基于多案例比較分析的城中村市集轉型研究

摘 要：在城市化改造浪潮中，城中村市集面臨轉型挑戰，但其經濟與文化價值決定了其不可或缺的地位。團隊通過實地調研與對比分析，深入剖析了城中村市集的特性及其發展瓶頸，并對其未來發展方向提出了建議。研究發現，城中村市集以其獨特的運營模式展現出強大的經濟適應性；然而，其面臨的挑戰亦需切實可行的策略來應對。此外，通過借鑒新型市集的成功經驗，城中村市集可形成更為結構化的成長路徑。此研究旨在將城中村市集的實際情況與理論相結合，提出創新性見解，為城中村市集的未來發展提供建議。

關鍵詞：城中村市集；運營機制；現代化架構；路徑設計

中圖分類號：F72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7909（2024）5-34-11

DOI：10.19345/j.cnki.1674-7909.2024.05.008

0 引言

在探索現代城市發展的脈絡中，城中村無疑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它不僅是城市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而且在經濟、社會和文化層面上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近年來，為了改善城市居民的生活環境，黨和政府多次指出改造城中村及周邊社區環境的重要性?！秶鴦赵恨k公廳關于在超大特大城市積極穩步推進城中村改造的指導意見》強調，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全面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精神，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堅持以人民為中心，采取拆除新建、整治提升、拆整結合等多種方式，按照城市標準有力有序有效推進城中村改造，切實消除安全風險隱患，改善居住條件和生態環境，高效綜合利用土地資源，提高土地利用效率，促進產業轉型升級，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推動超大特大城市加快轉變發展方式，建設宜居韌性、智慧的現代化城市”。城中村市集作為城中村生態的重要組成部分，近年來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速，城中村市集的生存與發展問題愈發凸顯。城中村市集一般是指位于城市中原有農村或半城市地區的市場。盡管這些區域隨著城市化的進程被城市包圍，但這些市集仍然保留了一定的農村特色，包括農貿市場、街邊小販和臨時攤點等。這些市集通常是村民和周邊城市居民進行日常交易和社會活動的場所。從經濟方面來說，城中村市集為城市邊緣的低收入群體提供了經濟支撐。這些市集通常以較低的成本運營，為顧客提供價格合理的商品和服務，同時也為小規模的商販和創業者提供了發展的平臺。城中村市集的活躍不僅提高了城市的供給效率，還提高了就業規模。這一點對于城市中的流動人口尤為重要，因為市集給予他們在城市立足的第一批機會。從社會學方面來說，城中村市集是社會融合的天然場所，為不同背景的居民提供了交流的空間和融入城市生活的機會。從文化方面來說，許多城中村市集保留著鄉土的風情和傳統，成為城市中保存和傳播地方文化特色的重要場所。在不斷推進的城市化浪潮中，城中村市集如同城市記憶的碎片，承載著城市的歷史與文化，保留了城市化過程中逐漸消逝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這使得城中村居民和城市本身對于城中村市集有很強的依賴性，在當下的社會心理和經濟鏈條中，城中村市集都有著無可比擬的重要性。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不斷推進，城中村市集規劃不合理、基礎設施缺乏、衛生與安全隱患頻發等問題日益凸顯。相關報道頻頻揭露市集環境臟亂差的現象。由此造成的諸如用地緊張、交通擁堵等問題也成為市民關心的熱點議題。這些挑戰和問題不僅關系到城中村市集自身的可持續發展，而且影響到城市的整體形象和居民的生活質量。因此，政策制定者在重視城中村市集的經濟和社會價值的同時，也要考慮如何合理規劃和管理，以解決這些問題，促進城中村市集與城市其他部分的和諧共存。

此研究從以下幾個部分展開研究。首先，回顧先前學者的研究成果，以了解城中村市集的學術脈絡。其次，介紹調研方法，呈現研究流程。然后，深入分析城中村市集的運營機制和困境，展示其全景并剖析關鍵問題。最后，結合其他優秀案例，提出城中村市集未來轉型設計的展望。

通過案例分析，此研究旨在全面理解城中村市集的復雜性和多維價值，并為相關利益方提供可行的指導和建議，以實現城中村市集的可持續發展，使其更好地為城市發展服務。

1 文獻綜述

城中村是社會學研究的經典課題，其產生于現代化這一大背景下，是城市建設浪潮與被動接受改革者之間復雜張力的結果。成得禮［1］認為，城中村是我國城市化發展到特定階段的產物。城中村市集通常是指位于城市中心或城市邊緣地帶的村落內，由村民自發形成的小規模市場。這些市集不僅為村民提供了便捷的生活服務，而且成為城市文化多樣性的體現。然而，隨著城市不斷擴張和現代化進程加速，城中村市集面臨著環境衛生臟亂、安全隱患頻發、土地使用效率低下等諸多挑戰。

對于城中村本身的價值，魏立華等［2］通過將其與貧民窟進行比較，對城中村在緩解低收入者住房壓力、保護文化根基、形成完整的社區體系等方面的價值進行了肯定。城中村市集是城中村人口流動的主要場所。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速，城中村作為城市中的特殊社區形態，其內部的市集活動對當地居民的日常生活及社會結構具有重要影響。如何平衡好市場管理者、個體戶之間的關系，也自然而然是一個有價值的問題。關于解決方案，李培林［3］認為，解決“城中村”市集中存在的問題需要政府、市場和社會三方的共同努力。政府應通過綜合施策，保護當地居民的合法權益，同時鼓勵開發商參與改造（社會），以提高基礎設施建設水平；通過重新規劃市集的空間布局來提高土地使用效率（政府），同時引入多功能區域，如休閑區、文化交流區等，以豐富市集的功能（市場）。魏立華等［2］則認為采取堅持“原位改造”、加強信息溝通、明確產權界定、探索多元化資金籌措渠道和打造示范村等措施，可以逐步實現“城中村”市集的可持續發展。周新宏［4］提出了城中村改造的五個步驟：“城內——拆除重建型、城郊——綜合整治型、城中村城外——控制調整型、景區——存續發展型、文化遺產——保護利用型”這樣的方案。

縱觀學者的研究，他們都認為改造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城中村也不是一個完全需要被革除的現象，它是一個城市化與去農化過程中的自然現象，這一問題涉及多個學科，處理起來并不容易。同時，包括藍宇蘊等［5］學者大多都承認城中村問題的根源在“利益”，這也是此研究從“市集”這一主體入手的原因?，F代學者提出的改造方案多方位考慮了市集的功能升級、文化保護、經濟發展和社區治理，旨在實現市集的可持續發展。未來的改造實踐應綜合考慮各方利益，確保城中村市集在現代化進程中繼續發揮其獨特的社會和文化作用。此研究基于對幾個地方典型城中村的實地考察，加之與成功案例的比較，意在展望城中村市集發展可能選擇的路徑。整理前人的研究成果后，筆者發現當今城中村問題研究的重點在于維護其治安與村民權利等領域，專門聚焦于城中村“市集”是否該存在，該以什么方式存在等問題的研究少之又少。此研究即致力于探討城中村市集作為獨立主體面對的以上種種問題。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方法

城中村市集是承載地區文化與風俗特色的傳統農村貿易場所，團隊成員采用多案例研究方法對其進行調研分析。案例研究法可用于探究城中村市集的運營機制、社會處境等復雜活動，通過細致描述市集的特有架構與發展形態，揭示現存問題。城中村市集的運作涉及多因素交織，過程繁復，案例研究能夠豐富地描述這一過程，深入剖析多主體間的復雜關系。團隊在多個地區展開調研，豐富的觀察對象不僅有助于提煉城中村市集發展的共性，也為揭示其背后的“亂象”提供了理論解釋與轉型設想的契機。此外，團隊還對城中村市集的營收狀況、商品種類、規模構成、土地利用等數據進行觀察與分析，力求全面描繪城中村市集運營與生存的完整圖景，從而深入理解一般個體在城中村傳統市集中的生活狀況和需求。

2.2 案例選擇與簡介

在市場交易、社會學研究等領域，研究對象往往涉及多個案例，個案調查分析已經不能滿足研究的需要。同時，對于一種復雜的社會現象，事件的成因往往存在著多元并發組合的原因變量，因此，單純調研個案的統計分析方法也很難提供有效的分析結論。而在中國城鄉二元體制的大背景下，地區的差異性賦予城中村市集多樣性。為了深化對傳統市集生存現狀的理解，在案例選擇的過程中就應當注意采用多個案研究，避免單一分析的局限，通過建立多元分析模型，充分了解案例本身的異質性和復雜性。既要在理想的樣品庫中分析出多個城中村傳統市集的共性，同時又應當在調研中關注每一處市集的特質，以期更深入地挖掘城中村市集的特點和未來走向，達到此次研究的目標。因此，在調研過程中，團隊經過思考與交流，在河南省內（鄭州市、鶴壁市等地區）展開多次重點調研，在包頭市等地區進行對比調研。

河南省是全國農產品主產區和重要的礦產資源大省、全國農業大省和糧食轉化加工大省。在經濟迅速發展與城鎮化進程的背景下，河南省內存在著大量的城中村，其中相當一部分具有研究的典型性，但同時又有自身的獨特性。在這樣的前提條件下，團隊對河南省內不同地區（主要是鄭州市、新鄭市）城中村的傳統市集多次進行調查與分析。筆者依據調研對象的符合程度，將市集劃分為符合與較為符合兩大類別，如新鄭市集與鶴壁市的新年廟會等，以此為基礎進行深入思考與研究。同時，為拓展研究視野，筆者亦選取了雖不符合城中村市集定義，但對問題探討具有啟發意義的市集，如鄭州市天健湖廟會，作為比較分析對象。通過這種分類與對比研究，筆者得出了嚴謹且富有意義的結論，為城中村市集的未來發展提供了有益的參考。

2.3 數據收集

此研究采用案例研究法，從多個維度獲取詳盡的信息。一手數據主要源于商家訪談、實地考察等，二手數據來自社會媒體。團隊經過深入探討，按照系統性、科學性和清晰性的原則，精心設計了關于“城中村市集現狀與問題看法”的調查問卷。

在一手數據收集方面，此研究分為兩個階段進行。第一階段，團隊深入實地，重點考察城中村市集的區位分布、基礎設施及土地使用情況，對特定區域（如鄭州市廟會、沈丘三禾農貿市場等）進行了多次細致調研，詳細記錄了商鋪占地面積、攤位流動性和周邊街道的交通狀況等關鍵信息。同時，特別關注了垃圾回收等基礎設施的布局與數量，為后續研究奠定基礎。此外，團隊還通過線上問卷形式廣泛收集社會各界的意見，構建了不同社會階層對該問題的觀念模型，對研究問題形成了總體判斷。第二階段，團隊根據第一階段的數據分析，進一步深入實地，重點調查城中村市集內商戶的商品價格、日銷售量等信息。通過與商家的深入交流，初步了解了參與市集交易活動的個體收入情況。

在二手數據獲取方面，研究主要依托論文、政府文件等資料，同時結合網絡媒體新聞報道、政府公眾號推廣等互聯網資源，以完善對城中村市集的全面理解。通過系統性整理二手數據，團隊彌補了一手數據的不足，并返回調研地點進行了補充性調查，力求獲得更為客觀全面的研究信息。

問卷調查采用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覆蓋市集消費者及網絡隨機人群。

受訪者年齡跨度大，其中線上調查人群年齡集中于18～45歲，線下調查人群年齡集中于30～70歲。隨機答卷人數共648人，其中有效問卷數共476份（去除重復率過高和前后存在矛盾的問卷）。問卷匿名回收。

2.4 數據意義

經過團隊的精心整理與深入交流，剔除了無價值的數據，篩選出關鍵的調研成果，并排除了回收問卷中的無效部分。最終，筆者將所得數據以直觀的圖表與深入的分析形式呈現，為項目提供了關于群眾對城中村市集的商品偏好、發展建議及客觀需求等方面的信息，為后續工作奠定了堅實基礎。

3 城中村市集的運營機制

城中村市集是如何運營并不斷革新、改變自身形態，以適應競爭不斷加劇的市場環境和日益狹小的生存空間？其關鍵在于對象的選取和自身形式、商品種類等方面的革新，客觀契合了互聯網時代新型地域經濟的發展要求，保留了其在新形勢下復興發展的可能。下文將具體分析這一運營機制，包括發展形態、特有架構、市場洞察與適配。

3.1 發展形態

現有的城中村市集主要包含兩種形態，一種市集（以下稱A種）主要承擔了整體城市居民的生活需要，由各種原有的、不能適應城市現代化發展的市集或營銷主體重新聚合而成的大市場，如農貿市集等。這類市集的特點是規模大，固定性強，商品種類較為單一且多為農副產品（見圖1）。且由于政府長時間的合理監管，這類市集往往擁有較為成熟的規章制度，其既服務于附近城中村居民，又服務于城市中的其他居民。另一種市集（以下稱B種）則主要服務于其所在的特定區域，可以看作舊有鄉村市集的變形，具有代表性的如城中村廟會。這類市集的特點是規模小、周期性強，商品種類較多但本身價值不高，多為與百姓生活密切相關的各種小商品。這類市集保留了許多舊鄉村市集的特點，如依照一定的時間舉行，依靠人治而非依照某一強制性規章，由此造成的一些問題也時常被社會詬病，但卻客觀上輔助了城市發展，提供了現代化的另一維度需要。

總的來說，這兩種市集共同呈現了城中村市集的幾個特點：商品價格不高且多為百姓需要（見圖2），分布集中于原先是村落或郊野如今是城市社區街道的區域，市場整體水平不高，受到輿論爭議但扮演了極為重要的城市社會角色。這些特點使得城中村市集具有理論分析上的統一性，并在研究團隊調研過程中起到了基礎性作用。

3.2 特有架構

城中村市集在上述提到的幾個特點的影響下，形成了有自身特色的運營架構，保留了在城市化浪潮下自身的穩定性和進步性，值得從事市場運營管理的一線人員了解。

3.2.1 城中村市集具有散戶性的組織架構

散戶性的組織架構是城中村市集的核心特征。在A、B兩種市集中都能清晰地看到這一特征。A種市集依靠攤位或門面區別了不同商戶，使得價格的一致性和商品的一致性被打破，由此帶來了消費者主觀體驗上的豐富和消費選擇上的多元。即使A種市集為了形成品牌效應而吸引更廣泛的消費群體，其經營范圍往往具有單一性，但應當指出，同一商品的不同賣家不具有消費端上的聯系，且彼此間往往具有競爭性。以研究中走訪的鶴壁市?？h老城處市集為例，同一種商品（陶哨）在相隔不到500 m的兩處攤位竟價格差異5元。而在B種市集中，這種散戶性體現得更加明顯，使得市集內部在空間分布上極其混亂，難以形成統一的商品分區。這種散戶性在B種市集的組織過程中產生了尤為重要的影響。對于靈活性較強的商業主體，維持穩定的信息網絡是商業活動正常開展的前提。散戶間為了知曉市集營運時間，常常形成復雜的互聯關系和及時更新的記錄方式。在信息通信不發達的時期，在一定地區內的市集商販通過口耳相傳、奔走相告和編印有不同市集日期的日歷，維系了市集的存在和正常舉辦。而在當下，由于互聯網通信的普及，這一聯系空間不斷擴大，不同圈子間隔閡也逐漸消解。在相隔約100 km的鄭州（賈砦市集）和鶴壁（?？h市集）的2處市集中存在著大量外形布置、叫賣文案均相似的攤販，這不僅意味著組織架構背后有成熟的產業鏈，而且側面暗示存在著一個穩定的信息網絡。散戶性同時也降低了市集的準入門檻。大量的散戶商販作為一個營業群體，形成了與傳統意義上截然不同的就業模式。這一群體不僅包容性強，為其他失業群體提供可行的收入機會，而且具有極高的流動性。參與市集的營業者往往有多個收入來源，對于這些人來說，即使市集休業，他們也無談及失業。摩擦性失業率極低，靈活就業率很高，這也是市集散戶性的體現。

3.2.2 城中村市集擁有“聯結區域，因地制宜，共同繁榮”的發展模式

在大眾心理和社會輿論中，“城中村市集”這個詞似乎與各種移動攤位緊密相連。但實際上，城中村市集的存在恰恰帶動周邊固定性極強的各種商鋪超市的發展。在一些小型的城中村社區中，市集舉行的時間周期跨度大且臨近重大節日，使其吸引更多的人流量，這也變相促進了周邊飯館等一系列商鋪的消費，一些消費品牌（如肯德基、星巴克）也被吸引在城中村市集所在地附近設立門店。在滿足人們慶祝重大節日的熱情之余，城中村市集憑借自身人員密集的經營優勢，對經濟增長和文化繁盛起到了一定促進作用。鶴壁市浚縣的老城市集，在一些重大的節日期間通過吸引本地人和外地的游客，能夠帶動路邊單個商鋪實現連續數日千元以上的日凈收益。而位于新鄭市人民政府旁邊的一個小市集，由于市集可聚集大量附近居民，成為重大日子民俗節目表演的場所。城中村市集自身不僅會因當地不同的地理環境、歷史因素、產業特色而呈現出不同特點，而且會憑借著這些客觀因素改進自身經營。以鶴壁市為例，2021年鶴壁市的批發和零售業的生產規模已經達到了50億元。鶴壁市的城中村市集常常經營一些不具有地域特色的商品，如批發的炒蝦米、糖果等。這樣一種發展模式，極大地利用了當地的產業優勢，減少了運營成本和物流損耗，也由此形成了潛在的、尚未被充分挖掘的文化品牌價值。當市集處于高速發展時期，這種潛在的品牌優勢將被視為所在地區的共同優勢，輻射性地帶動當地經濟發展，成為增進民生福祉源源不斷的活水，有利于構建地域內共同繁榮的發展模式和國內大循環的基礎性格局。

3.2.3 城中村市集與當地政府或其他基層管理組織保持了密切的聯系

城中村市集與當地政府或其他基層管理組織間的聯系恰恰構成了其自身經營利益最大化的基礎。在治安體系健全完備的地方，無論城中村市集本身以何種形態展開，總有一些基礎性的規則在雙方的互動中形成并確定下來。這樣的基礎性規則既充當了市集的營業許可，又為市集提供了穩定的經營環境和一定程度的政策兜底。因此，即使是出于功利性考慮，城中村市集也會在尋求許可之外，盡可能地與當地政府或其他基層管理組織形成良好的合作關系，在活動舉辦等方面達成共贏。但需要注意的是，這樣的關系并不必然會使市集內所有經營者的所得利潤增加。例如，市集內散戶往往會被村委會或社區街委會收取一定額度的管理費用以支付其可能造成的環境污染等問題的治理花銷。這些費用沒有統一的標準，但會對商戶的經營起到額外收稅的作用，使得該市場消費者剩余減少，在無形中提高了市場準入門檻。然而，隨著國家對基層治理的不斷深入，基層管理組織也尋求與市集這些傳統的社會組織進行新型合作以滿足居民日益增長的對美好生活的需要。而城中村的居住者多為老年人和進城務工人員，對于這些人來說，城中村市集有其他市集無法替代的便利性和情感價值。因此，當地政府或其他基層管理組織更傾向于對市集進行深度管理而非簡單的允許或拒絕，這也為彼此間密切的聯系奠定了基礎。

3.3 市場洞察與適配

城中村市集中的經營者具有復雜的市場洞察能力，一方面，市集上銷售的商品部分符合當下人們的審美標準和飲食偏好；另一方面，這種“符合”又是非常淺顯的，只能滿足人們對一部分低端產品的需求，并且一些看似新潮的產品往往充斥著夸大其詞的宣傳和令人擔憂的質量問題。后者屬于市場體系的問題，需要長期發力去解決，而前者則展現了城中村市集與互聯網傳播的深度綁定，這在整個互聯網助力消費領域屬于新穎的、不易被認識到的自發性嘗試。借助抖音、快手等新媒體平臺，城中村市集展現出了更加敏銳的市場洞察力，一些新穎產品，如奶茶、漢堡、薯塔等，成為城中村市集的新寵兒（詳見附件一）。高度的市場洞察源自個體商戶銷售觀念的轉變。商販深刻意識到城中村市集的潛在顧客已由一定地域的人拓展到受互聯網影響擁有同樣喜好的消費群體，市場的內容在擴大。為了適配這種變化，更具營銷能力的年輕人涌入了這一市場，商販利用直播等手段，以城中村市集為話題，擴展了銷售空間。同時，商販與網紅商品的廠商對接更加密切。網紅商品本身具有熱度性和瞬時性的特點，極易形成產能過剩。城中村市集為了更好出售產品，商家為了更好去除過剩商品和獲得利潤，常常會形成產業鏈上下游的聯系，把一些潮流或獵奇產品投放到該市場上進行銷售。這些都屬于城中村市集對于所處大的市場環境的適配機制，也側面反映出城中村市集不僅沒有過時，而且有進一步發展的必要。

綜上所述，城中村市集通過發展自身特有形態，完善自身架構，發揮自身市場洞察能力與適配能力，在整個社會生產消費結構中扮演了獨特角色。在這三個方面中，城中村市集展現出一定的主體性。通過與時代技術和傳統文化的深度融合、交互、創新，城中村市集得以嵌合進現代的市場體系，并在大型市場發生突發性失靈時起到緩沖作用。概括地來講，承接于城市現代化市場，保留自身傳承特色，這就是城中村市集運營機制的核心。

4 城中村市集發展轉型過程中現存的問題

城中村市集能很好地推動經濟發展，一定程度上滿足民眾的生活需求，同時為民眾提供情感上的正向反饋。然而，現存的城中村隨著社會的不斷變革也產生了一系列亟待解決的問題，這些問題阻礙城中村市集的有效運營，同時也為城市的管理和發展帶來挑戰。筆者期望闡明現實中城中村市集存在的問題與面臨的困境，為其發展轉型提供方向與思路。

4.1 衛生負擔重

城中村市集的運營對社區衛生產生負面影響，造成環境問題。城中村市集里的攤鋪具有流動性，在市集運作過程中不可避免會產生損壞的商品，如被遺棄的霉壞蔬果等垃圾很少會被銷售者自發地清理，因此存在著垃圾堆積、道路臟亂的環境問題。團隊的有效問卷結果顯示（見圖3），大部分消費者認為衛生狀況一般，12%的被采訪者認為衛生較差。這說明大多數市集的環境仍有改善空間。此外，較差的環境會影響消費者的購物體驗，對城中村市集的發展不利。

4.2 治安狀況差

城中村市集整體治安情況較差，缺乏一定的管理手段。城中村居民所遵守的規定一般是鄉規村俗與道德準則，而僅靠口頭上的、不成明文的規定極易導致城中村秩序體系的缺失與不完整。當發生一些傳統的規定之外的矛盾時，市集的正常運營就需要統一的管理政策。此外，較為松散的治安環境也為城中村市集的發展帶來安全隱患。

4.3 用地緊張

城中村市集面臨緊張的運營空間。市集與商場等購物中心的顯著區別在于區位分布，商場是固定在某個地點的購物場所，而城中村市集具有固定性不強的特點。隨著社會的持續進步，道路網絡日益完善，商業規劃區不斷擴大，城中村市集原先習慣的聚集地漸漸地縮減，使得城中村市集的可用空間愈發有限。

4.4 民意基礎改變

城中村市集在鄰近社區的受歡迎程度在逐漸下降。近年來，城市地區房價不斷上漲，城中村廉價的住房資源能滿足一定的外來人員的住房需求。出于經濟利益的考慮，社區內住戶更傾向于參與房地產租賃市場，對一些城中村市集持不歡迎態度，拒絕提供場地。

4.5 吸引點匱乏

城中村市集的宣傳力度和對民眾的吸引力較低。傳統的城中村市集商品可以滿足相當部分群眾的一般生活需求。但由于市集本身商品較為單一以及盲目跟風產生了大量同類商品，難以吸引到更多消費者，也難以推出令人眼前一亮的亮點。根據調查問卷結果（見圖4），對于此次問卷調查的群體（普通市民）來說，只有很少一部分群體（約占調查人數的5.88%）認為市集的存在是一種剛需。

4.6 交通堵塞

城中村市集的運營對道路交通造成一定的障礙。市集往往貼緊路邊分布，會占據部分道路空間，消費者在市集停留購物會造成道路擁堵與交通不暢現象，這為市區的交通帶來負面影響，不可避免地降低了社會整體運行效率。

4.7 要素不足

城中村市集缺少先進要素的投入。近年來，由于互聯網媒體的快速發展，生產消費結構逐漸偏向以互聯網為媒介進行交易，減少了對實體市場尤其是傳統實體市場的投入，從而使城中村市集發展潛力不足，與城市現代化發展逐漸脫軌（見圖5）。

總的來看，傳統的城中村市集與城市現代化發展的進程有一定差距，市集的生存與發展面臨諸多的困境，這些困境制約傳統市集的發展，為城市的發展與規劃帶來新的挑戰，但同時，又為市集的轉型與升級提供了潛在的方向。

5 成功案例的比較分析和展望

綜合此次調研的各個方面，團隊認為對城中村轉型的合理展望至關重要且須盡快構想。為了取得更具實踐意義的成果，研究團隊同時調研了一些由官方組織的新型市集。這些市集一般采取較為新穎的日程安排，融合更加先進的管理理念和較為集中統一的運營模式，能夠吸引大量消費者參加。這些新市集作為政府促進消費的經濟措施，其成功舉辦為相關領域積累了寶貴經驗，提供了可被作為案例分析的樣本。下文將以鄭州市大象廟會和鄭州市天健湖廟會為例，進行比較分析，提出對城中村市集未來發展可能的展望，以探索二次幫助、程序正義與效率、要素聚積等措施的實現路徑。

城中村市集雖有眾多優勢條件，但仍面臨不可避免的落后問題。其主要原因：一是中國有更加有效率的現代化市場占據主導；二是城中村市集的優勢條件往往無法通過自身主體主動發揮作用，大多數時候只能被動地適應或追趕市場新興要素，也缺少外部主體對其發展進行合理規劃和有效援助。正是由于這些因素的制約，城中村市集及其背后的社會習俗逐漸失去了進一步發展的空間。所以，如果想要激活此類社會組織，措施應當主要集中于兩點——主動發展和支持發展。

在這個前提下，可以稱現代由官方組織的一系列廟會等新型市集為具有主體性的市場。新型市集與城中村市集相比的優勢是，雖然其召開的時間和地點毫無規律，但是依然能根據某種有目的的設想調動聚積大量市場發展的必備要素和特殊要素，跨越信息差去符合某種程序正義。這也構成了團隊所提出方案的基礎。由此，團隊試圖通過比較分析，討論經驗的推廣策略。

5.1 二次幫助

團隊試圖通過鄭州市大象廟會的成功舉辦探討成熟項目對城中村市集的二次幫助。鄭州市大象廟會作為河南省2024年的重點春節文化項目，以河南省各地民俗與非遺文化傳承展示為抓手，集中展示了河南省近年來文化傳承保護工作的優異成果。鄭州市大象廟會通過設立非遺專區、組織馬戲表演和歌舞節目等，吸引了大量游客，展現了河南省獨特的文化魅力和良好風采。此次廟會，最吸引人之處莫過于精彩紛呈的非遺展示。這些非遺項目包括曹縣麻糖、鄭州合香等的制作工藝，而追溯歷史，其大多來自民間匠人的別出心裁和民俗文化土壤的培育，換言之，其天然與市集這一貿易形式結合緊密。

在經歷國家和政府的大力扶持之后，非遺項目已然成為國人心目中優秀傳統文化的代表。然而，這一現狀隨之帶來的是部分項目與民眾之間的距離被拉大，從長遠來看，這是不利于文化傳承的。此次河南省政府的嘗試為一個問題——保護好非遺之后，怎么辦？——打開了一個新思路。通過民間組織或政府的牽頭，有沒有可能達成文化的更深層扎根，并以此帶動民間經濟的發展？有沒有可能在人們習慣的政策、場地、資金這些基礎性幫助之上，實施以現有的、被大力扶持的新要素與落后產業、生產力、貿易再結合為代表的二次幫助？簡言之，落實到城中村市集的問題上來，能不能通過呼吁或合作的方式，讓非遺等扎根基層，讓百姓更切實地享受到發展紅利，讓經濟的最小單位被重新調動起來服務于大的宏觀戰略。從文化的角度來說，當今得到妥善保護和宣傳的非遺項目毫無疑問已成為高雅文化的代表。然而，民間煙火也不失為一種可以被積極審美的民俗活體。2024年鄭州市大象廟會的爆火，關鍵原因就是把握住了高雅與通俗之間的平衡，實現了雅俗共賞的效果。這一成就不僅體現了對傳統文化的尊重與傳承，更通過具體行動，有效阻止了村落的消失并防止了傳統市集文化成為城市市場文化的附庸，從而保持了其作為優秀傳統文化一環的獨特意義。

5.2 程序正義與程序效率

程序正義（Procedural Justice）是法學和政策研究中的一個重要概念，它關注的是決策過程的公正性，而不僅僅是決策結果的公正性。這一概念強調，在決策過程中，程序的公平和透明對于確保公眾信任和合法性同樣重要，甚至在某些情況下，比結果的公正性更為重要。而程序效率則強調了被討論得出的議題與決策應當具有有用性，保障決策是高效的、專業的。以此次鄭州市天健湖廟會為例，該市集可以說是這兩方面的充分實現。該市集商品以飲食娛樂活動為核心，因而采用了面向全社會公開招標的組織形式。能夠入選的商家無不是被綜合考察后，具有高超營業能力和自身特色的代表，其優勢可從市集的營業情況中窺見（詳見附件二）。這樣的招標是完全透明的，符合了程序正義所要求的透明；又因為組織者只對整體市集的舉辦負責，除了初期的篩選，并不對具體的經營干涉過多，又符合了程序正義所要求的中立性。除此之外，鄭州市天健湖廟會的整體流程也體現了程序效率。該市集的成功舉辦以兩個核心問題的完美解決為前提。①該市集的舉辦地是鄭州市天健湖公園，如何防止可能造成的對公園環境的污染？②如何合理控制商品價格使商戶和消費者都獲利？針對這兩個問題，組織者運用巧妙的處理方法使之得到成功解決。針對所有的參與商戶，組織者除了收取200元押金外不收取任何額外費用，如此不但使該市集的市場均價與外界價格相近甚至更低，還因此發揮了環境保護等管理效能。在這個案例中，鄭州市天健湖廟會活動的流程在原則上體現了程序正義與程序效率，并在具體措施上為同類活動提供了可供參考的先例。為了實現城中村市集的未來轉型發展，政府和相關管理部門可以從組織上的公平性和高效性出發，逐步完善相關規章制度，營造一個自由寬松的市場環境。為了實現這一目標，政府和相關管理部門可以采取以下具體措施：通過提高管理層級，減少過度直接的縱深管理，同時引入更具創造性的管理方式，讓城中村市集能夠規范化運行，讓商販更放心地接受管理并自覺地參與管理。在具體操作上，管理部門應推行公開招標，確保競爭的公平與透明；建立與已有商販的穩定聯系渠道，以加強溝通與合作；盡量減少管理費用的收取或根據條件實施免費政策，以減輕商販的負擔；依托已建成的公共場所及配套的服務監管體系進行運營管理，以提高效率；避免人為設置復雜的準入條件，確保市場的開放與包容；積極與商販溝通，將社區外聲音社區內化，以增進理解與信任；擴大民主決議范圍，使更多利益相關者能夠參與市集的決策過程。

5.3 要素集聚

要素集聚（Factor Accumulation）通常指的是一個經濟體內生產要素（如資本、勞動力）的增加。在宏觀經濟學和增長理論中，要素集聚是推動經濟增長的關鍵因素之一，是引領創新發展的有效方法。要素集聚需要資本、勞動力、科學技術等各方面的綜合投入，針對城中村市集來說，要求搭建一個全方位的平臺。對于城中村市集這種前期投入遠遠少于收益的市場來說，直接要求社會各方面對其投入是不現實的，因而其落腳點應當首先是搭建起直接經營者與有意愿參與者的直接聯系渠道，即構建一個服務于小散戶的平臺。這個平臺能夠提供個性化的服務，以滿足不同情況的需求，最終使更多新人能夠順利參與市集的經營。通過方案選擇和兜底服務，這個平臺可實現從不同角度發掘市場的潛力，甚至有望為某些社會熱點問題（如創業困難）提供新的解決思路。譬如上文提到的兩處市集，此次調研中發現其在商販組成上都呈現出了年輕人比重大的新形態。雖然有經濟下行的影響，但這與其新的傳播方式和平臺搭建方式也顯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與此同時，要使城中村市集更加適應市場需求，必須實現要素的集聚。原先依靠個體自發性的經營行為要逐漸轉變為要素聚集的科學化商業預測。傳統的招攬客流方式也要逐步改造，以更有效地連接小流量消費者。通過這種方式創新性要素可以在消費者與商販間形成可持續的正向流動。一些先進生產要素，如大語言模型和區塊鏈技術可代替人工賦能于品牌傳播，以服務業轉型為城中村市集帶來發展活力和新的生產鏈環節。需要注意的是，搭建這樣的平臺不能簡單置入原有平臺，既要面向社會開放市場，又要防止平臺壟斷導致的商販流失和結構性失衡，明確平臺服務地位。

總的來說，城中村市集的轉型所涉及的方面很多。一些前文提到的問題短期內可能無法得到有效解決，如占地問題等。但上述提到的一些措施有助于進一步擴展城中村市集的發展思路，有望通過二次幫助、要素集聚等方式讓社會各團體參與進來改善經營環境。同時，強調程序正義和程序效率能使政府在城中村市集轉型中發揮更有效的引領作用，助力此類市場主體更好地跟上城市發展進程，更好造福周邊民眾。

6 結論

6.1 理論貢獻

鑒于現有的城中村市集生存難題，團隊通過走訪調研和比較分析，提煉概括出城中村市集運營機制的諸多特點，分析了城中村市集面臨的諸多挑戰，并針對其結構性缺陷提出了解決措施。具體貢獻如下。

①與現在聚焦于村民權利和城市治理的理論框架不同，此研究將城中村市集本身的發展作為理論研究的出發點，通過分析討論運營機制，探究了城中村市集本身的動態發展運動。此研究指出了城中村市集內部的潛在發展趨勢，并將其理論化，讓提出的理念模型更具普遍性。

②區別于對標靜態現實的分析模型，此研究更加專注于動態研究。在保留開放的理論模型的基礎上，建立了具有互動性與對標未來問題的理論框架。在2035年遠景目標下，考慮到未來的技術進步與政府精準調控，做出了對其發展前景的展望與設計，使得結論更能經得起未來的考驗。

6.2 實踐意義

此研究可以為城中村市集的具體轉型帶來如下啟示。

①成功的新型市集提供了轉型的新思路，為探索物美價廉，干凈整潔且有廣泛參與度的城中村市集提供了指引。隨著經濟轉向高質量發展和向2035年實現現代化的遠景目標邁進，經濟生產對政府領導能力的要求逐漸提高。在城中村市集發展的問題上，政府需要更加精準地定位自己的角色，減少不必要的直接干預，提高政策執行的透明度。此外，政府還須搭建好先進文化與城中村市集之間的橋梁。同時，城中村市集也應在政府引導下，加強自身的整體建設，更好地服務于周邊民眾。

②新的要素集聚為城中村市集轉型提供了更多可能，科技發展在組織上助力了市集出現新格局。在大語言模型技術的運用下，小散戶和小流量群體可以作為完整的主體進行互動。借此契機，社會投入要素的平臺搭建可以轉向更高層次的服務型模式，構建出新的B2C平臺，從而實現地域和時空上的新突破。

6.3 局限與未來研究方向

盡管團隊在調研過程中注重對不同地區城中村市集的走訪和集體意見的收集，但是針對如此宏大的寫作主題來講，此研究在一些個案分析上仍顯得深度不夠。在城中村轉型的具體措施上，此研究仍缺乏足夠的案例供參考。對于一些先進要素在城中村市集轉型中的實際運用效果，仍須后續研究者予以探究。盡管有這些局限，但該論文的結論有助于研究者重新思考相關議題，促進該領域理論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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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應卓（2004—），男，本科生，研究方向：數字經濟（通信作者）；賈皓添（2005—），男，本科生，研究方向：數字經濟；辛錦明（2005—），男，本科生，研究方向：社會學；朱皓月（2005—），女，本科生，研究方向：計算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