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時光

一片坐落于贛南的靈山秀水，這里風(fēng)景獨特，景色壯觀，常年煙霧繚繞，恍若人間仙境。聚“奇、險、雄、幽、匯、峰、溪、林、古”于一體，山山水水，都讓人回味無窮。

它得天獨厚，自然風(fēng)景無與倫比。那一山、一水、一石都獨具特色。遙看奇山怪石嶙峋，嬌俏中透著巍然。遠(yuǎn)遠(yuǎn)望去，湘水經(jīng)村南貫穿東北而過，流水潺潺，四季清澈見底。湘水奔流向前，天然氧吧——古松林在河畔默默靜守。

潺潺的湘水，記錄著我童年最美的時光，也倒映著父輩勞作的身影。當(dāng)我再次穿過雜草叢生的小路時，思緒萬千。不禁感慨萬千，瞬間視線模糊……

一

走近山巒前的故鄉(xiāng)，夢像要從心底孵化出來，似乎又和現(xiàn)實接軌了。一股山風(fēng)拂過山崗，白云漫過山坡。偶爾，林間傳來幾聲熟悉的鳥鳴。我朝坡上而去，車輪揚起了路邊的塵土，又落在蕪草路里，像回到童年的感覺。

山下荒地被開墾成了綠油油的稻田，一條一塊的，像畫本綠油油的一片。沿稻田遠(yuǎn)眺，峽谷溝壑伸向遠(yuǎn)方，山腳下是彎彎曲曲的溪水。每每夏日，溪水枯干裸露著洗白的積沙。我試探著從沒雜草的溝沿，連滑跳下溝底，那刻似乎又找回少時的感覺。

沿小路向前遠(yuǎn)伸便是田地，家門前的菜地熟悉又陌生，玉米苗一排排裸露在陽光下，迎著少年時的伙伴，恍如隔世的感覺。雞鳴聲聲，忽遠(yuǎn)忽近。初夏剛好在晚春的懷抱里蘇醒，耐寒的金色蒲公英在山林的衣襟上，煢煢而放。

昔日的荒草深處，當(dāng)年的山寺不知還在嗎。對面墨綠的山林環(huán)繞著耕地，一片茫然的深綠色，仿佛山間草舍猶在。甚至悠遠(yuǎn)地聽見當(dāng)年打柴、歇腳、打尖處的狗吠聲。我有些茫然，半山坡上一條修長的草甸上牛馬、覓草的影子像螞蟻一樣晃動。盡頭直接云天的山巒，一個在太陽下熠熠閃光的熟悉村莊，朦朦朧朧地浮現(xiàn)眼前。

走近墩子草甸，沐浴著冰涼的山風(fēng)。水草翻涌起伏著，朦朧的遠(yuǎn)山，腳下溪流玉帶，頭頂?shù)乃{(lán)天白云。一束紐扣大小的粉花，迎向我深情地微笑著。

二

湘水連接著游子的心臟。湘水，是游子珍藏的記憶，每一眼它都深深地印刻在回眸里。

古松林旁是先祖魂歸處，草色青翠。林地旁草甸延伸至山巒，埋葬許多名字熟悉的骨骸。當(dāng)年夕陽下那個辛勤的背影，也長眠于此。這瞬間的回想，反倒為冷清凄然之地添了些許溫度。

走進(jìn)林地，試圖找尋兒時在此放牛、割草的記憶。可是，我已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少年，腳下除了易塌陷的草甸，是深深淺淺的羈絆。周圍的綠草蔓延，兩旁是青翠的田野。稀疏的鳥鳴，微微拂過的輕風(fēng)，或許這就是汩汩流淌的歲月回響。

端午前后，野草瘋狂生長，綠色就主宰了眼前的一切。夕陽一瀉千里，綠草蒙上了一層橘色的薄紗。河底微波粼粼，蕩漾著一股看不見卻著實存在的空靈之氣。路很干爽，車行無阻。路兩側(cè)剛插過秧的水田，波光魅影。

河水靜靜向北流，北邊的天空突然烏云翻滾，席卷而來。閃電在黑云里倏然劃過，天又要下雨了。荷樹垇口方向來的烏云，仿佛要到羊角古城與游子再次聚會，我迅速按下快門，企圖留住這一奇特的景象。

自然的美是無與倫比的，但卻轉(zhuǎn)瞬即逝。我無法用文字描述眼前的一切，但相信自己的雙眼能記住長眠的靈魂，像封鎖時光的機(jī)器，儲存、接受著這一切。

三

再往西有個山溝，崖下是一條陡峭曲折的彎路。一邊是懸崖峭壁，另一邊時有泥石流出沒。每每雨天從這里經(jīng)過時，總是心驚肉跳。

溝底灌木叢生，許多山楂樹拔地而起。兒時的記翻涌而出，記憶里有一回放牛時，偷偷地挖了幾個大紅薯。趁放牛的間隙，丟在火堆里烤熟。烤好的紅薯又甜又黏，十分美味。冬天時，街上也會有三三兩兩賣烤紅薯的。我吃過很多家，只是，再也找不回那時的味道。

視線向前延伸，崖下有一塊平坦的石頭，不知在此擺放了多少年。炎熱的夏天，無論是勞作的人們，還是放羊、割草的孩子，都喜歡躺在上面休息，感受著山石的清涼。

小時的我，不敢來這崖底。崖谷處有幾個塌陷的窯洞，那裸露的天頂總是讓人覺得神秘陰森。又因附近山坡的幾個墳塋，給這里增添了幾分詭異。所以除非結(jié)伴而行，否則我鮮少來這兒。但凡來此，我都會把目之所及的地方觀察一番，才邁開前行的步伐。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村里只剩不多的長者留守家園。隨著退耕還林的持續(xù)推進(jìn)，放牛羊的人少之又少。這兒的路就長滿了野草，溝里的樹繁茂無比，郁郁蔥蔥，已把崖底遮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密不透風(fēng)。崖邊的莊稼地如今也是果樹成林，路邊的草瘋狂生長，曾經(jīng)的田間小路早已沒了蹤影。

當(dāng)我折身返回時，心里想，若干年后這條山崖不知會怎么樣，不過，這片崖壁深深地刻印在了腦海。那一年四季汩汩涌出的甘甜泉水，滋潤心田。

四

湘水岸邊，便是古松林了，一眼望去是層層疊疊的綠色，令人心曠神怡。或許，只有周遭這些險山秀水，才能蘊養(yǎng)出天然古松林這溫情滿懷的地方。我行走在松林下的鵝卵石小路上，觀遠(yuǎn)山含黛，近樹蔥蘢；小草搖曳生姿，天空蔚藍(lán)無際。湘水清澈，整片松林幽靜空靈，純粹而又干凈。多想隨清風(fēng)一同，徘徊在這幽幽的松香中。

走進(jìn)松林，松樹筆直地伸向蒼穹，與天相連。一抹綠煙氤氳著此處，樹木蒼勁有力，兩人合圍也未必可以圈住它。一簇簇?fù)碇氾h掛的樹枝，像一位仙風(fēng)道骨的長須老者；又像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睥睨眾人的將軍；或又似一個學(xué)貫古今、孤高傲世的學(xué)者。

古松林里，那一塊隨意飄擺在湖畔的草地，讓我心動。它于古松林與湘水交錯相接處，渾然天成。樹下野草蔓延，嫩綠的青草上，點綴著各式各樣的花。一朵朵雖微不起眼，但遠(yuǎn)遠(yuǎn)望去，零零星星的，卻也別有一番韻味，亦真亦幻。那一片片花瓣，又像是被誰揉碎了的彩虹，潑墨成畫。

古松林外，走向橋頭向河畔看去，草地綿綿，霧靄陣陣。此情此景，若有那么幾頭悠閑的牛途經(jīng)游覽，是多么愜意。我禁不住誘惑，從橋上探腳踩進(jìn)草地，竟像觸碰到危機(jī)四伏的沼澤。

細(xì)看草地低洼處，如裙擺的褶皺里流淌著條條小溪，那水自樹根滲出，滴落草尖滑下，又順著花瓣溢出，匯聚成溪。溪水，在草地上若有若無地與我嬉戲，隨后與草地相擁流去。

匯入湘水的水，像是融化了的玉。遠(yuǎn)看波光粼粼，近看清澈見底。讓我不禁聯(lián)想到神泉靈液，洗經(jīng)伐髓，能重塑肉身，如女子潛入其中，便可皓質(zhì)芳澤、冰清玉潔。像我這樣平庸無奇的男子，在湖中靜潛一會兒，出來也一定會是眉目俊朗、玉樹臨風(fēng)吧。

我在伙伴的召喚中不舍地辭別了古松林，繼續(xù)前行。繞過一個灣，翻過一道坡，耳畔有清遠(yuǎn)的笛聲裊裊傳來。跌落雙眸的前方，連接著一縷縷娉婷婀娜的炊煙，羊角古城更加婉約迷人。

五

村落靜靜地坐落在湘水畔，一如往昔。我循著昔日的記憶，依古城墻行走。一眼望去，古老的羊角古城，有著它獨特的風(fēng)格，青磚土瓦，鵝卵石鋪就的路面，古老的建筑錯落有致。

城墻南端邊緣，周氏宗祠雄偉壯觀，一塊塊石雕，一扇扇門楣，雕梁畫棟，栩栩如生。雖已斑駁褪去了色彩，但模樣依舊清晰，依舊記錄著客家人一脈相承、生生不息的姓氏文化和歷史淵源，造就了山城的鐘靈毓秀。它們在古城的每個角落，仿佛在訴說著周氏歷代的繁榮昌盛。

走在古城街上，腦海中仿佛浮現(xiàn)古時街上那串串誘人的冰糖葫蘆，掛著用葫蘆裝著的馥郁清香的美酒，各色各樣的精致飾品，樣式各異的旗袍漢服，琳瑯滿目的銀器，木方連成的木偶……熙熙攘攘，讓人目不暇接。

沿著村南口，有個城堡，上下兩層，上層是瞭望臺；下層是拱形的城墻出門，厚重的門板鑲在堅實的天然條石里，使整個城堡堅不可摧。如今成了城堡內(nèi)周氏子孫的休閑聚集地。閑暇的老人在茶余飯后，靜坐城門兩旁條石上，談古論今。無事的孩童爭相戲耍，歡聲笑語，讓村子變得鮮活了起來。

城樓外，湘水涓涓東流。沿著湘水傍著城墻，寬闊的石子路從遠(yuǎn)處綿延而出。河畔茂密的黃竹林下，有條石打造的碼頭，依稀記憶著湘水當(dāng)年水運不朽的歷史。兒時跳水戲趕時留下活潑的身影，依然在眼前回蕩。河面濺起的圈圈漣漪，水霧氤氳，似乎蒙上了一層青紗，讓湘水多了幾分神秘。

沿城墻前行，迎面看到的是座風(fēng)雨橋。曾經(jīng)是由鐵軌和木板組建而成，行走在橋上，整個橋身晃來蕩去。膽小的人，常常不敢在橋上行走。就算邁出幾步，在橋身發(fā)出的咯吱咯吱的響聲中，也不得不蹲下身向它妥協(xié)，湘水上久久回蕩著咯吱聲。新橋沒有了兒時搖晃的樂趣，迎送著無數(shù)行人旅客，在此徘徊靜聽黃昏戀曲。

六

夜幕降臨，古城沉沉睡去，漸漸步入夢鄉(xiāng)。盞盞燈火映入湘水，閃爍迷離。明月昭昭，繁星點點，倒映在水面，透著一種孤獨寧靜的美。古城的夜色，讓我的心也變得溫柔。

晚上，我在老家留宿，坐在竹式搖椅中聆聽蟲語鳥鳴，悠閑地觀賞古城下的夜色美景，此情此景宛如仙境，別有一番愜意。黑夜，朦朦朧朧；城墻，蜿蜒起伏；街道，曲徑深深。沒有引擎的喧囂，只有行人匆忙的腳步。零亂的燈火，在城墻樓閣上忽明忽暗，有著回歸古都的韻味。似乎，從千年的歷史卷軸躍然而出。

抬眸，星星點點，正守候著這座古堡，與燈火遙遙相應(yīng)。從北往南，古樸而又不失典雅，在秦磚漢瓦中彰顯盛唐的風(fēng)采。古城的街道，青石小道，偶爾，戲耍的兒童呼嘯而過，恣意張揚。在這繁榮的時代，這里依舊殘留著遠(yuǎn)古的氣息。我仿若邂逅唐宋的詩闋，曼妙多姿，獨領(lǐng)風(fēng)騷。

這里的夜，寧靜而又安詳，獨有河畔漫步的曲徑，清風(fēng)拂月。街坊燈火闌珊，炊煙裊裊，依稀描摹這熱情的客家風(fēng)情。總要來趟古鎮(zhèn)，感受南方的溫婉。或許，在海市蜃樓的倒影里，無數(shù)孔明燈緩緩升起，籠罩在這座古城上空，讓古城夜色變得異常壯觀。

行走在古街道上，有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古巷深深，重譜著唐宋的風(fēng)采。春意濃濃，夜色斑斕，古城必將成為一顆璀璨的明珠，這濃厚文化底蘊支撐的載體，向人們昭示，這座古城厚重的歷史。

七

清晨，沿著湘水散步，感受著古城清早的爽朗氣息。水面彌漫著層層水霧，隔岸的山、水、房屋若隱若現(xiàn)，恍如仙境般。習(xí)習(xí)的涼風(fēng)拂過我的臉頰，一切是那么愜意悠然。聽著湘水涓涓，看著早起的客家女子在湘水邊上一邊浣衣，一邊用久違的鄉(xiāng)音閑談，喜笑顏開。

水承載著古城的靈動，山石則乘載著我童年的歡聲笑語，更記載著祖輩們一步步艱難遷徙的壯舉。奇峰震撼山川，空靈突兀，溪水清澈蜿蜒。

那一座座古老的堂祠，依山傍水的客家古房，仿佛在時光的隧道矗立了千年。環(huán)顧四壁門楣、四柱描龍刻鳳，栩栩如生。一棱一角凝聚著客家人的智慧結(jié)晶，讓我領(lǐng)略了“家家相通，戶戶相連”的建筑風(fēng)格。客家民風(fēng)淳樸，“白不關(guān)窗，夜不閉戶”，絕對不是傳說。它不僅震撼著整個山巒，也震撼著我的心。

他們秉承日出而出、日落而歸的樸素生活習(xí)慣，日復(fù)一日地守著自己的家園。勤勞的客家人，讓我深深地惦戀著。高大而威嚴(yán)的城門，在我們的視線里漸漸消失，但盛情的客家文化，一直留在腦海夢牽縈繞，久久回蕩。

八

遠(yuǎn)離喧囂，行走在古老的街道里。它代表著一個時代的輝煌以及一代代人的命脈相承。曾經(jīng)的我，總憧憬城市的煙火。經(jīng)歷坎坷，才發(fā)覺兒時幽幽的古巷，才是最初的守望。它見證著我命運與心路的歷程，仿佛訴說著一個又一個先輩曾經(jīng)的故事。

走在六月的故土，千年的景貌發(fā)生了根本的改變。藍(lán)天白云，一望無際。良田青翠，烈日下孤獨的背影，默默耕耘。像被遺忘的精靈，在深山中潛藏。百年祖宅早已坍塌，父親留下的瓦房，經(jīng)歷了數(shù)十年的風(fēng)雨，依舊矗立。那是父母蹣跚著身影的院落，布滿灰塵的老屋。

古老的墻壁，早已斑駁，反而顯得愈加神秘。重修過后的城墻與青石小巷，失去了原有建筑的特點，新舊交織，卻并不是那么融洽。指尖從青灰石磚上劃過，依稀可見的歲月痕跡，深深淺淺，蘊藏著人生的智慧與無奈。

零碎的瓦片，不慎跌落城墻，悠長的聲音傳入耳中。而散落的碎片，帶著濃溢古樸的煙火味，永遠(yuǎn)地埋藏在古城墻下。人們曾經(jīng)遺忘的這片土地，終成為游客茶余飯后的話題。它的斑駁、古樸、寧靜佇立在歷史的長河里，熠熠生輝。

當(dāng)你跨過時間的洪流，褪去少年的浮躁，只求清靜安暖，就像古城邊涓涓湘水，靜謐地東流。古城下，終找不出自己昔日的身影。唯有那雨后行走過的腳步，留下深淺不一的印跡。

站在古城的懷抱，讓流浪的心靈靜靜地回歸自然，讓心在古城懷中變得安寧，感悟人生的真諦。靜守在古城，虔誠地尋找那埋藏已久的故事，在流年里，重拾一段，美好而又悠遠(yuǎn)的回憶……

（責(zé)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