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與回響：話劇《遠方》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書寫*

【摘"要】話劇《遠方》以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近2000名天津醫生支邊援桂的歷史事件為主線，通過現代話劇舞臺藝術的表現形式，生動演繹了天津支邊援桂醫生平凡而偉大的光榮事跡。話劇《遠方》的劇情以倒敘、插敘、多重時空交替并進的方式，既表現出天津支邊援桂醫生來廣西前后的內心世界變化過程，又表現出天津和廣西兩地各族人民從未知到相知再到互幫互助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全過程。在堅持以人民為中心進行創作的基礎上塑造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典型人物，將天津與廣西各族人民之間的深厚交往情誼演繹成一幕幕生動的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歷史長劇。

【關鍵詞】歷史與回響；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話劇《遠方》

【中圖分類號】G12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454X（2024）04-0165-0008

【作"者】曹慶華，廣西壯族自治區民族文化藝術研究院院長、研究員。廣西南寧，530023。

2023年12月，習近平在廣西考察并聽取廣西壯族自治區黨委和政府工作匯報時強調，廣西要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作為自治區各項工作的主線。習近平的重要指示體現了他對于廣西民族工作的深切關懷和高度重視，為廣西的民族團結進步事業建設指明了方向、注入了源源不斷的動力。由廣西壯族自治區黨委宣傳部、廣西壯族自治區文化和旅游廳指導，廣西壯族自治區群眾藝術館（廣西壯族自治區話劇團）與廣西壯族自治區藝術創作中心聯合出品，由一級導演馮佳編劇與導演的話劇《遠方》，于2024年3月在廣西南寧市響亮首演。話劇《遠方》演繹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近2000名天津支邊援桂醫生和8000多名家屬積極響應毛澤東主席“把醫療衛生工作的重點放到農村去”的指示，跋山涉水來到祖國邊疆——廣西桂西北崇山峻嶺中的村寨進行醫療援助的故事。話劇由天津支邊援桂醫生肖啟明的回憶開始，由序“到遠方去”與“一路向南、三道關、冬去春來、馬馱醫院、山間鈴聲、山的呼喚”及尾聲“他鄉是故鄉”等八部分組成。劇目以肖啟明醫生的視角，一方面展示了他和天津支邊援桂醫生來到廣西前后的心理變化過程，另一方面也展示了壯鄉兒女對支邊援桂醫生無盡的支持與幫助。天津支邊援桂醫生與壯鄉兒女之間形成守望相助、情同手足的民族情誼。

話劇《遠方》沿著話劇現實主義的創作傳統，同時運用現代話劇藝術，采用倒敘、插敘、多重時空交替與并進的方式，塑造肖啟明、周醫生、郭教授等民族交往的典型人物，在時間維度上給歷史以“回響”，從而讓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得到延續。主創團隊為完美呈現作品特性，歷經兩年多的打磨、多輪排練、十易其稿，還有數以百計的實地調研和采風、參訪，始終堅持新時代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推出符合新時代精神的話劇作品。話劇《遠方》的成功演出，也為通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等現實題材的當代話劇創作而進一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探索出一條值得借鑒的新路徑。

一、塑造民族交往的典型人物

戲劇能夠深刻、敏銳地反映現實，深刻地剖析人物心靈，能夠揭示無限豐富和深邃的人的精神生活。^［1］新現實主義戲劇創作方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反映式創作，而是更強調戲劇主題、戲劇人物、戲劇方法、戲劇舞臺全方位的創新，其要求戲劇的主題不是模糊的而應是明確的，戲劇的人物不是臉譜式的而應該是多元化的。話劇《遠方》以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近2000名天津醫生支邊援桂的歷史事件為主，反映出來的主題是明確的，即旨在歌頌“支邊援桂醫生”初心不改、甘于奉獻、傳承理想的精神。同時，以肖啟明為中心的人物形象，在是否來廣西支邊、是否繼續堅持支邊關鍵問題上，雖經歷了激烈的內心矛盾斗爭的過程，但最后還是和一群有理想、信念的醫生和家屬奔赴廣西少數民族地區的邊遠山村開展醫療援助。面對人生的大轉折，他們有過掙扎，卻被激情、奉獻、大愛一一戰勝，這些都讓肖啟明等人物形象愈顯飽滿和鮮活。在歌頌主題明確及注重人物內心刻畫的基礎之上，話劇《遠方》塑造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典型人物。這是新時代文化藝術精品與時代同頻共振、攜手發展的結果。^［2］

歌頌英雄初心不改、甘于奉獻、傳承理想的精神一直是現代戲劇創作的主題之一。近年來，廣西文化界積極響應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以及以人民為中心等藝術生產創作的基本要求，推出一批高質量的戲劇作品。廣西戲劇創作不僅將現代故事搬上戲劇舞臺，還把柳宗元等歷史人物搬上戲劇舞臺，展現出廣西深厚的文化底蘊與豐富的文化資源，促進廣西文化藝術的繁榮發展。例如彩調劇《新劉三姐》、壯劇《百色起義》《黃文秀》、民族歌劇《柳柳州》等。其中不缺乏歌頌劉三姐、革命烈士、黃文秀等時代英雄人物的作品，但是關于歌頌醫生的劇目卻幾乎沒有。大型話劇《遠方》是近十年來廣西為數不多的關于贊揚與敘述“支邊援桂醫生”的文藝作品。該劇的出現以其鮮明的主題，體現出主創團隊對支邊援桂醫生的歌頌，反映廣西藝術創作主題多樣化的現實。在主題多樣化的廣西戲劇世界里，話劇《遠方》為塑造出具有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人物形象邁出堅實腳步，推動優秀民族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話劇《遠方》蘊含著對支邊援桂醫生的贊揚與感恩，情感內涵在劇中得到自然而然的展現與響應。話劇《遠方》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書寫的成功路徑，為其他劇目夯實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基礎提供重要借鑒。《廣西傳承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行動計劃（2023～2025年）》指出，進一步加強廣西優秀的紅色文化、民族文化、山水文化和歷史文化的挖掘、傳承與保護。在此背景下，話劇《遠方》主創團隊選擇天津醫生支邊援桂歷史事件進行創作，因選材正確、創作認真、主題明確，終于得到歷史的“回響”。話劇《遠方》一經首演就廣泛傳播，受到觀眾的廣泛好評。廣西由最初的“遠方”最終變成天津支邊援桂醫生的“第二故鄉”，則體現天津各族人民與廣西各族人民共同奏響民族團結和諧的主題曲。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基礎上的民族團結、互幫互助、守望相助的情感，正是話劇《遠方》展現的重要內涵。而今《遠方》以話劇藝術的形式對支邊援桂醫生的事跡和精神進行編排、演繹，讓各族人民看到、了解進而受到熏陶和感染，既是廣西對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天津醫生支邊援桂事件最有效的“回響”，也是人民群眾對歷史事件正面嘹亮的“回響”，更是各族人民堅定文化自信，增強文化自覺，實現文化自為，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最好行動。^［3］

話劇《遠方》的故事情節中體現了熱愛祖國人民、甘于奉獻、民族交流與團結互助的民族精神的代際傳承性。正是這種精神內核的抒寫與演繹，才支撐起劇目的主題和靈魂，也讓劇中的典型人物塑造在戲劇沖突中集時代特色與角色特征于一體，人物形象因而愈發豐滿挺拔，劇目戲劇張力更加突顯，演出引發觀眾強烈的心理共鳴。天津支邊援桂醫生并非是完成支邊援桂任務之后，就一走了之，而是有一部分醫生選擇留下來繼續為廣西各族人民服務，繼續支援廣西邊疆建設。劇中的肖啟明醫生一留就是一輩子，對小飛來說則是接替她母親的工作。其實傳承從一開始就有，最早提出去廣西支邊援桂的正是周醫生的丈夫老蘇。全劇對英雄的謳歌、各民族交流交往交融主題的貫穿以及民族精神的挖掘、抒寫與沉思，客觀上為塑造典型人物提供了基礎條件與靈魂、價值。

人物和事件在文學作品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他們是構建作品藝術形象的基石，也是故事情節的支柱。^［4］216在以贊頌為主題的戲劇作品中呈現民族團結的主題更是主題明確的另一個體現。在主題明確之下，人物在每一次關鍵的事件中的選擇和行動非常重要，因為這些構成典型人物的主觀與客觀條件。核心人物肖啟明醫生在面對是否前往廣西支邊時，一開始是猶豫的，一下子說沒想好，一下子又顯得很沖動，他選擇去廣西僅僅是為了向他父親肖院長證明自己。來到未知的廣西百色市隆林各族自治縣德峨鄉，他碰到的一個難題就是采石場發生爆炸事件，大量村民受傷，同時當地衛生院又停電，此時的肖啟明在突發事件的沖擊下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在理想和現實巨大反差之下，肖啟明開始后悔。實際上這個時候他內心仍極度地想回天津，雖然他還安慰想回天津的小陳和小飛。隨著時間推進、現實的打擊，他不禁于深夜在紙上寫下“我要回家”，以宣泄情感。在他救助連生和逃跑的誤會解除之后，肖啟明才開始轉變內心的真實想法，成為一名合格的支邊援桂醫生。為解決村民看病難的問題，他甚至創造性地提出把醫院開在山里的辦法，在各村進行小手術的巡診。隨著馬馱醫院的運轉與巡診，肖啟明醫生跟隨幾位醫生幫助村民治病，在醫生隊伍里逐漸扮演重要的角色。直到曾被他救活的連生來看他、感謝他，肖啟明醫生才明白心中的“支邊援桂”的真正意義。此外，肖啟明與小慧之間的愛情也是話劇《遠方》敘事的另一個重點，也從側面進一步讓他堅定繼續留在廣西服務的決心。從猶豫不決到堅定，從手忙腳亂到獨當一面，是肖啟明醫生來廣西支邊的內心變化過程。這既是肖啟明醫生對廣西認識的變化過程，又是肖啟明醫生變成一名合格和模范的支邊援桂醫生的全過程。話劇《遠方》塑造肖啟明醫生這一人物形象，無疑是成功的。雖然他不像彩調劇《新劉三姐》中劉三姐般廣泛傳播、深入人心，也不像壯劇《黃文秀》中的黃文秀家喻戶曉，更不像民族歌劇《柳柳州》中的柳宗元有著千年歷史在這些形象廣為人知的人物面前，肖啟明顯得默默無聞。然而，馮佳編劇與導演通過深度剖析肖啟明的內心活動世界，將其塑造成一個典型事件中的典型人物，使他閃耀著“蠟炬成灰淚始干”的萬丈光芒。話劇《遠方》中的肖啟明醫生，實際上是近2000名為人民服務的天津支邊援桂醫生的良好形象縮影。

總之，話劇《遠方》關于人物及其命運的改編符合藝術創作生產的規律，并且馮佳編劇與導演對人物命運的安排依托舞臺上的大石山區風貌而更加具體。話劇《遠方》的布景與桂劇《花橋榮記》的布景具有一致性，它們都注意到地域景觀的合理使用。舞臺場景的留白與舞臺燈光的配合交代了時空的轉換，也將觀眾一起帶入故事情景、邁入教育的殿堂，^［5］一同感受心靈的洗禮。

二、民族守望相助的生動再現

話劇《遠方》綜合運用倒敘、插敘、多重時空并進的方式講述故事，其中倒敘是主要方式，插敘與多重時空技巧運用貫穿其中。多重敘事方式和舞臺布置、道具選擇、燈光運用等舞臺氣氛營造和效果創造手段的精巧安排，既帶來了新奇的故事講述節奏，又將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中華民族守望相助的歷史再次重現。

話劇《遠方》以肖啟明醫生的回憶進行倒敘，打破戲劇舞臺多以線性敘事的慣性。同時劇中又貫穿其他主要人物的插敘，從時間和空間兩個維度上保證敘事節奏有序進行，也有效發揮戲劇舞臺演繹故事的目的。這種敘事方式表面看上去不可避免具有碎片化的特點，如一段一段故事的講述，同時又有插敘。然而，只要觀眾以肖啟明醫生的視角進入到故事當中，就會發現倒敘的使用實際上保證了故事的完整性與趣味性。當敘述者的講述或行動與作品的規范（即隱含作者的規范）相一致時，將其稱為可靠敘述者，反之則稱為不可靠敘述者。^{［6］69［7］}肖啟明醫生的講述與行動與話劇《遠方》本身就不是割裂開來的，他與話劇《遠方》的主旨與內涵是一致的。因此，可以說肖啟明醫生在話劇《遠方》中是可靠敘述者。從肖啟明醫生的回憶開始，觀眾就進入到他的主觀情緒當中，同時也隨著時空的倒流進入到故事當中。三重時光倒流，摒棄線性講述故事，這是話劇《遠方》故事開頭的用意。第一重是壯鄉兒女期盼支邊援桂醫生到來的前夕；第二重是肖啟明醫生生病，眾人焦急等待的時刻；直到第三重，年老的肖啟明醫生的再次出現才把故事線拉回到天津醫院選拔支邊援桂醫生的現實場景。一開始連用三次時光倒流，觀眾似乎有點應接不暇，不過隨著故事的講述，前三重的時間線能夠對應各自的時空場景。三重倒敘時間線也有各自對應的時間點進行回應。天津支邊援桂醫生前往廣西以及在火車站前離別的場景，正對應著第一重壯鄉村民等待支邊援桂醫生到來的前夕；故事講述當中的插敘一個是支邊援桂醫生肖啟明生病住院的當下，另一個是連生和小飛對肖啟明醫生的回憶，對支邊援桂醫生肖啟明生病的設置具有制造懸念的效果，在故事進行當中將觀眾對肖啟明醫生病情的擔心一直懸著，直到最后結尾，才提出最終的解答，告訴觀眾肖啟明醫生已經醒了，也正式回應第二重的時間線。肖啟明醫生在戲劇轉場過程中的插敘則是回憶的另一部分，是站在當下的時間段對那個時候內心矛盾的有效補充，如在火車站離別時的內心獨白、采石場爆炸時內心的自責、想“逃離”廣西的內心世界活動與想法，等等。此外，將不同時間與不同地點的對話都搬上舞臺則體現馮佳編劇與導演對戲劇舞臺的充分發揮，借鑒戲劇美學特性景隨身變，借助于燈光舞美的變幻，運用舞臺的假定性，采用繪畫的方式，使舞臺進行運動性的變化，用寫意的手法，呈現多元化環境的呈現和環境變換的暗示。肖啟明醫生與他父親母親的隔空對話，是馮佳編劇與導演對多重時空敘事手法的巧妙運用。多重時空手法的使用無意間還解決肖啟明醫生與小慧姑娘的感情矛盾，對后面劇情的發展具有推動的作用。

中國傳統的情感表達是含蓄的，而這種含蓄往往又是審美化的，一般借助于景、借助于物、借助于飛鳥游魚等來表達自己的情感。^［7］話劇《遠方》的布景充滿少數民族地區、大石山區的風格風貌，可謂山水風物與民族風情的完美展示。話劇《遠方》對舞臺道具的靈活布置起到化繁為簡的作用，同時還起到留白的藝術效果。廣西百色地形地貌復雜，山峰陡峭，喀斯特地貌明顯，開場的假山道具貫穿戲劇始終，彎彎曲曲的山路配合滿是陡峭山峰的舞臺背景，設計簡約，卻能清楚交代故事發生的地點及其特點。同時，從開場數位壯鄉兒女身穿少數民族服裝來看，少數民族風情的特點與舞臺布置交相輝映，共同勾勒出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廣西少數民族地區人民生活的動態畫面。

作為舞臺的靜態演員，話劇《遠方》的戲劇道具為民族守望相助的主題呈現了良好的表現支點。如坐馬車、河邊飲水、坐船等，在具體的故事情節中，推動主人公情感進一步升華。馬車道具其實僅僅是一個演員手持道具馬頭，肖啟明醫生、周醫生、小陳、小飛等人“坐”在馬車后面一路顛簸的場景，既表現百色隆林當地條件的惡劣，又表現戲劇表演生動有趣的特點，也凸顯了支邊援桂醫生們不畏艱難、堅守初心、勇敢向前的高尚品質。肖啟明醫生等人在河邊飲水、坐船等劇情的道具也十分簡約，“少即多”的舞臺設計理念易于激發觀眾的想象，即舞臺留白的部分依靠觀眾的想象來補充，藝術張力也在觀眾的感受中得到拓展和延伸。在話劇《遠方》中，主創團隊采用多元化的場面調度，通過演員變動和舞臺場景變換，實現景別轉換，營造戲劇沖突，推進敘事進程。^［7］舞臺道具的有效有益使用，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如劇中僅僅通過兩個小朋友互送小禮物的場景，以小見大，讓觀眾深切感受到支邊援桂醫生及其家人在當地老百姓心中的地位和情感，是他們“雙向奔赴”的情感投射，也是最樸實無華的歲月見證。

舞臺燈光的使用讓原本死板的舞臺道具也帶上感情色彩。話劇《遠方》舞臺道具配合舞臺燈光的使用，冷色調對應著條件的惡劣，而暖色調對應著天津支邊援桂醫生治病的成功和廣西人民對天津支邊援桂醫生的幫助，正是在“守望相助”的關系中，舞臺上的兩種色調代表了兩種不同的象征意義。自“馬馱醫院”出現前后，舞臺燈光也出現兩次大的變化，即前期以冷色調為主，后期除有一段冷色調（周醫生迷路一幕）之外，大部分的舞臺燈光設計仍以暖色調為主。前期燈光以青綠色加上黑色為主，與道路崎嶇的道具假山一起，營造出困難惡劣的自然環境，如肖啟明醫生等人從馬車上摔下來之后，全場的燈光隨即變成青綠色；小陳祭祀她姥爺那場戲的燈光變成暗淡的白色等。肖啟明醫生“逃跑”被發現的那一場戲仍以暗色調為主，營造出緊張的氣氛，直擊觀眾心弦。無論如何，話劇《遠方》前期以冷色調為主的燈光設計，旨在交代百色隆林當地自然環境惡劣、醫療條件差的現實。“馬馱醫院”出現之后，舞臺燈光開始轉成暖色調，意味著天津支邊援桂醫生的醫療方法十分有效，在郭醫生幫麗麗阿媽治眼睛、苗族同胞向醫生們致謝的時候，舞臺燈光變成了暖色，象征著支邊援桂醫生辛勤治療的付出終于有了效果。而話劇《遠方》中還有一個特殊的道具，肖啟明醫生說它燃燒自己照亮別人，麗麗也拿它送給小飛，小飛還拿著它去尋找媽媽，這個道具就是螢火蟲。螢火蟲的色調總是暖色的，在劇中象征著光明，正如小飛說“它會給你帶來光亮”，這是廣西各族人民和天津支邊援桂醫生之間團結互助的象征，也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內涵的藝術闡釋與延綿想象。

綜上所述，話劇《遠方》完成了對新時期民族交融背景下民族人物形象的藝術塑造，生動再現了各民族守望相助的歷史故事與情景。

三、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延續

2021年4月，習近平視察廣西期間，賦予廣西“全國民族團結進步示范區”的崇高贊譽和“繼續發揮好示范帶動作用”的重大使命。話劇《遠方》不僅是廣西各族人民積極響應并認真學習貫徹習近平民族工作思想、發揮廣西是全國民族團結進步示范區的非凡作用、加快廣西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示范區建設的響亮作品，也是廣西壯族自治區黨委、廣西壯族自治區人民政府及廣西民族部門、文化部門長期以來對民族工作、民族文化工作高度重視的生動體現，還是廣西堅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引領民族文化建設與實施廣西優秀民族文化創新工程等的碩果，^［8］207更是展示廣西壯族自治區是全國民族團結進步示范區的鮮活教材與生動事例。《遠方》不僅是一部關于甘于奉獻、傳承理想的勵志劇，而且是一部還原新中國時期革命先輩們“初心不改”的真實歷史事件。該劇從藝術的視角回觀歷史的光影，我們在欣賞舞臺藝術的同時也能從一個維度見證廣西壯族自治區建設全國民族團結進步示范區的過程，感受那個燃情歲月里的活力與韌勁、大愛與溫暖，然后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自覺地繼承與弘揚這份家國情懷、民族情懷、人民情懷。黑格爾曾論及戲劇作品在選材方面的要求，要在題材方面選擇人類普遍關心的有實體性的內容，要有對本民族中廣泛流行的一種有實體性的情致做基礎。^{［9］64［10］}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天津支邊援桂醫生的真實歷史事件，正如黑格爾說的人們普遍關心的有實體性的內容，至少對廣西人民來說這是一種歷史中集體的記憶，是忘不掉的。馮佳編劇與導演正是在尊重歷史史實的基礎上，多次進行實地調研，同時與時俱進，回歸到歷史人物成長進步的歷史現場，將中華各民族之間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進行有效延續，體現在建設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當代價值。

不同于歷史劇有完整的人物和具體的情節過程，話劇《遠方》的創作面臨既要尊重史實又要遵循新時代藝術創作生產規律之間的矛盾。該劇劇中鮮活的人物、情感的掙扎、愛的無聲吶喊以及街坊鄰里的深情厚誼都得到了全方位的呈現，演繹著普通人的酸甜苦辣，彰顯了人間真情奉獻的可貴。^［10］首先，近年來廣西對天津支邊援桂醫生真實歷史資料開展了收集整理工作，早在2019年3月，由廣西壯族自治區地方志辦公室牽頭開展的“天津支邊援桂醫生在廣西”史料收集整理工作就已取得一系列成果，2019年年底《“天津支邊援桂醫生在廣西”史料選編》已出版發行。2019年4月，廣西衛視更是推出專題紀錄片《天津醫生，奉獻廣西》。2020年，廣西壯族自治區地方志辦公室又組織開展新一輪的資料收集工作，完成編印《天津支邊援桂醫務人員及其隨遷家屬名錄》修訂版第一稿，同時收集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以來的新老照片約300幅。^［11］此外，《天津支邊醫生在廣西》一書由廣西壯族自治區衛生健康委員會主編，于2021年6月由廣西漓江出版社出版，全書共分6章節，分別是啟程、安家、奉獻、扎根、情懷、銘記，該書完整地記錄天津支邊援桂醫生在廣西前后的歷程。關于天津支邊援桂醫生的歷史資料可謂相當完備，然而要從這些資料中創作生產出一部話劇，難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重現人物原型與注重歷史細節，是話劇《遠方》馮佳編劇進行創作的鑰匙。如今，廣西收集天津醫生支邊援桂的資料、以此為基礎進行話劇創作生產與演出就是一種銘記歷史和感恩英雄、不忘初心的崇高文明舉措，也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歷史延續的生動見證。在話劇中，廣西人民對天津支邊援桂醫生的幫助也無處不在，如第七幕眾鄉親高舉火把在深山中尋找迷路的周醫生。在歷史上，為了迎接天津支邊援桂醫生的到來，廣西壯族自治區人民政府積極組織市、縣、鄉鎮各級單位，全力配合天津支邊援桂醫生開展工作，并盡最大努力解決天津支邊援桂醫生們的實際困難，滿足天津支邊援桂醫生們的生產生活需求，在工作與生活中給予天津支邊援桂醫生們無私的幫助。這是天津與廣西各族人民之間守望相助的典范，經受住了困難、歷史、時間的考驗，展現了天津各族人民與廣西各民族之間深厚的兄弟與姐妹的情感與革命同志之間的友誼。另外，話劇《遠方》中的周醫生的原型是楊興蓉，小飛的原型是楊興蓉12歲的孩子，實際上楊興蓉還有一個6歲的孩子也跟她來到廣西；郭教授的歷史原型是郭德林教授，郭德林教授在1980年之后依然留在廣西。劇中出現的“馬馱醫院”也并非是馮佳編劇與導演的有意創作，而是歷史上確有其事，歷史上提出“馬馱醫院”想法的正是楊興蓉的丈夫顧會忠，因為“馬馱醫院”卓越的貢獻，1978年顧會忠所在的醫療組還獲得全國科學大學獎。肖啟明醫生的形象在劇中得到藝術重塑與提升，他既有原型人物的特點，又有其本身的特點，還融入了其他同事的事跡。他實則不是一個個體的還原，而是一個群體的精神影像聚集。歷史上的許輝和曹來斤等醫生，原本只是放射科或者是婦產科的醫生，來到廣西之后他們還學會了外科、兒科、麻醉科，還當了檢驗師，甚至也能接生，劇中的肖啟明醫生也經歷過這些經歷。

話劇《遠方》對歷史細節的把握精細到了極致。劇中郭醫生開“馬馱醫院”培訓班，歷史上隆林縣德峨鄉也開有“赤腳醫生”培訓班。同時，話劇《遠方》高度還原了“馬馱醫院”的使用過程，具體到如何快速將其變成手術臺。肖啟明醫生救活的連生在歷史上也有對應的原型。連生的原型是楊文升，劇中連生的命運幾乎與現實中楊文升的命運一樣。劇中支邊援桂醫生的后代選擇留在廣西繼續支邊奉獻，如今廣西壯族自治區依然有60多位當年支邊援桂醫生的后代選擇留在廣西從事醫療衛生事業。為了還原沙梨公社最陡峭的沙梨坡，話劇《遠方》精心設計了貫穿戲劇始終的假山道具。歷史的真實給話劇《遠方》主創團隊提供了許多素材，同時對細節的精細把握，才有舞臺上的完美呈現。天津醫生支邊援桂的真實歷史事件不僅給戲劇創作提供素材，而且因為天津支邊援桂醫生崇高的信仰、無私的奉獻精神，才有舞臺上震撼人心的情感力量。天津支邊援桂醫生面對困難時堅持到底、恪盡職守的精神，深深地鑄印在當時和如今的廣西各族人民的心靈。

如果說尊重歷史和把握細節是話劇《遠方》創作的前提，那么與時俱進和體現當下價值就是話劇《遠方》創作生產的現實追求。50多年過去，楊興蓉說，我在這里貢獻了我的理想、青春，我無怨無悔。話劇《遠方》有效激發主旋律作品對社會的教化作用與功能。比如支邊援桂醫生體現出來的傳承精神，2000年從醫學院畢業的趙鵬選擇進入母親曾經工作過的醫院。在分配工作時，他發現母親之前使用的工號還在閑置，就毫不猶豫地選擇這個工號：235號，這是一種意義非凡的傳承與弘揚光大。話劇《遠方》情節環環相扣，跌宕起伏，閃耀出仁愛、慈母般的人性之光，與時俱進的用當代審美演繹感人故事，傳遞時代無私的愛國奉獻精神，既勉勵當今的醫務工作者們不忘初心、牢記使命，還鼓勵著醫學生們將自身發展與人民健康、國家發展、民族發展、社會發展相結合，與時代同頻共振，將青春的汗水揮灑在祖國最需要的地方，揮灑在革命老區、民族地區、邊疆地區、大石山區。

話劇《遠方》將現實與歷史相結合，在時空維度上突出人的重要性，即符合當代“人民性”的要求。“人民性”要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藝術追求。習近平強調，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推出更多增強人民精神力量的優秀作品。^［12］話劇《遠方》的審美價值包括兩個方面，一方面是歌頌歷史上天津支邊援桂醫生恪盡職守，舍己為人的崇高精神；另一方面是弘揚與傳承中華民族傳統友誼，不管山高路遠，也要堅持交往交流交融。同時，在話劇《遠方》中還體現出廣西與天津兩地人民之間的友好情誼源遠流長，身處新時代的兩地人民應該共同守護這份深厚的情誼。戲劇藝術創作也契合“小中見大”理論追求的藝術審美空間，話劇《遠方》將故事的發生環境設定在廣西隆林的一個山村之中，將山村的整體面貌、人物形象、主要事件進行集中呈現。從隆林各族自治縣德峨鄉的故事，我們可以更加深入地感受與了解天津支邊援桂的近2000名醫生和8000多名家屬扎根廣西73個縣的176個邊遠鄉鎮衛生院工作的感人故事。在“采石場爆炸”這一段，肖啟明醫生的內心獨白說出眾多支邊援桂醫生的心聲，他們是英雄，也同樣是人，在面對困難時也曾有退縮的念頭與舍身取義的實際行動。雖然話劇《遠方》“小中見大”式反映整個時代的歷史事件，但是在表現人物性格方面仍然遵循人物心理變化演繹方式，突破重大現實題材話劇藝術創作生產中對英雄人物的臉譜化演繹，選擇重新回歸到“人民性”之中。在話劇《遠方》眾多的人物中，無論是肖啟明醫生、周醫生、郭教授，還是小飛、連升，甚至是小慧，他們相互影響、互相幫助，完成民族守望相助，實現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實踐與探索以及精神升華。話劇《遠方》塑造出全新的人物形象和人物關系，完成了對人物形象的藝術重構，使傳統的人物形象帶有現代審美體驗。^［13］話劇《遠方》中對歷史人物的塑造既符合時代應有的革命信念，也符合新時代觀眾的審美理念。

話劇《遠方》在以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天津醫生支邊援桂歷史事件為前提的基礎上，細致地把握歷史細節，最大程度還原了歷史事件的本來面貌，展示了天津與廣西各民族人民在歷史長河中交往交流交融的生動實踐與感人事跡，而今天的劇目創作與演出的行動，則是當下積極推動廣西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示范區建設的努力成效，是一種情懷的延續與升華。可以說，話劇《遠方》是廣西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示范區建設的成果之一，更是中華民族團結進步的縮影。劇目展示的內容是歷史，而彰顯的是當下新時代的價值所在，體現了我國各民族之間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延續和當代傳承。此外，話劇《遠方》在與時俱進中創作生產出符合現代審美的英雄人物，為現實題材人物與現實題材作品的塑造提供借鑒，也為廣西乃至全國其他地方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示范區建設提供有效有益參考。

四、結"語

優秀的作品帶領觀眾回望歷史、致敬英雄，感受文藝為時代書寫、為人民抒懷的榮光與史跡，讓人民群眾共享文化發展的新成果。話劇《遠方》以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天津醫生支邊援桂的歷史事件為素材，對支邊援桂醫生的歌頌是話劇《遠方》的主旨，其中民族團結、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和互助、傳承精神是其文化內涵，中華文化以其獨特的包容性、開放性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不竭的動力，^［14］展現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強大生命力，彰顯廣西建設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示范區的偉大成就。話劇《遠方》以現代話劇舞臺藝術為翼，通過多重的敘事方式，呈現了打破線性敘事方式的空間與緯度，在豐富觀眾觀劇體驗的同時，也最大程度保持著戲劇故事本身的完整性與多元性。話劇《遠方》舞臺道具的簡約化和舞臺燈光冷色調與暖色調的有效使用，為“守望相助”的民族關系故事增添一份回味，也使本劇的主題故事更顯厚重與悠長。主創團隊為完美呈現作品特性，多次深入開展實地調研，堅持傳承與創新，在尊重歷史的同時創作出符合現代審美的英雄人物，助力現實題材人物塑造與現實題材作品創作生產堅實推進，也為廣西乃至全國各地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示范區建設提供啟示和經驗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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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Y AND ECHOES：THE WRITING OF THE DRAMA DISTANCE ON FORGING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Cao Qinghua

Abstract：The drama Distance takes the historical event of nearly 2000 Tianjin doctors supporting the border area and aiding Guangxi in the 1960s and 1970s as the main line，through the expression form of modern drama stage art，vividly portrays the ordinary but great glorious deeds of these Tianjin doctors who support the border area and aid Guangxi.The plots of the drama Distance use the methods of flashback，interposed narration，alternately concurrence of multiple time and space，present not only the changing process of the inner world of these Tianjin doctors who support the border area and aid Guangxi before and after their arrivals，but also the entire process of ethnic contact，communication，and integration from unknown to acquaintace，further to mutual help and support between people from the two region and different ethnic groups in Tianjin and Guangxi.On the basis of adhering to people-centered creation，to shape typical characters of ethnic contact，communication，and integration，making the deep interaction friendship between Tianjin and ethnic people in Guangxi into scene by sence vivid historical drama to forge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Keywords：History and echoes；a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the drama Distance

〔責任編輯：羅柳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