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永濤,董浩,李丫丫
(1.江蘇大學 管理學院,江蘇 鎮江 212013;2.江蘇大學 財經學院,江蘇 鎮江 212013)
隨著共享經濟從消費領域向制造領域延伸,共享制造平臺為全球制造業實現數字化轉型帶來新的機遇(Rojanakit et al,2022;晏鵬宇等,2022)。基于自身優勢,互聯網平臺企業和制造業龍頭企業開放數字資源,建立自己專屬的共享制造平臺,吸引傳統制造企業和其他行業制造企業加入共享制造平臺,以從共享市場中謀取利益(Guan and Jiang,2016;Hu et al,2022)。通過工業互聯網和云制造技術,共享制造平臺上的企業可以獨立訪問其外部合作伙伴,激發更多的企業參與,共享制造已經改變了原有的網絡化制造模式(Li and Jiang,2021;杜勇等,2022;許暉等,2023)。中國工業信息化部在《關于加快培育共享制造新模式新業態促進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指導意見》中明確指出2022 年要建立多家共享制造示范平臺,帶動中小企業完成數字化轉型。由于共享制造平臺網絡運營復雜,中小企業對其缺乏了解,不愿意加入共享制造平臺(Wei and Su,2013)。目前中國的共享制造發展仍處于起步階段,共享經濟與制造業相融合是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形成的驅動力,完善的法規政策是共享制造發展的保障(鮑世贊和蔡瑞林,2017)。基于上述背景,厘清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結構特征及形成機理不但有助于解決中小企業共享意愿不足的問題,而且對于促進中國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理論與現實意義。
從國內外對共享制造平臺的研究進展來看,共享制造可以方便地連接制造業供需,為客戶提供多樣化的產品定制服務,從而幫助制造企業獲得戰略競爭優勢,對制造業產生了深遠的影響(Wang et al,2021;Cao et al,2023)。在共享制造平臺形成方面,制造企業衍生出共享工廠,實現了多企業間的協同生產,共享工廠作為社會化制造的一種新的生產節點,推動制造業向網絡化、平臺化方向發展(Wan et al,2020;Jiang and Li,2020)。在共享制造平臺組織架構方面,平臺主導企業在共享制造平臺中占據了絕對權力位置,成為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核心節點,而其他企業為非核心節點,節點之間基于聯系形成了獨特的網絡結構,而網絡結構的變化會影響共享行為(He et al,2019;彭正銀和姚雙雙,2023;Belhadi et al,2023)。在共享制造合作創新方面,以大學-企業-科研院所主導的合作創新網絡呈現出小世界布局,大學是網絡的核心,推動著共享制造產業螺旋發展(Chen et al,2021;劉英恒太和楊麗娜,2021)。在共享制造平臺信任機制方面,區塊鏈技術通過保持交易記錄的透明性和不變性來提高制造企業節點之間的信任,從而維持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穩定運行(Ro?man et al,2021),降低了由于信任不足而出現機會主義行為的可能性(Yu et al,2020;劉佳等,2020)。
綜上所述,學術界已經對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展開了廣泛的研究,但以下方面仍有待進一步研究:①在研究對象方面,現有研究指出共享制造平臺是一種新型制造模式,但鮮有學者探究共享制造平臺的網絡結構和形成機理。本文從整體網和個體網角度分析了共享制造平臺參與者的位置和權力變化,以便更好地描述和理解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結構。②在研究視角方面,學者們指出政府支持及配套的法律保障影響著共享制造發展,但對于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形成機理亟需進一步刻畫。本文從多維鄰近性角度探討了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形成機理,探究不同因素對共享制造平臺形成影響的顯著性變化。③在研究變量方面,以往研究大多考察了地理鄰近、知識水平、組織鄰近、社會鄰近和制度鄰近對合作關系網絡的影響機制,缺乏關注政府政策支持強度對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影響,并且已有研究尚未考慮產業鄰近對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驅動作用。本文特別考慮政策強度和產業鄰近對共享制造的影響。研究結果有助于加深制造企業理解共享制造,從而鼓舞更多制造企業積極參與共享制造,對實現共享制造平臺健康穩定發展和制造業數字化轉型有重要理論與現實意義。
“共享制造”的概念最早是由Brandt(1990)提出的。他觀察到,在當時美國的共享制造中心,大企業不僅向小企業提供閑置的制造設備,還幫助小企業培訓工程師,幫助小企業升級制造設備,改善生產線。在共享制造誕生初期,通過互聯網共享制造服務可以很好地解決合作伙伴之間溝通基礎設施不完善的問題(杜勇等,2022)。在制造任務中,供應商提供本地甚至全球的分布式制造資源,以滿足消費者的需求,供應商與需求方動態、靈活地合作,形成完整的共享制造服務體系(Tedaldi and Miragliotta,2022)。共享制造體系中各利益相關方應不斷加強自我規制,通過相互合作、相互配合,實現有效的質量提升,共同提高產品競爭力(Yang et al,2021)。協同生產是共享制造的典型特征,共享制造將單一企業自主生產的制造模式轉變為協同制造。制造企業實現了多企業間的協同生產,改變了傳統的生產制造網絡(彭正銀和姚雙雙,2023)。網絡效應增強了不同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動態互動,從而實現共享供應鏈平臺與制造商之間的價值共創。制造資源的合理配置是共享制造的核心內容。Wang 等(2021)建立數字化與服務雙驅動模式,有助于協調跨組織資源,為個性化制造需求提供服務。共享制造需要基于專業的制造資源和產能共享平臺,因為平臺具有強大的信息和資源整合能力,可以實現供應商和買家之間的有效快速對接,從而促進交易,優化市場配置(He et al,2019)。對共享資源類型和數量的需求往往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化,導致資源競爭不平衡,基于兩階段模型的資源協調與調度優化方法可以緩解和改善平臺資源競爭。為了體現共享制造平臺的公平性,制造企業往往按照“訂單順序”安排生產,基于動態規劃算法的調度可以解決混流車間具有固定加工順序的問題(Y?lmaz,2020)。
在共享制造平臺上活躍著平臺的領導企業、合作伙伴和終端用戶,參與者之間建立合作與互動,推動平臺升級(De et al,2018)。哪些因素會影響共享制造平臺網絡?數字經濟、工業物聯網和政府激勵政策作為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外部影響因素促進共享制造平臺發展。首先,制造業數字化轉型,數字經濟與制造業的融合推動了共享制造的發展(Istipliler et al,2023)。其次,制造能力共享離不開云制造、區塊鏈技術等基礎設施和軟件設計能力等數字化能力的支持(向坤和楊慶育,2020)。最后,政府需要建立可靠的激勵機制和補貼機制,幫助共享制造健康發展(Tian et al,2022)。在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內部,地理鄰近性、知識鄰近性和產業鄰近性驅動著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發展。首先,地理距離對于在共享制造平臺上建立合作關系至關重要。共享制造通過技術指導和資源配置,幫助地理位置分散的企業做出及時有效的決策(Qiu et al,2005)。平臺合作伙伴的選擇不僅可以是線下合作,也可以是線上合作(Ordanini et al,2011)。其次,知識差異也會影響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知識共享可以顯著提高制造企業的創新績效。現代共享制造不僅共享閑置設備和資源,還共享平臺的知識庫(綦良群等,2023)。知識水平相近的企業更容易獲得異質資源,便于企業學習和吸收新知識(Li et al,2021)。最后,產業水平差異會影響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相鄰產業水平接近的企業之間由于同一行業更容易實現創新績效的提升(Guan and Yan,2016)。
針對共享制造平臺,學者們主要設計了共享制造平臺的框架,討論了共享制造的概念和定義、共享后的利益分配、資源共享的分配策略、共享制造平臺的公平性等問題。資源共享和知識共享都改變了傳統的制造網絡,但現有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結構有待進一步研究。探索共享制造平臺整體網絡和個體網絡的結構特征,有助于制造企業更好地理解共享制造,促進制造業數字化轉型的成功。
本文選取海織云平臺作為研究對象,利用爬蟲軟件爬取收集了共享制造平臺上各參與主體的合作關系數據,數據來源主要有海織云平臺官網、天眼查網站、各樣本企業官網及其官方公眾號等。在剔除重復與信息缺失的數據后,共獲得2017—2022 年海織云平臺上74 個單位節點。數據采集完成后,將數據進一步轉換為研究所需的矩陣形式,并保存到UCINET 中。多樣化的數據來源,既保證數據之間的相互補充和交叉驗證,又使得研究結論更具解釋性。
社會網絡分析法是社會學家在數學理論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一種網絡分析方法。共享制造平臺網絡是用于刻畫平臺上各節點之間關系的網絡,網絡中節點間的連線代表節點間的聯系。本文構建了一個無向無加權的共享制造平臺網絡。本文將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用圖集來表示,具體表現為G=()V,A,其中V={v1,v2,…,vn} 是節點Nv的集合,N為網絡中節點的數量。A={aij,i=1,2,…,n;j=1,2,…,n} 為邊Na的集合,aij是網絡矩陣的一個單元,aij=1 代表節點i與節點j建立合作關系,即節點i與節點j之間存在聯系。如果節點i與節點j之間存在聯系,那么兩節點之間繪制一條連線,且aij=1;如果節點i與節點j之間不存在聯系,那么連線不存在,且aij=0。
為了描述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結構特征,建立了兩個層次指標,分別分析了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整體網絡特征和個體網絡特征。首先,在整體網絡指標方面,用網絡邊數、密度、集聚系數和平均路徑長度來描述整體網絡結構特征。如果一個網絡比其他網絡具有更高的節點數量、更多的連接、更高的密度、更短的平均路徑長度和更大的集聚系數,則稱為相對成熟的網絡;否則,整個網絡是不完善的,需要進一步發展。其次,用度中心度、中間中心度和接近中心度來描述個體網絡結構特征(趙文霞等,2023;玄澤源等,2023)。這些中心度指標描述了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節點的位置及權力。具體指標含義及公式如下。
1.整體網指標
網絡節點數量和網絡密度。網絡節點數量是指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的節點數量。網絡節點數量越多,網絡規模越大,網絡越復雜。密度用來描述網絡成員之間聯系的緊密程度。具體公式為
其中:D為網絡密度;M為網絡關系總數;N為網絡節點數。
平均路徑長度。平均路徑長度表示網絡中從一個節點傳輸到另一個節點的平均節點數。具體公式為
其中:APL為平均路徑長度;dij為節點i到節點j的最短路徑。
集聚系數。集聚系數表示網絡中每個節點的可達性。具體公式為
其中:T為集聚系數;Mtriangles為網絡中存在的三角關系數量;Mtriples為網絡中潛在的三角關系數量。
2.個體網指標
度中心度。度中心度是指網絡中與某一點直接相連的其他點的數量,與它直接相連的點越多,意味著該點也具有更高的度中心度。具體公式為
其中:Ki為節點i的度中心度。
中間中心度。中間中心度越大的節點對網絡的控制能力越強。如果網絡中的某個點總是在其他點的最短路徑上,則表示該點的中間中心度高于其他網絡節點。具體公式為
其中:BC(Ni)為節點i的中間中心度;gjk為節點i與節點j之間的最短路徑數量;gjk(Ni)為節點i與節點j之間通過i的最短路徑數量。
接近中心度。接近中心度計算為到網絡中某一點的最短路徑與所有其他點的最短路徑之和的倒數。具體公式為
其中:CC(Ni)為節點i的接近中心度;d(Ni,Nj)表示節點i與節點j之間的距離。
本文構建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矩陣,利用上節給出的網絡特征指標計算整體網絡特征統計表(見表1)。

表1 2017—2022 年共享制造平臺網絡整體特征
從表1 可以看出,2017—2022 年,參與共享制造平臺的企業數量不斷增加,網絡規模逐漸擴大。2017 年,平臺上只有3 家企業,到2022 年,平臺上有74 家企業。說明在此期間,越來越多的企業參與共享制造平臺。網絡邊數從2017 年的4 條增加到2022 年的177 條,這表明參與平臺的企業之間的聯系在增加。網絡節點數量和網絡邊數量的增加趨勢表明,在共享制造平臺網絡規模擴大的過程中,參與平臺的企業之間的聯系更加頻繁,從而促進了共享制造平臺的穩健發展。同時,網絡密度呈下降趨勢,從2017 年的0.667 下降到2022 年的0.033。這并不符合網絡發展的一般規律,但體現了共享制造平臺發展的獨特性。究其原因,一方面,海織云平臺不僅吸引了紡織服裝領域的企業,也吸引了高校(青島大學服裝學院、山東科技職業學院等)、行業協會(青島市家紡協會、中國服裝物聯生態聯盟等)及地方人民政府(萊西市人民政府、山西侯馬經濟開發區等)等的關注。大量非服裝紡織領域的制造企業、各類研發機構、政府機構跨行業加入網絡,導致網絡中初期參與者的聯系緊密程度逐漸降低。另一方面,隨著時間的推移,共享制造已經不僅僅局限于資源共享,平臺參與企業通過知識共享、技術共享等方式進行協同創新。所以網絡正在向更加復雜和松散的方向發展,從而降低了網絡密度。平均路徑長度從2017 年的1.333 逐漸增加到2022 年的2.805,說明新節點的加入使得原有節點之間的距離更遠,但網絡邊數的增長速度遠遠快于網絡節點數的增長速度,說明網絡節點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緊密。集聚系數變化波動不大,大約圍繞0.5 上下浮動,由于網絡密度逐步降低,因此除了2017 年以外,整體網絡的集聚系數均高于密度。相比一般網絡的集聚系數大多等于密度而言,這說明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集聚性比一般網絡更高。綜上所述,與一般的網絡化發展特點不同,共享制造平臺具有其獨特的網絡結構特點。共享制造平臺網絡規模不斷擴大,共享制造平臺上企業之間的連接越來越緊密,參與單位也越來越多元化。
為進一步分析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結構變化,本文 將2017—2022 年 分 為2017—2018 年、2019—2020 年和2021—2022 年三個時間段,利用Gephi 軟件繪制共享制造平臺網絡整體變化特征,如圖1~圖3 所示。網絡中的線條表示節點之間存在合作關系。從圖1~圖3 中可以看出,從2017—2022 年,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節點數量明顯增加。海織云在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一直占據著重要的地位,即海織云是網絡中具有核心作用的核心企業。許多企業選擇直接與核心節點建立聯系,而不是與網絡中的其他節點建立聯系。從圖2 和圖3 可以看出,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呈現出明顯的核心-外圍結構。

圖1 2017—2018 年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動態變化

圖2 2019—2020 年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動態變化

圖3 2021—2022 年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動態變化
本文利用UCINET 軟件分別測算了排名前十的企業在2017—2018 年、2019—2020 年和2021—2022 年三個時間段的度中心度、中間中心度和接近中心度,分析了網絡個體節點的結構特征。結果見表2~表4。

表2 2017—2018 年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個體中心度特征

表3 2019—2020 年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個體中心度特征

表4 2021—2022 年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個體中心度特征
首先,從度中心度來看,海織云排名一直處于網絡的前列,即在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海織云的度中心度最高。這說明海織云處于網絡的中心,具有較大的權力和影響力,也說明現有的共享制造平臺是以大企業為核心構建的。此外,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其他節點的度中心度也在不斷提高。例如,海織云的度中心度從2017—2018 年的4 上升到2021—2022 年的34,這表明越來越多的企業參與共享制造平臺,并與核心企業建立了合作關系。
其次,從中間中心度結果來看,海織云的中間中心度遠高于網絡中其他節點的中間中心度,說明海織云在網絡中處于重要位置。這一位置的網絡節點可以通過控制或扭曲信息的傳遞來影響全網,在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起到“樞紐”的作用,這意味著海織云在網絡中擁有絕對的權力和影響力。而在2019—2020 年,海織云的中心度低于海爾卡奧斯,排名第二。這說明在網絡發展的過程中,有些企業并不是直接與核心節點建立聯系,而是通過與次核心節點或其他節點建立聯系來加入網絡。此外,在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形成和發展的早期,曾出現過一些網絡節點的中間中心度為0 的情況。這些網絡節點不能控制任何其他網絡節點,處于網絡的邊緣。如果網絡面臨不可預知的危機,這些節點可能率先離開網絡。但隨著網絡的發展,這種情況發生了變化:這些節點一方面選擇與其他節點建立合作關系;另一方面與單個節點建立多個聯系,以提高其面對危機的能力,這也間接提高了共享制造平臺的彈性。
再次,從接近中心度的結果來看,海織云在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的可達性最強,這與度中心度的結果一致,再次證明了海織云處于網絡的中心。但與中間中心度的結果相比,海織云和海爾卡奧斯的接近中心度不再遠遠高于網絡中其他節點的接近中心度。這說明網絡節點之間可能存在多條路徑,居于網絡中心的節點與很多點的距離都接近,但是其他點與另外一些點也很近,表明核心節點在網絡中的權力和影響力在減小。此外,具有科研能力的高校在網絡中的影響力也逐漸增強。例如,青島大學紡織服裝學院、山東科技職業學院等高校在加入網絡的初始階段比大多數節點具有更高的中心度,這表明高校與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的其他節點之間的“距離”很短,說明其他網絡節點更容易和更傾向于與高校建立聯系。究其原因,高校的知識水平要高于單個制造企業,知識共享更有利于共享制造的發展。
綜上,雖然其他節點與海織云的權力和地位的差距正逐步縮小,但作為共享制造平臺的主導企業,海織云依然是共享制造平臺的核心節點,在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發揮著核心作用。具有核心節點角色的核心企業和其他不具有核心節點角色的企業形成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網絡節點之間建立了緊密的合作關系,在自身發展的同時促進了共享制造平臺的發展,企業特征更加多元、聯系更加廣泛,是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升級的重要過程。
凝聚子群分析可以幫助更好地識別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的派系和群體關系。凝聚子群數量和網絡成員分布有助于揭示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的小團體現象。當多個網絡節點形成一個凝聚子群時,表示這些網絡節點之間存在較強、直接、密切或正相關的關系(Zhang et al,2022;李華和王麗娜,2021)。在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子群體反映了網絡中群體的多樣性,從而揭示了網絡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性。本文利用Ucinet 中的迭代相關收斂性(CONCOR)分析了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在各個時間段的凝聚子群。本文將最大分割值設置為3,結果如圖4~圖6 所示。從圖中可以看出,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子群在不同時間段的分布存在顯著差異。

圖4 2017—2018 年共享制造平臺凝聚子群分析

圖5 2019—2020 年共享制造平臺凝聚子群分析

圖6 2021—2022 年共享制造平臺凝聚子群分析
2017—2018 年,網絡中的節點數量僅為6 個。經分析,網絡主要有3 個凝聚子群。第一個子群主要是中心度高、聯系緊密的網絡節點,主要包括海爾卡奧斯和青島紡織機械;第二個子群為中間中心度較高的網絡節點之間的連接,主要包括海織云和基于服裝ID 的數字平臺;第三個子群中的網絡節點與其他網絡節點關系較差,遠離網絡核心,處于網絡邊緣,主要包括南通紡控印染和丹盛紡織。綜上所述,第一個凝聚子群由海爾卡奧斯和青島紡織機械組成。第二個子群關注在共享制造平臺上密切合作的網絡節點。最后,處于低層次接觸和網絡邊緣的節點形成第三個子群。
隨著共享制造平臺的推進,凝聚子群也發生了重大變化。2019—2020 年,已形成以海織云平臺和海爾卡奧斯為核心的4 個小子群。2021—2022 年,進一步形成6 個小子群。海織云等網絡節點始終處于第一個子群中,在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占據重要地位,并具有更大的權力,引導其他網絡節點與其直接或間接建立聯系,使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呈現出多個小團體結構。整體來看,共享制造平臺網絡中子群數量有所增加,呈現明顯的多層次關系,促進了共享制造平臺的多元化發展。
前面討論了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結構的形成和變化,并分別從整體網和個體網度揭示了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結構特征,但這些分析不足以探究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形成機理。當數據類型為對稱鄰接矩陣時,需要使用特定的方法,QAP 分析就是其中之一。QAP 可以比較兩個方陣中每個元素的相似度,它比較方陣中的每個元素,然后給出兩個矩陣之間的相關系數,同時對系數進行非參數檢驗。在研究多個矩陣與一個矩陣之間的回歸關系,評價決定系數R2的顯著性時,需要使用QAP 回歸分析。
根據歸納現有文獻,參考經濟規模、地理距離、知識水平、社會接近程度、組織隸屬關系和制度距離對現有合作關系網絡的影響機制研究(Aleenajitpong and Leemakdej,2021;Boschma,2005;向坤和楊慶育,2020;Gui et al,2019;Calvo-Gallardo et al,2022),并結合共享制造平臺獨有的合作關系特征(李丫丫和羅建強,2021;Li et al,2021),在影響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諸多維度中,經濟規模(Eco)、地理鄰近(Geo)、知識鄰近(Int)、社會鄰近(Soc)、組織鄰近(Org)、制度鄰近(Ins)、政策強度(Policy)和產業鄰近(Ind)對共享制造平臺的影響最為明顯。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共享制造平臺上的節點之間經濟規模的衡量標準難以統一,例如高校與企業,政府與企業等,所以本文只研究了企業與企業之間的影響因素。綜上,本文選取上述因素作為解釋變量,探討各因素對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形成的影響,并構建改進的引力模型如式(7)所示:
其中:因變量P為根據節點關系構建的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對稱鄰接矩陣Aij。
經濟規模(Eco)。企業的經濟規模影響著自身參與共享制造的積極性,中小企業缺乏足夠的經濟實力來支撐其自主搭建共享制造平臺,所以現有的共享制造平臺往往由大型制造企業發起。本文通過爬取天眼查網站對海織云平臺上各參與主體的年報,選擇企業年度股東及出資信息并采用極差標準化法計算作為經濟規模的原始數據。
其中:E為該節點的經濟規模;eij為節點i與節點j經濟規模差的絕對值。
地理鄰近(Geo)。從地理鄰近的角度,可以研究共享制造平臺上所有參與者的位置關系。本文使用百度地圖來測量節點間的地理距離,并采用極差標準化法計算作為地理接近的原始數據。
其中:dij為該節點i與節點j地理距離差的絕對值。
知識鄰近(Int)。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各節點之間的知識差異程度會對網絡成員之間的交流產生影響。從知識鄰近的角度,可以研究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產學研關系。本文通過中國知網檢索各樣本主體自2017年成立以來各節點相關論文數量,并采用極差標準化法計算作為知識鄰近的原始數據。
其中:Z為該節點的論文數量;Zij為節點i與節點j論文數量差的絕對值。
社會鄰近(Soc)。以共享制造平臺參與單位間的合作經歷來衡量社會鄰近。以往存在過合作關系的網絡節點間的矩陣值為1,新建立合作關系的網絡節點間的矩陣值取為0,由此得出社會鄰近矩陣。
組織鄰近(Org)。考慮到共享制造平臺參與主體間存在隸屬關系,因此通過判斷兩個組織是否屬于同一企業集團來衡量組織距離。當主體之間存在隸屬關系時,對應的矩陣值為1,否則為0,形成組織鄰近矩陣。
制度鄰近(Ins)。制度鄰近度指主體受到非正式約束和正式規則制約的相似性,相似的制度環境下能減少雙方合作的不確定性,可能更利于建立企業聯系。若共享制造平臺參與者處于同一省份,具有相似的制度環境,矩陣值標記為1;若不處于同一省份,標記為0,形成制度鄰近矩陣。
政策強度(Policy)。政策強度用中國各省頒布的共享制造政策與法規總數衡量。該數據來源于中國各省工業和信息化局官網。具體來說,本文將節點之間的政策數目之和作為政策強度的代理變量,同時以2017—2022 年政策強度均值作為劃分標準,將樣本分為政策強度均高(雙方政策強度都大于均值)、政策強度均低(雙方政策強度都小于均值)及政策強度有高有低(雙方政策強度一方大于均值,一方小于均值)3 種組合情況。
產業鄰近(Ind)。1948 年8 月27 日,聯合國經濟社會理事會正式通過《國際標準產業分類》,其是聯合國對所有經濟活動的標準分類。本文按照《國際標準產業分類》(第4 版)對共享制造平臺參與主體進行產業分類。參與主體處于同一產業時,矩陣值標記為1,反之標記為0,得出產業鄰近矩陣。
1.QAP 相關分析
基于上述數據,利用Ucinet 軟件進行5000 次隨機排列,分別對共享制造平臺的網絡矩陣與地理鄰近、知識鄰近、社會鄰近、組織鄰近、制度鄰近、政策強度和產業鄰近進行分析,得到QAP 相關性分析結果(表5)。

表5 QAP 相關性分析結果
首先,由表5 可知,地理距離、知識水平、社會鄰近和政策強度在整個時間段內均與共享制造平臺網絡顯著正相關。此外,從觀察結果來看,政策強度的相關系數最高,在任一時間段內政策強度的相關系數均超過了0.9。實際觀察到的相關系數越高,說明兩個矩陣之間的相關性越強,這表明政策強度與共享制造平臺的相關性最強。經濟規模、組織隸屬關系和制度鄰近在2017—2018 年與共享制造平臺不顯著相關,但隨后都成為和共享制造平臺顯著相關的影響因素。產業鄰近和共享制造平臺的相關性變化同樣表現為先不顯著隨后顯著的趨勢,但產業鄰近和共享制造平臺在2021—2022 年的相關系數為負數,這說明產業鄰近與共享制造平臺顯著負相關。綜上,以上變量是影響共享制造平臺形成的重要因素。在不同時間段內,地理距離、知識水平、社會鄰近和政策強度對共享制造平臺形成具有持續的影響,經濟規模、組織隸屬關系和制度鄰近與共享制造平臺之間的相關性逐漸顯現,產業鄰近與共享制造平臺相關性存在波動。
其次,顯著性水平的結果表明,在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形成和發展過程中,經濟規模、地理距離、知識鄰近、社會鄰近、組織鄰近、制度鄰近、政策強度和產業鄰近在1%的統計水平上均顯著,可以進行QAP 回歸分析,因此形成機理分析涉及以上八個自變量。
2.QAP 回歸結果
為了進一步驗證多維鄰近性對共享制造平臺的形成機理,基于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形成和發展的整個階段的關系數據,本文利用Ucinet 軟件進行了5000 次隨機排列,得到QAP 回歸分析的結果(表6)。

表6 QAP 回歸分析結果
由表6 可以看出,各時間段的R2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擬合效果較好,說明經濟規模、地理鄰近、知識鄰近、社會鄰近、組織鄰近、制度鄰近、政策強度和產業鄰近8 個影響因素在不同時間段對共享制造平臺的形成有影響,但影響顯著水平有所不同。
結果表明:2017—2018 年,除了地理距離的標準化回歸系數為負數,其余影響因素的標準化回歸系數均為正數,并且經濟規模、知識鄰近、社會鄰近、組織鄰近、制度鄰近、政策強度和產業鄰近都在5%的水平上顯著,這說明以上影響因素都正向影響共享制造平臺。這意味著共享制造平臺形成傾向于發生在經濟規模和知識水平較接近的企業之間。社會鄰近結果顯著,表明早期的共享制造平臺是在已有的合作關系上建立起來的,組織鄰近結果顯著,說明初期網絡中存在隸屬關系的母子公司,這類公司往往是該行業的領導企業,具有極強的號召力與影響力,是共享制造平臺形成不可或缺的力量。政策強度正向影響表明共享制造平臺的形成離不開政府的支持。雖然初期網絡節點分布在不同的省份,但我國的省份之間制度差異大同小異,企業之間很容易適應雙方的法律和市場環境,政策法規的頒布更是降低了企業合作的不確定性、掃清知識共享障礙。產業鄰近正向顯著影響共享制造平臺表明了一開始共享制造發生在處于同一行業的產業之間,平臺上較少存在跨領域合作。
2019—2020 年,經濟規模、地理距離、知識鄰近、社會鄰近、組織鄰近和政策強度與共享制造平臺均表現為正顯著,這說明經濟規模、地理距離、知識鄰近、社會鄰近、組織鄰近和政策強度正向影響共享制造平臺形成。制度鄰近與共享制造平臺的標準化回歸系數為負數,并且未通過任何顯著性檢驗,不具備統計學意義。此外,產業鄰近對共享制造平臺的影響并不顯著。不同行業的企業單位(如高校、地方人民政府和數字交易平臺等)跨界加入共享制造平臺,不同產業的參與者互相之間建立合作關系,這表明共享制造平臺的形成不局限于產業距離相近的網絡節點,不同產業的知識結構有助于突破技術壁壘以實現創新,從而促進共享制造平臺的形成。
2021—2022 年,經濟規模、知識鄰近、社會鄰近、組織鄰近、制度鄰近和政策強度均正向顯著影響共享制造平臺,這說明經濟規模、知識鄰近、社會鄰近、組織鄰近、制度鄰近和政策強度繼續正向影響共享制造平臺形成。值得注意的是,地理鄰近對共享制造平臺的影響首次呈現出負相關。究其原因,一方面,隨著基于5G網絡的普及,制造業企業內網建設加快,企業內網和外網建設進一步完善,智能工廠和智能車間的推廣進一步加強,企業共享其供應鏈、知識庫、客服、倉儲、物流等資源,推動企業打通數據,從而實現生產能力的在線化和商品化,共享制造平臺形成不再受限于地理因素,具備線下和線上兩種合作模式;另一方面,該時間段內爆發了影響全球社會經濟的“黑天鵝”事件-新冠疫情,在新冠疫情沖擊下,不少傳統行業面臨洗牌,人們必須在疫情中探索新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例如線上會議、線上購物和線上學習等),所以企業之間的合作也不得不以線上合作的方式進行。產業鄰近不顯著,進一步說明共享制造平臺通過優化不同產業之間的配置,努力形成產業生態網絡,以此影響共享制造平臺。
綜上所述,經濟規模、知識鄰近、社會鄰近、組織鄰近和政策強度均持續正向顯著影響共享制造平臺形成。地理鄰近對共享制造平臺形成的影響呈現出先不顯著后顯著的趨勢。就地理鄰近而言,共享制造平臺一開始往往發生在距離相近的節點之間,但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共享制造平臺打破了地理距離限制,工業互聯網和云制造技術的應用使得各參與主體在合作伙伴的選擇上,不僅可以是線下合作,也可以是線上合作。此外,2021—2022 年發生的新冠疫情使得企業改變了傳統的面對面建立合作關系的模式。就制度鄰近而言,雖然在某個時間段內制度鄰近對共享制造平臺影響并不顯著,但不妨礙整體上制度鄰近積極影響共享制造平臺,不同省份之間關于共享制造發展的法律政策和市場環境相差無幾,與此同時隨著政府推動法律和政策完善,明確共享制造產業鏈相關主體的責任權利,鼓勵制造企業主動參與共享制造。制度鄰近成為共享制造平臺形成的重要推動力。就產業鄰近而言,起初產業鄰近正向顯著影響共享制造平臺,但隨后對共享制造平臺的影響不顯著。這是因為不同行業的制造企業、高校、科研機構、產業聯盟組織、行業協會跨界加入共享制造平臺組成松散耦合的網絡,通過其他行為者的嵌入和市場關系的混合以實現協同創新。一方面高校和科研機構具有較高的知識水平和科研能力,深化產學研合作有利于共享制造平臺形成。另一方面產業聯盟組織和行業協會等聯合開展對于共享制造的推廣和開發工作,引導多方協同推動共享制造發展。
3.穩健性檢驗
為了檢驗結果的穩健性,運用Stata 軟件采用不同的計量回歸方法對QAP 回歸的結果進行檢驗(Hou et al,2023;楊歡和陳楊洋,2023),結果見表7。經過分析,經濟規模、知識鄰近、社會鄰近、組織鄰近和政策強度是影響共享制造平臺形成的重要驅動因素。最后,對比表6 的QAP 回歸分析結果,不同鄰近度對共享制造平臺影響的顯著性基本保持一致,表明本文的回歸結果具有穩健性,結論可靠。

表7 穩健性檢驗回歸結果
共享制造平臺不僅是制造業柔性化、網絡化的重要驅動力,也有助于解決制造業產能過剩和生產成本壓力等問題。本研究運用SNA 方法和QAP 分析方法探討了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結構特征及形成機理,研究結果如下:①制造企業趨于參與共享制造,參與共享制造平臺的節點數量穩步增加,參與者之間的連接越來越緊密,但整體網絡規模尚小,有待進一步發展。②海織云是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核心節點,以海織云為首的大型制造企業在網絡中占據核心地位。這與共享制造平臺是一種以大型制造企業為主的生產制造模式相一致,網絡呈現出明顯的核心-邊緣結構。③網絡共享制造平臺的發展有其獨特的規律。一般網絡的發展規律是網絡密度隨著網絡的發展而增加,而共享制造平臺網絡則相反。這是因為網絡不僅吸引該領域的制造企業加入,還吸引其他行業的企業跨行業加入,因此網絡變得更加復雜和松散。④經濟規模、知識鄰近、社會鄰近、組織鄰近和政策強度均持續正向顯著影響共享制造平臺形成。企業間的合作總是受到地理距離的影響。但地理鄰近先積極促進共享制造平臺形成,隨后與共享制造平臺的影響表現為負相關。從總體角度來看,制度鄰近促進了共享制造平臺的發展。起初產業鄰近正向顯著影響共享制造平臺,但隨后對共享制造的影響不顯著。
研究成果對共享制造平臺網絡的穩定發展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分別從政府、平臺及制造企業三個層面提出了一些政策建議:①政府等相關單位要加深對共享制造的認識,通過舉辦研討會、推動相關法律政策的完善、明確相關企業在共享制造平臺中的權利和責任等方式,鼓勵企業參與共享制造。②平臺應發揮引領作用,進一步完善共享制造的基礎設施建設,積極建設共享制造平臺,使生成的數據在平臺上高效傳輸,大力加強云計算平臺、物聯網等數字新技術的應用,加快共享制造進程。此外,平臺要制定各種機制,廣泛吸納企業加入共享制造平臺,不僅要吸引中小企業積極參與,還要積極與高校、科研機構、跨行業知識水平高的制造企業建立合作關系,既要通過增加企業利潤吸引更多企業加入共享制造,又要重視知識水平在共享制造中的重要性和地位,不斷吸收學術界的研究成果和行業實踐經驗,通過多方合作引導共享制造的發展。③不同制造企業之間合作關系的密切程度會對共享制造平臺的發展產生影響。其中產業鄰近對企業建立合作關系更為重要。因此,制造業應大力推進產業網絡化進程,優化產業要素配置,使企業更好地圍繞共享制造平臺網絡配置生態資源,形成豐富的網絡生態。
雖然本研究有一定的貢獻,有助于幫助大型制造企業和互聯網平臺企業更好地理解共享制造平臺的新模式,為推動大型企業共建共享制造平臺,成果與小型企業共享提供實踐指導和支持。但本文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本文選擇了海織云平臺作為研究對象,但是共享制造并不局限于海織云平臺。未來研究者可以選擇其他行業的典型平臺進行研究。其次,共享制造平臺的形成發展不僅受到本文探究的幾種因素的影響,還受到企業之間技術鄰近的影響。在未來的研究中,可以將技術鄰近納入研究,探索共享制造平臺的形成發展。最后,應進一步展開對共享制造平臺發展的路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