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學習任務群”概念創生與本質探析

□ 張 靜

“語文學習任務群”是我國語文教育界在語文課標修訂過程中提出的一個“原創概念”。自概念提出以來，由于官方文件沒有正式的界定，人們對學習任務群的理解有很多望文生義、先入為主的成分。［1］101-111應該如何認識這一概念呢？本文立足已有研究成果，擬從概念生成及其觀念創生角度重新審視其特殊性，推進對這一概念的認識。由于在新課標中，“學習任務群”主要出現于語文學科，下文統一簡稱為“學習任務群”。

一、自上而下的概念生成

學習任務群目前還停留在強調共同關鍵特征的心理學意義層面，從具體的共同特征上升到本質屬性的揭示（抽象觀念水平）還需要等待認識的深化。單從概念生成的途徑來看，不同于一般的自下而上形成的概念，學習任務群這一概念的獨特性首先體現在概念生成的自上而下上。

與自下而上形成的概念不同，學習任務群是在現實中尚無該類事物存在的情形下提出的，它是課程標準修訂組專家站在時代前沿，統合國內外基礎教育發展與研究現狀，根據國家意志，考慮到當前語文學科需要滿足的社會對人才素養的新需求，構想出旨在推動語文學科課程面向未來、解決時代提出的新挑戰的一種構念。它代表了一種全新的學習理念，是一種觀念的現實，只能通過概念的描述或定義而獲得。簡言之，這一概念的生成是先有理念，再有現實呈現，通過“抽象具體”演繹而成的。概念的創生則使其用以指代的理念，可供人們覺察、理解，獲得抽象概念，可以用之對新的情境作出分類，作為同化和發現新知識的固定點，組合成有潛在意義的命題，從而推動人們認識現實的活動的不斷發展。［1］155-158

二、概念創生的觀念語境

學習任務群是頂層設計者以特定術語表達的超越當下經驗的構念——一種觀念性產物。那么，概念背后的觀念以及促成概念創生的觀念語境是什么呢？

（一）信息時代概念網絡更迭背景下的課程愿景

核心素養的要求相比傳統社會人才素養的要求有很大提升，引發了一場范式轉型層面的世界級教育變革。這場變革首先表現在一大波新概念的涌現、原有概念的內涵的變化，當概念變化達到概念網絡的更新時，就意味著即將發生范式轉換，人們將以完全不一樣的方式來看待世界。［2］1

1.課程愿景之一：基于核心素養的課程統整

課程統整是信息時代課程愿景的基本構想。具體地說，就是在選擇什么樣的知識、以怎樣的形式把知識組織為語文課程上，主張以統整的方式，將過去零碎散亂、與生活情境脫離的課程，作一番重新組織，以便達成培養“帶得走的能力”的新世紀教育目標。20世紀末以來國際課程改革的總體趨勢之一就是學習內容更具整合性。這一時期出現的大概念教學、大單元教學、項目化學習、理解性學習等等新概念其實都是追求課程統整的變式。我國《義務教育課程方案（2022年版）》也提出要“基于核心素養培養要求，明確課程內容選什么、選多少，注重與學生經驗、社會現實的關聯，加強課程內容的內在聯系，突出課程內容結構化，探索主題、項目、任務等內容組織方式”等，以實現“課程內容結構化”與“學科知識結構化”，指向的就是基于核心素養的課程統整。

2.課程愿景之二：真實情境的問題解決與遷移

發展核心素養必須注重真實情境的復雜問題的解決與遷移。其實，近年來我國基礎教育出現的新概念，諸如“項目化學習”“情境學習”“大概念”“大單元”“大任務”“理解性教學”等，都強調在真實情境中的解決問題，將所學遷移到現實世界，都符合“真實性”。由于真實情境中的問題通常是不確定性信息大增的比較復雜的問題，要實現問題解決與遷移，需要形成“專家思維能力”和“復雜交往能力”，這是人工智能不具備的高階能力，這就對深度學習提出了要求，需要借助于真實性的學習活動發展學生更高層次的思維，培養深度的學科理解，以理解促成高通路遷移，學會象專家一樣思維，而不只是接受專家結論。

總的來說，當前的課程愿景主要針對的就是長期以來在學科化和現代學制的影響下語文教學存在的弊病，其典型表現就是關注學習內容的真實性和整合性，重視復雜情境的問題解決與遷移。

（二）范式轉型背景下學習任務群的觀念創生

學習任務群理念是概念網絡更迭時代背景下的觀念創生，這一觀念深受當前課程愿景的影響，觀念創生的特殊性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1.學習任務群是核心素養催生的觀念

學習任務群是課標組專家在回答基礎教育語文學科建設“培養什么樣的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人”的問題時，考慮到當前語文學科面臨的特殊背景，需要滿足的社會對人才素養的新需求，根據課標修訂的主要精神，吸收近段時期的先進理念與優秀成果，為落實核心素養理念提出的實踐構念?？梢哉f，是語文核心素養催生了學習任務群。

學習任務群究其實質，是為應對核心素養培養目標提出的一種教育手段，它吸納了“做中學”、“設計教學法”、大觀念、大單元設計、項目學習、任務型語言教學等合理因素，以復合型課程內容觀打破了單一型學科內容和教學內容觀的困境?？梢哉f，在理想構念上，語文學習任務群是一種有繼承有創新、適應核心素養要求的新型學習形式。

2.學習任務群是對“學為中心”“任務驅動”觀念的認同與實踐

與其他觀念相比較，學習任務群最突出地表現為它是對“學為中心”以及“任務驅動”觀念的認同與實踐。學習任務群強調“學習”一詞，表達的理念就是以學生的主動發展為本。它推動了以教為主向以學為主的課堂樣態的轉變，體現了信息時代教育從“以教師為中心”向“以學習者為中心”的范式轉型的要求。［3］39-42

（2）動力電池回收沒有明確的標準，導致動力電池回收工作開展緩慢、回收成本高、經濟效益不明顯。需要政府制定相關引導和鼓勵政策，讓電池回收行業的發展更安全、規范和高效益。

3.學習任務群重視“任務”一詞，這是對“以任務為導向”的“任務驅動”觀念的認同與借鑒，學習任務群按照任務的需要組元，以任務來驅動語文教學。學生完成任務的過程就是語文核心素養提升的過程。以“學習任務”為導向，標志著從注重知識文本內容向注重語言實踐活動的轉化，推動了語文課程與教學從知識能力、學科中心向核心素養、實踐中心的轉移。此外，學習任務群對體現系列任務的內在關聯的“任務群”的強調，是對以往碎片化學習無法深入到語文素養的培養的弊端的克服與超越。

總之，學習任務群概念是課標專家根據理想創生的，是從無而有的，體現了專家思考和感知問題的方式。由于觀念只能在現象中實現自身，學習任務群概念是觀念向現實轉化的樞紐。在范式轉型背景下，學習任務群這一概念可以發揮“概念魔術貼”的作用，使之在大腦中得以鞏固。

三、學習任務群概念本質特征分析

學習任務群目前在概念上大多是描述性定義、綱領性定義、操作性定義，還不能以區別于其他事物的本質特征來界定，離邏輯定義還有一段路要走。也因此，人們的理解會出現泛化現象，可能會把概念擴大，也可能會把概念縮小。例如會因為學習任務群與大單元教學、項目化學習等概念有密切的關系，將任務群教學與大單元教學、項目化學習混同。這就需要抓住概念間的本質差異，認識概念的本質特征。從目前的研究現狀來看，我們可以將關注點放在共同性與差異性上，從人們認為學習任務群是什么與不是什么入手探討。

1.學習任務群是什么

關于學習任務群是什么，通常是從課程、教材、教學三個層面來界定的。

其一，課程層面的界定。通常認為學習任務群是一種“組織課程的綜合方法”，是新的語文課程內容的組織和呈現方式，是中國百年語文課程內在組織形式繼“學科化”“模塊化”之后“回歸語言實踐特質的課程內容重構”，是語文課程內容組織方式的第三次重大轉型。［4］17-21其二，教學層面的界定。認為學習任務群是語文核心素養的觀念提出后，在教學實踐中探索的新形式。［5］其三，教材層面的界定。認為學習任務群是繼“單篇”“單元”之后語文教材的一種新的“組元方式”。

以上三個層面本身是密切相關的，可視為一個流程。正因此，有的研究者從課程、教材、教學三個角度進行綜合性界定，認為“學習任務群”不僅是課程結構的一個基本要求，也是教材結構的基本特點，還是教學內容呈現的基本形態。

2.學習任務群不是什么

部分研究者在分析學習任務群概念本質時，從反向闡述學習任務群不是什么，以進一步厘清概念認知。

其一，學習任務群不是知識和技能取向，而是活動和實踐取向?！罢Z文學習任務群”的關鍵詞是“任務”，任務就是要“做事”，其實施必須以學生為主體，它把學生視作主動“出擊”去完成任務的人，［6］關注的是學生的語言實踐活動。

其二，學習任務群以任務為導向，但不是“任務一”到“任務N”的簡單排列，而是強調任務與任務之間的關聯和整合。因為學習任務群追求的是在任務達成過程中多方面、多層次目標發展的綜合效應，這非單一任務的簡單排列所能達到。

其三，學習任務群不是單篇、單元、模塊。學習任務群以“群”的形態呈現，不同于單篇課文，與單元、模塊更多相似之處，但也不同于單元、模塊。比較而言，學習任務群這一以具有內在邏輯關聯的系列學習任務為載體，以學生語文實踐為主線的塊狀結構方式，在課程目標、內容、情境、資源、活動等方面，兼容性更高，統整性更強，更重視情境創設和學習活動設計。［7］130-134

3.學習任務群本質分析

本質是事物所固有的普遍的、必然的、相對穩定的、有規律的內部聯系。要正確認識學習任務群，就不能不把握其本質。

學習任務群的本質是什么？課標在課程理念部分指出“語文課程結構遵循學生身心發展規律和核心素養形成的內在邏輯，以生活為基礎，以語文實踐活動為主線，以學習主題為引領，以學習任務為載體，整合學習內容、情境、方法和資源等要素，設計語文學習任務群。”課程內容部分指出“語文課程內容主要以學習任務群組織與呈現。設計語文學習任務，要圍繞特定學習主題，確定具有內在邏輯關聯的語文實踐活動。語文學習任務群由相互關聯的系列學習任務組成，共同指向學生的核心素養發展，具有情境性、實踐性、綜合性?！鄙厦鎯啥侮U述緊扣學習主題、學習任務、語文實踐活動、核心素養，說明這些術語是學習任務群概念與其他概念相區別的關鍵所在。學習任務群的本質內涵需要從這些術語入手去探尋。這幾個術語也是學習任務群背后觀念的概括表達。

從前面的分析可知，學習任務群理念向現實的轉化投射在三個層面上：課程、教材、教學。其實三層面之間是有一條中心線貫串的，這一貫串的中心線無外乎是體現學習任務群理念的課程組織與實施在課程、教材、教學三個層面的衍化軌跡。三個層面其實是一個流程，從形式上看，學習任務群的組織形式與單元、模塊頗多相似之處，呈現為一種塊狀結構的內容組織形態，在課程、教材、教學三個層面上以載體形式呈現。當然，由于理想與現實總有距離，專家理念中的語文學習任務群，與在教材、教學中的呈現是有差距的，從最初的基于先前經驗而形成的初具模型的概念構想，要發展到能夠解釋較大范圍有關現象、更為有用的概念，有一個進展的過程。

由此可以認定，學習任務群是根據核心素養理念，圍繞特定學習主題，以學生語文實踐活動為主線，用相互關聯的系列“學習任務”統攝零碎的學習內容、情境、方法和資源等要素，而構成的課程組織與實施模式。它受特定理念所驅使，是落實核心素養的一種手段，屬于實用智慧的范疇，真正融合了語文課程對綜合性、專題性、研究性學習的要求，實現了課程內容的“學科知識”“學習經驗”“學習活動”三種價值取向的統籌兼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