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寶貴,豐佰恒
(東北大學文法學院,遼寧沈陽 110169)
科學技術作為一國發展的戰略基石,各國均為其制定專門管理政策。科技政策是在大數據時代科研事業蓬勃發展、科研成果量激增的背景下制定的與科技創新活動密切相關的一系列政策。中國不乏如李楊[1]、郭強等[2]、李冬琴[3]、張雨等[4]、賈曉峰等[5]、曹玲靜等[6]眾多學者,分別從科技政策變遷、科技政策擴散、科技政策協同、科技政策知識圖譜構建、科技政策體系框架、科技政策機制等方面對科技政策進行研究;同時,亦有學者強調從系統觀看待科技政策[7],然而,建立一個怎樣的科技政策系統、這個系統是如何運行的,相關研究對此尚未進行具體闡述。已有針對于科技政策的研究大多專注于政策本身,而對科技政策生態系統建設關注不足。
關于政策生態系統研究,目前已完成從如翟瑤瑤等[8]研究的政策生態鏈,到如柳勁松等[9]分析的政策生態網絡,再至如趙龍文等[10]開展的政策生態系統演化研究的過渡。有學者認為,需借助自然生態學理論將政策生態系統分為政策主體、政策客體、政策環境三大部分[11],其中政策生態主體部分包括政策源出方、運營方、接受方、監管方,政策生態客體即政策本身,主要分析政策的結構與屬性,政策生態環境包括政治環境、經濟環境、社會環境、文化環境、技術環境、其他環境等。因此,從生態系統的視角看待科技政策,亦將不局限于科技政策本身,政策環境與相關人員也應納入科技政策生態系統的范圍之內。此外,科技政策生態是科技創新與政策生態的融合,深入剖析其內部運行機制,可以從整體觀的視角對中國科技政策生態進行把握。
量子信息作為當今科技前沿之一,多國對其發展早已躍躍欲試。面對量子科技新規則的空白,各國寄希望于政策引導科技、搶占全球先機,因此量子科技政策競相迸發。美國于2018 年頒布《國家量子倡議法案》,成為當今全球唯一的量子信息科技立法國家,發展至今其相關政策生態的發展相對成熟,對世界其他各國極具借鑒意義[12]。中國對量子信息科技的管理尚在起步階段,量子信息科技政策尚未形成完整的體系,科技運行機制尚不明晰,嚴重制約了相關科技成果的轉化與科技的價值釋放。為此,本研究以美國量子信息政策為例,針對新時期科技政策的運行難題,基于生態學視角嘗試構建科技政策生態系統基礎框架,探索科技政策系統的類生態本質,并分析其運作機制,旨在為界定科技政策生態內涵、推動科技政策運行、激活科技價值提供理論依據與實踐啟示。
政策生態緣起于自然科學的生態學[11]。政策生態是指政策從草擬到頒發、再到執行改革和再執行的周期性迭代過程。從系統的觀點看,政策生態是一個多系統協作、多組織協調、不斷演化、循環往復、螺旋上升的復雜系統。政策生態強調政策與人員、政策與環境、人員與環境間交互,良好的政策生態可以促進政策價值的實現,并減少無法可依、規則落后等風險的發生。綜上,政策生態是政策生命周期性的系統化生態過程,是社會穩定的重要保障,其目標是實現政策價值最大化。科學技術作為重要的國家戰略資源,需要配套的政策措施才能激發其活力、保障其安全。科技政策是指在科技強國背景下衍生的,以促進科技生態發展為目標,以科技管控規制為呈現方式,用于分配科技資源、解決科研安全問題,具有價值性、權威性、合法性、專有性等特性,與科技管理密切相關的一系列科學政策的總稱。狹義的科技政策包括科學政策、技術政策、創新政策、研發政策以及教育培訓政策,Edquist[13]、Freeman 等[14]對此進行了系統研究。科技政策生態研究作為科技治理的重要主題,既涉及政策生態個體、政策生態鏈、政策生態網、國家政策生態體系等不同生態層的協同,也涉及技術、網絡、文化等不同環境的協同,是一個以服務于國家科技創新工程與實現政策價值為最終目標的綜合生態。探究科技政策生態系統,應厘清其與政策生態系統間的關聯關系,主要包括以下方面:(1)包含關系。政策生態系統是指動態、復雜的政策生態化過程,包括與政策相關的一切要素,科技政策生態系統則是從與科技相關的政策出發,以保障科技安全為基礎目標;政策生態系統的范圍更加寬泛,孕育著科技政策生態化的過程;而科技政策生態系統可以看作是政策生態系統的子系統。(2)層級關系。政策生態系統是對包括科技政策在內的整個大生態的宏觀把控,而科技政策生態系統側重于科學技術政策的微觀處理,可見政策生態系統是科技政策生態系統的上位層。科技政策生態系統與政策生態系統的主要區別在于:(1)范疇差異。政策生態系統范疇更寬泛;科技政策生態系統則更加具體,側重于科學技術相關政策。(2)對象差異。政策生態系統調控的核心是政策,控制的是政策質量;科技政策生態系統則主要關注科技的發展。(3)結構差異。政策生態系統是科技政策生態系統的依托,主要包括政策及與其生命周期內相關的環境與人員;科技政策生態系統則是由政策、人員、場域三環(以下簡稱“三環”)構成。綜上,科技政策生態系統從本質上講是一個以科技政策為核心,以服務于國家科技創新工程、實現政策價值、保障科技安全、促進科技發展為最終目標,以草擬、頒布、實施、改革為政策生命周期,以政策、人員、場域為基本組成框架的,賦予科技政策生命的復雜的多元協同的政策生態系統工程。
科技政策存活于技術、人員、制度、文化、網絡等多維生態空間,通過其中各生態因子內部運作,促進科技協同治理。其中,科技政策生態因子是指與科技政策生態系統運行相關的一切要素。根據生態位理論知,科技政策生態系統是在一定環境區間內多種因素相互作用的總和[15]。生態位的構建可幫助我們全方位地認識政策與相關人員以及所處環境的相互關系。鑒于此,參考嚴榮[16]、柳勁松等[9]的政策生態理論研究,將科技政策生態因子劃分為政策、人員、場域三大類,并構建科技政策生態基礎模型,如圖1 所示。

圖1 科技政策生態模型基礎結構
(1)政策環。政策環主要由相關政策構成,科技政策與科技之間存在映射關系,不同的科技配有不同的政策,用于維護科技安全、促進科技共享,是科技政策生態中與科技直接相關的存在。在數據密集型研究范式下,廣大科研人員對于科研數據有著深層次的訴求,然而在技術流轉過程中有可能因主客觀因素造成數據失真,科學完善的配套政策可有效地保障數據質量、規范科研行為,因此其政策具有一定的價值性。科技政策往往由政府部門頒布,具有權威性與合法性;同時,科技政策是針對科研治理所頒布的,專門解決科技資源分配問題,僅在科技領域生效,因此還具有專有性。大數據時代,科技蓬勃發展,科技政策是科技應用和發展的推動力量,深刻影響著政府信息管理的布局。對科技政策進行分析,不僅可以對其未來發展動向進行研判,而且還能為中國政府科技治理提出合理化建議,因此一系列與科學研究相關的政策應運而生,與之相關的頂層設計正逐步完善。
(2)人員環。人員環主要由政策接受方、源出方、運營方、監管方等相關人員構成。科技政策人員是科技政策生態運行的推動者,對科技政策人員的劃分具有多種方式。從利益相關者的角度對人員進行劃分,可分為政策支持者、政策反對者[17];從政策組織的角度可分為領導者、組織者、代表者;從政策決策機制的角度可劃分為政策制定者與政策遵守者。采納Alrabiah 等[18]的觀點,基于政策生命周期視角,將科技政策劃分為頒布、執行、遵守、改革等階段,并對不同階段進行科技政策源出方、運營方、接受方、監管方等相關人員劃分,具體如圖2 所示。1)政策源出方。科技政策的源出需要政府機構、相關專家、科研機構多方協同。政府機構參與科技政策的源出是指,政府部門是政策的直接頒布者,這保障了政策的權威性與合法性。專家與科研機構參與科技政策的源出是指,專家根據科技特征提出合理化建議,例如美國量子信息科學小組委員會(SCQIS)、美國國家量子計劃咨詢委員會(NQIAC)等為美國量子信息科學戰略提出政策建議。2)政策運營方。科技政策運營方主要負責具體的政策下發、執行等,以體現現行政策價值。參與科技政策運營的主體主要為政府部門與科研機構,其中政府部門為科技政策運營的核心。3)政策監管方。科技政策在具體運行過程中因專業性、趨利性等因素,易出現選擇性執行的情況,這就需要政策監管方的監管,科技政策監管方主要負責政策落實情況的管理。目前中國科技政策的建設尚在起步階段,對于政策的監管需要政府、科研機構、政策專家、科技平臺等多元主體的協同合作。其中,政府是監管的有力保障,科研機構與數據平臺輔助政策的落實,政策專家則可在驗證政策科學性的同時為后續的改革提供建議。如美國量子信息科學(QIS)管理體系中包含了美國國家標準與技術研究所(NIST)、美國國家量子協調辦公室(NQCO)等作為政策監管方。4)政策接受方。科技政策接受方是由科研機構、科研人員、科技平臺、科研中介機構等組成的復合體。科技政策通過規范科研行為和保障數據安全,彰顯其不可或缺的價值。科技政策的價值實現則需要政策接受方以及科技政策生態系統其他各方的接受與遵守,因而上述主體在科技流轉過程中均應遵守相關政策與準則,其中科研人員對政策的領悟能力與其科研素養成為了政策發揮作用效果的關鍵。

圖2 科技政策生態系統人員關系
(3)場域環。科技政策生態場域是政策與相關人員的活動區間。科技政策生態系統的構成除了要考慮政策本身與相關人員以外,還應將所處的生態場域(如資源、文化、風險等)納入其范疇之內。科技政策場域資源主要包括基礎資源、配套政策及其保障體系等。其中,基礎資源主要指政治環境(國家大政方針等引導科研或政策走向)、經濟環境(經濟環境的穩步推進支撐著良策的演化)、自然環境(不同國家、地區在不同的自然環境下專注于不同領域的科研,如極地科研、黃河流域治理等誕生出具有自然特色的科技政策)、國際環境(國家間的競爭行為筑起“科技煙囪”)等;配套政策包括人才政策(如人才獎勵政策、人才引進政策等)、財稅政策(如科研減免稅政策、各類專項資金等)、土地政策等。美國在《國家量子倡議法案》中提及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NSF)在量子科技政策制定中具有一定職責。例如,阿肯色州立大學松樹崖分校(UAPB)獲得了2022 年NSF“量子信息科學與工程擴展能力”項目(ExpandQISE)撥款,該項撥款在5 年內高達500 萬美元[19],同時設立了“量子計算和信息科學人才計劃”吸引專業化人才。在科技政策生態初建階段,政策保障體系并不完善,內部結構較為混亂。根據張羽飛等[20]、孫成等[21]的研究,目前較具代表性的科技政策體系主要有產學研政四螺旋體系、數據政策服務體系、科研投資體系、科研收益保障體系、科技政策評價體系等,但各體系間連貫性不強,比如科技政策制定過程中科技政策源出方與接受方之間存在價值與知識偏差,導致科技政策落實不到位。針對此,美國整合政府、科研機構、高校、聯邦實驗室等多方力量構建QIS 管理網絡,為量子信息大數據政策的制定建言獻策,以實現相關政策制定的科學化與動態化,進一步形成科技政策生態鏈閉環體系,即科技政策生態網,突出科技政策生態的連續性、保障性、實操性,打好科技政策“組合拳”。
科技政策生態場域文化主要包含生態系統內部的倫理、價值觀念、知識技術等。新興學科引發新型倫理問題,如隨著大數據的發展,數據流逐漸成為科研人員交流溝通的主要渠道,而科技政策作為規范科學數據流的專項政策面臨新的倫理問題。在科技政策生態場域中,倫理問題主要指的是數據科學倫理,即科研數據倫理(如科研信用和科技發展方向的原則、底線及規制等)與數據技術倫理(如數據技術與人員、隱私、服務之間的多邊形關系)。為此,中國于2022 年頒布《關于加強科技倫理治理的意見》以規范科技的交流共享。數據科學倫理背后是科技價值觀的問題[22],美國-歐盟貿易和技術委員會(TTC)于2021 年就“民主價值觀協調解決關鍵技術問題”發表聯合聲明,指出價值觀對科研活動的重要影響。除此之外,知識技術也是科技政策生態場域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知識技術不僅為社會數字化的發展提供了新動力,還可直接影響相關人員對科技政策的認識度、理解度、接受度等,例如,美國《量子信息科學和技術勞動力發展國家戰略計劃》就指出教育可引導科技政策接受方的價值取向。
科技政策生態場域風險貫穿于整個政策生命周期,既包括科技帶來的風險,又包含政策本身的風險。量子科技在促進科技進步的同時也會對網絡安全、量子產業、國際競爭等產生一定的影響。2020年頒布的《美國量子網絡戰略構想》明確提及要密切關注科技泄露、誤讀、侵權以及相關領域潛在風險。量子科技政策旨在通過政策的制定或實施優化量子科技資源配置,但其擬處理的問題復雜多樣,涉及多種主體,且由于不同主體具有不同的價值取向,同一政策的支持者與反對者對政策的實施將會產生截然不同的效果。因此,科技政策風險除受時間、環境的影響,也受到人員主觀因素的影響。科技政策風險具有歷史相似性、流動性、溢出性、未來性等特性,其中歷史相似性是指風險的產生、流動與消失與以往風險具有相似性;流動性指風險隨數據流與政策流在系統內部傳播,形成風險流;溢出性指風險會影響相關領域向外擴散;未來性是指對風險的規避是對風險的研判,是一種對未來風險的預測。
(4)三環間關聯關系。1)政策環與人員環咬合激發內生活力。基于保障科技安全、推動科技發展的現實,需要科研人員參與科技政策全生命周期的流轉,以提高科技政策質量,減少科技政策流弊,增強科技政策親切感,加大科技政策正向慣性。科技政策以人員為基礎,又服務于人員,在政策生態里,政策制定的初衷是為管控數據質量、保障數據安全、滿足科研需求的,而科研人員需求的改變又促進著新政策的誕生。2)人員環與場域環咬合搭建牢固框架。緩沖環在科技政策生態系統中起橋梁與紐帶的作用。人員是科技政策生態系統可持續發展的主體,不僅是政策的消化者,同樣也是系統的構建者、運營者與監管者。場域為相關人員提供了技術手段與資源環境,環境的發展促進人員對生態系統建設的參與,建設過程中主體人員對科技及相關政策的審視能力——“數商”,即科研機構或人員對政策的理解能力與落實情況,也在逐步提高。3)場域環與政策環滲透激活外生動力。科技政策與其所處場域相互影響、相互促進,其中科技場域制約科技政策的生成,政策主要起服務性作用,因場域需要產生、隨場域的變化而變化,同時改善環境。科技政策生態系統的核心是政策,科技政策引導著科技資源的配置,從而影響著場域環的運行模式,兩者交互作用促進著政策的生成與改革,形成科技政策生態的外生動力。
由以上分析可知,科技政策生態系統主要由政策、人員、場域構成,且在科技政策執行過程中若沒有完整的、體系化的、多方協同的運行模式,無論是科技還是相關政策影響力均是有限的。美國在量子領域打造涵蓋美國量子信息科學小組委員會(SCQIS)、美國國家量子協調辦公室(NQCO)、美國國家量子計劃咨詢委員會(NQIAC)、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NSF)、美國能源部(DOE)、美國國家標準與技術研究所(NIST)等聯邦機構與高校、數據平臺、科研院所等非政府機構組成的量子生態,并對量子科技實行動態管理,且衍生出一系列量子科技政策。結合科技政策生態因子,以美國量子科技政策生態為例,對科技政策生態模型運行機制進行分析(見圖3)。

圖3 科技政策生態模型運行機制
科技政策生態模型運行機制與傳統機制不同的是:三環齒輪咬合形成科技政策生態作用合力,從而實現科技政策從政治性(單一科技政策的頒布或執行)到管理性(相關人員依據科技管理辦法進行數據管理)再至價值性(多方協同進行科技治理,激發科技政策、人員、資源的價值)的轉變,與科技政策生態從整體(原來是單一政策的整體)到碎片(政策、人員、資源分布較為混亂、連貫性差)再至協同整體(完整、科學、完善的科技政策生態系統)的轉變。
政策環與人員環、場域環咬合,以政策為核心、系統內部人員需求為動力,以激發科技政策生命活力、滿足政策服務、優化政策環境為目的,促進政策簇化。政策簇化是指多部門目標相似的政策的集成與疊加分成不同的組別,呈現政策聚集,形成政策合力。在政策主題聚類分析中,通過機器學習與數據挖掘等技術把主題相似的政策分成不同的類別。與政策主題聚類不同的是,政策簇化不僅考慮主題的相近性,更注重最終政策目標的一致性與政策價值性。按照作用效果劃分,政策簇化可分為正向簇化和負向簇化。其中,正向簇化是指科技政策的簇化可促進科技共享、激發科研人員熱情,例如自2002 年美國在《量子信息科學和技術發展規劃》中將量子計算納入國家戰略以來,美國量子科技蓬勃發展;負向簇化是指由于科技政策的頒布形成科技共享壁壘從而限制了技術流轉,例如2021 年美國《統一個人數據保護法》的頒布在一定程度上就對科研數據的交流產生了影響。按照是否存在人員干預,科技政策簇化可分為有意簇化和無意簇化等。科技政策有意簇化是指目的明確地對相關領域的相關政策產生作用,如針對專項數據制定的專項管理辦法;科技政策無意簇化是指政策頒布伊始并未考慮到其對相關領域會產生較大影響。由此可見,科技政策生態內部簇化機制是其生態內生動力,是新數據政策之源,不斷產生新的政策是保持科技政策先進性的需要;同時,科技政策簇化還存在剛柔并存、改革與新編并行、遺傳與變異并舉、線上與線下并進等特性。科技政策剛性是指政策應具有原則性、穩定性,原則底線不可觸碰;科技政策柔性則是指政策應具有靈活性,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從生態學視角看,科技政策遺傳是對原有政策的繼承,科技政策變異是原有政策的改進。與原有政策改革不同的是,政策變異具有內部自發性,是一場由內而外的主動性的革新。5G 環境下科技政策生態鏈的發展應充分發揮互聯網優勢,加快科技政策的傳播,例如美國《從遠距離糾纏到建設全國范圍的量子互聯網》中提出的全國性量子互聯網建設五層次評價里程。
人員環與政策環、場域環咬合,以人員為核心,以促進科技政策相關人員協同治理為直接目的,以政策內生刺激與場域外生需求為主要動力,發揮人員中介作用進行政策托管。人員托管是指政府將某些政策的實施權委托給其他機構或個人,以便更好地實現政策目標,從而形成源出方、運營方、接受方、監管方之間的相互協同關系,人員相互協同發揮中介作用,進行交互、交易、共享、申訴等活動。科技政策生態交互強調了人機交互、人人交互、人策交互,其中人機交互體現了科技生態的信息化水平,人人交互體現了系統內部協同度,人策交互體現的則是政策的靈活性與實踐價值。2021 年美國行政管理和預算局(OMB)強調充分挖掘科學數據資產價值,建立科學數據交易平臺,隨著各大平臺的科學數據管理政策相繼確立,平臺間交易的不僅有數據,還有數據標準、治理策略,但此時的標準、策略類型為保密性的、不開放的。科技政策生態共享是指政策、標準、科研數據等的共享行為,如美日共同發表的《東京量子合作聲明》明確提到共享量子科技。與政策簇化不同的是,共享強調的是人與人之間點對點的共享,而科技政策簇化體現的則是政策的發散性特征;與交易不同的是,共享側重于政策的公共屬性。在交互、交易、共享過程中,科技政策接受者可向科技政策監管者進行申訴,可對政策提出與時俱進的可行化改革建議,申訴機制可保證科技政策生態系統的科學性與先進性;此外,交互、交易、共享、申訴等行為都需要人與人之間的協同合作,協同不只是停留在人員層面的,還要兼顧人員與環境、人員與政策、人員與科技之間的協同關系。
政策服務于科研人員,人員是政策發揮作用價值的核心,因此強調根據科研人員的需求制定可保障科研人員利益的政策。人員托管的運行可分為人員對科技托管、人員對政策托管兩部分。人員對科技托管是指科技托管于科技平臺、科研機構、科技中介組織等,由專業的部門進行統一化管理;政策托管指各科研平臺、機構、組織等可根據自身所托管的科技的特色對科技治理政策進行深化、細化。例如,美國在QIS 管理體系建設中實行政策托管與科技托管雙軌運行。科技政策生態托管機制呈現出科技政策源出方“搭臺”、科技平臺運作、全體科研人員共享的特點,可以起到精兵簡政、快速決策的作用,是實現科技政策主體多元化的一種有效途徑。在討論人員托管時還需將科技平臺的網絡位勢和科研人員的“數商”納入其中,作為生態調節進行分析。網絡位勢是指科技政策在整個政策生態網中的權力與地位,通常是與政策頒布部門及其所處的外部資源環境相掛鉤。如果對網絡位勢再進一步劃分,可大致分為能力位勢、位置位勢、價值位勢等,其中能力位勢強調的是權威性,位置位勢指科技政策輻射場域,價值勢能指政策帶來的經濟效益與科研價值。網絡位勢的提升可優化科技政策結構、提升科技政策信服力,促進科技政策價值的實現,整個過程可通過多科研主體互動創造價值實現。在大數據時代,科學數據呈井噴式增長,“數商”測評可從數據鏈和數據政策鏈兩個層面分獲取、接納、分解、消化4 個階段進行。就科技政策生態鏈而言,科研人員的潛在“數商”對于政策的價值創造影響較大,具體指人員對政策的分解和消化能力即善數能力,科研主體的善數能力主要受知識基礎、認識基礎、組織基礎等因素的影響,如為提高相關人員量子科學善數能力,美國在《量子信息科學和技術勞動力發展國家戰略計劃》中提出增加量子科教機會。將科研數據平臺的網絡位勢和科研主體的“數商”納入作為調節機制,可實現政策對科技的彈性管理、有效管理。
場域環與人員環、政策環咬合以激發科技政策生態系統外生動力為直接目的,通過引導激勵、效益評估、利益實現、風險控制的復合調整,實現科技政策生態資源與生態文化的聯動,從而進行復合聯動的場域調節。如美國《量子飛躍挑戰研究所(QLCI)項目指南》提出量子計算機網絡為其重點資助方向。在大數據時代,科技政策要充分發揮“互聯網+”交互性與延展性優勢,積極全方位地引導數據科研走向與科研人員價值取向,并注重引導的時效性。激勵的調整是指由傳統激勵機制向專業化激勵機制調整,專業化激勵機制的激勵目標更具明確性、激勵對象更具針對性,可通過尋找激勵可控點來增強激勵機制穩定性。此外,也可構建科技政策協同度測度模型對政策以及人員進行績效評估,并在評估調整過程中注意與引導機制結合,彌補原有技術路徑與價值路徑的缺失,注重指標的可行性與可控性。對于政策協同度的測度結果,不僅要關注科技生產者、傳遞者、消費者、分解者、監管者等多方共贏,還要實現科技政策的價值最大化。此外,在生態調節的過程中還應注重科技政策生態場域環風險控制,即風險感知、風險識別、風險評估、風險管理的全風險生命周期的風險管控過程。在風險感知階段,科技政策生態系統的人員風險感知能力受其對行政法規、政府工作報告、專業文獻等掌握程度的影響,該階段的核心是對潛在風險的挖掘,如《美國量子網絡戰略構想》就明確提出要密切關注相關領域潛在風險。在風險識別階段,對風險進行確認和描述,可將風險劃分為模式變異觸發風險、資源變異觸發風險、能力變異觸發風險3 種類型。風險評估階段以人員為主體、政策為客體對風險進行分析,并與四調聯動機制測度模型結合進行風險等級劃分后進行風險評價,將風險進一步劃分為可控性風險與不可控性風險,最后進行風險管理。場域環風險控制機制的完善可縮小風險感知真空地帶,維護科技政策生態系統的和諧穩定。
科技政策生態模型對中國的適用性分析涉及兩個問題:一是科技政策生態模型在中國能否存在?二是科技政策生態模型對中國的科技發展起到什么作用?科技治理離不開日趨成熟的科技管理主體間的協同關系以及完善的科技治理政策與政策運行機制兩個前提,然而,中國至今尚未形成科技治理的完整生態體系與機制,多數科技利益主體面臨著不同程度的威脅。首先,中國科技治理發展過程多元和諧共生的政策生態體系是否完善,即使有針對科技的治理團體,但其治理程序的和諧性與生態性仍有疑問。其次,一元化的政策面對多元化的發展趨勢有可能會長期制約科技多元主體的自主成長。最后,在當前科技發展過程中,數據政策、人員、環境間的合作仍是一種流于形式的狀態。科技政策生態模型在中國是否具有適用性,首先應看在科技治理過程中是否存在政府之外的力量;其次要看在科技治理過程中是否已經產生主張多元治理的變革,且這些變革能對科技政策的發展具有作用。結合上述分析和中國科技治理的現實情況來看,除了政府力量外,存在企業、科研人員、數據中介等其他力量主體,但其他力量的作用并未在科技治理變革中達到預期成效。科技政策生態模型三環齒輪運行機制可有效整合各方力量,無論是對政策、人員還是對環境均有一定的適用性。具體分析如下:
(1)主體層。中國的科研水平與學科實力大幅上升,逐步成為量子計算優越性的國家,相關科研機構與科技企業的研發能力明顯上升,與之相關的政策要求日益增加,科技主管部門也以自上而下的方式制定相關政策、發展目標與戰略。政策的頒布與實施需要一整套完善、科學、合理的機制,科技政策生態模型溝通政策、環境與人員間聯系,使政策的頒布更加符合科技發展的需要。在人員環內部,對于源出方來說,科技政策生態模型三環運行機制多元主體參與使政策更加科學;對于運營方與監管方來說,多方參與可有效降低監管與運營成本;對于接受方來說,參與政策制定更加有利于對政策的理解。
(2)客體層。中國科技政策體系的特點主要表現為政策制定的主體由科技部向其他部門或非官方主體拓展,集權與分權相結合,政策制定方式向科學決策發展。三環機制無論是對政策客體還是科研客體都有較強的適用性:在政策客體方面,可滿足擴大政策規模、保障政策落實、提高政策效益的需要;在科研客體方面,不僅可以保障科技安全,也可激發科技創新活力。
(3)環境層。量子信息政策的主要目標是加強量子信息技術的基礎研究,鼓勵社會創新能力,促進量子信息技術與經濟融合發展。從宏觀環境看,三環機制是對科技政策體系的完善,符合實施大數據戰略的時代背景;從中觀環境看,三環機制有助于為科技事業的發展提供保障;從微觀環境看,三環機制有利于保障企業、相關中介機構、數據機構、科研人員等的合法權益。
綜上所述,科技政策生態模型可有效解決當前中國科學發展過程中遇到的一系列問題,而且,鑒于科學研發投資大、周期長、風險高,在中國執行嚴格的研發保護政策具有現實必要性。科技政策生態作為技術確權與保護的載體,其在中國的推廣必能受到廣大科研人員的支持,為包括量子信息技術在內的國際前沿科技在中國的擴散創造良好條件。高效的政策生態體系能夠確保研發人員收益、推進科學技術進步,但應注意科技政策生態的復雜化與多元化,不能忽略其對科技政策生態的本土化討論。
本研究從生態學視角看待科技政策的制定和改革,通過構建科技政策生態模型,刻畫了科技政策生態系統運行機制,強調將科技、科研人員、科研環境、科技政策有機結合,以此實現科技政策體系的多維化、動態化、生態化。政策研究人員可利用科技政策生態模型全面梳理科技政策發展規律,融合政策主體、政策環境、政策實施效果等多源數據進行政策部署,保證政策之間的協同化與體系化。通過研究發現,科技政策生態模型具有可實現整體布局治理、優先領域治理、科技生態自主治理的優勢。然而,對于三環齒輪運行機制系統內部各要素的細致劃分、要素間的關聯關系、科技政策生態鏈、科技政策生態網等相關理論,在后續仍需繼續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