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產業發展的技術、模式與專利戰略

李宗輝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江蘇南京 211106）

1 研究背景

隨著美國羅布樂思游戲公司以“元宇宙第一股”成功上市以及臉譜網（Facebook）改名為Meta 等標志性事件的發生，2021 年成為元宇宙元年。此后，阿里巴巴、字節跳動、騰訊、網易、微軟等國內外互聯網企業，以及西門子、寶馬、耐克、阿迪達斯、寶潔、博柏利、可口可樂等全球著名消費品牌也紛紛進行元宇宙產業布局。不僅如此，一些國家也將元宇宙產業發展上升到戰略全局的層面予以推進。2021 年5 月，韓國科學技術和信息通信部發起成立了元宇宙聯盟，該聯盟包括現代汽車株式會社、SK集團、LG 集團等200 多家韓國企業和組織，其目標是打造國家級增強現實平臺，并在未來向社會提供公共虛擬服務［1］。我國雖然迄今尚未出臺國家層面的元宇宙發展戰略，但是地方性相關政策已經層出不窮。2022 年，上海、北京、浙江、重慶、成都、廣州等20 多個省市都推出了各自的元宇宙相關產業發展規劃，希望在3 年～5 年內同時形成元宇宙經濟發展的規模、質量和輻射效應［2］。各地元宇宙產業發展目標的實現無疑離不開核心技術的創新和應用，除了一部分技術秘密外，高質量的專利則是這些核心技術最明顯的外部表征，因此，《浙江省元宇宙產業發展行動計劃（2023—2025 年）》就將“新申請元宇宙相關專利500 項以上”作為主要目標之一［3］。

有鑒于此，諸如“元宇宙產業發展主要的支撐技術有哪些？會經歷怎樣的發展模式？目前元宇宙產業發展的全球專利態勢如何？我國應采取何種專利戰略才能在這一數字經濟發展的新賽道上取得優異的成績？”等，都是值得研究的問題。IFI Claim曾于2022 年7 月20 日發布過一份簡要的元宇宙專利分析報告，回顧了過去5 年全球元宇宙相關專利的一些基本情況［4］。日本東京調研機構Cyber Creative Institute 也曾于2022 年11 月發布過全球元宇宙專利申請的排名。除此之外，國內外理論與實務界都較少從專利數據視角進行元宇宙產業發展狀況的公開研究，所以該視角下的研究仍有較大的探討空間。

2 元宇宙產業發展的支撐技術

元宇宙在近年來的產業落實具有技術、經濟和社會上的必然性，因此，在分析元宇宙相關專利現狀之前，有必要從一般意義上了解和認識元宇宙產業發展的主要支撐技術。元宇宙又被稱為“下一代互聯網”，其實質上是若干最新網絡和智能技術集成的結果。一般認為，支撐元宇宙發展的有六大核心技術，即區塊鏈技術（blockchain）、交互技術（interactive technique）、電子游戲技術（game）、人工智能技術（artificial intelligence）、網絡及運算技術（network and computing）和物聯網技術（internet of things），這6 種技術的英文首字母相連剛好是“BIGANT”，所以元宇宙的核心支撐技術又被形象地稱為“大螞蟻”［5］。

區塊鏈本質上是一種網絡環境下的分布式共享賬本，具有可追溯、不可篡改、公開透明、去中心化的特性。在元宇宙中，區塊鏈技術可用于知識產權、數據產權和虛擬物品所有權等財產權的確認工作，從而使得元宇宙的每一個參與者都能無后顧之憂地自由發揮其想象力和創造力。區塊鏈還可以通過智能合約的方式來幫助元宇宙用戶執行較為簡單的交易，并起到公示公信、促進交易便捷和保障交易安全的作用。用于交易支付的“貨幣”同樣是基于區塊鏈技術原理而創設的數字貨幣，也即非同質化通證（NFT）［6］。從這個意義上講，區塊鏈技術為元宇宙中創意經濟生活的開展提供了基本的工具、平臺和機制，同時還奠定了元宇宙與現實世界連接和融合的重要基礎。

交互技術是元宇宙作為三維形態的互聯網能夠賦予用戶以沉浸式體驗和逼真性效果的關鍵。交互技術具體包括虛擬現實技術、增強現實技術、混合現實技術、全息影像技術、腦機接口技術和體感技術等［7］。虛擬現實是指綜合運用計算機、電子信息和仿真技術打造虛擬環境和仿真空間的技術。增強現實是將計算機生成的虛擬物品或景象合成到用戶所見真實世界中的交互性可視化技術?；旌犀F實是指通過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技術的組合應用，生成虛實相融的可視化環境，使所有用戶與虛擬數字人都可以在其中實時共存并進行交互［8］。全息影像技術利用光的干涉將光線的光強和相位信息存儲下來得到全息圖像，傳統的光學全息技術利用光的干涉得到實物的全息圖，而計算全息技術則無需有實物的存在即可利用數字計算生成全息圖［9］。腦機接口技術是指通過將人的大腦信號解碼成計算機可識別的指令，將人類神經世界與外部現實或虛擬空間連接起來，具體包括腦電信號采集、腦信號處理、設備控制及信息反饋4 個步驟［10］。體感技術是指讓用戶不必借助計算機輸入設備而是通過直接控制身體的動作即可與虛擬環境中的人和事物進行交互的技術。

電子游戲技術與元宇宙有著直接而緊密的聯系，從某種意義上講，元宇宙即是以電子游戲的方式引起人們廣泛關注并得到應用拓展的。電子游戲技術的核心在于游戲引擎設計技術，包括渲染引擎、物理系統、碰撞探測系統、光影、動畫、粒子特效、音效、腳本引擎、插件、場景管理、編輯工具等［11］，其中的實時渲染技術與編輯工具中的3D 建模技術對于游戲角色、場景和各種其他元素的創造，以及與前述虛擬現實、增強現實和混合現實技術的結合，使用戶同時以創作者和玩家的身份參與元宇宙游戲，具有較為關鍵的串聯和銜接作用。

人工智能是綜合計算機科學、神經科學、統計學和社會科學等交叉學科知識，來研究、開發用于模擬、延伸和擴展人的智能的理論、方法、技術及應用系統的一門新的技術科學［12］。人工智能技術主要包括機器學習、計算機視覺、自然語言處理、語音識別和機器人等。在元宇宙的構建和運行中，人工智能技術可以幫助實現數字孿生、數字虛擬人、個性化數字化身和無障礙溝通［13］。

網絡及運算技術是人工智能和其他技術能夠在元宇宙中大放異彩的基礎。元宇宙中視聽、三維和實時數據的傳輸要求網絡具有大帶寬、低延遲、高性能的特點，5G 和6G 通信網絡的建設和應用正在不斷滿足這種需求。運算技術中的云計算采用虛擬化技術，可以統籌協調中央處理器、圖形處理器、網絡、存儲、操作系統等計算資源，并克服軟硬件兼容的困難，使元宇宙用戶不受硬件和時空限制，滿足其數據處理的多樣性和不均衡性。云計算的虛擬化還可以很方便地擴展計算資源，能夠進行海量數據計算的同時也具有很強的可靠性［14］。邊緣計算技術則可以在最接近元宇宙用戶和終端設備的地方實現計算、存儲和傳輸數據，從而大大減少用戶體驗的時延［15］。

物聯網技術是元宇宙中連接虛擬空間與現實空間的重要技術，其以無線射頻識別（RFID）和傳感器技術為基礎，發展為包括數據采集、傳感器網絡組網和協同信息處理在內的感知層技術，互聯網、異構網融合無線接入等網絡層技術，以及相關應用層技術在內的技術系統［16］。感知層的RFID 和傳感器技術主要用于現實世界和虛擬空間數據的采集，具有遠距離、讀取快速、穿透力強、效率高、存儲量大等特點，構成了元宇宙的感覺器官，是元宇宙感知萬物的信息來源。網絡層技術是將感知層采集的數據通過嵌入式系統處理后，以無線網絡方式傳送到服務端［17］。應用層技術則是根據實際需求所部署的通信協議，負責設備間的數據交換和通信，實現元宇宙的“萬物互聯”［18］。

3 元宇宙產業發展的多元模式

隨著上述支撐技術的不斷進步和成熟，元宇宙的應用也會逐步得到擴展和泛化，從社交元宇宙、商業元宇宙、工業元宇宙發展成全景元宇宙［19］。

社交元宇宙乃至所有元宇宙的初始實踐形態都是創造了某種虛擬世界的電子游戲。早在2002 年，由美國林登實驗室開發的游戲“第二人生”便具有了元宇宙的雛形。在“第二人生”中，人們相遇、對話、表演、旅行、購物、開會、研討、上課、角色扮演，還可以設定虛擬化身的皮膚，制作房屋、汽車、裝飾、服裝等產品，并進行各種交易。此后，日、韓、美的代表性游戲公司陸續推出了“集合啦！動物森友會”“寶可夢GO”“我的世界”“羅布樂思”和“堡壘之夜”等元宇宙游戲，并大多都吸引了千萬名以上的玩家用戶［20］。元宇宙游戲由于擺脫了傳統網絡游戲單純對抗打斗、闖關升級和增加積分等的模式限制，而是創建了一個與現實世界對應甚至相通的虛擬世界，并且這種創建工作大部分是由分散的海量玩家完成的，所以實質上是以游戲為媒介和平臺拓展了所有玩家用戶的社交生活。在此基礎上，Meta、Soul 等平臺就構建了更加廣闊的社交元宇宙，使帶有各類興趣標簽的用戶可以進行具身性、在場性的網絡社交，并且可以更加突出自我個性和情感表達［21］。

社交生活中必然包含大量的經濟活動和消費行為，商業元宇宙自然而然隨之形成。元宇宙中的商業活動首先圍繞著用戶創作或設計的虛擬人形象、游戲元素或小游戲、其他數字版權作品等用戶生成內容以及非版權性NFT 的轉讓或許可展開，與之密切相連的是對各類版權作品在元宇宙中的商業化表演和傳播，包括演唱會、新聞出版、美術展覽、綜藝表演和影視放映等［22］。在“直播帶貨”模式興起的背景下，元宇宙中的這些文藝娛樂表演開始與廣告零售全面結合，疊加相互關聯、不斷衍生的產品服務類別，多維視角、虛實相融的沉浸式購物體驗以及數智化的物流體系，共同促進了元宇宙電子商務的蓬勃發展［23］。而NFT 這種數字貨幣支付方式也決定了元宇宙必然會帶來金融領域的變革。這種變革以場景金融的發展為主要特征，具體來講，元宇宙提升了場景金融的服務效能，實現了場景金融的虛實融合，改變了場景金融中的客戶交互方式，以及全面提升了場景金融中的客戶體驗質量［24］。

元宇宙虛實相融、場景交互、萬物互聯的特點不僅給商業流通和金融應用帶來了極大的便利，而且可以成就制造業的智能革新，建成研發設計、生產制造、營銷管理和售后服務一體化的工業元宇宙。工業元宇宙有機集成勞動力、生產工具、生產資料等生產要素，整合各種軟硬件設施，實現機器之間互聯互通、互相操作，并且不斷強化各生產單元的功能和彼此之間的聯系，促進生產系統的可靠性、有效性和持續改進性，實現協調發展和迭代創新［25］。就研發設計而言，在工業元宇宙中，很多原本受現實世界中物理材料的硬度、重量、體積，環境的溫度、濕度，海量數據計算以及潛在風險等因素限制或影響的研發實驗都可以順利開展，并且因為沒有物理毀壞或損耗而大幅降低了研發成本，所以能夠極大地提高技術研發的效率、安全性和市場適應性［26］。就生產制造而言，工業元宇宙既映射、延伸和拓展了現實世界的生產操作，又使一些在現實世界中無法完成的制造成為現實，還在虛擬空間中模擬構建管理實體工業生產流程的體系，賦能工業生產各環節和場景，使工業企業達到降低成本、提高生產效率的目的［27］。就營銷管理和售后服務而言，工業元宇宙所能帶來的便利在更早階段的社交和商業元宇宙都已經呈現。

元宇宙發展的成熟模式將是與現實社會融為一體的全景元宇宙。在這樣的元宇宙中，不僅是游戲、社交、娛樂、商業、生產等營利性經濟活動十分繁榮興盛，教育、醫療、政務、司法等公益性或公共性事務同樣可以得到更好重塑。元宇宙中的教育不僅為每一個學習者提供了極為豐富多樣的資源，而且能夠創新教育理念、教育模式、教育方式和教育評價體系，使一切情景化的教育成為可能，以及通過精準的學習者畫像實現真正的因材施教和個性化培養［28］。元宇宙中的醫療在治療場景、個體預防和疫情防控、康復和健康管理以及醫療教學和科研等方面都有相當突出的特點，能夠有效解決現實世界醫療和醫學發展中很多較為棘手的難題［29］。元宇宙對政務處理的積極影響主要體現在權力主體角色重構、社會數據挖掘利用以及虛實空間搭建銜接等方面，通過這些智能化思維和技術手段，可以逐步建成反應迅速、協同高效的數字法治政府［30］。元宇宙在司法方面可以實時完成文書送達、遠程開展訴訟庭審、擬態進行舉證質證、模擬還原案件事實、多方推進糾紛調解以及聚類歸納案件裁判等，因而極大地提高了糾紛解決的智能化水平，更好地保障了當事人的合法權益［31］。

4 元宇宙產業發展的全球專利態勢

為探明相關技術在元宇宙產業發展上述多元化模式中的應用情況，筆者以“metaverse”為關鍵詞，在德溫特創新（Derwent innovation）專利分析數據庫中進行檢索，截至2022 年12 月29 日，共獲得仍處于有效狀態的元宇宙相關專利648 件（以下簡稱“樣本”）。由于數據庫算法設定嚴格程度和檢索方法差異等方面的原因，與IFI Claim、Cyber Creative Institute 調研報告中的數據相比，該檢索結果數據明顯要少很多，但是以該數據為基礎進行分析仍然可以大致確定元宇宙全球專利的基本態勢。

從專利授權時間來看，在2011 年之前，除了2009 年有11 件專利外，其他各年的授權專利都為個位數，而2021 年授權的專利為52 件，2022 年則為263 件，這兩年授權的專利共占所有元宇宙專利的48.6%，非常直觀地反映出元宇宙元年開啟以后相關專利數量隨之急劇增長的現實。2007 年誕生了第一件也是當年唯一的一件元宇宙專利——“用于在對象中產生行為的裝置和方法”，由英國電信公共有限公司在印度獲得授權，具體的發明內容是在諸如電腦游戲中的虛擬對象行為轉換器，映射虛擬對象例如由不同參與者指定的不同人群之虛擬化身的行為。可見其主要是應用于電子游戲的專利技術。英國電信公共有限公司于2009 年在印度又獲得了一件“為一個對象生成行為和為同一對象生成行為控制器的方法”專利，發明內容與前一專利十分接近。不過，令人意外的是，此后英國電信公共有限公司再沒有獲得元宇宙相關專利授權。

從專利授權國家來看，美國專利有204 件，韓國專利有173 件，中國專利有110 件（含臺灣省的3 件），日本專利有85 件，歐洲專利有14 件，通過PCT 申請獲得多國授權的專利有33 件，加拿大專利有8 件，俄羅斯專利有4 件，澳大利亞專利有4 件。這也大致反映了元宇宙產業在全球發展的狀況和相關地區市場對投資者的吸引力?；趯＠麛盗繉＠麢嗳诉M行排名，排名前十的依次是IBM（56件）、COLOPL 株式會社（47 件）、三星電子有限公司（25 件）、美國Virtuix 公司創始人兼CEO——Goetgeluk Jan（19 件）、微軟技術許可有限公司（15 件）、迪士尼企業有限責任公司（12 件）、美國HoloGirls 公司的CEO——Shuster Brian Mark（11件）、Shuster Gary Stephen（11 件）、美 國Magic Leap 公司（9 件）、韓國嘉泉大學產學合作財團（Gachon University of Industry-Academic Cooperation Foundation）（7 件）。前10 名專利權人擁有的專利數量占樣本專利總數的32.7%，反映了一定的技術集中度；而美國、韓國專利權人占據其中九位，這與它們在專利授權國家中排名前兩位的情況具有正向關聯。此外，從前10 名專利權人的所屬行業來看，元宇宙專利的應用呈現出傳統電子信息巨頭企業與新興娛樂公司并駕齊驅的局面。從專利的前向引用頻次來看，排名前十的專利權人依次為美國動視出版公司（Activision Publishing,Inc.）、韓國AFUN 交互公司、法國阿爾卡特朗訊公司（Alcatel-Lucent）、蘋果公司、萬代株式會社、百度在線網絡技術（北京）有限公司、中國銀行有限公司、COLOPL 株式會社、韓國十字工作有限公司（Cross Job Co.Ltd.）、韓國Coding &Play 公司，分別擁有6、3、4、4、3、2、3、47、3、3 件相關專利。由此可見，元宇宙專利的質量與專利權人所擁有的元宇宙專利數量幾乎沒有必然聯系，不少公司盡管只有幾件元宇宙專利，但是卻可能擁有較高的質量，成為眾多在后元宇宙專利研發申請時必須引證和比對的現有技術。這就意味著在元宇宙技術研發中，起步較晚或者實力較弱的公司也完全可能憑借開拓性發明或突破性創新取得某一方面的競爭優勢。根據國際專利分類（IPC），樣本專利大多交叉分布在如表1 所示的技術領域。

表1 樣本專利IPC 類別分布

從前述“大螞蟻”所代表的元宇宙6 種支撐技術維度來看，在樣本專利中，發明名稱明確包含“區塊鏈”的有6 件，其中包括4 件韓國專利、1 件美國專利和1 件多國專利；包含“虛擬現實、增強現實或混合現實”的有98 件，其中大多包含“虛擬現實”，包含“交互”的有30 件；包含“游戲”的有28 件；包含“人工智能”的有7 件，其中有6 件韓國專利和1 件多國專利；包含“網絡”的有8 件，其中有5 件美國專利、2 件韓國專利和1 件多國專利；包含“計算”的有1 件，為中國專利；包含“物聯網”的有1 件，也是中國專利，包含“通信”的有35 件。從應用視角來看，樣本專利發明名稱中除了前述包含“游戲”的28 件外，包含“表演”的有17 件，其中有8 件韓國專利、4 件加拿大專利、3 件日本專利和2 件美國專利；包含“娛樂”的有2 件，都是日本專利；包含“銷售”的有4 件，分別為2 件韓國專利和2 件日本專利；包含“商業”的有5 件，分別為3 件韓國專利、1 件中國專利和1 件美國專利；包含“經濟”的有3 件，分別為2 件韓國專利和1件多國專利；包含“教育”的有2 件，都是韓國專利；包含“醫療”的有3 件，分別為2 件韓國專利和1件中國專利；包含“健康”的有4 件，分別為2 件韓國專利和2 件中國專利；明確與“制造”相關的專利有1 件，系美國京瓷SLD 激光有限公司（Kyocera SLD Laser）的“可制造含鎵和氮的單頻激光二極管”專利。

雖然從發明名稱中能夠直接看出技術和應用領域的元宇宙專利占樣本比例不高，但是結合前述元宇宙專利所屬IPC 分類的情況，還是能夠大致勾勒出目前全球元宇宙專利的產業實踐圖景。從技術上看，元宇宙專利最為集中的是與數字孿生、虛實相融場景搭建密切相關的交互技術，尤其是在元宇宙產業興起之前基礎較好的虛擬現實技術。作為前元宇宙形態的電子游戲技術同樣產生了較多數量的元宇宙相關專利。其他的元宇宙專利則以圖像、視聽數據的處理、無線通信和光學元器件為主要內容，可能涉及人工智能、網絡運算和物聯網技術等。從應用上看，元宇宙專利應用最多也最為成熟的仍然是游戲產業，其次是與游戲密切相關的娛樂表演行業，再次是銷售、商業和經濟管理領域，而教育、醫療、制造行業和其他經濟社會領域的元宇宙專利則明顯較為稀缺。

5 我國元宇宙產業發展的專利戰略

對目前全球元宇宙專利的數量、質量、地區分布、專利權人排名、所屬技術領域和主要應用行業有了大致了解，有助于有的放矢、重點突出地制定和實施我國元宇宙產業發展的專利戰略。

首先，我們不應滿足于目前僅有地方分散性元宇宙產業發展戰略的現狀，還是需要國家進行頂層設計，從而便于統籌全局、整合資源、協同推進，并將專利戰略作為該發展戰略的基礎組成部分［32］。元宇宙產業發展戰略應當在《“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的框架下制定，尤其是契合其中推動產業數字化轉型和提高數字產業化水平的部分，具體可以由國務院辦公廳組織工業和信息化部以及國家知識產權局等部門聯合出臺。就其中的專利戰略，工業和信息化部可以先對我國關鍵數字基礎設施的情況進行梳理總結，尤其是5G、6G 通信網絡和物聯網等與元宇宙技術開發密切相關的數字基礎設施，進而提出合理的近期發展目標［33］；國家知識產權局也應當利用自己作為專利管理部門擁有的信息和工具優勢及時發布元宇宙產業專利分析報告，并定期更新，以供相關企業作為研發參考，同時，該分析報告應當重點關注國際國內比較，即已經在各種形式的跨國元宇宙中投入實踐的國內外專利，特別是屬于同一細分技術或行業領域、具有直接競爭關系的專利；其他中央管理部門則可以對自己主管行業領域中元宇宙的實踐現狀和未來需求進行總結，并提出可以企及的技術創新目標和切實可行的系統推進方案。

其次，依據以上所分析的目前全球元宇宙產業專利態勢，結合相關技術發展的綜合情況，企業可以根據不同技術和行業特點確定各自的元宇宙專利開發戰略。具體來講，在元宇宙的“大螞蟻”技術架構中，區塊鏈技術目前在虛擬人生成顯示、共享交易平臺構建和數字資產管理存證方面應用相對較多，而智能合約技術仍有較大的拓展空間。此外，區塊鏈如何與云計算、邊緣計算技術結合以更好地進行元宇宙中通信計算資源的管理，提升區塊鏈的可擴展性和互操作性，也是值得重點關注的專利研發方向［34］。交互技術中的虛擬現實技術在元宇宙中的應用已經相當普遍和成熟，需要重點突破的專利研發方向是增強現實和混合現實技術，以及與物聯網密切關聯的智能穿戴設備等交互式硬件［35］。當然，腦機接口技術同樣是值得深入探索的專利開發方向。電子游戲技術領域中的元宇宙專利，目前較多涉及游戲角色、裝置、場景和操作方法等方面，而契合元宇宙去中心化創作特色的編輯工具類型的專利則相對較少，雖然這與元宇宙自由免費、開放共享式的創作模式有一定關系，但相關企業仍然可以將開發足以吸引用戶付費使用的編輯工具專利作為技術創新的目標之一。人工智能技術領域的元宇宙專利目前主要被用于虛擬人的行為引導以及一些簡單的商業服務，而涉及與用戶合作或者獨立進行創造性活動以完善元宇宙構建的高級人工智能仍有很大的專利開發空間。與前面4 種技術相比，面向元宇宙的網絡運算技術和物聯網技術在整體上可能更加薄弱，需要圍繞各類元宇宙中的海量數據處理和萬物互聯需求進行有針對性的設計［36］，難度也相對較大，但絕對是可以尋求專利突破性進展和差異化發展的方向。值得注意的是，本研究為了論述方便而對元宇宙“大螞蟻”技術架構中每一類技術的專利研發策略進行了單獨分析，但在實踐中，市場主體極少僅單單就一類技術進行適應元宇宙的研發，往往都是將它們有機結合在一起完成各種發明創造。

再次，元宇宙產業發展的專利戰略應當根據不同應用模式中的專利現狀而有所側重，力爭取得差異化創新優勢。具體來講，就游戲等社交元宇宙和娛樂、電商、金融等商業元宇宙應用而言，雖然韓國、日本和美國企業等可能目前在專利數量方面有一定的優勢，但是我國相關網絡服務商擁有較為龐大的前期用戶基礎，可以利用用戶的路徑依賴抓緊進行現有產品或服務的元宇宙化改造，研發出相應的核心專利以鞏固自己的市場鎖定效應。當然，這些企業也可以采取合資經營、兼并收購和尋求知識產權許可等方式與相關專利權人強強合作，形成疊加優勢［37］。另一方面，我國相關企業需要加強場景渲染、3D 建模、虛擬人創造、沉浸式電商系統等目前專利數量相對不多的社交、商業元宇宙關鍵技術研發，以保持自己在未來的市場競爭力［38］。進而言之，工業元宇宙和全景元宇宙是我國企業有機會實現“彎道超車”的領域。目前在生產制造、教育和醫療等行業的元宇宙專利還較為稀缺，我國相關企業可以面向這些行業的元宇宙應用加強擴展現實、人工智能和物聯網等技術的專利研發，并將傳統的資源優勢、人力優勢、規模優勢和數據優勢等轉化為數字優勢［39］。

最后，地方政府不應追求“大而全”的元宇宙產業發展目標，而應當在國家整體戰略布局之下，以相關專利研發和應用為基礎制定具有本地特色的元宇宙產業發展戰略。具體來講，地方政府應先進行本地區元宇宙相關專利及其實施現狀的摸底調查，對本地區元宇宙產業發展的技術實力、產業水平和比較競爭優勢進行完整清晰的分析梳理；然后，地方政府應以該比較競爭優勢為中心，引導和整合本地區的資金、人才、設備、園區、項目等創新資源，加強專利技術開發，不斷鞏固和擴大該比較競爭優勢，力爭形成本地區的元宇宙特色產業集群。在這種創新資源整合中，產學研合作是較為重要的路徑；此外，由政府財政支持的公共研發機構也應當圍繞本地區的比較競爭優勢和其他元宇宙通用技術進行專利研發，從而形成與市場驅動之技術創新的合力，增強本地區元宇宙產業發展的綜合競爭力。值得注意的是，地方元宇宙產業發展的專利戰略固然應當有一定的專利數量追求，但更為關鍵的是專利質量。高質量的專利既可以突破大公司的技術封鎖和奠定企業的錯位競爭優勢，又可以作為企業拓展市場的許可利器，還可以成為相關元宇宙行業在某一方面的技術標桿［40］。

6 結論

元宇宙產業發展是以相關創新技術的集成為基礎，而專利則是創新技術的重要表征。從區塊鏈、交互技術、電子游戲技術、人工智能技術、網絡運算技術和物聯網技術等元宇宙產業發展的“大螞蟻”技術架構以及社交元宇宙、商業元宇宙、工業元宇宙和全景元宇宙的應用模式出發，對全球元宇宙相關專利的各國授權數量、專利權人排名、專利引證情況、技術領域分布和產業實施狀態等做了粗略分析，并據此提出我國元宇宙產業發展的專利戰略。由于元宇宙本身并非專業的技術概念，其六大支撐技術也都可用于元宇宙以外的場景，所以本研究主要以關鍵詞進行檢索和采取聚類分析的方法會存在一定局限性，更全面、深入和精準的相關專利研究還有待學界同仁采用更加科學合理、邏輯縝密的數據統計方法和實證分析模型展開，或者圍繞著某一特定類型專利技術在某一具體產業應用領域的實施現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