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學文憑考試地理學科測評框架評介*

邱麗云 蘇小兵

（1.香港大學 地理系,香港 999077; 2.華東師范大學 教師教育學院,上海 200062）

一、引言

香港中學文憑考試（DSE）是衡量香港高中學生學業水平的統一性公開考核項目，與內地的“高考”類似。目前內地高考正處于深化改革階段，普通高中地理課程標準中提出要構建科學測評地理學科核心素養發展水平的框架。[1]而DSE作為國際認可的教育評價項目，分析其測評框架有助于深化對大規模選拔性考試的理解，為內地高中地理核心素養發展水平測評框架研究提供借鑒。

從2009年起，香港高中教育推行“三三四”學制。在新學制下，香港所有學生均可以在九年基礎教育結束后繼續接受高中教育。[2]根據新學制規定，學生需要從地理、歷史、會計、商業等二十個選修科目中選擇2～3門，選修科目占總課時的20%～30%。學生一般在高中課程完結時參加DSE。

綜上所述，香港高中地理的學科性質、學習時長以及評估方式與內地高中地理具有相似之處。DSE是香港新課程改革的重要成果之一，梳理其測評框架，可以豐富內地高中地理測評框架的研究范式。本文基于相關文獻閱讀，參考香港課程與評估相關文件，建構香港高中地理學科測評框架。基于此框架，本文對近年來香港DSE地理學科試題進行分析，歸納該測評框架的特點，以期為搭建高中地理學科核心素養測評框架提供參考。

二、香港高中地理的課程架構

為實現地理學科培養目標，2022年香港課程發展議會與考評局重新修訂的《地理課程及評估指引（中四至中六）》中搭建了高中地理課程架構，如圖1所示。考評局規定了學生在高中階段需要掌握的重要地理知識、技能和價值觀，并要求香港各中學的地理課程和“教—學—評”活動均以該課程架構為重要依據，該架構指出香港高中地理課程由三部分組成：必修、選修和實地考察。[3]

圖1 香港高中地理課程架構

三、香港高中地理考試的測評框架

許多關注教育評估的學者對香港中學各科考試進行了相關研究，其評介思路可以作為本文建構測評框架的參考。[4][5][6]本文在文獻閱讀基礎上，梳理考評局頒發的《地理課程及評估指引》（以下簡稱“指引”），建構宏觀的香港高中地理考試測評框架。

該測評框架由學科能力、知識主題、學科情境以及評價方式四部分組成，如圖2所示。不同的知識主題依托不同的情境，組合成多樣的測評內容，旨在測評學生的地理學科能力。學科能力分為三個維度，各維度間呈遞進關系，測評以校本評核或公開評核兩種方式進行。

圖2 香港高中地理考試測評框架

1.學科能力

香港高中地理考試的主要目的是通過不同的測評方式和工具全面測量學生的地理學科能力水平。指引對學生的“地理學科能力”進行了全面的概括，但不足的是，通常一句話涵蓋多個能力點，如說明自然和人文作用和各自及相互之間的作用，如何形成不同規模的地理形態，并引致不同地方和環境隨時間空間的變化而出現轉變。[7]學生既需要解釋自然環境和人類活動對地理事物的影響，同時還要學會預測地理事物的未來變化趨勢。解釋和預測是不同層次的能力水平，如果不加以區分，不同能力水平容易混淆，難以達到精細評估的效果。本文對香港考評局文件中的地理學科能力進行更細維度的劃分，歸納出香港中學考試要求學生具備的地理學科能力，如表1所示。[8]

表1 香港中學文憑考試要求學生具備的地理學科能力

除了上表展示的地理學科特殊能力以外，香港考評局還要求學生具備共通能力（即一般能力），如溝通合作能力、信息甄別能力、邏輯推理能力和綜合分析能力。

其中，特征權值在0到1之間。W(i,d)為詞i在電子郵件中的權值，if(i,d)為詞i在郵件中出現的頻率，M是訓練集的總數，n為訓練集中出現i的內容總數，分母表示歸一化因子。

2.知識主題

香港高中地理測評的知識主題與課程架構中的學習主題一致，由必修、選修與實地考察這三部分組成。其中，必修部分考查三個學科主題，具體可細分為七個單元議題以及若干個基本問題；選修部分則考查四個單元；實地考察的題目滲透于必修和選修部分的考題中。本文參考香港高中地理的課程架構，對香港必修部分的考查內容之間的邏輯關系進行梳理，如圖3所示，同時從測評的角度詳細闡述必修測評主題內容以及選修主題，如表2所示。從測評比重而言，必修部分占據四分之三，是主要的測評內容。

表2 香港高中地理的測評主題

圖3 香港高中地理測評主題必修部分的組成架構

3.學科情境

地理學科能力是指學生在應對各種劣構的、真實的、不確定性的情境時所展現的素養。若要合理測評學生的地理學科能力，需依賴多樣的、合理的、真實的任務情境。[9]情境作為激發學生解決地理學科問題的觸發器，是測評框架中必不可少的元素。考評局希望在地理學科測評中創設豐富、真實且貼近生活的情境，以考查學生不同維度的學科能力水平。[10]此外，考評局在指引中頻繁提及“生產環境”和“學術性強的單元知識”，即在測評中需要生活實踐情境、生產情境和學術情境，其關系和內涵如表3所示。

表3 香港高中地理考試情境分類

4.評價方式

對于學生地理學科能力的評估，考評局設計了多樣的評估方式。從時間維度上，包括階段性評估和總結性評估。從方式上，包括校本評核和公開評核。校本評核的方式多樣，如課堂上的口頭問答、課后的作業批改與反饋、學生根據自評核對表開展自評或同伴互評。上述評價結果均收錄于學習歷程檔案，作為學生高中階段學習成果的參考。

不同于豐富多樣的校本評核，公開評核則特指每年一度的DSE。校本評核操作方式以及評分標準的多樣性導致了成績缺乏橫向可比性，現階段地理學科校本評核的結果不納入最后的DSE成績總分，僅作為學生階段性學習成果的反思參考。

四、香港中學文憑考試試題分析

基于上文建構的測評框架，本文選取近年來地理學科DSE試題為樣本，分析測評框架在DSE中的具體表現。

2019年后，為了評價學生解決真實地理問題的能力，香港考評局制定了新的評核大綱，把“實地考察問答題”作為一個獨立的題型，如表4所示，考試時長也相應地增加了十五分鐘。

表4 2019年至今香港中學文憑考試地理學科試題結構

1.學科能力

本文梳理出香港考評局要求的三個大類六個子類別的高中地理學科能力。為了具體地呈現上述能力點在DSE試題中的表現形式，本文選取2022年的DSE試題進行定量分析，如圖4所示。2022年的DSE試卷全面覆蓋了六個地理學科能力點，其中“理解和分析”這一能力點的考題最多，“計算和技能”的相關題目所占比例最低。

圖4 2022年DSE試題地理學科能力點統計圖

“觀察和記憶”屬于基礎層次的能力要求，一般在選擇題或主觀題的第一問中考查。以選擇題第1題為例，學生需要翻閱香港地圖，根據坐標定位到相應位置，再識別圖例。此類題目的難度偏小，在試題中的比例偏低。

【例】參閱所附的香港地圖摘錄（1:20000），從格網坐標938832的公路支線至格網坐標934825的公路支線的一段小徑途經_____。

（1）林地 （2）耕地 （3）寮屋

A.只有（1）及（2） B.只有（1）及（3）

C.只有（2）及（3） D.（1）（2）及（3）

“概括和歸納”指的是學生根據材料描述地理事物、事件、現象的分布和特征。例如乙部的第4題，材料提供某熱帶雨林的植被結構圖以及當地的氣候數據，學生需要根據圖片信息描述該地的植被結構特征。此類題目難度偏低，大部分主觀題的第一問都是圍繞此能力點進行設問。

“計算和技能”從屬于“實踐應用”這一能力點，香港重視學生的地理實踐探究能力，從2019年開始設置占比15%的“實地考察題”。考評局一般提前三年公布每年DSE “實地考察題”的考察主題，旨在幫助師生有計劃且有針對性地開展實地考察。2022年DSE實地考察的主題是“河流”，試題的材料呈現了一組學生在香港開展河流的考察指引以及學生收集河道四個地點的流速數據。根據上述材料，學生需要解答以下問題：（1）指出本次考察日期的優缺點并說明理由；（2）描述使用表中所列的工具測量河流深度和寬度的方法，繪制河道橫切面圖；（3）說出數據處理方式以驗證某個假設；（4）評價本次考察的數據收集方法并提出改進建議。縱觀上述四個問題可以發現，香港考評局由淺入深地考查了學生的地理數據收集、表達、組織、分析能力以及對地理問題解決方案的評估能力。

“理解和分析”是香港高中學生必備的能力之一，在DSE中約一半試題都以此能力點為目標設置了不同的情境和任務。例如選擇題第9題呈現某河段實景圖，詢問該河段的成因；主觀題乙部第2題呈現某海岸地貌實景圖，學生需要繪圖解釋該地貌的形成過程，并解釋人類活動如何影響該地貌形態。描述地理事物過程以及分析地理事物因果關系是地理學科特有的考查方式，因此與該能力點相關的試題出現較多。

“預測和推論”以及“評價規劃”都屬于高階能力點，對學生的綜合思維要求較高。例如2020年試卷二的乙部第7題需要學生在說明香港國際機場優勢的基礎上，討論第三跑道建成后是否有利于香港國際機場保持這些優勢。截至考試前，香港國際機場第三跑道仍處于施工階段，因此學生需要結合香港地理位置、香港交通發展特點以及未來國際航空需求等背景知識綜合考慮方可做出預測。“評價規劃”這一能力點的考法比較固定，試卷一的大部分主觀題最后一問都是要求學生基于材料回答某項管理策略是否可以解決材料中呈現的地理問題，如討論某地采用的這些農業管理方法是否能改善當地的糧食供應。此外，“評價規劃”類題目還會考查學生對地理事物分布特征的評價，如說出某地土地利用類型分布的優缺點。

綜上，六個地理學科能力點在DSE試卷中的分布較為固定，主觀題以及客觀題的前1～2個問題都圍繞“觀察和記憶”以及“概括和歸納”進行設問，以良構問題為主，答案唯一。“計算和技能”這一能力點的題目集中分布于乙部的“實地考察題”中，一般設置4～5個問題，主要是對地理實地考察方案的評價，或是對收集數據的分析等，設問方式多樣。“理解和分析”類的考題最多，分布于不同的題型中。高階能力點“預測和推論”以及“評價規劃”主要以開放性問題出現，學生需要以短文章的形式呈現答案。

2.學科情境

情境作為評價體系的載體，圍繞問題，借助圖表、文字等形式呈現背景信息，多樣化的試題情境有利于激活學生多層次的地理學科能力。香港高中地理試題情境框架表明地理學科試題情境可分為生活實踐情境和學習探索情境，后者又細分為生產情境和學術情境。依據此框架，本文對2019年至今的四份DSE試卷中的情境類型進行統計。總體而言，香港高中地理DSE試題涵蓋了生活、生產和學術三種情境，三種情境的比例相當且呈現動態變化如圖5所示。

圖5 2019～2022年DSE試題地理學科情境統計圖

為了更具體呈現香港高中地理DSE試題中多樣化的情境，本文基于情境認知分析視角，綜合考評局相關文件和相關研究，從情境來源、情境材料、情境呈現方式、情境要素以及情境質量這五個方面分析典型試題，歸納試題情境特征，如圖6所示。

圖6 2022年DSE試題乙部第3題情境分析

綜上，地理DSE試題情境的選材具有本土性和真實性。以生活情境類試題為例，試卷中大多呈現香港本土的實景圖片，如海岸景觀圖、山體滑坡圖等。此類情境可以激發學生的主體參與性和社會責任感，在與情境的交互過程中，學生在完成任務、獲取分數的同時，也是在為香港發展中遇到的問題出謀劃策。另一類真實性情境的試題則常出現于DSE客觀題的最后一題，通常讓學生討論香港政府的某項策略是否適用于情境中出現的問題。此類題目提升了學生對公共事務的關注度和參與感，學生以未來城市主人翁的身份評估現階段的政策。在此過程中，學生以地理學科能力為基礎，在解決微觀實際問題中深化對宏觀社會政策的理解。香港高中地理DSE試題情境實踐性強，鼓勵學生多角度、批判性地看待已有的地理問題解決政策，重視學生的地理知識應用能力。

3.評分方式

DSE的客觀題評分方式有兩種，體現為“采點積分”和“分層賦分”相結合。良構問題一般采取“采點積分”。例如解釋A地區構造災害的成因此類簡單的問答題目，評卷參考中一般給出多于分值2～3個答案，如3分的題目有5個參考答案，學生只要回答出其中3個即為滿分。為了避免學生堆砌答案，考評局的評分參考中強調“若試題列明要求答案的數量，而學生給予多余要求的答案，多答的部分則不會評閱”。

開放性的劣構題目采用的是“分層賦分”，如解釋生物量在熱帶雨林養分循環中的相對重要性，并討論現代農耕方式對熱帶雨林養分循環的影響。該題滿分12分，學生需要呈現短文章式答案而非分點作答。考試結束后，考評局從學生答卷中抽取不同水平學生的答案組成一份樣本答卷。據此，考評局在提供參考答案后，對該題可能出現的考生表現進行三個分數段的劃分，分為1～4分、5～8分、9～12分，并對不同層次的考生表現進行了較為詳細的描述。例如，9～12分的考生表現應為：對養分循環有充分至廣泛的認識；連貫和符合邏輯地解釋生物量在熱帶雨林養分循環中的相對重要性等。每一道劣構題目的評分指引中都出現了考評局的說明“閱卷員應留意給予本評卷參考未有提及的相關而合理答案適當的分數”。“分層賦分”的準則給予了考生以及閱卷員充分的發揮空間，考查學生對于問題的全面認識及其思維過程的嚴謹性、邏輯性和完整性。此舉還有利于閱卷教師發現大部分學生思維過程的漏洞，為下一輪改進教學提供基礎數據支撐。

五、結論

基于內地對搭建地理學科核心素養發展水平測評框架的需求，以及香港高中地理中學文憑考試與內地高考的相似性，本文在文獻閱讀基礎上，對考評局頒發的香港高中地理中學文憑考試評估指引進行梳理，建構出香港中學文憑考試地理學科的測評框架。并以DSE試題為載體，分析該測評框架的特點。

香港中學文憑考試地理學科的測評框架作為DSE試題設計的理論支撐和實踐指南，它具有以下特點：（1）關注地理學科能力的進階，突出強調“實踐應用”能力；（2）注重課程與評估的一致性，測評主題與課程架構主題保持一致；（3）強調情境的真實性和實踐性，考查學生對現實生活中地理議題和政策的思辨能力；（4）采用多樣評核方式，關注過程性評價與總結性評價。

內地與香港具有相同的文化根源和不同的學情，香港中學文憑考試測評框架可以為內地建構地理學科核心素養發展水平測評框架提供借鑒。后續還應針對具體的學科能力、知識主題、學科情境以及題型等角度開展對比研究，為內地高考測評系統和試題設計提供更為詳細的參考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