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銀 申雅欣
【摘要】繼農業經濟、工業經濟之后,數字經濟已然成為了第三種經濟發展形態。數字經濟發展成為時代潮流,而數字經濟的發展離不開減稅降費政策的支撐。基于相關理論分析基礎上,文章選取2011-2020年A股上市公司數據和省級數字經濟面板數據,通過固定效應模型分析減稅降費對數字經濟的激勵效應,發現減稅降費對數字經濟具有正向促進作用,其中減稅降費對我國東部地區、成熟期企業的激勵效果較大。最后通過機制分析得出,減稅降費通過發揮企業創新投入資金的中介作用,促進我國數字經濟發展。
【關鍵詞】減稅降費政策;數字經濟;固定效應模型;機制檢驗
【中圖分類號】F812.42;F49
一、引言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強調:“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無論從當代的趨勢還是機遇來看,數字經濟都是世界的未來,是一場現代經濟革命。發展數字經濟是對網絡強國和數字中國的戰略再思考,是各國發展經濟實現成功增長、是未來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加強數字經濟建設在中國已經取得一定的成效,減稅降費是應對經濟下行壓力、促進數字經濟發展、維護國家治理大局的重要舉措。我國相繼出臺并持續擴大的一系列的減稅降費政策,在保持國家經濟總體規模穩定的態勢和大力推進數字經濟發展中發揮的作用不容小覷。我國減稅降費的規模從2013年的1400億元不斷上漲,2020年升至2.5萬億元,惠及近400萬納稅人。2021年減稅降費規模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減少,這可能是受疫情影響,部分行業、企業不同程度上生產受限,但之后抓緊復工復產頗有成效。毫無疑問,“減稅降費”的大力施行,大大減輕了納稅人的稅收負擔,使得中小企業可能有更多可用資金用于技術創新、設備現代化和規模化,有效地激發了市場主體活力。那么,減稅降費政策的實施,對數字經濟發展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內部的機制又是什么呢?
二、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設
通過梳理相關研究結果可以看出,關于減稅政策帶來的效應,相關理論和實證研究結果都很豐富。Ferede等(2012)利用1977—2006年的面板數據考察加拿大政府稅率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發現增值稅銷售稅的降低促進了省級投資和整體經濟增長[1]。Sang-YeobLee等(2020)發現2014年韓國政府實施的一項臨時稅制改革,降低了“高股息公司”股利的個人所得稅負擔[2]。減稅降費政策的推出,不僅能降低企業和個人的稅負,企業所得稅的削減還能刺激創新(高正斌等,2020)[3]。對于減稅帶來的效應研究,國內外大多學者都發現減稅能夠給經濟帶來一定正面效應,在消費、投資、就業等方面能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
國外關于數字經濟規模測度體系比較完善,近幾年國內數字經濟發展迅速也引發了我國學者們的持續關注,但既有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對我國數字經濟的規模測算(萬曉榆等,2019[4];劉軍等,2020[5])、激勵效應及對稅制的沖擊挑戰等方面。目前,有少數學者對減稅降費與數字經濟企業發展進行一定研究。沈思、劉文龍(2021)以2017—2020年深圳市數字經濟企業為研究樣本,發現深圳市減稅降費政策顯著激勵了本地數字經濟企業的研發投入[6]。陶長琪等(2022)發現企業新增創新投入的部分資金可能源于數字經濟政策適宜性供給的減稅降負效應,此外“大水漫灌”式的數字經濟政策供給對制造業企業稅負、企業創新呈現抑制效應[7]。 總體而言,現有文獻關于減稅降費政策對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的實證研究有待進一步完善。本文基于2011-2020年全國省級數字經濟大數據和上市公司面板數據,試圖對數字經濟領域的減稅降費政策效應展開較為詳細的實證研究的繼續補充,關鍵性假設如下:
H1:現行減稅降費政策可以正向促進數字經濟發展。
H2:減稅降費政策對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具有區域、生命周期等異質性。
H3:若減稅降費政策的確促進了數字經濟發展,可通過企業創新資金投入發揮中介作用。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處理與變量定義
考慮到中國數字經濟規模的迅速擴張、數字技術高速發展及逐步應用的趨勢主要體現在2010年之后,本文選取我國A股全行業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將2011—2020年作為樣本研究期間展開深入研究分析。采用stata15處理數據。本文剔除ST類、金融類樣本數據和缺失值,并對主要變量進行(199)縮尾處理,最終得到26 466個有效觀測值。
本文參考趙濤等(2020)[8]以及劉軍等(2020)[5]的做法,使用熵權法得到本文所需的數字經濟衡量指標Dige1。用主成分分析的方法得到Dige2替換被解釋變量,對實證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本文參考鄧菊秋、肖蘇薇(2022)的做法[9],考慮了直接稅、間接稅以及各類附加費的影響,解釋變量綜合稅費負擔(JSJF)數值上表達為“(實際支付的各項稅費-收到的稅費返還)/年度營業收入的相反數”。根據已有研究選取的控制變量:公司規模(size)、SA指數、金融負債比(Finlev)、托賓Q值(tobin)、賬面市值比(mbratio)、投資支出率(invt)、總資產周轉量(ATR)、營業毛利率(GM)以及年度和行業效應。
(三)模型構建
其中,i表示企業,t表示年份,JSJF表示企業減稅降費力度;Dige表示企業登記注冊所在省份的數字經濟發展綜合指數。Ci,t表示控制變量集合,λ和μ分別代表行業和時間固定效應,ε是隨機誤差項。基于本文的研究假設1,預測模型(1)中α1系數顯著為正,即表示減稅降費政策可以促進數字經濟發展。
為了驗證假設2,本文將上市公司研發投入金額總量(RDSpend)作為企業創新投入的代理變量,并采用逐步回歸的方法來檢驗關聯交易是否具有中介效應。首先,將減稅降費指標(JSJF)代入模型(2)進行回歸;其次,將企業創新投入代理變量代入模型(3)進行回歸;最后,同時將減稅降費指標和企業創新投入代理變量代入模型(4)進行回歸。基于本文研究假設2,本文預測模型(3)系數β1應顯著為正,即減稅降費能夠正向促進創新投入總額的增加,而創新投入總額的提高意味著企業數字化發展的動機增強。同時預測模型(4)中系數γ1應顯著為正,γ2也應顯著為正,γ1和γ2的系數同為正意味著減稅降費在影響數字經濟發展的過程中,研發投入發揮著部分中介作用,即減稅降費為企業研發創新行為提供便利進而促進數字經濟發展。
四、實證分析
(一)回歸分析
本文首先對面板數據進行組內估計,發現復合擾動項的方差主要來自個體效應。其次,進行Hausman檢驗和固定效應回歸,p值均為0.00,所以固定效應模型要優于隨機效應模型和混合回歸模型。為了檢驗假設1,本文采用固定效應法進行回歸檢驗,控制時間、行業固定效應,以此加大回歸結果的可靠性。模型1回歸結果見表1。
表1展示全樣本數據實證回歸結果。根據表1第(1)列,只對年份、行業固定效應進行控制,而不加入控制變量,減稅降費政策的估計系數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初步驗證減稅降費政策可以促進數字經濟發展。而后逐步加入控制變量,根據表1第(2)~(4)列,結果顯示減稅降費政策的估計系數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第(5)~(9)列JSJF的估計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表明在逐步加入其他控制變量后,隨著減稅降費力度增加,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得到提升。假設1依然成立。
(二)穩健性檢驗
1.替換數字經濟衡量指標。借鑒戚聿東等(2020)[10]的處理方法,運用主成分分析法測算數字經濟綜合指數(Dige2),作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代理變量。結論仍然具有穩健性。
2.刪除部分樣本進行子樣本回歸。考慮到某一年份實施相關政策影響數字經濟發展具有一定時滯,為了提升研究結論的可信度,將解釋變量JSJF滯后1期進行回歸。2016年全國實施了大規模的減稅降費“營改增”政策,為了更為準確地研究其沖擊效應,本文選取了2016年之后的子樣本進行回歸,結論具有穩健性。
(三)異質性分析
1.區域異質性分析
由于各地區經濟水平、資源稟賦的不同,無論是企業的減稅降費政策實施還是數字經濟的發展,都在區域分布上存在著明顯的異質性特點。因此,減稅降費政策對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也可能存在地區上的差異,有必要對此進行研究探討。本文參考已有研究的做法,將地區分為東部和中西部,在地區層面進行分析比較。
根據表2第(2)~(4)列結果可得,再單獨控制年份效應、單獨控制行業效益和同時控制行業和年份效應后,在東部地區,企業綜合稅費的降低可以有效促進數字經濟發展程度,從而提高企業的資源配置效率,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通過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在中西部地區,減稅降費政策對數字經濟的發展并沒有產生顯著的提升作用。可能的原因是我國東部地區具有基礎設施相對完善,開放水平較高、教育資源相對完善、專業技術人員規模較大的先發優勢,企業更能夠通過基礎設施條件對數字技術進行高效利用,有著相對較強的數字化理念,而西部地區的數字經濟尚處于發展階段,對于企業的影響在統計數據上并沒有顯示出來。
2.企業生命周期異質性分析
本研究參考李云鶴等(2011)的綜合指標法[11],作為劃分企業生命周期的標準。將企業周期分為成長期、成熟期、衰退期,進行分組回歸,回歸結果如表3。
表3結果的第(2)和(6)列代表企業生命周期處于成長和衰退期,(3)至(5)列代表企業生命周期處于成熟期。根據回歸結果可知(5)處于成熟期企業減稅降費指標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值,這表明減稅降費程度對數字經濟發展激勵效果明顯,減稅降費與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存在正相關關系,并且只控制年份效應列(3)、只控制行業效應列(4)時,在成熟期企業中減稅降費政策能夠顯著的促進數字經濟發展;而列(2)處于成長期企業和列(6)處于衰退期企業減稅降費與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不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可能的原因是減稅降費政策帶來的是企業稅費的減免,而衰退的企業難以保持較高的正向利潤,且該類企業的資源較少用于研發活動,故而給衰退期企業帶來的減免稅費政策資源的享受相對減少。
(四)創新投入的作用機制檢驗
為檢驗本文假設3,即減稅降費在影響數字經濟發展的過程中,企業創新中的研發投入金額是否存在并發揮著中介作用。本文將預處理后的上市公司樣本數據分別代入模型(2)、模型(3)與模型(4)進行回歸,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
表4中,列(1)為全樣本回歸,減稅降費對數字經濟發展影響的相關系數為0.003,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列(2)是對模型(3)的回歸,從基本回歸結果可知,減稅降費指數(JSJF)在1%置信水平下顯著為正,減稅降費對企業創新人才資源的影響系數為0.05,這意味著減稅降費強度的提高能夠激勵企業投入技術、產品等創新投入金額。列(4)是對模型(4)的回歸,可以看出,減稅降費指數(JSJF)與創新投入的代理變量(RDSpend)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減稅降費和企業創新投入金額回歸系數分別為0.003和0.001;并且只控制行業效應列(3)時,假設3依然成立。由此,本文的假設3得到驗證,說明減稅降費在影響數字經濟發展的過程中,上市公司的研發投入發揮部分中介效應。具體而言,減稅降費力度提高使得企業越容易投入資金進行創新產品和技術,而創新金額總量的增加推動數字經濟的發展效能的提升。
五、結論與啟示
整體來看,減稅降費政策明顯有益于數字經濟的發展,在一系列穩健性和內生性檢驗的基礎上仍然成立。特別對企業生命周期的差異特征而言,減稅降費政策在驅動成熟期企業數字經濟發展上展現出良好的靶向性特征,而對于成長期、衰退期企業而言并沒有顯著影響。可能歸因為,成熟期企業能夠更加專注對數字經濟應用與發展,能夠更加專注數字經濟企業的創新轉型需求。
從減稅降費影響數字經濟的異質性差異來看,減稅降費政策能夠對東部地區企業樣本中有良好的數字經濟發展促進效應,而對于中西部企業企業而言影響并不明顯。本文的研究有助于加深對減稅降費政策的理解,為推動數字經濟下的企業轉型提供決策依據。
從減稅降費政策影響數字經濟的作用機制分析來看,減稅降費政策可以通過增加企業創新資金投入進而促進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提升。即減稅降費政策改善企業的創新投入結構,改善企業的創新狀況,上述優化能夠為數字經濟提供良好的驅動力。
本文為減稅降費與數字經濟發展的融合提供微觀證據,對數字經濟相關減稅降費等稅收優惠政策的制定、企業高質量發展以及持續推進區域協調發展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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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