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琦
(湖州職業技術學院 商貿與經濟管理學院, 浙江 湖州 313099)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發展數字經濟是把握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新機遇的戰略選擇。黨的十八大以來,黨和國家高度重視發展數字經濟,先后出臺了《數字經濟發展規劃綱要(2020-2030年)》《關于印發“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的通知》(國發〔2021〕29號)(以下簡稱《規劃》)等一系列綱領性文件,從國家層面部署推動數字經濟發展。
長三角地區是“一帶一路”與長江經濟帶的重要交匯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和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中具有舉足輕重的戰略地位。2019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明確提出,要“共同打造數字長三角”。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和浙江清華長三角研究院聯合發布的《長三角數字經濟發展報告(2021)》指出,2020年,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規模占GDP的比重約為44%,占全國數字經濟總量的比重約為28%,但各城市之間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發展速度差異明顯。因此,為進一步提高長三角地區各地方政府落實數字經濟發展政策的效率,進一步加強各城市之間的合作互鑒,正確認識本地區的數字經濟發展程度、發展條件和外部環境,有必要開展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就緒度水平研究。
目前,數字經濟作為一種新型的經濟形態,其內涵的邊界并不清晰。最先提出數字經濟概念的“數字經濟之父”Don Tapscott和Brent Moulton均未對數字經濟做出明確的定義。Hans-Dieter Zimmerman認為數字化信息和ICT基礎設施組成了數字經濟[1]729。美國學者Thomas L. Mesenbourg認為,數字經濟由基礎設施、電子商務和電子業務流程三部分組成[2]2。裴長洪、倪江飛等認為,數字經濟是各種數字化投入所帶來的全部經濟產出[3]7。孫杰則認為,數字經濟是以經濟活動的效率提升和結構優化為目的的生產性現代服務業[4]88-89。Anatoly Sidorov和Pavel Senchenko以功能網絡為基礎,提出了不同規模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綜合指數模型[5]7-19。李夢雅和熊勵等分別針對我國各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效率及影響效應進行了定量分析和定性研究[6]13-39 [7]3-7。2021年12月,國務院發布的《規劃》指出,數字經濟是以數據資源為關鍵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為主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融合應用、全要素數字化轉型為重要推動力,促進公平與效率更加統一的新經濟形態(1)資料來源:《“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22-01/12/content_5667817.htm.。
從上述各種定義不難發現,數字經濟具有如下特征:(1)與農業經濟和工業經濟中土地、勞動力和資本等傳統生產要素不同,數字經濟的核心生產要素是數據資源和數字化人才。(2)數字經濟的基礎設施主要包括由硬件設施及軟件技術共同驅動的現代信息網絡,它們能為各行業提供數據存儲、感知、采集、計算、運輸等數字化賦能服務,能夠促進全要素生產率提升。(3)數字經濟的產出是數據價值,即數據作為生產要素在經濟活動中與實體經濟進行創新性融合,在促進傳統經濟效率提升與結構優化中產生的附加值。(4)不同于傳統經濟以土地使用權、物權以及物化的勞動力為核心要素的存量分配體系,數字經濟則是以數字化人才的知識、技術、創造力等潛在價值作為數權核心資產的流量分配體系。并且,數字經濟中人才的創造力和影響力打破了傳統經濟生產要素在經濟增長過程中的邊際效益和遞減效應,實現了數據的高效賦能和無損共享,使經濟增長呈現價值驅動的“指數級上升”?;谏鲜鰧底纸洕鷥群氖崂砑捌浒l展條件特征的分析,本文得出了衡量數字經濟發展的4個指標:基礎設施、經濟環境、人力資本、技術創新。
就緒度即準備度,一般被用來評價利用某項技術開展活動的各項準備條件和環境成熟度。20世紀70年代美國航空航天局(NASA)率先提出“技術就緒度”這一概念。隨著就緒度理論的發展,20世紀末,亞太經濟合作組織(APEC)將就緒度理論首次應用于電子商務領域,提出了地區電子商務就緒度即“國家、地區或社區為進入數字經濟而準備的程度”,這也被認為是數字經濟就緒度的早期概念。1999年,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明確國際電子商務測度包括就緒度、應用度和影響度3個維度?;谏鲜隼碚?黃健青和張伯超等分別對各國電子商務和數字經濟發展的就緒度水平進行了定量評估和定性分析[8]100-103 [9]97-103。
綜上所述,現有文獻當中運用就緒度這一概念開展區域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條件研究的成果較少,從數字經濟角度解讀和分析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建設的實證研究也不多。因此,本文通過梳理國內外數字經濟相關的研究成果,首先對數字經濟的內涵和發展特征進行界定,并在此基礎上借鑒“就緒度”這一概念,構建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就緒度指標體系,分析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發展的相關條件的成熟度及其影響因素,不僅可以幫助地方政府更加清晰地認知本地區的數字經濟發展條件,更加有效地制定數字經濟發展政策,也可以為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發展的進一步交流與合作提供理論依據和實踐經驗,還能夠為推動共同打造數字長三角繼而最終實現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提供有益借鑒。
本文以《規劃》對數字經濟的定義為基礎,以數字經濟的發展特征為依據,選取基礎設施、發展環境、人力資本和技術創新這4大因素作為一級指標。同時,借鑒國內外學者對數字經濟及相關領域研究成果,嚴格遵循客觀性、科學性、系統性、可比性和可操作性等原則,選取了二級指標并最終構建了指標體系(參見表1)。

表1 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就緒度指標體系及熵權值分配表
本文選取2019年長三角地區27個城市作為評價決策單元進行實證研究,包括上海市,江蘇省的南京市、無錫市、常州市、蘇州市、南通市、揚州市、鎮江市、鹽城市和泰州市,浙江省的杭州市、寧波市、溫州市、湖州市、嘉興市、紹興市、金華市、舟山市和臺州市,安徽省的合肥市、蕪湖市、馬鞍山市、銅陵市、安慶市、滁州市、池州市和宣城市。相關數據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中國信息年鑒》、各省市《統計年鑒》《統計公報》以及國研網和EPS等數據庫。由于各指標對應的數據單位和量綱都不同,為了使各指標之間有可比性,需要對數據進行無量綱化處理,再采用熵值法對各指標進行賦權。具體步驟如下:
(1)構建原始指標矩陣:
(1)
其中,Xij表示第i個城市第j項評價指標的數值,m=27為城市數,n=16為指標數。
(2)采用極差標準法對各指標進行無量綱化處理,本文選取的指標均為正向指標:
(2)

(3)對指標進行歸一化處理:
(3)
并且,計算指標信息熵ej和信息熵冗余度dj:
(4)
dj=1-ej。
(5)
(4)計算指標權重Wj:
(6)
對采集的長三角地區27個城市的有關數據進行上述處理后,得到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就緒度各個衡量指標的熵權值(參見表1)。
由表1可知,指標X1和X11對應的熵權值分別為0.112和0.109,遠高于其他指標。熵權值即權重值,數值越大,意味著對應的指標承載的有效信息越多,對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就越大。因此,初步判斷在長三角地區,信息技術產業的發展情況和信息技術產業就業人員的充裕程度,對數字經濟的發展具有最重要的影響和貢獻。此外,指標X10的權重值僅為0.021,這可能是由于教育成本的投入對數字化人才的培養具有延遲性特征,其對于數字經濟發展的貢獻需要一定的時間周期才能體現,因此,教育支出對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較為間接。
根據各指標無量綱化處理后的數據及其熵權值,本文通過公式(8)和(9)計算出長三角地區27個城市2019年數字經濟發展就緒度綜合得分和基礎設施、經濟環境、人力資本、技術創新4個分項得分。
(7)
(8)
其中,Sij代表第i個城市第j項指標評價得分,Ei代表第i個城市的綜合得分。
為了提高可分析性,對初始得分進行處理,設置最高綜合得分為100分,其他各數值以此為基準進行調整(參見表2)。

表2 2019年長三角地區各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就緒度得分和排名表
由表2可知,上海領跑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就緒度水平,杭州、南京憑借自身在經濟環境和人力資本方面的優勢,分列第2名、第3名,得分均在90以上。蘇州憑借技術創新方面的優勢,緊隨其后,排名第4。此外,得分高于平均水平(44.044)的城市有11個,大多分布在江蘇和浙江;排名最末位的安慶市得分(9.891),不到上海的1/10,數字經濟發展條件相對較為薄弱;另外,同一省份的不同城市之間數字經濟發展就緒度也存在較大差異,表明長三角地區各城市發展數字經濟所需必要條件的完善程度存在嚴重的不平衡性。
要深入研究長三角地區各城市發展數字經濟的條件水平和差異情況,僅從就緒度得分和排名來分析是不夠的,還要從各一級指標入手,對比分析長三角各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各項準備條件的差異特征及其產生的原因。本文運用K-均值聚類法對長三角各城市進行聚類分析。
K-均值聚類法常用的距離度量標準是歐幾里得距離的平方公式:
(9)
其中,xi代表第i個簇中的樣本,μi指第i個簇的質心點。
1.K值的確定 根據歐幾里得距離公式,K-均值聚類法需要優化的內容就是使簇內誤差平方和(within-cluster sum of squared errors, SSE)(也叫簇慣性,cluster inertia)足夠小。

(10)
其中,Ci代表第i個類簇,ci指類簇Ci的質心點(Ci中所有樣本的平均值)。
隨著類簇數K值的增大,樣本的劃分更加精細。當K等于樣本數時,每個樣本都是它所在類簇的質心點本身,SSE=0。但是,這樣的聚類是無意義的。因此,本文通過計算不同K值下的SSE值,繪制SSE-K的曲線(參見圖1),試圖初步找到一個較為合理的K值范圍。

圖1 SSE-K折線圖示
由圖1可知,在K=2以前,SSE急劇下降;而K=10以后,SSE的下降變得很緩慢了。因此,3≤K≤10都是比較理想的聚類情況。
為了進一步確認最優K值,需要引入輪廓系數(Silhouette Coefficient),這一概念最早由Peter J. Rousseeuw在1986年提出,用于評定聚類是否合理、有效。輪廓系數使用數據集中對象之間的相似性度量來評估聚類的質量,它結合內聚度(Cohesion)和分離度(Separation)兩方面的評價指標,計算公式如下:
(11)
其中,a(i)為樣本i與簇內其他點之間的平均距離,b(i)為樣本i與最近簇中所有點之間的平均距離,故a代表簇內內聚度,b代表與最近簇的分離度。輪廓系數的取值范圍在-1和1之間,越接近于1則說明聚類效果越好。
根據上一步驟的測算結果,分別計算3≤K≤10時的輪廓系數,具體結果如表所示(參見表3)。當K=8時,輪廓系數最大,聚類效果最好,故確定最優K值為8。

表3 不同K值的輪廓系數計算結果表
2.聚類結果分析 根據最優K值,得到長三角地區27個城市的聚類結果和數字經濟發展就緒度特征分類情況(參見表4)。

表4 長三角地區27個城市數字經濟發展聚類結果和就緒度特征分類表
第一類:上海、杭州、南京、蘇州。這幾個城市分別憑借各自在基礎設施、經濟環境、人力資本和技術創新方面的絕對優勢,以及各方面較均衡的高水平得分,處于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就緒度領先地位。這幾個城市的數字化基礎設施完善,信息技術產業投資力度大,數字經濟發展的環境優良,數字化人才充裕,信息技術的國際競爭力和數字化創新能力強,在長三角地區發揮了龍頭引領和輻射帶動作用。
第二類:無錫、合肥。這兩個城市的數字經濟發展環境、數字化人才儲備以及信息技術研發創新水平等都已較為成熟。但相對而言,它們的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不夠突出。這兩個城市若能大力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加大信息技術產業投入,將有望推動數字經濟的高質量發展。
第三類:常州、寧波。這兩個城市的信息化基礎設施較完善,處于長三角地區領先水平,而數字經濟發展環境、數字化人才儲備以及信息技術研發創新水平卻不夠突出,這與第二類城市恰好相反。但是,常州、寧波這兩個城市領先的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水平,并未帶來信息技術創新的同等水平。究其原因,主要是數字化人才的緊缺。
第四類:嘉興、金華。這兩個城市的電子商務、互聯網和信息技術產業發展水平較高,為發展數字經濟提供了優良的硬件基礎和經濟基礎。但是,其數字化人才規模欠佳,信息技術創新能力仍有較大提升空間。
第五類:湖州、溫州、滁州。這三個城市的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水平較高,而數字經濟發展環境不夠優化、數字化人力資本較為匱乏,數字化創新水平較為低下。
第六類:南通、馬鞍山、蕪湖、揚州、泰州。這5個城市在數字經濟發展條件方面的共同特點是數字化創新環境很好,但是信息化基礎設施、經濟發展條件以及數字化人才儲備幾個方面均不太理想。
第七類:鎮江、紹興。這兩個城市發展數字經濟的各方面條件均不太完善,只在數字化人才儲備方面的表現略好一些。主要是因為這兩個城市的技術研發人員相對比較充裕,但信息技術的產出并不理想。
第八類:臺州、舟山、鹽城、銅陵、安慶、池州、宣城。這幾個城市的數字經濟發展條件在長三角地區相對落后,信息產業基礎設施、經濟發展環境、數字化人才儲備以及信息技術創新等條件均不夠完善,產業數字化進程和數字經濟的發展受到嚴重阻礙,與長三角地區其他城市存在較大的“數字鴻溝”。
本文在綜合國內外對數字經濟、就緒度理論等相關研究的基礎上,構建了城市數字經濟就緒度指標體系。然后,以長三角地區27個城市為樣本,運用熵值法和聚類分析法,對各城市發展數字經濟的相關條件的成熟度及其特征進行了實證分析,得出如下主要結論:
1.長三角地區各城市數字經濟發展的準備條件存在嚴重的不平衡 總體呈現出從沿海到內陸以階梯狀逐漸降低的趨勢,初步形成以上海為核心,以杭州、南京、合肥等省會城市為中心,以蘇州、無錫、常州、寧波等經濟強市為重心的總體格局。
2.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發展的條件存在省域間嚴重失衡的現象 上海市的數字經濟就緒度水平處于龍頭地位;江蘇省數字經濟發展各方面條件較均衡;浙江省作為電子商務強省,其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的融合發展具有良好的基礎,但在技術創新方面稍顯劣勢;安徽省數字經濟各項指標的均值遠低于長三角地區,處于最低水平。
3.長三角地區各城市在數字化人才儲備和信息技術創新方面存在“數字鴻溝” 數字經濟的核心生產要素是數字化信息資源和數字化專業技術人才。一個城市若信息技術落后、數字化人才緊缺,其數字經濟的發展必然受到嚴重制約。
根據上述研究結論,對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提出如下對策和建議:
1.進一步推進長三角地區數字一體化協同發展 加強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協同發展的頂層設計,強化數字化基礎設施合作共建和信息資源互通共享,打造區域信息樞紐中心和世界級數字產業集群,加強成功經驗的交流與借鑒,促進核心城市、中心城市的數字經濟生產要素和資本的流動,充分發揮上海以及各省會城市和經濟強市的龍頭引領與輻射帶動作用,將數字經濟活躍動能向長三角西部地區引導,從而實現數字經濟區域協同發展,共同打造全球數字經濟創新發展高地。
2.江蘇省各城市發展數字經濟的對策建議 江蘇省各城市在數字經濟發展條件方面各有優勢,需要加強地方政府層面的合作,完善協作機制,整合優勢,實現城市間資源稟賦的互融與互補,加大信息化基礎設施投入,促進數字化、智能化與制造業、服務業的深度融合,提高全要素生產率,以更好地助力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一體化的高質量發展。
3.浙江省各城市發展數字經濟的對策建議 除了杭州、寧波以外,浙江省其他城市的數字化人才相對匱乏,數字經濟發展受到嚴重制約。建議引進和培育高技術人才,推動智能化技術改造和科技創新體系建設,提高財政資金研發投入水平,有效地激發地方科技創新活力,推動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升級,進一步夯實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科技創新基礎,實現數字經濟躍升發展。
4.安徽省各城市發展數字經濟的對策建議 數字經濟就緒條件較為落后的安徽省,要充分利用蕪湖、馬鞍山這些城市優越的技術創新環境,集聚數字化產業集群,完善數字化、智能化基礎設施,實現數字經濟協同創新。同時,要正確認識和充分利用合肥、滁州等城市的資源稟賦,加強基礎設施互聯互通,消除“數字孤島”和“信息壁壘”,帶動銅陵、安慶、池州、宣城等數字經濟起步較晚的城市,實現數字經濟高質量趕超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