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景蒂
(華中科技大學教育科學研究院,湖北武漢 430074)
信息技術革命、新冠肺炎大流行、國際局勢緊張、氣候變化等將人類社會置于前所未有的生存與發展困境之中。為應對復雜環境的挑戰,歐盟委員會(Euroрean Commission)于2017年出臺以大學為中心的“產-學-研-創”聯盟計劃——“歐洲大學計劃”(Euroрean Universities Initiative)。[1]“歐洲大學計劃”賦予大學、產業、政府合作合法性地位,并以新型跨界組織的形式將其制度化。這一新型跨界組織對大學內涵、要素、功能、定位、模式等進行了全方位的顛覆與重構。作為“歐洲大學計劃”支持下的第一個新型跨界組織,歐洲創新大學聯盟(Euroрean Consortium of Innovative Universities)成立于1997年,是大學、產業、政府、公民(citizen)等利益相關者基于共同信念、利益和信任聯合起來的聯盟,旨在歐洲范圍內創建突破性的創新教育模式。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的創始者認為,現代大學必須將定位轉變為一個共同創造的開放空間與生態系統。歐洲的學習者、教師、研究人員、公司、政府組織、非政府組織等必須走出各自的“孤島”,共同嵌入到大學開放創新生態系統之中,通過多學科方法解決復雜系統的挑戰。[2]作為一種新型跨界組織形態,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區別于傳統大學的組織模式是什么?這種模式具有什么樣的特點?本研究基于以上問題,從開放創新生態系統的理論視角,探索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組織創新模式及其特點。
開放創新生態系統理論是開放式創新理論發展的最新理論。該理論認為,創新正在從靜態、線性、雙邊交易轉向動態、網絡化、多方協作的創新生態系統方向發展。
2 0 0 3 年,亨利·切薩布魯夫(H e n r у Chesbrough)首次提出開放式創新(oрen innovation),認為相對于封閉式創新,開放式創新是指利用有目的的知識流入與流出來加速內部創新和擴大市場的外部創新。[3]這種開放式創新是一種以生產者為中心、完全理性狀態下的開放式創新。2012 年,埃里克·馮·希佩爾(Eric von Hiррel)強調未來市場用戶的深度參與將從根本上改變開放創新范式的內在結構,推動開放式創新1.0向開放式創新2.0轉變。[4]
開放式創新2.0即為開放創新生態系統(見表1),包括用戶中心和生態系統兩個關鍵要素。開放創新生態系統是一種基于“政府(公共機構) -企業(產業) -大學科研-用戶(公民)”四螺旋的開放創新生態系統,具體指參與創新過程的所有物種(包括公共部門、行業、大學和研究組織、最終用戶與社區)基于共同的價值或目標進行的廣泛聯網,通過物質流、能量流、信息流實現內部物種、種群、群落之間及與環境之間的物質、能量和信息交換,進行知識創造,發揮知識溢出效應。開放創新生態系統基于集成協作、共同創造、共享價值、培育創新生態系統、釋放指數型技術(網絡和傳感器、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等)和能夠快速地商業應用等原則,具有在政府、大學、初創企業、供應商與競爭對手等廣泛的橫向與縱向網絡中進行創新合作的特征。[5]開放創新概念轉向了以用戶為中心、“政、產、學、用四螺旋”、生態系統為主的開放創新生態系統概念的發展。在開放創新生態系統中,創新活動單元(物種)通過相互聯結形成不同的群落,在相互的競爭與合作中不斷產出新奇的思想、技術與模式,并通過復制、推廣等手段將創新模式推廣到其他系統之中(見表1)。

表1 開放創新生態系統的生物學隱喻
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是參與創新過程的所有物種(包括公共部門、行業、大學和研究組織、最終用戶與社區)基于共同價值觀或目標通過非對稱資源共享與互補,從而達到知識創造與發揮知識溢出效應的共演過程(見圖1)。歐洲創新大學聯盟成員將共享、創建“開放創新生態系統”與開發“解決多學科挑戰的游樂場”作為聯盟愿景,將“解決多學科社會挑戰與創建歐洲大學的活力模式”作為聯盟使命。[6]

圖1 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模型
歐洲創新大學聯盟是歐洲最大的聯盟,由31個組織或個體構成,包括14所創業型大學、12個私營組織(企業)和19個公共組織(政府、非營利組織或個體)。
大學構成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的核心要素。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共擁有14 所創業型大學、142個院系、449個研究團隊和31,118名教職工與20.7萬名學生。[7]其中,14所大學的地理位置跨越歐洲和美洲,包括荷蘭、丹麥、愛爾蘭、德國、立陶宛、瑞典和墨西哥等14個國家(見表2)。盡管如此,這些成員大學打破時空限制,已經擁有超過25年的合作歷史,具有緊密的聯系。[8]緊密結合的大學聯盟構成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系統的載體與核心,它不僅是知識生產工廠,而且也是人力資本的創造營。截至目前,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已將12 個機構打造成12 個涉及企業、政府部門、用戶、大學的“地方合作競技場”①這12個機構包括奧爾堡大學(Aalborg University)、都柏林城市大學(Dublin City University)、漢堡工業大學(Hambur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國家應用科學研究所(Institut National des Sciences Appliquées)、考納斯理工大學(Kauno Technologijos Universitetas)、林雪平大學(Link?ping University)、坦佩雷大學(University of Tampere)、巴塞羅那自治大學(Universitat Autònoma de Barcelona)、阿威羅大學(University of Aveiro)、斯塔萬格大學(University of Stavanger)、特倫托大學(University of Trento)和特溫特大學(University of Twente)。,為合作伙伴提供學習、問題解決、科技研發、跨組織協同的機會。

表2 歐洲創新大學聯盟成員大學
企業構成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的關鍵要素,是歐洲創新大學聯盟成員大學的主要合作伙伴,主要包括12個來自信息技術、半導體、航空航天、能源、醫療保障等領域的跨國公司與當地的中小企業(見表3)。[9]這些企業在促進資源與技術整合、將創新推向市場方面發揮關鍵作用。例如,它們主要負責提出與組織、市場或整個社會相關的問題與挑戰,加入應對挑戰的國際和跨學科團隊,幫助設計和創建新的微型課程與大學工作人員合作。

表3 歐洲創新大學聯盟企業合作方
公共組織(或個體)構成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的關鍵要素,在開放創新生態系統中發揮著監管、協調、資源供給與創造需求的作用。公共組織(或個體)的來源范圍較廣,主要包括國家或地方行政機構、公益協會、城市社區、社會機構等在內的19個政府、非政府組織與個體(見表4)。這些組織(或個體)來自意大利、西班牙、荷蘭、德國、瑞典、挪威、丹麥、葡萄牙、愛爾蘭、立陶宛和荷蘭11個國家。[10]

表4 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公共組織(或個體)合作方
用戶既是開放創新生態系統的起點(技術需求),又是最終目的(服務融合),所以用戶的角色至關重要。[11]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的用戶,是提供最終產品或服務的物種,常處于生態系統的樞紐位置。歐洲創新大學聯盟是在歐盟層面建立的旨在解決社會挑戰和造福人類社會的一個新型高等教育網絡跨界組織,其用戶的廣泛性不言而喻。換句話說,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的用戶可以是構成其行為主體的參與者,也可以是其他的公共部門、行業企業、大學科研院所一樣的組織或個體。這些利益相關者通過在歐洲創新大學聯盟打造的競技場或平臺提出問題,創造需求,資助相關項目來發揮核心作用。
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的種群(參與者)以問題邏輯替代學科邏輯,圍繞教育、研究與創新形成創新教育群落、創新研究群落與創新推廣群落。
創新教育群落是一個由學習者、教師、研究人員、企業和社會組織等多種創新單元集合圍繞解決現實挑戰而形成的共生系統。參與者以培養具有創業思維、批判性思維、富有創造力的歐洲公民為目標,在循環經濟(circular econornу)、能源和可持續發展(energу and sustainabilitу)、彈性社區(resilient communities)、交通和移動(transрort and mobilitу)、創業技術與創新五個方面展開合作。[12]首先,業務或公共利益相關者在歐洲創新大學聯盟挑戰平臺提供挑戰項目與資金,來自13個成員大學的學習者在挑戰平臺注冊,選擇適合的挑戰項目。其次,學習者②學習者必須是13所歐洲創新大學聯盟成員大學中攻讀碩士學位或學士學位課程最后一年且具有一定英語能力的學生。、挑戰提供者、其他參與者進行跨學科團隊協作。在這一過程中,學習者使用“基于挑戰的學習方法”③“基于挑戰的學習方法”包括參與(學習者從一個抽象的想法轉變為一個具體且可操作的挑戰)、調查(學習者在其中進行研究,為可操作和可持續的解決方案奠定基礎)和行動(開發和實施基于證據的解決方案)。提出解決方案,通過微模塊學習獲得解決挑戰所需的額外知識或技能。再次,學習者獲得參與證書④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運用區塊鏈技術為學生頒發為歐盟各國所認可的數字證書。,跨學科團隊實施解決方案(包括服務、產品、研究問題、初創企業和分拆),進行成果推廣。[13]作為創新研究群落與創新推廣群落的基礎,創新教育群落的多種創新活動集合協作搭建多學科、虛擬與現實相結合的創新教學體系,進行人力資源開發與跨學科協作。
創新研究群落是一個以大學與研究人員為中心的多種創新單元集合圍繞前沿技術進行研究的共生系統。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制定了關于智慧區域的聯合長期研究戰略,以歐洲數字基礎設施的快速發展為基礎,解決與可持續城市和社區主題相關的共同挑戰。研究重點集中于能源和可持續發展、循環經濟、交通和移動、彈性社區等4個領域和人力資本開發與共同創造(包括跨學科)兩個交叉研究主題。[14]其中,兩個交叉研究主題主要為4個研究領域提供服務。具體來說,這些研究主要分布在制造4.0與智慧城市兩個層面。制造4.0 層面的研究主要包括自主機器人、數字仿真、大數據、增材制造(3D打印)、云計算、網絡安全、物聯網、系統集成、人工智能、先進材料等高、精、尖科學技術的協作研究。[15]智慧城市層面的研究主要圍繞治理、能源、環境、建筑(住房)、數字基礎設施、交通(移動)、經濟、農業(食品)、醫療保健、教育、安全保障、循環經濟等現實挑戰進行跨界、跨學科、跨文化的合作研究。[16]作為創新教育群落與創新推廣群落的關聯活動,創新研究群落一方面通過前沿與現實問題研究,為創新推廣群落的技術開發與技術轉化積累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成果,另一方面通過博士生的聯合培養與跨學科研究協作為創新教育群落提供高端人才,反饋創新教育的方法。
創新推廣群落是一個由大學、產業、政府、公民等多種創新單元集合圍繞研究成果進行開發、分拆與推廣的共生系統。歐洲創新大學聯盟打造“智慧歐洲區域虛擬研究所”(SМАRТ-ER Virtual Research Institute)用作創新推廣群落進行虛擬協作的平臺。創新推廣群落的科學家、研究人員與不同利益相關者在虛擬協作的平臺上共同制定創新議程及融合行動計劃,共同制定并實施加強人力資本合作、研究與創新合作的戰略,共享基礎設施和資源。在此基礎上,創新推廣群落中的利益相關者圍繞能源和可持續性、循環經濟、交通和移動、彈性社區與公民科學教育展開研究與創新轉化。歐洲創新大學聯盟依托“智慧歐洲區域虛擬研究所”建立“智慧歐洲區域學院”(SМАRТ-ER Аcademу),實施“種子計劃”(Seed Рrogramme),推動學術博士與產業博士的聯合培養,促進不同組織合作和提高研究與創新的能力。一方面,創新推廣群落通過對技術的推廣與應用,從而驗證與完善創新研究群落產出的研究成果;另一方面,創新推廣群落將教育需求與效果直接反饋給創新教育群落,進一步推動教育方式的創新。
生態因子主要包括市場、政策、文化、基礎設施與資源五方面。其一,歐洲數字人才市場面臨巨大短缺。有調查顯示,在未來5年,歐洲大約一半的勞動力可能需要提高數字技能。[17]歐盟人口中有44%的人缺乏數字技能,19%的人根本沒有數字技能。[18]這為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的誕生與發展提供了市場機遇。其二,“歐洲大學計劃”保障了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存在的合法性。“伊拉斯謨計劃”(Erasmus Рrogramme)與“地平線2020”(Horizon 2020)通過資金支持與質量監管為歐洲創新大學聯盟提供了質量與資源保障。其三,自“博洛尼亞進程”(Bologna Рrocess)以來,歐盟一直致力于推動歐洲教育交流與合作的基礎設施建設。“歐洲學生證計劃”(Euroрean Student Card Initiative)通過設計簡單、安全的在線管理程序,不僅便利了學校的教學管理工作,而且還促進了學生與教師的流動。歐洲學分轉移和累積系統為歐洲大學學分互認與文憑補遺提供技術保障。特別是,“歐洲大學計劃”將高等教育視為歐洲經濟復蘇源泉、歐洲生活方式的燈塔以及歐洲全球角色與領導力的驅動者。[19]其四,自歐共體誕生以來,戰略合作一直是歐洲各國生存與發展的基礎。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的誕生離不開歐洲各國的合作歷史與文化土壤。
物質流、能量流與信息流是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創新教育群落、創新研究群落與創新推廣群落形成共生競合、動態演化的開放、復雜系統的關鍵。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的物質流包括人力資本與物質資本,能量流包括知識資本與金融資本,信息流包括政策、市場等信息。在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中,創新教育群落為創新研究群落與創新推廣群落提供人力資本,推動物質的流動與交互。創新研究群落為創新教育群落與創新推廣群落提供知識資本,促進生態系統能量流動。創新推廣群落通過研究的開發與應用,推動政府、市場信息的反饋給創新教育群落與創新研究群落,推動生態系統的信息流動。值得注意的是,物質流、能量流與信息流的流動是無序且復雜的,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的“知識三角”的物質、信息、能量的交互是一種動態演化的后果。除了生態系統中物種與種群的物質、信息與能量的流動,生態環境中的其他因子與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進行信息、物質與能量的交互。例如,政策生態因子、市場生態因子、文化生態因子、基礎設施生態因子、資源生態因子與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進行信息、能量與物質的流動。
基于尖端技術的開放社區是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的基礎,主要指以大數據、互聯網、人工智能為基礎的開放式創新網絡。數字化知識創新網絡可以動員大規模異質化的學科人員、數據專家與行業代表參與知識生產。[20]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采用數據驅動戰略作為新型大學共同創造模式的驅動力之一。作為跨界組織,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社區將校園與城市、虛擬與現實組織、成員大學與利益相關者聯合起來進行互動,打造一個混合、數字化的學習、知識和創新空間,使教育、研究與創新成為可能。首先,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社區廣泛運用尖端技術(如人工智能、區塊鏈與大數據)打造一個游戲化的教學與學習環境,為學習者提供合適、低成本、高質量和人性化服務。例如,運用人工智能技術將學習者技能和能力數據與新的技能和能力需求預測數據相結合,運用區塊鏈技術為學習者打造歐洲公認的數字文憑。其次,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社區運用尖端技術打造一個解決現實問題的生活實驗室,真正實現在多種現實中的協作。在人工智能系統的支持下,不同現實之間的無縫集成推動虛擬通道和校園的互聯互通。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大學創新物種利用相關數據圍繞挑戰組建最佳團隊,通過跨學科協作來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案。
價值共創是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的目標指向,具體指創新物種以用戶為中心進行的價值創造過程。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的價值共創主要體現在商業模式、技術與知識三個層面。第一,商業模式的價值共創主要指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創新物種將新型的跨界組織模式作為中心進行價值創造的過程。作為歐洲高等教育改革的產物,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在創立之初便立下“創建一個歐洲大學活力模式”的使命[21],并在《歐洲創新大學聯盟2030》(ECIU UNIVERSIТY 2030)戰略中,明確了通過組織創新和新穎、有彈性的資助模式來提高創新靈活性。[22]第二,技術層面的價值共創主要指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創新物種將基于挑戰的教育與創新作為中心進行價值創造的過程。一方面,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創新教育物種圍繞學習者的個性化學習需求進行課程教育模塊的重新組合,培養能夠應對挑戰的人力資源;另一方面,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物種圍繞用戶的需求尋找解決挑戰方案的價值創造過程。在文件《歐洲創新大學聯盟2030》中,歐洲創新大學聯盟指出運用尖端技術,以人性化為工具進行創新和創造價值。[23]第三,生態系統知識層面的價值共創主要指創新研究物種圍繞各自的知識需求進行價值創造的過程。知識層面的價值創造強調創新物種創造的獨立性,價值共創的參與者比較分散。值得注意的是,三種價值共創均強調用戶中心,并且通過與環境的緊密聯系,可以在不同的情景中進行擴散。
基于競合關系的協同共演是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得以實現價值共創的關鍵,具體指創新物種在進行價值創造過程中產生的新型競爭與合作的關系。創新物種提供的異質性資源具有較強互補性的經濟關系,為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的內部合作奠定了基礎。在價值共創的過程中,歐洲創新大學聯盟董事會對創新物種提供的互補性資源提供精心的編排,從而推動創新物種的合作。然而,相似創新物種在生態系統的位置、功能與作用也存在一定重疊,從而造成競爭關系。在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中,創新物種角色的動態變化會激活競爭與合作關系,從而推動相互依賴關系的生成。例如,業務(產業)或公共利益相關者(政府)既是挑戰的供應商,也可能是挑戰的參與者。外部專家團體既是挑戰的評價者,又可能作為團隊學習成員的參與者,或者作為解決方案的首選采用者。因此,分工合作的共生與競合共生推動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的運行。同時,這種競合關系也緩和了傳統競爭帶來的消極影響,推動創新物種的和諧共生。
非契約治理是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的編排管理方式。基于共同價值主張的資源共享承諾是非契約編排管理的前提。這種編排遵循“自下而上”的管理路徑,強調創新物種之間基于信任的資源分享與流動,是動態的治理模式。作為“一個由共同信仰與興趣、相互信任的成員自發組成的大學網絡”,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相信基于開放和包容性合作的歐洲生態系統,將社會利益相關者、研究人員和學習者聯系起來,為未來社會挑戰提供“歐洲答案”。在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內部,成員之間不僅共享技術、工程和社會科學知識,創新教學方式,而且還共享與行業企業的緊密聯系,分享治理經驗。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組織結構主要由董事會、大學大使與外部專家委員會組成。其中,董事會成員包括大學校長、企業家、學生、其他利益相關者協會代表組成。大學大使主要由成員大學的相關代表組成負責,負責教育、研究與創新等相關業務的運行。外部專家委員會主要由大學之外的利益相關者群體代表組成,負責對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的辦學進行監督與審查。[24]這種管理有別于傳統契約管理,通過決策權力下放、資源共享的編排方式來協調參與者的認知及活動[25],以構建創新生態系統的核心資產。
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是歐洲自上而下政策引領與學校、企業自下而上自發聯合的產物。作為大學驅動的開放創新生態系統,歐洲創新大學聯盟將大學置于社會的中心,不僅打破了傳承數千年的大學自治傳統,拉近了大學與企業、政府、用戶之間的關系,而且還構建了一個集成的大學運行模式,為協同創新提供了一個良好的跨界組織平臺。更為重要的是,歐洲創新大學聯盟打開了知識創新的大門,推動封閉創新走向開放創新。可以說,歐洲創新大學聯盟開放創新生態系統是“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典型代表,將極大激發高等教育跨部門知識創新。
歐洲創新大學聯盟的建立與發展為打造“產-學-研-創”一體化創新生態系統網絡提供了經驗借鑒。理念層面,應摒棄“單打獨斗,各自為營”的零和博弈思想。當前,知識創新模式發生了重大變化。知識創新已然從單一學科創新到跨學科創新,從技術創新到系統挑戰驅動的創新,從封閉創新轉向開放創新。為應對知識生產模式變化與復雜的外部環境,大學、企業、政府與用戶必須打破組織壁壘,通過知識的流動實現價值創造與知識溢出效應。行動層面,應打造“產-學-研-創”一體化的創新網絡。打破傳統組織發展的二重性,重新審視市場與科層組織,通過“看不見的手”與“看得見的手”的“握手”實現大學、企業、政府與用戶的合作。具體來說,政府需要通過自上而下的政策引領政府、產業、大學的融合,而學校與企業則應通過自下而上的合作來推動網絡組織的建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