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學視角下中國農業功能研究進展與展望

譚雪蘭，李印齊，安 悅，周 舟，劉 悅，朱晶晶

（湖南農業大學 資源學院，長沙 410128）

農業功能是指農業產業所蘊涵的效用，包括農業部門對整個社會系統或其他社會部門產生的作用或影響（石言波，1999；羅其友 等，2003）。城鎮化、工業化、市場化的快速推進，中國農村區域人地系統響應劇烈，農業產業呈現多元化發展態勢，也引發農產品結構失調、經濟效益低下、區域供需不平衡等一系列問題（劉彥隨 等，2002；安悅 等，2021）。農業是自然與經濟再生產過程中相結合的物質生產部門，關系著人們溫飽問題與國家發展問題，在國民經濟體系中有無可替代的作用（劉彥隨等，2018）。長期以來，受重城輕鄉、農業反哺工業的發展策略以及人多地少、耕地資源總量不足等因素的影響，中國農業發展持續面臨的資源約束、環境脅迫、產品競爭力不足與市場擠壓等諸多問題愈發嚴重（黃季焜，2013；陳錫文，2015）。與此同時，城市人口激增與居民收入提高對農產品的誘發性需求增加，中國農業發展的主要矛盾也由總量不足轉變為結構性矛盾（韓俊，2018）。在大力實施鄉村振興戰略與推進新型城鎮化的背景下，基于地理學視角深入開展農業功能研究，有利于挖掘農業的功能性效用，發揮中國農業的比較優勢，實現農業功能與農業生產優化布局；同時對于促進農業產業轉型升級、實現農業可持續發展及保障國家糧食安全有重要意義（房艷剛 等，2015；黃季焜，2018）。

農業發展關乎國計民生，農業功能研究一直備受各個學科關注（蔡運龍，1999）。經濟學關注農業提供的農副產品及其價值表現形式（Yoshida,2001）；社會學研究農業對勞動力就業和促進社會發展的作用（周爾鎏 等，1991）；生態學則關注農業對生態環境的支撐和改善（Altieri, 1989）。地理學作為一門具有綜合性、交叉性和區域性等特點的學科，通過融合其他學科理論分析與案例研究，利用其空間性的學科優勢，定量刻畫了農業功能的空間格局及其環境耦合過程，深入闡述農業功能的時空演變過程及其驅動機制，服務于國家和地區農業生產布局優化與農業可持續發展（譚雪蘭 等，2018；何可 等，2021）。由于世界農業發展進程不同，國外學者對于農業功能的概念內涵（David et al., 2011）、功能評價（Randall, 2002）、功能分區（Rossella, 2018）、多功能性與農業多功能化經營方式以及農業多功能性的價值量化（Vanslembrouck et al., 2010）關注更多。國內地理學者則利用學科優勢，重點關注農業功能的空間分布特征、時間演變規律與環境響應過程等（劉建志 等，2020；楊忍 等，2023）。文獻梳理發現，國外學者在農業功能理論探索、農業價值拓展延伸等方面取得豐碩成果，國內地理學者更加突出地理學科優勢，對于農業功能的地域特征、區域差異、演變機制及功能區劃等方面有較大突破，但對于理論研究仍需加強。基于此，本文以中國知網平臺為主要核心期刊文獻數據庫，聚焦“農業功能”的主題梳理近10年的高質量學術論文，共獲得相關文獻151篇。通過梳理國內地理學視角下農業功能的研究進展，對其概念內涵、理論基礎、功能分類與評價、影響因素與機理、優化策略與路徑等內容進行歸納總結，并進行研究展望。以期深化中國的農業功能研究，為深入開展農業功能研究提供參考。

1 概念內涵

中國是農耕文明發源地之一，農業相關研究歷史悠久，但農業功能屬于特定的學術名詞，早期國內以其為主題的研究相對較少。關于農業功能的具體概念，目前學術界也尚未給出統一定義。早在20世紀90年代末，石憶邵在《中國鄉村地區功能分類初探——以山東省為例》中提到農業功能，但未對農業功能的具體概念內涵進行闡述（石憶邵，1990）。20 世紀末，石言波（1999）在探討中國21世紀農業功能定位研究中提到，“農業功能，簡單地講，就是指農業產業在一個國家或地區所起的作用”。進入21世紀后，關于農業功能的研究逐漸增加，但針對農業功能的概念大多被定義為農業對社會或其他產業所產生的作用與功效。如羅其友等（2003）將農業功能定義為：從人類社會發展、國民經濟協調的角度，農業部門對整個社會系統或其他社會部門產生的作用或影響。結合已有農業功能定義以及社會發展趨勢，本文基于地理學視角對農業功能進行定義：農業功能是指農業所具有的作用或效用，即農業全產業鏈在不同時空為整個社會提供的服務與承擔的職責，包括提供產品、解決就業、傳承文化、保持社會穩定和提供生態服務等，并具有綜合性、交叉性和區域性等特征。

由于學科差異與研究視角不同，農業功能內涵處于不斷深化和挖掘的過程。20 世紀末，日本的“稻米文化”以及歐盟、聯合國所倡導的“多功能農業”傳入中國，中國學者開始注重農業的多功能性研究（陳秋珍 等，2007；孫新章，2010），進一步豐富和完善了農業功能內涵，由簡單的農產品生產拓展到非物質生產及文化價值。2007年，中央一號文件中提到要加強農業的多種功能開發（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 等，2007）；2018 年，《國家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中提出“深入發掘農業農村的生態涵養、休閑觀光、文化體驗、健康養老等多重功能……”（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等，2018），這標志著國家層面開始注重農業的非物質供給功能，進一步闡述了農業功能的豐富內涵和農業功能研究的范疇，也掀起了中國學者關于農業功能的研究熱潮，地理學者更加傾向關注農業功能空間分布、地理特征及其與環境的關系，并基于理論探討不斷豐富農業功能內涵，但受限于數據的可獲取性與準確性，地理學主要聚焦于農業的生產功能、經濟功能、社會功能、文化功能及生態功能等方面（劉玉 等，2020），通過理論與實證研究拓展農業功能研究內容的廣度與深度（圖1）。

圖1 農業功能的概念與內涵Fig.1 The concept and connotation of agricultural function

2 研究進展

2.1 農業功能的理論基礎

2.1.1 人地關系地域系統理論 農業功能是人地關系地域系統所產生的一種效用。人地關系地域系統是以地球表層一定地域為基礎的人地關系系統，是人與地在一定地域范圍內相互作用、相互影響而形成的一種動態結構（吳傳鈞，1991）。人地關系地域系統理論的關鍵在于人地相互作用所形成的功能、結構、過程和效應，以及人地作用的區域分異特征、系統性和可調控性（樊杰，2018）。農業與地理環境的關系非常密切，農業功能可以理解為是人類與自然地理環境相互作用所產生的一種效用與響應，人地關系地域系統理論是農業功能研究的理論基礎與支撐，推動和支撐農業功能研究的深化與拓展（圖2）。農業功能研究所關注的理論基礎、地域特征、時空過程、影響機制、優化調控等要素（魯莎莎 等，2019；劉本城 等，2020；劉建志 等，2020），都是地理學者對人地關系地域系統研究的部分階段性成果，以及人地關系地域系統理論對地理學與農業地理學的支撐發展。未來，農業功能研究仍是對人地關系地域系統的進一步認知與對人地關系地域系統理論的深化。

圖2 農業功能的理論基礎Fig.2 Theoretical basis of agricultural function

2.1.2 農業多功能理論 農業功能是由自然地理環境與農業生產活動及其產出所決定的，農業多功能理論認為，多種商品和非商品產出被農業聯合生產出來（房艷剛 等，2019）。農業功能除表現為商品生產（食物和工業原料生產等），以及由此發展的食品安全和質量、經濟、社會功能外，還包括非商品生產，如景觀格局、生態環境維護、農耕文化傳承等（鐘源 等，2017）。農業的多功能主要體現在3方面：1）農業自然資源，土地、光、熱、水、地形地貌、生物群體等農業自然資源本身是構成生態環境的主體，為人類社會生存發展提供支撐，并在此過程中構成獨特、優美的自然景觀，影響人類的思想、觀念的形成；2）農業生產過程，農業生產活動是人類利用與改變自然的行為活動，并附帶有解決居民就業、保持社會穩定的作用，長期的積累促使農業生產形成一定的文化底蘊與傳承；3）農副產品，農業的主要作用之一是為人類社會提供糧食、果蔬產品以及工業原料，其質量、數量及其價值直接影響著社會發展穩定、居民的健康狀況以及國家政治穩定（見圖2）。

2.1.3 農業區位理論 農業功能在一定區域內呈現，并受其區位因素影響。農業區位理論認為市場周邊的農業生產布局與土地利用程度與距市場距離發生變化，該理論雖然存在假設前提，但也闡明農產品生產地到市場的距離對農業生產活動所產生的影響，并從土地利用的角度解釋了農業生產的區位選擇問題（杜能，1997）。農業生產活動必須發生在一定區域內部，且受區域內部自然稟賦、空間距離以及經濟活動趨利性的影響（葉長衛 等，2002），加上農業生產所依賴的自然要素具有稀缺性、時空分布不均衡性和很強的不可移動性（唐華俊 等，2008），因而不同區域農業功能所呈現的狀態或格局存在顯著差異。如城市周邊農業的發展受市場需求影響，農業的經濟生產功能或旅游休閑功能會強于其他功能，區位因素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農業功能的功能強度與發展趨勢。農業區位理論宗旨是探究人類進行農業生產活動所表現出的空間規律，便于凸顯區域優勢功能、挖掘潛在功能、彌補弱勢功能，協調各功能均衡發展。農業區位理論既為人類的農業生產活動提供科學指導，也是農業功能優化調控的理論基礎（見圖2）。

2.1.4 農業功能階段論 農業功能受社會經濟發展影響，并呈現不同的階段性功能特征。經濟發展理論認為，在從傳統農業社會向現代城市社會轉型的過程中，農業多種功能的重要性不斷變化（Rostow, 1991）。美國著名農業發展經濟學家梅勒根據發展中國家農業發展的現實情況和具體特點，于1966 年提出“梅勒農業發展階段論”，并把農業發展分為3 個階段（John, 1966）；1971 年，美國經濟學家韋茨提出“茨農業發展階段論”；1988 年，日本經濟學家速水佑次郎和弗農·拉坦提出“速水農業發展階段論”。盡管學者們將農業的發展特征劃分為不同階段，但都注重農業資源配置和生產要素投入對農業發展的作用，并解釋了農業功能在不同階段的特征都是農業資源、生產要素、技術與制度共同作用的結果（見圖2）。以耕地利用為例，在不同社會發展階段，區域耕地利用所表現出來的功能特征、生產狀況、功能效用及其影響耕地利用的影響機制都存在明顯差異（安悅 等，2022）。農業功能的階段理論闡明農業功能伴隨社會經濟發展所發生的變化，雖未從空間上解釋農業功能的變化，但為農業功能時空過程、格局變化研究提供了理論基礎。

2.2 農業功能分類研究

將復雜的農業生產-生活-生態耦合系統分解而成有代表性、可量化的功能指標，是地理學關于農業功能研究的重要內容（彭建 等，2014）。國內學者對農業功能分類的內涵與認知存在較大區別（孫新章，2010；謝小蓉，2011；彭建 等，2016），具有代表性的包括兩功能（姜國忠，2004）、三功能（陳秋珍 等，2007）、四功能（楊忍 等，2022）、五功能（李俊嶺，2009）、六功能（呂耀 等，2004）、八功能（尹成杰，2007）等分類。地理學者更加注重其功能分類的自然與人文屬性，考慮農業對區域自然條件、社會發展、生態環境的利用與貢獻，將農業功能分為產品供給（農產品、工業原料）、經濟發展（農業產值、居民收入）、社會保障（就業服務、食品安全）、生態維護（生態系統多樣性、環境凈化）、文化休閑（農耕文明、休閑觀光）等（表1），并利用學科優勢，引入GIS和RS技術以及地理數學模型，在空間上進行可視化研究。由于自然地理條件與社會經濟發展的差異，農業功能在不同空間尺度下呈現的地域特征、時空過程存在明顯的異質性與關聯性。深入探討農業功能在不同尺度下的格局、過程與機理等基本問題，成為地理學視角下農業功能研究的基本框架，也成為凸顯地理學科優勢和突破傳統農業功能研究量化不足的重要途徑。

表1 農業功能分類及內涵界定Table 1 Agricultural function classification and connotation definition

2.3 農業功能評價與空間格局

農業功能評價及其空間可視化研究，是地理學科對農業功能研究所作出的巨大貢獻。農業功能具有很強時空性和地域性，開展農業功能評價及空間格局研究是深入分析農業功能結構特征和影響因素的基礎。早期研究從生態環境保護、景觀保留、文化傳承、產品生產及生物多樣性保護等維度構建農業功能評價模型，基于省域、市域、縣域等尺度進行農業功能評價（郭曉燕 等，2007；何露 等，2010；黃姣 等，2018），但研究大多停留在功能指數層面，尚未從空間層面進行分析。隨著地理信息技術發展與數學模型方法的變革，地理學視角下的農業功能研究逐步從地理學知識描述、理論分析轉向功能空間格局與地域分異、時空變化，基于時空交互的方法從時間與空間2個層面開展農業功能評價，揭示農業功能的空間格局特征以及時空變化過程。同時，兼顧微觀與宏觀，從國家、區域、省、市、縣等進行多尺度分析與空間比較，在此基礎上權衡和協調不同農業主導功能，以系統化的視角綜合評判多種功能的協同效果，使其社會效益、經濟效益、生態效益綜合最大化（表2），旨在揭示和把握國家重要農業大省、糧食主產區、快速城市化地區的農業功能格局特征及演化規律，為國家農業可持續發展與供給側改革提供建議和參考。

2.4 農業功能的影響因素

農業生產是光、熱、水、土等條件制約下的動植物自然再生產和人類勞動干預調節下的經濟再生產的交織過程（郭煥成 等，1992），農業功能是區域人地關系地域系統表現出來的特定效用，農業功能發展及功能強度受到區域自然地理條件、社會經濟發展以及行為主體農業勞動力的相互作用和交互影響。根據地理學三大定律，農業功能的影響因子具有空間相關性、空間異質性及地理相似性。地理學視角下的農業功能影響因素的研究經歷了從定性描述到定量分析的轉變，并將地理因素與經濟發展、社會保障、人口分布、生態環境等多方面融合，基于影響因素定量分析揭示其作用機理，以及與社會發展、地理環境之間的耦合機制。早期研究表明，農業價值未被充分認識和農業創新經營潛力沒有得到有效挖掘是農業功能萎縮根本因素，并在農業經濟效益過低、非農業產業發展加快等因素的影響下，農業功能強度逐漸弱化（劉玉 等，2017）。隨著地理數學模型與空間統計分析方法的進步，基于GIS、RS技術條件提取自然地理因子，通過量化自然地理條件，并與勞動力狀況、社會經濟水平、農業技術、土地利用效率和交通區位等因素結合，定量診斷農業功能影響因子的實證研究逐漸增多（魯莎莎 等，2019；譚雪蘭 等，2020）。

已有研究發現，特定區域內的地理基礎條件（海拔、坡地、耕地等）、農業技術（機械化水平、機械總動力等）、土地利用效率（墾殖指數、復種指數）等對農業的糧食生產、經濟發展、社會保障功能等正向影響程度較大，通過擴大農業生產規模、提高農業生產效率影響農產品的產量及經濟效益；同時，農業規模化生產也會對地區生態環境造成一定破壞與污染，農業的生態承載能力降低，區域生態功能弱化（劉建志 等，2020）。勞動力狀況（農業從業人員、就業結構等）、社會經濟水平（城市化水平、地區GDP）、交通區位（距縣城中心距離、距省會城市距離等）等對于農業社會保障、文化與休閑功能影響程度明顯，經濟相對發達地區城市產業和經濟職能的集聚帶動作用強，能帶動勞動力返鄉就業和推動地區農業文化傳承、休閑觀光產業發展（魯莎莎 等，2019；房艷剛 等，2019；譚雪蘭 等，2020）。整體上，地理學者對農業功能影響因素的研究系統整合了自然、社會、經濟等多方面，科學診斷了不同地理環境下各因子的作用方式、方向與強度，為農業功能轉型及同類研究提供參考借鑒，但系統診斷、識別不同社會發展階段內宏觀-中觀-微觀尺度下，影響因素作用效應的空間異質性與空間關聯性，探究各因素對農業功能的相互作用、交互影響的作用機制，仍需進一步深入研究。

2.5 農業功能的優化調控

農業功能的優化與調控是實現國家和地區農業功能協調發展、發揮優勢功能特征以及農業綠色化發展的重要路徑，也是確保地區糧食安全，促進社會穩定發展的重要推動力。連續多年中央一號文件聚焦“三農”，指出優先農業農村發展。地理學者積極響應國家政策，不斷加強農業功能優化與調控研究。但據《禮記》《左傳》等記載，“王命布農事，……善相丘陵阪險原隰土地所宜，五谷所殖，以教道民”“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戴圣，2014；左丘明，2016），早在2000 多年以前，我們的祖先就開始關注農業的空間布局優化問題，雖沒有直接涉及農業功能優化調控研究，但也屬研究范疇。中國實施改革開放及家庭承包責任制以后，國內農業發展形勢大好，國家開始注重國家尺度的農業功能布局，如1981年編制的《中國綜合農業區劃》，實質是國家宏觀尺度上農業功能的優化與調控（全國農業區劃委員會，1981）。近年來，地理學者通過農業功能的空間格局、影響因素及機制研究，剖析其發展現狀、特征及限制性因素，綜合考慮各項功能的重要程度和空間尺度特征，研究區域功能優化的發展模式及其實現途徑，凸顯地域功能優勢，提升區域功能短板，服務于國家農業功能區劃戰略實施。

針對農業功能優化與調控的研究樣本區域差異，現有研究包括農業大省、快速城市化地區和城鄉結合部等地區（劉玉 等，2016；譚雪蘭 等，2018；劉本城 等，2020）。針對城鄉結合部這類特殊地區，劉玉等（2016）提出農業功能的優化發展需要創新生產經營模式，注重各項功能的匹配與協調，以循環、生態、觀光、科技、文化、會展為關鍵，建立一種具有更高層次、更豐富內涵的新型城郊農業生產模式。對于快速城市化地區，根據農業功能的空間分布及地域分異特征，通過把握各地區農業功能不同優勢特征，結合自身特色因地制宜發展優勢農業，有針對性地提出包括加大對農業基礎設施的投入、加強農業在深度和廣度上的開發、推廣無公害農業生產技術、塑造區域特色農業文化科技園等優化調控對策（譚雪蘭 等，2018）。由于農業大省區域面積較大，將其劃分為農產品供給優勢區、多種功能并重區、非生態功能弱勢區和生態服務優勢區，并根據其功能組合特征和區域發展背景因素的結構性差異，采取差異化的發展策略（房艷剛 等，2019）。在城鄉要素快速流動和產業聯動的背景下，地理學者也開始融合社會學、經濟學、政治學等多學科觀點，提出種植結構、經營方式、管理模式的調整，推動農業功能朝專業化與多樣化路徑轉型發展（楊忍 等，2022）。

3 研究評述與展望

3.1 研究評述

在國際形勢復雜化、全球貿易壁壘嚴重、糧食安全問題加劇的背景下，國內地理學者關于農業及農業功能的相關研究不斷增加。學者們開始融合社會學、經濟學、生態學等學科思想，基于“理論基礎—空間格局—演變過程—影響機制—優化調控”的地理學研究范式（圖3），圍繞農業功能的概念與內涵解析、評價與測度、影響因素及驅動機制、優化調控路徑等進行較為深入的理論分析與實證研究，有效地把握了農業功能時空演變的一般規律，系統診斷了農業功能空間分異的影響因子，并相應提出農業功能優化的實現路徑，基本確立了農業功能研究的一般理論框架。研究結果的科學性與合理性不斷增強，為國家及地區農業均衡發展、促進農業可持續發展提供理論依據與方法基礎。但現有研究仍存在不足，主要包括：

圖3 農業功能研究框架Fig.3 Framework for research on agricultural function

1）農業功能相關的地理學基礎理論研究有待加強。現有研究多側重于農業功能評價、影響因素等實證分析，在研究方法、內容和結論等方面同質化現象嚴重，對于農業功能的概念內涵、功能分類、功能效用、影響機制及優化路徑等基礎理論研究關注不足。雖逐步融合其他學科理論開展研究，但地理學的理論創新研究仍有待加強，地理學的核心理論研究成果較為缺乏，在一定程度上導致地理學農業功能研究的“理論空心化”現象，需進一步強化基礎理論研究。

2）農業功能研究的方法與數據創新性不夠。現有關于農業功能評價、影響因素識別等研究多采用熵值法、多指標評價法、回歸分析等，其功能評價指標體系構建與鄉村功能、耕地功能、鄉村轉型、土地利用等研究存在重疊，農業功能的“功能”性指標選擇代表性不夠，且數據多來源于統計年鑒與公報，在一定程度上導致研究結果存在相似性。缺乏針對農業生產要素的地理數學模型構建以及多類型數據的應用，難以把握農業功能時空演變過程的內在邏輯與內涵。

3）農業功能多尺度格局及尺度關聯與差異研究有待加強。隨著GIS與RS技術的進步，農業功能研究從地理描述逐步轉向空間可視化分析，并從作物格局與農業區劃轉向基于生產-生活-生態等多維綜合評價空間格局研究，國內學者雖已關注到研究尺度問題，但大多選擇省域、市域、縣域尺度等單一尺度進行功能評價，缺乏從多尺度層面探討農業功能空間格局與時空演化規律，對于農業功能在不同尺度下的關聯性與差異性特征，與農業功能不同尺度下的分異規律與關聯機制有待深入研究。

4）農業功能的多學科融合研究不夠。地理學者逐步引入社會學、經濟學、政治學、生態學等學科相關理論與數學方法，與地理學的可視化分析相結合，進行農業功能評價、影響因素及驅動機制等研究，但大部分聚焦于實證分析與典型案例，缺乏全方位、多層次地深入研究農業功能空間格局、演變過程與影響機制的復雜性、系統性和多維性等特征。在國際形勢多變與糧食安全問題等新背景下，農業功能所呈現的新特點、新趨勢、新問題研究，以及“新”農業功能所產生的經濟、社會、政治、生態效應與響應需要進一步研究。

3.2 研究展望

地理學作為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交叉的學科，能根據地理綜合體的空間分布規律、時間演變過程和區域特征，深入挖掘自然與人文之間的內在聯系與規律，形成獨特的地理學研究理論體系，基于地理學視角探索未來時期農業功能的變化與趨勢，是實現農業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支撐。后疫情時代的不確定性、俄烏沖突持續膠著以及全球氣候異常等對中國農業生產的國際、國內環境造成巨大沖擊，中國農業發展面臨諸多問題與未知。未來中國農業發展將面臨哪些問題？農業高質量發展如何推動鄉村全面振興？新時期農業功能將呈現怎樣的新特點？地理學者又將如何研究農業功能的新特點、新趨勢以及新路徑。基于以上問題，未來地理學視角的農業功能研究可關注以下幾個方面：

1）加強基礎理論研究，完善農業功能理論框架體系。完善的理論框架體系是農業功能研究的基礎與保障，明確和清晰農業功能的概念、內涵，才能準確把握農業功能研究的對象與內容。加強農業功能基礎理論研究，把握新時期農業功能所具有的新概念、新內涵，基于概念內涵的變化，綜合確定農業功能維度及其評價指標體系，深入挖掘新時期農業功能變化的影響因子及其驅動機制，特別關注未來氣候變化的不確定性與國家糧食安全對農業發展的影響。逐步建立地理學視角下統一的理論框架體系，以其為引領，加強農業功能定性與定量綜合集成研究，不斷增強農業功能研究的科學性、實用性與系統性，以農業功能研究為基礎，支撐和服務國家和地區農業產業的可持續發展。

2）發揮地理學科優勢，推動多要素、多尺度、多目標體系研究。隨著GIS、RS技術不斷的改革創新，地理學研究范式正經歷著從地理學知識描述、格局與過程耦合研究向復雜人地系統的模擬和預測轉變的過程。地理學需進一步發揮學科優勢，利用地理學的可視化分析、數學模型等綜合集成方法，加強對農業生產-生活-生態復雜耦合系統的研究，從過去農業功能的相對單一的要素、尺度、目標等轉向多要素（生產、生活、生態、文化、政治、社會）、多尺度（農戶、合作社、行政村、鄉鎮、縣市區、省域、地區）、多目標（糧食安全、社會穩定、經濟增長、生態文明）的系統研究，探索多要素下農業功能發展的均衡性與協調性，挖掘多尺度下農業功能變化的差異性與關聯性，明確農業功能的地域性與綜合性，并提出多目標下農業功能的優化策略與實現路徑。

3）聚焦農業功能轉型，助推鄉村全面振興。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總方針，“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是鄉村振興的總要求。當前中國農業產業發展的國際、國內環境正發生急劇變化，鄉村振興戰略不斷推進，實現農業產業的高質量發展是促進鄉村全面振興的重要途徑，也是未來農業功能研究的重點與難點。同時，在農業轉型升級過程中，農業功能的空間變化及區域差異的地理背景、影響因素與區域之間的關聯機制需要深入研究，通過實現農業生產、生活、生態、文化等功能的協調發展，推動農業功能轉型升級，發揮農業優勢功能，壯大農業產業與助推鄉村全面振興，是未來研究的方向。

4）強化多學科、大數據、新技術手段的集成研究。生態學、經濟學、社會學等學科知識為地理學農業功能研究拓展了視角和提供了理論支撐，大數據、可視化和虛擬現實為研究復雜的地理學問題提供了重要工具。未來需要強化多學科、大數據、新技術手段的集成研究，不斷發展地理學的研究理論與方法，以大數據為基礎，客觀反映區域農業功能的空間格局與結構特征，從地理學、經濟學、生態學、社會學等多學科交叉融合的視角，加強農業功能研究的創新性與理論性，借助現代計算機科學發展成果，引入“機器學習”“云計算”等技術手段，不斷拓展地理數學模型應用，關注尺度間的相互關系，加強農業功能時空演化過程、驅動機制以及農業生產-生活-生態復雜系統的模擬與預測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