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機構所有權對上市公司審計費用影響實證研究

孟 越 趙怡清 沈陽理工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許東輝 遼寧省審計廳

一、引言

中國經濟已經從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這導致企業的規模和數量不斷增長。隨之而來的是對公司治理問題的廣泛關注，因為有效的公司治理對實現經濟穩定和可持續發展至關重要。在這一背景下，共同機構所有權與審計費用作為公司治理和財務報告領域的重要議題備受關注。共同機構所有權指同一機構投資者同時持有兩家或多家企業的股份，這種結構具有多元化特點，股東之間的協調與決策可能涉及更多成本，這在一定程度上與公司治理效率和財務報告的透明度相關。在資本市場中，機構投資者通過建立完善的投資網絡，持有多家公司的股權以規避風險，并創建相互溝通的信息渠道，從而與其他機構投資者緊密聯系在一起（李維安等，2017）。審計費用是企業在完成審計過程中支出的成本，既是公司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保證財務報告質量和可信度的重要手段。公司規模、審計業務的復雜性、事務所規模、審計意見類型（伍利娜，2003）等特征，都會對審計費用有顯著影響。了解共同機構所有權對審計費用的影響機制，有助于企業更好地規劃和預算審計費用，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同時，共同機構所有權作為一種新型所有權結構，其背后可能存在特定的權力結構、信息對稱度以及利益沖突等因素，這些因素可能對審計費用產生影響。通過研究共同機構所有權對審計費用的影響，可以深入了解這種所有權結構與企業治理之間的關系，并為企業治理的優化提供參考。共同機構所有權的研究還能為政策制定者提供依據，以推動相關法規和政策的改進，加強企業治理的有效性。目前，我國A 股上市公司中，有19%左右的公司存在共同機構所有權結構，但關于共同機構所有權對審計費用的影響卻鮮有涉及。

因此，本文通過2012—2022 年我國A 股上市公司的經驗數據，探究共同機構所有權與企業審計費用之間的關系。在實證分析的基礎上，本文將進一步考察產權性質和會計師事務所類型對共同機構所有權與審計費用關系的影響。通過對這些問題的研究，我們將了解共同機構所有權在企業審計費用決策中的作用，并為利益相關者和決策者提供有益的見解和建議。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當機構投資者同時持有同行業內多家企業后，其借助所有權聯結網絡在公司治理中發揮重要作用。他們可能規范企業發展從而與企業實現雙贏，也可能與管理者合謀獲取短期利益。因此，共同機構所有權與審計費用之間的關系，可以從協同治理假說和合謀舞弊假說兩個理論角度分析并提出假設。

1.協同治理假說

該假說認為，共同機構所有權可以提高公司治理效果，它們可能形成共同利益和目標，并通過協商合作推動這些公司的管理和決策。在這種情況下，由于共同機構所有權的存在，公司治理效果可能會得到改善，減少了潛在的代理問題和不當行為風險。如果協同治理假說成立，那么共同機構所有權可能會降低審計風險，從而降低審計費用。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說：

H1a：共同機構所有權的存在能夠降低公司審計費用。

2.合謀舞弊假說

該假說認為，共同機構所有權可能導致合謀舞弊的風險增加。機構投資者通常會面臨短期利益和長期利益之間的權衡，他們可能受到投資績效評價的壓力，需要在短期內實現良好的回報。這可能導致他們形成勾結，合謀從事欺詐、舞弊行為。合謀可能增加了公司的復雜性和風險，使公司面臨更高的審計風險，需要更加嚴格的審計程序檢查和預防潛在的合謀舞弊行為。這導致審計師需要投入更多資源和時間完成審計工作，從而增加審計費用。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說：

H1b：共同機構所有權的存在能夠提高公司審計費用。

三、研究設計

1.數據來源

本文以2012—2022 年的滬深A 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并根據以下標準進行數據篩選：（1） 排除了ST、*ST和PT 公司樣本；（2） 剔除了金融行業的公司樣本；（3） 刪除了合并后出現數據缺失的樣本。經過數據處理，本研究總共獲得了33525 條觀測數據。統計軟件為Stata16.0。

2.模型設計與變量定義

為了檢驗共同機構所有權對審計費用的影響，本文設計如下回歸模型：

其中，各變量的下標i表示上市公司，t表示時間，j表示行業。

具體的變量說明如下：

1）被解釋變量

被解釋變量為審計費用（Lnfee），以上市公司當年支付的審計費用取自然對數表示。

2）解釋變量

本文以共同機構所有權Coz作為解釋變量，參考了杜勇等（2021）的研究，分為Coz1、Coz2 兩個維度進行衡量，具體解釋如表1 所示。

表1 變量定義

3）控制變量

控制變量為CVs，本文選取公司規模（Size）、營業收入（Lnincome）、資產負債率（Lev）、資產收益率（Roa）、兩職合一（Daul）等為控制變量，具體變量的定義如表1所示。

四、實證分析

1.描述性統計

表2 展示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被解釋變量Lnfee的均值為13.86，標準差為0.678，這表明不同企業間的審計費用存在較大差異。解釋變量Coz1 的均值為0.189，表明在樣本企業中大約有18.9%的企業存在共同機構所有權。Coz2 的標準差較大，最大值與最小值之間存在較大差異，這表明在樣本企業中，共同機構所有權聯結程度和持股比例的差異較大。此外，控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均在可接受范圍內。解釋變量Coz1、Coz2與被解釋變量Lnfee之間呈現正相關關系，初步說明，共同機構所有權的存在能夠提高公司審計費用這一假設。

共同機構所有權分組差異檢驗的結果如表3 所示，有共同機構所有權的樣本企業審計費用Lnfee的均值和中位數更高，這表明存在共同機構所有權的公司，比不存在共同機構所有權的公司審計費用更高，差異檢驗結果初步支持假說H1b。

表3 將樣本按是否具有共同機構所有權進行差異性檢驗

2.回歸分析

基準回歸結果如表4 所示，共同機構所有權Coz1、Coz2 與審計費用Lnfee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23、0.045，均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這表明共同機構所有權的存在會提高公司審計費用，驗證了假設H1b。

表4 共同機構所有權與審計費用的基準回歸結果

五、穩健性分析

為了保證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本文進行了以下內生性及穩健性檢驗。

1.內生性檢驗

為了排除因果倒置帶來的潛在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了工具變量法。參考Gao 等（2019）的做法，根據樣本企業是否為滬深300 成分股，設置了虛擬變量D300，若為成分股則D300=1，否則D300=0，并將其作為工具變量。采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進行工具變量檢驗，結果見表5。第一階段，D300 與解釋變量呈顯著相關，F 值超過10，符合工具變量的相關特征。在第二階段，共同機構所有權（Coz2）對審計費用（Lnfee）的估計系數呈顯著正向，這意味著，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因果倒置內生性問題后，基準回歸結果依然成立。

表5 工具變量檢驗

2.更換解釋變量的度量方式

在保持測量方式不變的情況下，將機構共同所有權的持股比例門檻值從5%調整為10%，重新計算Coz1和Coz2。使用式（1） 進行新的回歸分析，結果列于表6（1） ～（2） 列。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仍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支持了假設H1b。

表6 替換變量結果檢驗

3.更換被解釋變量的度量方式

對審計費用進行標準化處理，采用審計費用除以總資產后取自然對數衡量。再利用式（1）重新進行回歸，結果如表6 （3） ～ （4）列所示。Coz1 和Coz2 的回歸系數仍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與主回歸結果一致，支持了假設H1b。

4.改變時間跨度

考慮到疫情對企業經營帶來了較大影響，造成很多企業經營困難。因此，本文在原有樣本的基礎上，剔除2020—2022 年的數據重新進行回歸，結果如表6（5） ～（6）列所示。Coz1 和Coz2 的回歸系數仍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與主回歸結果一致，支持了假設H1b。

六、進一步分析

除了被審計單位自身的特征，審計費用還會受到內外部復雜環境因素的影響。因此，本文從產權性質、事務所類型進一步考察共同機構所有權對審計費用的異質性影響。

1.產權性質的影響

國企通常具有較高的政府所有權比例，受到更多政府監管和干預，財務報告和審計程序可能受到更嚴格的監管要求。非國企的產權，則相對分散或更多地掌握在私人投資者手中。監管環境、產權分離程度的差異，可能導致共同機構所有權對審計費用的影響不同。根據產權性質（SOE），本文將全樣本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兩組，取值為1 表示國有企業，否則為0，對每組樣本進行分組檢驗。表7（1） ～（2） 列展示了檢驗結果，共同機構所有權（Coz2）對審計費用的影響在國有企業中更顯著。

表7 分組回歸結果

2.會計師事務所類型的影響

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在行業中享有較高的公信力和專業能力，這種差異可能導致共同機構所有權對審計費用的影響程度有所不同。本文將全樣本根據會計師事務所類型（Big4）分為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和非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當樣本被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審計時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分別進行分組檢驗，結果如表7（3） ～（4）列所示。檢驗結果表明，在同樣1%的顯著水平上，共同機構所有權（Coz2）的回歸系數在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中更大，這說明共同機構所有權對企業審計費用的影響，在被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審計的企業中更顯著。

七、結語

本文選取了2012—2022 年我國滬深A 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探討了共同機構所有權對審計費用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共同機構所有權對審計費用具有顯著提升作用。此外，在進行了工具變量法和替換變量等穩健性檢驗后，結果仍然穩固。進一步研究發現，對產權為國企和接受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審計的企業來說，共同機構所有權對審計費用的影響更加顯著。

根據本文的研究結果，提出以下三個方面的建議：（1）上市公司在接受機構投資者的投資時，應該考慮可能存在的共同機構所有權結構所帶來的額外成本。一方面，要審慎評估股權對價的合理性；另一方面，要確保有效的風險管理和審計程序，通過增加獨立董事的比例、加強董事會對審計委員會的監督等手段，預防和檢測合謀舞弊行為，從而降低審計費用、提高審計質量，減少合謀舞弊風險。（2） 機構投資者在進行同行業內多家公司投資時，應該采取合理的投資組合配比策略，從而在降低額外投資成本的同時，達到規避風險、提高收益的效果。此外，機構投資者可以采取長期投資策略，以減少頻繁的交易和股權調整。長期投資有助于建立穩定的合作關系，并減少對被投資公司的干預，從而降低審計費用等成本。（3） 政府部門應該加強對共同機構所有權的監管，警惕存在共同機構所有權的企業利用其優勢進行合謀舞弊行為，損害市場的公平競爭。同時，政府也要意識到共同機構所有權在資本市場發揮的積極作用，引導存在共同機構所有權企業的健康發展，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高質量發展營造良好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