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醇雅 簡凈平和
——陳元子篆刻碩果探析

文_呂永生

漢字與書法研究博士、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上饒師范學院專職書法教師

陳元子ChenYuanzi

陳元子，原名陳紫強，生于浙江永嘉，別署清風堂、小印樓、慕云山房、琴山書屋。師承林劍丹、張如元、陳忠康諸先生。現為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溫州市書法家協會篆刻創作委員會副主任。曾獲第十三批溫州市宣傳文化系統“四個一批”人才稱號。作品曾獲“百年西泠·西湖風”國際篆刻主題創作大賽一等獎，2018年全國中小學師生書法篆刻展示交流活動教師組篆刻比賽第一名，曾入選當代玉印風格篆刻作品邀請展，當代鳥蟲書篆刻邀請展，當代印壇新銳提名展，“綻放青春·不負韶華”中國藝術研究院篆刻院提名優秀青年篆刻家展，全國第六、八屆篆刻展，西泠印社首屆國際藝術節—西泠印社首屆中國印大展，西泠印社第六屆篆刻藝術評展，等等。曾出版《“百年西泠·西湖風”國際篆刻現場主題創作活動優秀作者作品集·陳紫強》。

陳元子可謂永嘉青年“金石才俊”，其篆刻的成就以及篆刻風格的形成與發展，可歸因如次：其一，人品至上，且“天然”與“功夫”俱佳；其二，轉益多師，師師受益；其三，深諳古道，印之宗漢，視篆刻為終身之業事。

一、“天然”與“功夫”俱佳

陳元子生于旅游勝地—永嘉巖頭鎮芙蓉村，此地有綿延千年的優秀耕讀文化與宗族文化，古建筑享有“古式村寨建筑藝術”之美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芙蓉村風光優美、民風淳樸，有著古樸而醇雅的氣質。陳元子在接受記者的一次采訪中說：“外公陳繼綬早年畢業于黃埔軍校，對書法有較深的造詣，于附近鄉里頗有名望。時常看到外公用篆書鐫刻私章，或用于書法落款，或用來接收函件。此外，芙蓉村有一方碩大的純黃金印，時常會被母親拿到家中，作為藥引子，煎水給受驚的人服用。”由此可見，元子的篆刻天賦或許來自外公陳繼綬的隔代藝術基因。正如宋代詩人釋深《偈頌》六首其一云：“龍生龍，鳳生鳳，老鼠養兒緣屋棟。”一言以蔽之，元子對篆刻孜孜以求的態度和與生俱來的篆刻天賦息息相關。元子的篆刻成就是天賦使然，但也離不開平日的努力與勤奮。

功夫不負有心人。12歲那年，元子從《康熙字典》里找到了他自己姓名的篆書，用胡須刀片在橡皮擦上歪歪扭扭地刻了自己的第一方印章。考入樂清師范學校后，陳元子對篆刻藝術興趣漸濃。一個偶然機會，他看到齊白石的鮮紅印蛻，由此心動。自那時起，陳元子勤儉節約，購置刻刀、石頭以及篆刻書籍，開始臨摹齊白石的優秀篆刻作品。他利用周末的時間，曾數次騎單車到青田淘石，來回8小時余。從12歲算起，元子應有30來年的篆刻功夫。他一度將臨摹經典與創作相結合，于秦印、漢印、元朱文，以及明清流派、西泠八家等作品無不心摹手追，悟讀與動刀齊頭并進，工穩與寫意相參，磨磨刻刻，刻刻磨磨，不激不厲而風規自遠。印內求印靠功夫，印外求印靠天賦，脫穎而出要具備多方面之因素。師者，授業而解惑。元子生性謙卑，溫文爾雅，向來受師者喜愛。

陳元子 平生所好是金石2.5cm×2.5cm2022

二、轉益多師，融會貫通

陳元子與其他藝術家一樣，擅長廣泛學習前人之經驗，多以當代名家或歷代經典作品、篆刻先賢為師，如杜甫《戲為六絕句》曰：“別裁偽體親風雅，轉益多師是汝師。”這是學習書法與篆刻或其他藝術門類的重要途徑，不局限于一家，虛心向前賢取經，方能開闊視野，亦能不斷改變視覺審美，增加審美經驗。元子又貴能繼承與大膽創新，熔古今于一爐，而自有理想與抱負。

在師承方面，元子先后師承陳忠康、林劍丹、張如元等三位溫籍著名書法家，也曾受益于張索先生。無論在創作還是學術上，能受此四位書壇大家授教，是元子終身的嘉福。

懵懂少年時，元子喜歡上齊白石的印章。齊白石是20世紀篆刻家的杰出代表之一，與黃牧甫、吳昌碩等均屬于晚清民國時期篆刻家的第一梯隊。齊白石篆刻風格雄強剛猛，行刀酣暢淋漓，力求展現出雷霆萬鈞的氣勢和張力，彰顯出孤傲、倔強的強烈個性，故不適合于初學。2000年，酷愛書法的元子時常會到溫州文化宮跟隨陳忠康先生學習書法與篆刻，經陳忠康指點，其書法之路方柳暗花明，讓他得窺篆刻藝術之堂奧，找到了一條真正適合他的篆刻學習正道，或臨黃牧甫之印，或摹陳巨來之章。陳忠康先生北上攻讀中央美術學院書法博士學位后，元子又受益于張索先生。張索先生專攻漢印，有教無類；人格高尚，胸懷博大；譽享華夏，桃李滿天下。張索先生授課深入淺出，元子篆刻，雖然元子隨其學習時間不長，但其獨具魅力的鼓勵與點撥，使元子在臨摹漢印上茅塞頓開而快速入道，潛意識中還學會做人的道理。近幾年，元子還參加了林劍丹、張如元兩位老先生合辦的書法篆刻高研班，兩位老先生篆刻、書法、學問概有口皆碑，在溫州書壇無人不知而特別受人尊敬。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元子在從師以及入古的基礎上，在實踐中融入他自己的理解與感悟，并進行反復的嘗試和探索。元子用刀精細入微，一絲不茍，沖中帶削，偶用切刀，刀痕難覓，線條秀逸而光潔，含蓄而穩健，從容儒雅，顯君子之風，印印充滿生命與活力。

三、深諳古道，印之宗漢

篆刻創作離不開深入傳統與宗法先賢，古人云：“印之宗漢，詩之宗唐，字之宗晉。”

陳元子 剪雪溫酒（附邊款）2.5cm×1.8cm2021

元子亦然，他深諳刻印之古道，知彼知己而百戰不殆。他從臨摹漢印著手，求平正，追自然；學法理，尋規矩；反復磨刻，刀無妄下；篆法依刻理，下刀必有由。元子治印充分借鑒了秦漢摹印篆的造型特征和結構特點，又賦之以書寫之韻致，既避免了印面的呆滯刻板，又將各種印面矛盾融入篆刻藝術語言之寶庫。更可貴的是，元子在處理篆字結構與經營位置時，并沒有一味地將橫豎線做雷同的排疊與雜亂堆砌，也沒有一味追求印面的平實與勻滿。恰恰相反，元子能在琳瑯滿目的秦漢印作品中找到最適合自己學習的優秀作品，梳理后而感悟藝術之匠心，賦予每一枚秦漢印章以生命活力，將造型各異的篆書聚合在印面，“囊括萬殊，裁成一相”，方寸之中可以窺探元子駕馭印面、經營位置的超強能力。數十年間，其從秦漢印中汲取了大量的藝術營養，豐富了自己的篆刻藝術語言，并在學習秦漢印的基礎上創作了大量篆刻作品。

陳元子 大通堂2.2cm×2.2cm2016

元子為曾酒后為筆者作姓名章《呂永生印》，邊款云：“永生兄教正。癸卯七月十二日，黃山歸來，酒后元子急就。”其破與完、單刀與雙刀等諸多互為對立的矛盾體似乎受齊白石篆刻風格的影響，金石味隨刀而出，大膽破邊，外方內圓；刀法承秦漢印篆之遺風，但整體更屬方整一路。《呂永生印》印面留紅工整，“呂”字橫畫向內破刀，“永”字右兩豎呈“S”形銜刀而下，刀鑿痕跡明顯，精、氣、神破石而出；加之合理地破邊破角，彰顯出老辣與霸道，收攏、外拓、殘破等恰到好處，流露出一種神秘感，讓我們對習印刻章“形而上”的藝術特點多了一些思考。元子推崇黃士陵之印并從中獲得啟發，使其印平直中見奇巧，光潔完整中見古穆端莊，印風更加工穩與雅致，線條明快清爽，剛中寓柔，與漢玉印相映照，如無瑕之美玉，予以人沖和恬靜之大美。如《剪雪溫酒》白文印是師黃士陵印的一個主要典范，取漢印的平和樸茂，氣息顯得從容靜穆，于神閑氣定處以小刀破之。“剪”字最后兩豎上部粘連，體現了密不透風的美學特點。“酒”字形高古，難能可貴。《隱入塵煙》印文亦有黃牧甫宗秦漢之遺意，刀法依然保持光潔而勁挺的沖刀方式，線條舒展瀟灑，疏密對比強烈，無畫處皆成妙境，密處更密，疏處甚疏，對比強烈而疏密和諧。《隱入塵煙》以書入印，揖讓與穿插，以靜寓動，“煙”之火部，使整個印面不僅充滿了裝飾性的趣味，而且有深邃的思想與意蘊，亦契合了主題創作。

元子三十年磨一劍，至今已碩果累累，作品頻頻入展或獲獎。作為朋友，我們為他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