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山未睡

人們常說，冬山如睡。冬天的山沉靜無言，平穩緘默，如同睡著了一樣。其實，冬山從不曾陷入睡眠，它只是換上更冷峻、更深沉的姿態，如同羅丹的雕塑《思想者》，神態凝重，似在冷靜而深刻地審視世界。這樣的時候，我喜歡去造訪一座山。一座醒著的山，可以喚醒一個處于混沌狀態的人，甚至可以喚醒整個世界。

當你行走在冬山上時，你會聽到腳步叩響的“當當”之聲，似冬山的回應，似季節的告白，似時光的回響。山間的萬物都做足了減法，只以最素淡的面貌示人。落葉樹的葉子幾乎掉光了，只剩瘦瘦的枝干指向天空。那些枝干，仿佛一個個意味深長的手勢，表明了樹木對冬天的態度，也表達出冬山特有的深刻語言。

冬山未睡，每一個輕微的聲響都清晰可辨。山間聽不到鳥兒唱響的歡樂之歌了，有些鳥兒跑去了溫暖的遠方。偶有不怕冷的鳥兒跳躍在樹枝上，給寂靜的冬山又添一份寂靜。它們的叫聲有點兒寂寞，有點兒蒼涼。“枯藤老樹昏鴉”的一幕，倒是可以見到的。小獸們躲進巢穴，在夢中等待春天。如果有一場雪落下來，冬山就顯得更加富有神韻和風骨了。風侵霜寒，冰天雪地，入骨入髓的冷，把冬山鍛造得更加深邃，仿佛一個人進入修煉的最高境界，無比清醒和冷靜。

山間的色彩少了，聲響少了，鳥獸少了。冬山不停地往回收，低調內斂到極致。此時，冬山的簡潔樸素與豐富深刻完美融為一體。冬山未睡，我行走于山間，亦是精神抖擻。我甚至覺得，只有冬天的山，才可以與人進行靈魂的交流。

（寶之童摘自微信公眾號“馬亞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