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帥,鮑龍,郭聞師,孫平
(1. 錦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神經外科,遼寧 錦州 121000; 2. 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器官移植/肝膽外科,沈陽 110001)
腎移植是終末期腎病的有效治療方法之一,缺少腎源仍是限制腎移植開展的主要原因,因此目前臨床上使用尸體供腎的比例明顯上升[1]。但是尸體供腎對腎移植患者預后存在諸多不利的影響,其中較為常見的是移植腎功能延遲恢復 (delayed graft function,DGF),DGF會影響受者的生存質量和生存時間[2]。影響DGF的因素較多,如供腎的冷缺血時間以及供者的血肌酐水平、體質量指數、年齡等,尤其是在尸體供者或者邊緣供腎中,諸多影響因素導致DGF發病率較高,約為20%~50%[3-4]。除上述因素外,腦死亡供者還存在其他影響DGF的因素。腦死亡后,由于外周器官的循環減慢,白細胞堆積,細胞附著在血管內皮上并滲透在組織中,最終導致隨著主要組織相容性抗原、黏附分子、細胞因子和其他急性時相蛋白大量增加,外周器官中的炎癥介質迅速上調[5],從而影響腎移植后受者的早期和長期排斥反應。與活體供者相比,腦死亡供者的器官被移植到同種異體受者體內后,其功能喪失更快,從而更易出現DGF和急性排斥反應等不良預后[6]。已有研究[7]報道,白細胞介素 (interleukin,IL) -6在腎移植術后急性排斥反應中具有診斷價值,并在排斥反應相關信號通路中起到重要作用。IL-10也是公認的炎癥和免疫抑制因子[8],但是鮮有研究報道IL-10對腎移植術后DGF具有預測作用,并且目前研究尚未完全闡明腦死亡供者的免疫記憶會觸發宿主免疫反應以及對移植腎功能恢復有延遲作用。因此,本研究通過回顧性分析接受腦死亡供者的腎臟后受者DGF的發生情況,探究腦死亡供者外周血IL-6和IL-10對受者發生DGF的預測價值。
收集2021年11月至2022年12月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器官移植中心收治的21例腦死亡供者和42例腎移植受者的臨床資料和血液樣本。所有器官捐獻者完全符合中國公民逝世后器官捐獻標準;所有捐獻工作均在遼寧省紅十字會、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積極配合下完成。本研究獲得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
腦死亡標準為深度昏迷、腦干反射消失和無自主呼吸,并且滿足以下任意2條標準:(1) 腦電圖顯示電靜息;(2) 正中神經的短潛伏期體感誘發電位顯示雙側N9和 (或) N13存在,P14、N18和N20消失;(3) 經顱多普勒超聲顯示顱內前循環和后循環血流呈振蕩波、尖小收縮波或血流信號消失。
受者納入標準:(1) 終末期腎病且首次接受腎移植;(2) 無自身免疫性疾病,未接受過免疫抑制治療。受者排除標準:(1) 移植過腎臟以外其他器官或非首次腎移植手術;(2) 術后生存期<7 d。
當供者被宣布腦死亡時,使用肝素采血管收集供者的外周動脈血樣本。受者進行免疫抑制誘導前,使用肝素采血管收集腎移植受者的外周動脈血樣本。使用ELISA試劑盒 (南京建城生物工程研究所) 檢測人血清IL-6和IL-10。DGF定義為移植術后第1周需要進行透析治療。
1.3.1 手術方法:首次同種異體腎移植均將移植腎置于右側髂窩,血管吻合方式均采用將供腎動、靜脈分別與受者髂外動、靜脈端側吻合的方式;輸尿管膀胱吻合均采用隧道包埋吻合的方式;所有腎移植受者術中均留置輸尿管支架管。
1.3.2 免疫方案:腎移植受者手術當天免疫誘導方案為舒萊20 mg靜脈注射或兔抗人胸腺免疫球蛋白50 mg靜脈滴注,其中舒萊免疫誘導21例,兔抗人胸腺免疫球蛋白免疫誘導21例。術中均應用1 000 mg甲強龍靜脈滴注,分別于兔抗人胸腺免疫球蛋白應用前和移植腎通血開放后靜脈滴注甲強龍500 mg。42例受者均采用三聯免疫抑制方案,即他克莫司+麥考酚鈉+激素。
記錄供者的臨床資料,包括年齡、性別、身高、體質量、IL-6、IL-10、血肌酐、白細胞、高血壓和糖尿病患病情況;記錄受者的臨床資料,包括血型、透析方式、人類白細胞抗原配型情況、群體反應性抗體、血肌酐、供腎的冷缺血時間和DGF發生情況。將受者是否發生DGF作為因變量,分析IL-6和IL-10對DGF的預測價值。
采用SPSS 20.0軟件處理數據。計數資料用率表示,采用χ2檢驗進行比較。計量資料符合正態分布用±s表示,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進行比較,不符合正態分布用M(P25~P75) 表示,采用秩和檢驗進行比較。根據受者是否發生DGF分組后,進行單因素分析,按照P< 0.1的標準篩選變量,將篩選出的變量作為IL-6和IL-10預測受體發生DGF的受試者操作特征 (receiver operating characteristic,ROC) 曲線的校正因素。采用R語言 (4.3.1) pROC包繪制單個指標的ROC曲線,并計算靈敏度、特異度、陽性預測值、陰性預測值及曲線下面積 (area under the curve,AUC),采用RISCA包繪制校正協變量后的ROC曲線。采用Delong檢驗對IL-6和IL-10對應的AUC進行比較[9]。
本研究共納入21例腦死亡供者,其腎臟被成功移植到42例受者中。供者平均年齡為 (51.62±9.74)歲;男性所占比例較大 (86.4%);10例受者在腎移植后發生了DGF (23.81%)。將受者按照是否發生DGF進行分組。單因素分析結果顯示,DGF組和非DGF組比較,供者IL-6水平和血肌酐水平以及供腎的冷缺血時間有統計學差異 (P< 0.1)。因此,將供者血肌酐和供腎的冷缺血時間作為后續IL-6和IL-10預測DGF的調整因素。見表1。

表1 研究對象一般資料的比較Tab.1 Comparison of the general data
分別將IL-6和IL-10作為自變量,對腎移植受者的DGF發生情況進行預測。結果顯示,IL-6的AUC為0.82 (95%CI:0.64~0.99),IL-10的AUC為0.73(95%CI:0.51~0.95)。使用Delong法對IL-6和IL-10的AUC進行比較,無統計學差異 (P= 0.54)。IL-6的靈敏度和特異度均>0.80,說明預測價值較好,而IL-10靈敏度最高,達到了0.83 (95%CI:0.54~1.00),但是特異度較低,僅為0.54 (95%CI:0.34~0.74)。見表2。

表2 IL-6和IL-10對DGF的診斷價值Tab.2 Diagnostic value of IL-6 and IL-10 for DGF
根據單因素分析篩選出的結果,以供血者肌酐和供腎的冷缺血時間為協變量,對IL-6和IL-10預測DGF發生情況進行調整。校正后的ROC曲線顯示 (圖1),IL-6預測腎移植后受者發生DGF的AUC為0.72,IL-10為0.49,較校正前的AUC有所下降。

圖1 IL-6和IL-10預測DGF發生的AUC及校正后的AUCFig.1 AUC of IL-6 and IL-10 for predicting DGF and adjusted AUC
目前,國內外關于尸體供者中DGF發生影響因素的研究較多,并建立了一些DGF預測模型和評分系統[10],如尸體供腎腎移植術后腎功能延遲恢復風險的供者評價系統的多中心研究。而關于腦死亡供者的炎癥反應狀態對受者發生DGF影響的研究很少。研究[11]已經發現,供者腦死亡后會激發IL-1β、IL-6、TNF-α、CXCL1、CCL2、CCL5調節的免疫反應,從而影響移植效果。本研究發現,供者IL-6對DGF的發生有一定預測價值,但是并未發現IL-10具有預測價值。
與傳統尸體供腎相比,腦死亡供者供腎的熱缺血時間較長、質量較差、急性腎衰竭發生率較高[12]。但是即使供者發生了急性腎衰竭,也可以達到良好的腎移植效果。FARNEY等[12]發現,腦死亡合并急性腎衰竭供者與正常供者的腎移植相比,5年存活率和移植腎功能相似,即使將急性腎衰竭供者按照不同內生肌酐清除率進行分組后,也未發現其相應的受者在存活率和移植腎功能方面存在明顯差異。此外,與國際標準化心臟死亡供者相比,接受腦死亡供者腎臟的受者長期腎功能和生存率無統計學差異[13]。本研究中,接受腦死亡供者腎臟的受者DGF的發生率為23.81%,與以往的報道相似。
DGF可以增加腎移植術后早期的移植物失功、移植物功能障礙和排斥反應的相關風險[14-15]。近年來,通過從供者或受者的生物樣本中獲得的生物標志物對腎移植后發生DGF進行預測,已經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并且生物學標志物作為DGF的預測指標,具有安全、可靠、快速、創傷小等特點。2021年的一項前瞻性、隨訪時間接近5年的研究[16]表明,腦死亡后供者血清中的CXCL10和IL-6水平均會升高,并且可以作為移植腎即時功能恢復的獨立預測指標。IL-6對于未分化的B細胞轉化為漿母細胞和成熟漿母細胞以及T細胞的進展都至關重要,并且負責激活IL-17的信號傳導,抑制調節性T細胞功能[17]。本研究也發現,供者IL-6能夠作為受者發生DGF的獨立預測因素,表明減少供者的炎癥反應可能影響DGF的發生。
本研究有一定局限性。首先,樣本量有限,限制結論的推廣;其次,本研究主要關注了移植腎的DGF,沒有對移植腎的遠期排斥反應和受者的生存情況進行分析;最后,由于資料的限制,調整的因素有限,可能仍會存在混雜偏倚。
綜上所述,本研究發現,腦死亡供者的IL-6水平對受者發生DGF具有一定的預測作用,這可能為減少DGF的發生提供新的治療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