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數字化轉型與海外市場規模

朱廷珺，彭治軍，張少華

（1.蘭州交通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甘肅蘭州 730070；2.蘭州交通大學鐵道技術學院，甘肅蘭州 730070；3.北京郵電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876）

一、引言

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浪潮的興起，以數據資源為關鍵生產要素、以全要素數字化轉型為重要推動力的數字經濟蓬勃發展，成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發展的重要驅動力量。數字經濟的崛起為經濟發展注入了新動能，《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研究報告（2023年）》顯示，2022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高達50.2萬億元，同比增長10.3%；數字經濟占GDP比重高達41.5%，與第二產業占國民經濟的比重相當。黨中央和國務院為全面推動數字化轉型謀篇布局，多次強調要促進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的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新形勢下，數字經濟浪潮席卷全球，對國際市場產生了深遠影響，數字技術成為重塑全球貿易格局的關鍵力量，極大地拓展了國際市場的深度和廣度［1-3］。然而，面對復雜的國際政治關系、國家間經濟發展周期的差異、不可預判的自然災害和公共衛生事件等多變的國際局勢，如何通過數字化轉型為國際貿易賦能、構建國際競爭新優勢，是當前中國開放型數字經濟學亟須解決的重要問題。

與此同時，現代商業環境日新月異，充滿各種技術創新和全球化競爭，數字化轉型和海外市場規模拓展已成為企業適應這一變革的關鍵因素。數字化轉型幫助企業在數字時代更高效地運營，而海外市場規模拓展能夠推動企業實現全球可持續增長。過去若干年，世界經濟始終朝著全球化的方向發展，企業不得不參與全球市場競爭，隨著企業業務逐漸由國內開拓到海外，海外市場規模成為企業規模的重要組成部分。企業作為市場經濟的主體，既是國民經濟的細胞，也是國際貿易的直接參與者和最基本的單位。因此，中國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的影響成為當前的重要研究議題。通過研究數字化轉型與海外市場規模的關系，企業可以更好地把握如何在國際市場中取得優勢，以滿足跨國客戶的需求，為企業創造可持續發展的機會［4］。

基于此，作為市場經濟的主體，越來越多的企業以數據生產要素為核心，以數據流引領產業鏈上下游和跨行業融合為發展引擎，開啟了數字化轉型的新征程。那么，企業數字化轉型究竟對其海外市場規模產生怎樣的影響？其影響效應通過什么渠道實現？對不同類型的企業是否存在異質性影響？從微觀層面回答這些問題對推動高水平對外開放、培育開放發展新優勢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本文利用中國海關數據庫、OECD投入產出表、中國經濟普查微觀數據和國泰安數據庫等，構建計量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可能的邊際貢獻主要有：（1）豐富數字化轉型的微觀經濟效果與拓展海外市場規模領域的相關文獻；（2）深化現有文獻對數字化轉型與海外市場規模拓展的研究，進一步探討企業進入海外市場后對其市場規模的影響；（3）試圖揭示企業數字化轉型影響海外市場規模的作用機制。

二、文獻綜述

已有研究表明數字經濟對貿易市場的影響已經開始顯現，數字化轉型對貿易市場的影響也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探討。數字化轉型能夠增加全球貿易的規模和速度，數字化技術使跨國貿易更容易、更高效，電子商務平臺和在線支付系統使跨境交易變得更加便捷，縮短了訂單的交付時間，在擴大貿易規模的同時加速了貿易過程［1，5-6］。數字化轉型能夠降低貿易成本，數字化技術有助于簡化貿易流程以降低行政和物流成本，電子關務清關系統、供應鏈管理軟件和大數據分析等工具能夠降低運營成本并提高產品競爭力［2，7］。數字化轉型能夠提高市場準入便利性和貿易多樣性，使小型企業和新興市場企業更容易進入全球市場。電子商務平臺和社交媒體廣告等數字渠道提供了全球市場的直接準入途徑，有助于增加貿易的多樣性［8-9］。數字化轉型能夠加強供應鏈可視性和可追蹤性，數字化技術使供應鏈管理更加透明和安全可控，企業可以實時監控貨物的位置、狀態和質量，減少物流風險和庫存成本，有助于更好地滿足客戶需求并減少庫存積壓［10-11］。數字化轉型能夠推動跨境電子商務蓬勃發展。跨境電子商務平臺如亞馬遜和阿里巴巴等，已成為全球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平臺連接著賣家和買家，促進了產品和服務的跨境銷售［10］。但是，數字化轉型也會引發數字貿易爭議，如互聯網稅收、知識產權保護和數據隱私等問題引發國際貿易爭端，國際社會需要制定新的貿易規則和法律框架以適應數字化貿易帶來的新挑戰［12-13］。

關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的影響研究，主要有以下4類文獻：第一類文獻關注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國際化的影響。快速國際化對企業取得全球競爭優勢至關重要，數字化轉型能夠加快企業國際化擴張的速度［14］，并通過強化供應鏈能力、優化供應鏈結構、緩解融資約束等路徑提升企業國際化績效、國際化深度與廣度水平［10］。第二類文獻關注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出口的影響。大量研究結果表明數字技術應用有助于提高企業出口強度與出口傾向，增加海外投資并促進企業“走出去”［15］。第三類文獻關注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進入的影響。數字化轉型能夠提高全球市場準入的便捷性，數字化技術消除了地理距離和時間差異的限制，使企業更容易進入海外市場。通過互聯網和在線銷售渠道，企業可以將產品和服務迅速推向全球市場，且不需要建立實體分支機構［16］。同時，企業通過在線廣告、社交媒體宣傳和云計算等方式，以較低成本測試市場和擴展業務［2，7］。此外，數字化技術使企業通過社交媒體、在線客戶支持和數據分析等手段，更好地滿足國際客戶的需求，提高客戶滿意度［17-18］。第四類文獻關注數字化轉型與國際合作與法律風險問題。數字化轉型促進了國際合作和伙伴關系的建立，數字化技術使跨國合作更容易實現。跨國企業通過在線協作、共享數據和合作開發新產品以應對國際市場的需求［18-20］。同時，企業在進入海外市場的過程中也需要遵守國際貿易法律框架［19，21］。

綜上所述，現有文獻雖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貿易效應做了深入研究，但在數字化轉型是否以及如何影響企業海外市場規模方面仍需進一步探索。因此，本文從以下4個方面展開研究：第一，理論分析企業數字化轉型如何影響海外市場規模，以及對影響的渠道提出研究假說；第二，構建模型實證分析企業數字化轉型與海外市場規模的關系，并分析相關結論；第三，基于地區、行業和企業3個方面，考察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的異質性影響；第四，以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和企業內部管控為視角，進一步探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拓展的影響機制。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一）企業數字化轉型如何影響海外市場規模

企業數字化轉型為海外市場規模拓展提供了市場分析和趨勢洞察，從而降低貿易成本，提升貿易便利化程度［2］。首先，數字化轉型使企業能夠更有效地收集和分析各種數據，讓企業更準確地了解海外市場的需求和趨勢。其次，數字化工具提供了實時或接近實時的數據反饋，使企業能夠快速了解市場變化、快速調整戰略，以適應市場變化，從而更好地滿足客戶需求［17］，并識別新的機會。再次，數字化渠道提供了市場研究和反饋途徑，使企業可以更容易地獲取市場趨勢和客戶反應的信息，有助于企業根據市場需求進行調整和改進［17-18］。最后，數字化工具使企業能夠實時監控全球市場，可以使用在線市場研究工具追蹤競爭對手的行動、市場需求的變化和新產品的推出［22］，有助于企業更好地了解市場動態；數字化轉型鼓勵企業制定數據驅動的國際化戰略。通過利用數據，企業可以更好地識別市場機會、客戶需求和競爭對手的優勢［10，14］，從而成功地進入和拓展海外市場。

企業數字化轉型能為其海外市場規模拓展提供在線市場定位和宣傳，提升信息的對稱性和有效性，增強與目標用戶的粘性。一方面，數字化轉型使企業可以輕松進入全球市場。通過互聯網等手段，企業可以迅速建立在線存在，將產品和服務推向國際市場，更容易地接觸潛在客戶，提供在線購物和交易服務。企業可以在全球范圍內投放廣告，提高品牌知名度和吸引潛在客戶，社交媒體提供了與國際目標受眾互動的渠道［17-18］。數字化工具使企業能夠創建和分享多樣化的在線內容，有助于傳播品牌故事和吸引國際受眾的興趣，更好地傳達信息和吸引注意力；另一方面，數字化工具允許企業更精確地定位和個性化宣傳。企業通過分析數據，確定目標受眾的特點、需求和興趣，更有針對性地制定市場定位和宣傳策略；同時，相關數據反饋可以幫助企業了解宣傳活動的效果，從而更好地優化宣傳策略。

企業數字化轉型能為海外市場規模拓展提供全球電子商務和在線銷售，從而擴大市場規模和提升交易效率。從企業市場規模看，數字化轉型能夠幫助企業建立全球電子商務平臺，提供在線銷售渠道。全球電子商務平臺允許企業將產品和服務在線銷售給國際客戶，擴大了企業的銷售范圍，使其能夠更容易地進入和拓展海外市場，減少了進入新市場的障礙。從供需關系看，企業數字化轉型使市場的供給和需求范圍擴大，同時可以更廣泛地滿足不同國家和地區的客戶需求［13］，提高了市場的運營效率。從在線支付和物流發展看，企業能夠提供多種在線支付選項滿足國際客戶的需求；通過物流和配送網絡的改進使產品能夠迅速送達國際客戶，以提升購物體驗促進業務增長和規模拓展。

綜上所述，數字化轉型提供了信息、市場定位、廣告、電子商務和信息對稱性等多種工具，有助于企業降低貿易成本，提高貿易便利化程度，提升獲取信息的對稱性和有效性，強化與目標用戶的粘性，進一步擴大市場規模，提升交易效率，從而提高市場競爭力，實現國際市場規模的成功開拓。由此，本文提出假設H1：

H1：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促進海外市場規模拓展。

（二）影響渠道之一：企業全要素生產率

一方面，企業數字化轉型通過提高效率、創新、進行數據驅動的決策和提升客戶滿意度，顯著提升了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企業數字化轉型引入自動化流程和工具，能夠降低人力和時間成本［2，7］，提高生產和運營效率，從而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數字化工具允許企業收集大量數據——從供應鏈到客戶行為。通過數據分析，企業可以更好地了解運營過程，識別潛在的效率問題，并制定改進計劃，數據驅動的優化策略有助于提高生產效率和全要素生產率。同時，數字化轉型提高了市場競爭強度，迫使企業不斷創新、開發新產品和服務，或者采用新的業務模式，這些創新可以提高企業的價值鏈效率，從而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數字化轉型也有助于優化產業鏈與供應鏈管理［10］。企業可以更好地管理庫存、降低運營成本，以及減少供應鏈中的浪費，提高全要素生產率。在員工管理和人力資源方面，數字化轉型可以提高人力資源的管理效率，降低勞動力成本，并確保員工更好地發揮潛力，進而提高企業全要素生產率。

另一方面，高水平的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使企業在國際市場上更具競爭力［23］，能夠滿足國際客戶的需求，并在國際市場上建立聲譽，使企業能夠在國際市場上提供更具競爭力的價格，吸引更多的國際客戶，為企業在國際市場上取得成功提供關鍵支持。在價格敏感的市場中，成本競爭力是海外市場規模拓展的關鍵因素之一。高水平的全要素生產率通常伴隨著更高的產品質量和服務質量，因為企業能夠更好地進行質量控制和提供質量保證；全要素生產率提升使企業提高生產能力，有助于企業更好地應對國際市場的需求波動。通過提高全要素生產率，企業可以投入更多資源用于研發和創新，進而提供具有競爭力的創新解決方案，有助于供應鏈的優化，降低資源浪費和對環境的影響，為國際市場提供可持續產品和服務。總之，數字化轉型提高了企業全要素生產率，降低了成本，提高了生產效率，并增強了創新能力，使企業能夠更容易地拓展海外市場規模。由此，本文提出假設H2：

H2：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通過提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促進海外市場規模拓展。

（三）影響渠道之二：企業內部控制

一方面，企業數字化轉型增強了實時監控、自動化流程、數據分析、風險管理、數據安全和供應鏈優化效果［10］，有助于提高內部控制的效力和穩定性。首先，數字化工具允許企業實時監控內部流程和操作，引入自動化流程有助于減少人工干預，及時發現問題，減少錯誤和延誤，提高內部控制的一致性和合規性。其次，數字化工具將更多數據用于風險管理，企業可以通過數據分析識別潛在的風險和問題，有助于提高風險管理能力，降低風險對企業的負面影響。再次，數字化工具引入了更嚴格的數據安全和隱私保護措施，企業必須確保敏感數據得到適當保護，防止未經授權的訪問和數據泄露，這對企業內部控制來說是至關重要的。數字化工具可以幫助優化供應鏈管理［24］，減少供應鏈中的風險，提高內部控制的穩定性。

另一方面，強大的內部控制體系有利于降低風險、確保合規性、提高財務透明度、優化供應鏈、提高品質控制、保護數據安全，使企業更具競爭力和可持續性，從而更容易在國際市場上取得成功［25］。強大的內部控制體系有助于企業更好地管理風險。海外市場拓展過程中，企業可以通過內部控制體系更好地識別、評估和降低風險，從而降低進入新市場的不確定性。海外市場通常涉及復雜的法規和合規性要求，強化的內部控制體系有助于企業減少法律風險、維護企業聲譽。在國際市場上，財務透明度對于獲得投資、合作伙伴和客戶的信任至關重要，企業內部控制體系可以確保財務數據的準確性和可靠性，為企業在國際市場上建立聲譽提供支持。強大的內部控制體系有助于優化供應鏈管理，確保供應鏈的可靠性和效率，有助于提高產品和服務的品質控制，進而促進市場規模拓展的成功。強大的內部控制體系有助于企業適應不同文化環境的需求和期望，有利于在國際市場上建立關系、理解客戶和合作伙伴。總之，企業數字化轉型通過提升企業內部控制，提供更好的監控、風險管理、數據安全、協同合作和品質控制工具，降低企業內部溝通成本，提高企業運營效率［26］，有助于提高企業對國際市場的可控性和競爭力，增強開拓海外市場的能力。由此，本文提出假設H3：

H3：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通過提升企業內部控制促進海外市場規模拓展。

四、研究設計

（一）模型設定

為實證檢驗企業數字化轉型是否影響海外市場規模，本文構建如下固定效應模型：

其中，SOMft表示f企業在t年的海外市場規模拓展程度，digitalft表示f企業在t年的數字化轉型程度；controls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用于控制其他相關影響因素。此外，本文還控制了地區固定效應δg、行業固定效應δc和年份固定效應δt，εgct為隨機干擾項。

（二）變量選取及說明

1.核心被解釋變量：海外市場規模（SOMft）

海外市場規模是企業市場規模的重要組成部分，Scherer［27］在討論創新與企業規模之間的關系時指出，銷售額對生產要素的比例是無偏的，并且能夠反映短期需求的變化。因此，本文選用企業銷售額作為企業規模的代理變量，國內學者在開展企業規模相關研究時，都采取了類似做法［28-30］。本文借鑒董臨萍等［31］的做法，并結合上文給出的海外市場規模概念界定，選用企業海外銷售收入加1取自然對數作為海外市場規模的替代性度量。

2.核心解釋變量：企業數字化轉型（digitalft）

參照吳非等［32］對企業數字化轉型指標的衡量，采取上市企業年報中有關數字化的詞頻加1取對數，得到刻畫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整體指標。

3.相關控制變量（controls）

為提高研究精準度，本文還加入了一系列可能影響企業海外市場拓展的控制變量，包括：企業資本（Size），用企業資本總額的對數值衡量；企業年齡（age），用企業成立時間衡量；資產負債率（lev），用企業總資產與總負債之比衡量；董事會結構（indep），用董事會中獨立董事的占比衡量；資產收益率（ROA），用企業凈利潤與總資產之比衡量；股權結構（shl），用第一大股東持股比率衡量；企業資本結構（tang），用企業固定資產凈額和存貨凈額在總資產中的占比衡量；企業現金持有量（cash），用企業貨幣資金和交易性金融資產在總資產中的占比衡量；企業海外專利數量（hwzlsl），用企業海外專利數量加1取對數衡量；企業成長能力（egc），用企業凈利潤增長率衡量；行業集中度（hhi_c），用赫芬達爾指數衡量；地區發展水平（lnpgdp），用地區人均GDP的對數值衡量。

（三）數據來源與變量描述性統計

鑒于數據可得性和完整性，同時為了避免全球新冠疫情的影響，本文選取2005—2021年的企業微觀數據作為數據集。數據來源于中國海關數據庫、國泰安上市企業數據庫以及Wind數據庫，部分缺失值均采用線性插值法補全。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

表1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五、實證檢驗與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

表2報告了企業數字化轉型影響海外市場規模的實證結果。表2第（1）列未控制地區、行業和年份固定效應，在不加入任何控制變量的情況下，第（1）列系數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隨著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深化，企業海外市場規模也隨之提升。第（2）～（4）列加入地區、行業和年份固定效應，在不加入任何控制變量的情況下，第（2）列系數仍顯著為正，說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正向影響的結論不變。第（3）～（4）列在加入一系列企業控制變量、行業及地區控制變量的情況下，核心解釋變量digital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依舊保持顯著正向影響，驗證了假設H1，說明企業數字化轉型可以作為拓展海外市場規模的內在動力。

表2 基準回歸結果

（二）內生性處理

考慮到企業數字化轉型屬于企業自主決策行為，且企業數字化轉型與海外市場規模可能存在反向因果關系，為此，本文采用以下兩種方法緩解模型可能潛在的內生性問題：第一，參照黃群慧等［33］的做法，采用1984年萬人固定電話數量與滯后一期的互聯網投資額的交互項作為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工具變量；第二，采用去除本企業的行業數字化均值作為工具變量。回歸結果見表3。表3第（1）、（2）列顯示：基于企業數字化轉型工具變量的回歸結果依舊顯著為正，且均通過了LM統計量和Wald F值的檢驗，表明在消除了內生性問題后，企業數字化轉型有助于企業海外市場規模的拓展。

表3 工具變量的檢驗結果

（三）穩健性分析方式

1.改變企業數字化程度的衡量

本文采用以下兩種方法重新構建企業數字化程度指標：（1）用MDA管理層討論部分的數字化詞頻加1取對數衡量，記為digital_csmar1；（2）用數字化詞頻占MDA管理層討論部分詞語綜述的比重衡量，記為X_zb。回歸結果如表4列（1）～（2）所示，解釋變量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表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的正向影響具有穩健性。

表4 穩健性檢驗

2.排除企業策略性信息披露行為的干擾

盡管文本分析法度量的企業數字化程度能夠全面反映微觀企業運用數字技術的情況，但可能存在夸大信息披露的嫌疑［30］。為排除這種可能性，本文參照袁淳等［34］的方法進行如下檢驗：（1）刪除從未出現數字化詞頻的企業樣本后重新進行檢驗。（2）剔除殘差前20%的企業樣本后重新進行檢驗。（3）剔除樣本期內受到中國證券監督委員會處罰的企業樣本后重新進行檢驗。表4列（3）～（5）報告了相應的檢驗結果。由結果可知，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拓展有促進作用，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

3.排除金融危機的影響

為排除金融危機的影響，本文僅保留2009年及以后的樣本重新進行回歸，回歸結果如表4列（6）所示，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企業數字化轉型顯著促進了海外市場規模拓展，說明本文的基本結論是穩健的。

（四）異質性分析

本文的實證研究表明，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促進企業海外市場規模拓展。需要進一步探索的是：不同地區、行業以及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對促進海外市場規模提升是否存在差異？下文基于企業所在地區、是否為高技術企業、是否為大型企業3個維度，通過分樣本回歸考察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的異質性影響。

1.基于企業所在地區的異質性分析

考慮到企業所在地區的差異，本文分別對東、中、西三個區域進行回歸檢驗，具體回歸采用交乘項的方式，即分別引入虛擬變量“是否是東部地區企業”“是否是中部地區企業”和“是否是西部地區企業”，并與企業數字化轉型變量進行交乘。回歸結果如表5列（1）～（3）所示，結果表明無論企業在哪個區域，其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均有促進作用。但是對位于東部地區的企業而言，中西部地區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的影響相對更為顯著。可能的原因在于：西部與東部地區相比，經濟發展水平、國際化程度等相對較弱，而東部地區的企業數字化程度一直處于較高水平，企業數字化轉型帶來的正向影響則相較其他區域變得不夠明顯。

表5 異質性分析結果

2.基于企業技術水平的異質性分析

考慮到企業技術水平是影響其海外市場規模的重要因素，故本文構建虛擬變量“是否是高技術企業”，根據企業所在行業是否為《國家重點支持的高新技術領域》文件中涉及的行業確定，考察高技術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的影響。回歸結果如表5列（4）所示，結果表明高技術企業數字化轉型未顯著影響海外市場規模拓展，原因可能是高技術企業本身在營銷、市場定位、電子商務和信息對稱性，以及供應鏈、產品質量和創新手段上具有較強優勢，數字化轉型帶來的積極作用相對較弱。

3.基于企業規模的異質性分析

考慮到企業規模是影響其海外市場規模的重要因素，故本文通過構建虛擬變量“是否是大型企業”，根據Wind數據庫中的分類確定，考察大型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的影響。回歸結果如表5列（5）所示，結果表明大型企業數字化轉型更有利于拓展海外市場規模。大型企業自身實力強勁，可以充分利用數字化轉型在更高的市場競爭強度和資源再分配中獲得海外市場規模拓展的優勢。

六、機制檢驗

為了厘清企業數字化轉型影響海外市場規模的內在聯系，本文進一步探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拓展的影響機制。結合前文理論分析，數字化轉型提高了企業全要素生產率，降低了成本，提高了生產效率及創新能力，使企業能夠更容易地拓展海外市場規模。基于此，本文采用OP方法測算得到企業全要素生產率（TFP_OP），以考察全要素生產率在企業數字化轉型影響海外市場規模拓展進程中的作用。回歸結果如表6列（1）～（3）所示。列（1）的回歸結果表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有顯著促進作用；列（2）的回歸結果表明，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對企業海外市場拓展有顯著正向影響；列（3）同時加入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和全要素生產率后，全要素生產率的系數顯著為正，且核心解釋變量變得不顯著，說明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確實是企業數字化轉型促進海外市場規模拓展的作用機制，且具有完全中介效應，驗證了假設H2。

表6 機制檢驗

企業數字化轉型降低了企業內部溝通成本，提高了企業運營效率，有利于企業更好地進行內部管控，進而有助于企業海外市場拓展。鑒于此，本文基于企業內部管控視角，考察其在企業數字化轉型影響海外市場規模拓展中的作用，回歸結果如表6列（4）～（6）所示。列（4）的結果顯示，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內部管控有顯著正向影響；列（5）～（6）的結果顯示，企業內部管控也是企業數字化轉型擴大海外市場規模的作用渠道，且存在完全中介效應，該結果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中介回歸存在沖突。為此，本文進一步在回歸中引入企業全要素生產率（TFP_OP）和企業內部控制指數（inside_C）變量，結果如表6第（7）列所示：企業全要素生產率（TFP_OP）仍然顯著正向影響企業海外市場規模，但企業內部控制指數（inside_C）不再顯著。因此，本文的機制檢驗結果無法驗證假設H3。綜上可知，企業數字化主要通過提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影響海外市場規模拓展，且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具有完全中介效應。

七、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研究結論

新發展格局下，以數據資源為關鍵生產要素、以全要素數字化轉型為重要推動力的數字經濟蓬勃發展，成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發展的重要驅動力量。因此，企業數字化轉型成為企業拓展海外市場規模的重要力量之一。首先，本文基于理論機制分析企業數字化轉型如何影響企業海外市場規模，并提出研究假設；其次，構建計量模型并選取相關變量檢驗假設；最后，借助中國海關庫、OECD投入產出表、中國經濟普查微觀數據和國泰安數據庫等進行回歸分析。第一，回歸結果顯示，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顯著促進企業海外市場規模的拓展，且經過一系列內生性和穩健性檢驗后，結論一致；第二，基于企業所在地區的異質性分析，中西部地區較東部地區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具有更為顯著的影響；基于企業技術水平的異質性分析，高技術企業數字化轉型未顯著影響海外市場規模拓展；基于企業規模的異質性分析，大型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拓展具有更強影響；第三，從企業全要素生產率與企業內部管控兩個視角，進一步探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拓展的影響機制，結果表明企業數字化主要通過提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促進海外市場規模的拓展。

（二）政策建議

根據研究結論，結合國內具體環境，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積極推進國內企業數字化建設，不斷增強海外市場規模拓展能力。總體而言，企業數字化轉型為海外市場規模拓展提供了市場分析和趨勢洞察，不斷降低貿易成本，推進貿易便利化；同時企業利用在線市場定位和宣傳，提升信息對稱性和有效性，增強與目標用戶的粘性，從而擴大市場規模和提升交易效率。研究發現，企業數字化轉型有助于海外市場規模拓展。一方面，對于具有海外業務的企業來說，通過持續性的數字化轉型可以降低企業內外部的溝通成本，提升企業控制力，同時也能避免企業與國際市場脫節，有利于企業順應國際形勢，在短期和長期中促進和維持企業國際競爭力。另一方面，對于尚未開展國際業務的企業來說，積極進行數字化轉型、融入數字平臺，能夠降低海外市場開拓壁壘，促進企業更好地開展國際市場業務。因此，政府需繼續構建推進企業數字化轉型政策支持的體制機制，積極引導企業充分利用數字化賦能企業生產經營、進入海外市場、拓展海外市場規模。政府數字化建設也將積極驅動企業在組織和技術層面與數字經濟、實體經濟與數字經濟深度融合，幫助企業轉型升級，夯實我國經濟微觀基礎，為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有力支撐。

第二，關注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差異性特征，兼顧均衡與協調發展。本文基于異質性視角的分析顯示，相較于東部企業而言，中西部地區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海外市場規模具有更為顯著的影響；高技術企業數字化轉型未顯著影響海外市場規模拓展；大型企業數字化轉型更有利于拓展海外市場規模。一直以來，西部地區與東部和中部地區相比，經濟發展水平、國際化程度等相對較弱；高技術企業通過自身技術優勢，弱化了數字化轉型的積極作用；大型企業運用數字化技術在競爭與資源再分配中獲得優勢。因此，一方面要考慮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差異性特征，采取差異化的扶持手段。對于區域數字化水平薄弱的地區，政府要加強資金、人才、設備的投入支持，通過政策傾斜、差異化信貸、減稅降費、數據平臺共享等方式，持續發力扶持。如通過大力推進西部數字化轉型，能夠更快地提升西部企業國際化水平，緩解“東強西弱”的客觀現實，促進國內區域平衡發展。另一方面，對中低技術企業與中小企業實施具有針對性的政策幫扶。國家層面要對相關行業企業進行重點引導和扶持，助推相關企業加速數字技術與生產經營活動的融合，進一步降低內外部成本和提升全要素生產率，使企業在數字化轉型中提升國際競爭力。

第三，加大信息基礎設施建設，推進國內數字平臺發展。企業數字化轉型提高了企業全要素生產率，降低了成本，提高了生產效率及創新能力。因此，加大國內信息基礎設施建設、積極引導企業融入數字平臺是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重要路徑。首先，在重視數字化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的同時，針對性地搭建以數字平臺為基礎的新基建，包括交易平臺、管理平臺與發展平臺。企業可以充分利用平臺效應所帶來的資源、信息與決策支持，釋放數字化轉型的紅利優勢。如國內大型企業具有較強的經濟實力，其數字化轉型阻力也相對較小；而對于中小型企業來說，其數字化轉型能力相對較弱，企業數字化進程可能會受到更多阻力。而依附于國內數字平臺則可以大大節省國內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成本，同時平臺可以為中小企業提供更為專業的數字化服務，促進中小企業高質量發展。其次，政府與行業應推進數據要素交易市場建設，促進數據在平臺間、平臺內與企業間的交易和流動，推動平臺與企業的數字創新進程，提高企業全要素生產率進而提升企業數字化創新能力。最后，促進數字平臺與企業深度對接，實現信息與數據資源的互利共享。西部地區、中低技術與中小企業可以借助數字平臺，深度融入全企業全場景全平臺的數字化規模效應，激發中小企業數字經濟活力，進一步降低生產、貿易成本，提高企業競爭優勢，防止資源錯配和浪費，提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