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君
(天津外國語大學濱海外事學院經濟學系 天津 300270)
2020年,我國立足能源產業發展國情,提出“30/60”雙碳目標,經濟社會的綠色化、低碳化離不開綠色金融的支撐。2023年10月的中央金融工作會議提出,要做好科技金融、綠色金融、普惠金融、養老金融、數字金融五篇大文章,明確指出“綠色金融”為“五篇大文章”之一,基于此,天津市積極推動綠色金融發展。截至2022年末,天津市綠色貸款余額近5000億元,占全部貸款余額的11.6%;2022年,綠色債券發行金額為187.74億元,其中碳中和債券金額123.76億元,發行規模居全國首列。此外,天津市還不斷開展綠色金融產品創新,深化綠色金融服務模式,積極探索發展綠色擔保、綠色直接融資、綠色產業基金等新型綠色金融產品。數字經濟時代,金融科技成為金融發展的重要引擎,綠色金融的健康發展離不開數字技術的支持。數字技術本身具備“綠色”特征和綠色屬性,有助于金融機構甄別綠色企業、防范金融風險、研發綠色產品。人工智能、大數據、區塊鏈、元宇宙等數字技術可以有效破解綠色金融發展難題,為綠色金融高質量發展保駕護航。
雙碳目標與綠色金融相輔相成、互為補充。一方面,雙碳目標為綠色金融的發展提供了契機和導向,引領綠色金融產品創新和綠色金融體系日臻完善;另一方面,綠色金融是實現雙碳目標的重要工具,為雙碳目標的實現提供了資金支持,有助于實體經濟的綠色轉型。理論界關于綠色金融對碳排放的影響有不同觀點。陳琪(2019)認為,綠色金融通過資金約束縮小高污染企業貸款規模,從而倒逼企業減少碳排放;范德成(2022)認為,融資約束會降低高污染企業的生產能力,進而減少碳排放;而曾詩鴻(2022)通過實證分析得出綠色金融與碳排放呈倒“U”型或倒“N”型非線性關系。但長遠來看,雙碳目標的實現需要依靠企業的綠色轉型,而企業的綠色轉型則需要綠色金融的激勵、約束和資金引導。 于法穩、林珊(2022)認為,企業實現自身綠色蝶變和轉型發展是達成“雙碳”目標的關鍵。
一方面,數字技術本身就是一種綠色發展模式,通過數字技術降低金融業能耗,使行業更加綠色環保;另一方面,數字技術有助于提高綠色金融的服務效率,使綠色金融更加有的放矢、資源配置更加高效,風險管控更加精準。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數字技術賦能綠色金融的實踐案例逐步增多,數字技術與綠色金融的關系問題也受到更多學者的關注。歐陽文杰、陸岷峰(2023)認為,綠色金融數字化是指“數字技術+綠色金融”,又稱為綠色數字金融;劉志洋、解瑤姝(2022)采用實證分析,探索數字技術賦能綠色金融發展的作用機制;黃卓、王萍萍(2022)則從理論角度分析金融科技賦能綠色金融發展的機制、挑戰與對策建議;李金昌等(2023)提出,“雙碳”愿景下,企業需要推動數字化與綠色低碳轉型的深度融合,讓綠色成為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底色”。
發展數字技術與實現雙碳目標具有內在一致性,是實現雙碳目標的“最優解”。數字技術作為社會發展的強大牽引力,可以更好地推動經濟轉型升級,有助于實現“30/60”雙碳目標。目前,國內關于數字技術與雙碳目標關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的案例研究,以及從理論和實證兩方面分析數字化和“雙碳”目標的關系,但關于如何實現兩者有效融合的研究相對較少。現有研究已證實,無論是生產端(王如玉等,2018)還是消費端(石洪景、陳梨芳,2023),數字經濟發展都帶有顯著的減排效應(楊剛強等,2023);陳慶修(2018)指出,即使整體能源消費保持不變,通過推廣數字技術也能有效降低13%~22%的碳排放量。
綠色數字金融是互聯網時代的一項電子綠色金融體系的產物(張琰、周笑霞,2017)。2018年,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在《綠色數字金融》中提出,綠色數字金融是由大數據、機器學習、人工智能、移動科技、區塊鏈及物聯網等技術支持的金融創新,幫助環境效益項目進行投融資活動,從而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2020年,中國人民銀行研究局負責人在“外灘大會”上指出,“綠色金融引導更多社會資本投向綠色產業,離不開數字技術的支撐”(王信,2020)。
數字技術與綠色金融相融合,通過數字技術將綠色發展理念真正貫徹到金融業務的各個環節,有助于提升金融機構的綠色水平,在推動投資決策綠色化、生產和生活方式綠色化、投融資方式多元化等方面發揮著積極作用(劉建飛、黎崢,2021)。發展綠色數字金融的意義體現在“多、快、好、省”四個方面。
數字技術有利于提高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傳統金融網點少、基礎設施薄弱、長尾客戶金融服務體驗較差。隨著5G技術和智能手機的普及,金融服務逐漸向金融基礎設施薄弱的地區延伸。數字技術的運用有助于突破金融服務“最后一公里”的制約,為普惠金融提供堅實的基礎。
綠色發展將轉變經濟社會發展方式,由投資驅動轉向消費驅動,形成清潔低碳的可持續發展模式。數字技術的運用可有效提高信息采集、風險定價、投資決策、信用評級等業務的效率,降低傳統金融服務的風險,同時有助于個人消費升級,實現個人生活場景線上化,升級服務體驗,提高辦事效率。
利用數字技術的精準營銷,可以為客戶量身定制更加個性、更加精準、更加高效的金融服務方案,更好地促進金融業的綠色發展。通過數字技術可以破解普惠金融數額小、成本高、信息不對稱等難題。例如,通過大數據防范金融欺詐風險,通過人工智能提高社會治理效率,利用區塊鏈保障數據安全等。
數字技術的運用有助于金融企業資源節約。移動支付、數字人民幣等業務的開展可以減少紙幣的使用,從而顯著減少碳排放。數字技術可有效提高金融機構的運營效率、降低人力成本,數字技術同時能夠降低碳交易成本、提高碳交易效率。
“十三五”期間,天津市數字技術和電子政務建設成效顯著。《數字中國發展報告(2022年)》顯示,天津市數字化綜合發展水平排名全國第8,位于全國第一梯隊;信息化數據資源得分排名全國第8。2022年,數字經濟規模超過8700億元,占GDP比重超過40%,數字經濟領域就業崗位增長率超過10%。在數字技術方面,形成了涵蓋芯片、操作系統、整機終端和應用軟件的全產業鏈,初步形成“PKS”的生態圈;工業企業上云9000余家,打造316家智能工廠和數字化車間;農業生產信息化率排名全國第7,智慧農業建設成果顯著;80%以上餐飲企業開展網絡售賣業務,網上零售交易水平排名全國第10。
數字經濟賦能綠色金融是時代發展的必然要求。2022年,“數字經濟”“數字技術”成為高頻熱詞,天津市持續深化制造業立市戰略、積極培育建設國際消費中心城市,都離不開數字技術與綠色金融的支持。2020年,平安普惠研發全國首個AI貸款解決方案“行云”,將人工智能應用到小微金融服務,多維助推天津小微企業發展。天津金城銀行利用大數據和智能風控模型,為國家電網供應鏈上游企業推出數字化供應鏈訂單融資服務。2021年,全國首個基于區塊鏈的碳中和存證產品在天津排放權交易所發布。天津市東疆通過打造供應鏈金融服務中心和金融科技初創企業孵化基地,打通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最后一公里”。截至2022年末,天津市綠色貸款余額近5000億元,占全部貸款余額的11.6%;2022年,綠色債券發行金額為187.74億元,其中碳中和債券金額123.76億元,發行規模居全國首列。此外,天津市還不斷開展綠色金融產品創新,深化綠色金融服務模式,成功發放全國首批轉型債券、全市首筆碳表現掛鉤貸款、可再生能源補貼確權貸款等創新型金融產品,積極探索發展綠色擔保、綠色直接融資、綠色產業基金等新型綠色金融產品。
第一,缺少法律法規層次的文件來規范和引導綠色金融發展。現有的《綠色信貸指引》《綠色貸款專項統計制度》等文件均為規范性文件,立法層次相對較低;第二,綠色金融相關制度標準不夠完善,中介服務滯后;第三,風險管理水平不足,金融機構缺乏經營風險管理等方面的硬性制度章程,無法有效應對和防范金融風險。
2017年以來,我國率先從金融領域開始披露氣候相關財務風險,但披露內容和披露方法亟須完善,披露質量有待提高。同時,我國目前尚未出臺強制要求企業披露氣候風險的相關法律法規。氣候相關風險主要包括物理風險和轉型風險。物理風險主要是指氣候變化的物理影響導致經濟損失的風險,物理風險有急性和慢性的區分,急性物理風險通常由特定事件引起,尤其是風暴、洪水、火災、熱浪等極端氣候事件。轉型風險則產生于人類為應對氣候挑戰而付出的努力,包括公共政策變化、技術突破、公眾情緒轉變及破壞性商業模式創新等。
氣候風險的特征主要表現為“長期性、結構性、全局性”,嚴重影響金融穩定。同時,氣候風險受金融加速器和抵押品約束的影響,其嚴重程度容易被放大,從而將個體面臨的風險演變為系統性風險,開展綠色投資既要給予綠色產業支持,又要量化評估風險。如果不能正確認識氣候風險,金融機構就可能產生損失。
高碳企業資產負債率普遍較高,金融機構需要關注碳排放過程中企業轉型造成的經營風險。首先,低碳轉型會限制傳統能源的需求,造成高碳資產“擱淺”;其次,高碳企業結構調整與升級改造需要大量資金投入,目前我國綠色金融發展尚不能有效滿足企業資金需求。企業經營成本過高,不良貸款可能大幅增長;最后,為了推動低碳轉型,國家必然會加大碳排放政策的強度和科技革命的力度,可能引發高碳資產的重新定價,導致金融資產損失的風險。清華大學綠色金融發展研究中心的壓力測試結果顯示,受需求下降、價格競爭加劇、融資成本上升等因素影響,我國高碳企業的違約率將從2020年的不到3%上升至2030年的24%左右(馬駿、孫天印,2020),必然會給商業銀行帶來較大的經營風險。
一方面,作為靜態技術的金融科技本身就存在可能引發操作風險的技術缺陷,例如技術失靈可能造成實際結果與預設目標的偏離;另一方面,由于技術運用不當及技術本身的負面效果,綠色金融在使用金融科技的動態過程中,可能會偏離預設目標。例如,數據處理規則可能導致算法透明度不足,影響市場主體的知情權。同時,數據質量的偏差及算法設計的缺陷可能導致大數據征信評價出現偏差。
綠色金融發展過程中可能面臨各類“洗綠風險”,即信用風險。常見的信用風險包括以下六種:一是空手套白狼,憑空捏造項目及相關材料騙取信貸資金;二是以小博大,將單個微綠色項目擴大到整個企業;三是化整為零,將一個項目分解為若干個小項目,多渠道獲取資金;四是移花接木,假綠色之名融資,但實際資金另作他用;五是瞞天過海,人為制造災害,騙取賠償;六是弄虛作假,虛構財務數據,獲得資金支持,或隱瞞負面信息,誤導投資者。
第一,加強頂層設計,加快法律環境建設;豐富政策框架,將綠色信貸納入宏觀審慎評估體系;建立健全規范化、法制化政策體系,完善具體辦法和細則,有效落實相關政策,讓綠色金融發展有法可依、有章可循。
第二,成立“綠色基金”專業部門,搭建完善的服務平臺,加強部門分工和協調機制,暢通對接渠道;充分利用數字技術,有效實現線上對接、信息管理、業務監管、專項評估,提供綠色企業識別、融資“一站式”服務,精準服務企業綠色發展。
第三,完善監督機制,以新發展理念引領提質增效。一方面,強化相關部門的執法權,加大執法力度,利用法制化手段有效將責任落到實處;另一方面,利用市場化手段,讓過剩產能有效退出,推動傳統行業加大投入實現轉型升級。
首先,對企業而言,要應對氣候風險,特別是轉型風險,關鍵是信息披露。企業應按照標準方法,公開、透明地進行氣候風險相關信息的披露,充分了解企業自身碳足跡情況,并制定相應的轉型戰略和具體實施方案。
其次,對金融機構而言,需要將氣候風險納入監管體系,充分利用數字技術,系統配置資源,研制精細化風險評估模型,提高氣候風險分析能力。同時,在制定業務決策、分析資本成本時,充分考慮氣候風險定價,定期分析和監測氣候風險敞口。
最后,對政府及監管者而言,應積極借鑒現有的優秀方法和案例,因地制宜選擇并推廣合適的方法。同時,調動資源深入地開展研究,進一步改進氣候定價的工具和方法。
一方面,密切關注高碳企業轉型,實現金融機構的產品創新。在把握市場與風險平衡的基礎上,創新產品和服務,打開市場空間,提高服務能力;充分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元宇宙等數字技術,實現數據報送、統計分析、績效評估、風險監控自動化;注意及時修補潛在技術漏洞,確保用戶信息安全,降低金融系統的經營風險。
另一方面,加快完善綠色金融標準體系,建立綠色項目庫標準,加快制定上市公司、發債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標準。
科技人才是發展綠色金融、實現雙碳目標的根本保障,發展綠色金融需要緊抓金融復合型人才培養與培訓。
第一,充分利用“海河英才”計劃和“項目+團隊”等政策,提高金融復合型人才引進、培養、激勵等的力度;第二,鼓勵有條件的高等院校、職業院校擴大數字經濟、碳金融等領域的人才培養規模;第三,持續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鼓勵共建聯合實驗室、實訓基地,著力培育數字化發展領域高水平研究型人才和具有工匠精神的高技能人才。
應對“洗綠”風險,應從制定統一標準、強制信息披露和第三方專業認證三個方面采取相應對策。
首先,制定統一的綠色投資標準,成立專業綠色評級公司,搭建信息共享平臺,防止政策體制不完善導致“洗綠”現象。
其次,強制要求企業披露環境效益,加強監管。充分利用各類數字技術,提高信息披露的真實性,降低“洗綠”風險。
最后,引入第三方認證,減少信息不對稱。目前,綠色債券已開始嘗試引入第三方認證,其他綠色金融產品也應積極引入,從而降低“洗綠”風險。
綜上所述,金融機構正處于數字化轉型過程中,以區塊鏈、大數據、人工智能、元宇宙等為代表的數字技術有助于推動金融機構實現綠色識別精準化、評級定價智能化、預警處置自動化,從而提升綠色金融專業能力與服務水平。將數字技術與綠色金融相結合,加快推動綠色數字金融發展,推動金融機構綠色轉型和數字化轉型的深度融合,有助于完善各項綠色金融基礎設施,促進跨部門、跨地域、跨行業的數據整合。天津市要抓住機遇,加強頂層設計,積極推動綠色金融數字化轉型,以數字化綠色金融拉動GDP增長,實現經濟社會的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