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自藝術歌曲《卜算子》的作品分析與演唱處理

藝術歌曲是一種將詩與音樂相結合的音樂體裁，最早起源于歐洲浪漫主義時期，并由“藝術歌曲之王”舒伯特確立。此后，這種體裁在歐洲音樂創作中逐漸流行，成為浪漫主義時期最具代表性的音樂形式之一。到了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新文化運動倡導“民主”和“科學”，掀起了思想解放的浪潮，促進了西方文化在中國的傳播。受此影響，中國的音樂創作也開始融入西方的作曲技巧。作曲家們嘗試創作具有中國元素的藝術歌曲，這些作品至今仍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黃自是這一時期的代表性作曲家，他創作了許多藝術歌曲，如《玫瑰三愿》《春思曲》《思鄉》《點絳唇·賦登樓》等。這些作品成為聲樂學習者的重要學習材料。《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以下簡稱《卜算子》）是黃自根據宋代詩人蘇軾的同名詩詞改編創作的一首藝術歌曲。盡管這首歌曲形式簡短，但其內容豐富，表達了作者的孤寂和無奈之情。本文將以藝術歌曲《卜算子》的作品分析與演唱處理為主題，從創作背景入手，分析作品的曲式結構，并從氣息和歸韻等多個方面探討演唱處理方法，旨在幫助演唱者更好地理解作品內涵，掌握歌曲的演唱技巧。

一、黃自藝術歌曲《卜算子》創作背景

（一）蘇軾原詞創作背景

《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是宋朝詩人蘇軾在北宋元豐年間因“烏臺詩案”受到誣陷，官路受挫，被貶黜到黃州時所作的一首詞。當時蘇軾擔任團練副使，最初他居住在定慧院，后來又遷到了臨皋亭。盡管黃州的生活條件與京城相比有很大差距，但蘇軾依然保持積極樂觀的心態，通過自己的努力帶領全家度過了生活上的難關。然而，他內心深處常感寂寞，這種感覺是他人難以理解的，于是他時常通過獨自漫步來排解內心的愁苦。“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短短八句話，作者運用了多種表現手法，借漫步時所見的月夜孤鴻，表達了孤寂愁苦之情和高潔自許、蔑視流俗的心境。

（二）黃自藝術歌曲《卜算子》的創作解讀

黃自創作的藝術歌曲《卜算子》首次發布在他主編的《復興初級中學教科書——音樂》第二冊中。這首作品在曲調、歌詞和意境上都忠實于蘇軾的原詞。歌曲內容簡短，曲調中蘊含著濃厚的中國傳統民族音樂特色，但在和聲創作上卻融入了西方音樂的風格。其旋律質樸典雅，篇幅簡短，更適合學生演唱。實際上，藝術歌曲《卜算子》也是黃自借古代詩詞來諷刺當時社會黑暗的一種表達方式。這從側面反映了黃自在“五四運動”帶來的自由主義思潮影響下，認為“人類不應該禁錮自己的思想，應該主動追求自我價值和自由態度”的觀點。

（三）黃自生平與音樂教育成就

黃自（1904—1938年）字今吾，出生于江蘇省川沙縣（現屬上海市浦東新區），是我國20世紀30年代重要作曲家、音樂教育家。他在早年赴美國深造，分別在歐伯林學院和耶魯大學學習音樂，并在1929年獲得音樂學學士學位。學成回國后，黃自致力于發展中國的民族音樂，先后在上海滬江大學音樂系和國立音樂專科學校理論作曲組任教，并兼任國立音樂專科學校教務主任。他對于音樂教育事業的熱忱與貢獻，使得他培養了大批優秀的音樂人才。他還出版了許多音樂書籍，如《復興初級中學教科書——音樂》，并創辦了上海管弦樂團。黃自作為中國早期音樂教育的奠基人之一，對中國的音樂教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二、曲式和聲分析

藝術歌曲《卜算子》的整體結構為單一部曲式，由引子和樂段兩部分構成。旋律聲部采用的是民族調式中的D商調式，而伴奏則使用了D羽調式（見圖1）。

引子部分由3個小節組成，主要采用柱式和弦。第一小節引出了整首曲子的主題動機，而第三小節則使用了四拍的柱式琶音。這不僅引出了旋律聲部，還渲染了歌曲無比寂寞悲涼、憂郁愁苦的氛圍，從而奠定了全曲的基調。

A樂段根據詞句劃分為“起”“承”“轉”“合”4個樂句。具體來說，第一句在第4至第5小節為起句，第二句在第6至第7小節為承接句，第三句在第8至第9小節為轉折句，第四句在第10至第11小節為合句。伴奏部分從起句開始使用三和弦和小七和弦的平行進行，并大量運用柱式和弦，營造出恬靜安然的氛圍。

歌詞具有連綿不斷的朗誦感，因此旋律的起伏會隨著詞作者的填詞思路而變化。從起句到承接句，曲調向下進行，奠定了歌曲惆悵的基調。在轉折句中，旋律聲部雖然有兩拍的向上進行，力度逐漸增強，但在第9小節處旋律又開始向下進行，給聽眾一種起落感，仿佛詞人在訴說自己內心的強烈孤獨感，從而增強了作品的情感張力。在合句的第10至第11小節，旋律運用下行級進，力度減弱，使聽眾的內心恢復平靜。然而，伴奏部分采用了不完全終止，給聽眾留下遐想和無窮的回味（見圖2）。

三、聲樂演唱處理

對于演唱者來說，要處理好一個聲樂作品，首先需要掌握氣息和吐字咬字的關系。在此基礎上，只有正確表達歌曲所蘊含的思想感情，才能使作品的價值得到升華。本文針對藝術歌曲《卜算子》，從氣息、歸韻、情感和力度等多個方面進行詳細分析。

（一）呼吸和歸韻的處理

“氣乃聲之帥”，《卜算子》是一首以古詩詞為歌詞的藝術歌曲，其旋律的起伏和聲調與說話語氣相契合，具有較強的朗誦性，因此有利于演唱者的演繹。從全曲來看，起句、承句和合句中的尾音如“桐”“靜”“影”“省”“冷”都帶有鼻音韻母“ng”。因此，演唱者在演唱時需要通過舌根和軟腭的閉合，在口腔通道形成阻礙，使氣息進入鼻腔，從而產生一種帶有鼻音的音色。這種歸韻方式通常被稱為“穿鼻”，使用這種方法比其他字音更容易找到鼻腔共鳴。然而，演唱者需要注意的是，在演唱過程中歸韻要恰到好處，不能將所有韻都歸入鼻腔，否則歌曲會失去原有的韻味。正確的做法是在咬好字頭、延長字腹、收好字尾的基礎上，適度打開鼻腔共鳴，以展現聲音的立體感。

在演唱第一樂句時，“缺”字應該先用氣息托住聲音，舌尖下垂，抵住下齒上端，嘴型呈半開狀，字尾要收在“e”上，氣息要慢慢向上推動，使“e”比正常發音的“e”略為寬扁。在第二個樂句結尾的“靜”字上，應該咬緊字頭的聲母，然后引入“ing”，打開鼻腔位置，使吐字更加圓潤。在第三樂句中，“獨”字需要上升軟腭，抬高舌面，口型呈小而圓狀，但切忌讓字音過分靠前而出現喉頭升高的情況。隨后唱出“往來”二字，其中“來”字歸韻在開口音“ai”上，所以這個字對于演唱者來說恰到好處，但要保持高位置，讓聲音橫咬豎出。第四樂句開始的“縹”字，氣息應該向后，但吐字應該向前，讓聲音變暗卻不失字的清晰度。

《卜算子》這首作品篇幅短小精悍，因此在演唱過程中，演唱者的換氣需要與原詞相適應。在第三句中，第8至第9小節的最高音和最低音相差八度，并且力度逐漸增強，最后一個“來”字是附點四分音符，這對一些歌唱者來說具有一定的難度。因此，歌唱者應在第三句開始前吸入足夠的氣息，以便順利演唱這一句。這首曲子的感情色彩較為低沉，所以呼吸時可以適當收縮聲帶，使聲音靠后發出，從而形成渾厚的音色。

（二）情感和力度的處理

“情感是聲音的表達的核心”，中國藝術歌曲在情感處理方法上與西方藝術歌曲及其他類型歌曲存在一定的差異。相比而言，中國藝術歌曲更具詩意和含蓄性。因此，演唱者需要從多個方面去感受詞人創作時的心境，了解歌曲創作的歷史，并深入探索如何將歌曲情感更好地傳達給聽眾。以藝術歌曲《卜算子》為例，其樂譜上標記為“神秘的行板”，表明這首藝術歌曲在速度上采用行板，并且具有神秘朦朧的色彩。因此，演唱者在演唱時應適當減弱聲音強度，營造出一種神秘的聽覺體驗。此外，樂譜上有許多音樂術語和記號，這些都能幫助演唱者更好地把握歌曲的情感（見圖3）。

從第一樂句“缺月掛疏桐”的“缺”字開始，雖然起音在小字二組的d上，但不應使用強有力的聲音演唱。首先應找到氣息的位置，用氣息帶動聲音，發出“缺”字。第二樂句結束在“靜”字上，演唱者應在吐字圓潤的基礎上，作出極弱的力度處理，以展現歌曲中環境的寂靜和詞人孤獨寂寞的心境。第三樂句中有漸強的力度標記，根據歌曲的情感，應從“幽人”開始逐漸增強力度，在“獨”字上加重，使人們感受到詞人的獨自惆悵和無奈。最后一句“縹緲孤鴻影”描述了詞人看到大宋王朝衰敗、人民流離失所的景象。因此，在演唱“縹緲”時，氣息應向后延展，給人一種低沉的音色，以表現社會的蕭條和悲涼。

這首歌的旋律整體呈下降趨勢，起伏不大，節奏較為緩慢。因此，演唱者在演唱這首藝術歌曲時，如何保持平穩并控制好節奏是一個挑戰。盡管旋律在下降，但這并不意味著聲音的位置也要下降。演唱者需要始終在保持聲音高位置的基礎上，通過準確控制力度的變化，來表現作品中孤獨寂寞的情感。

四、結語

黃自的藝術歌曲《卜算子》是中國古詩詞與西方作曲技法相結合的產物，使人們在一首作品中同時體驗到中國傳統聲樂與西方現代音樂的風格。因此，演唱者在準備演繹這首藝術歌曲之前，必須深入探究并精細把握其獨特的音樂風格、情感內涵與內在結構，只有這樣才能更精準、更生動地傳達出作品的精髓與魅力。筆者希望通過分析《卜算子》的創作背景、曲式和聲與演唱技巧，能夠幫助更多的演唱者對該曲有更深入的認識，同時也能更好地理解黃自藝術歌曲和20世紀初藝術歌曲的特點。對《卜算子》的創作背景、曲式和聲，以及演唱技巧的分析，將有助于我們在未來的演唱中更好地把握作品的情感，塑造更加貼合實際的音樂形象。

（河南理工大學）

責任編輯 時鳳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