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敏 冉利敏
摘要:教育數字化轉型是通過數字技術驅動教育生態變革,從而發揮育人效果的過程。澄清教育數字化轉型內涵的“技術”誤區,教育與數字技術關系的“和諧”誤區,人與數字技術關系的“價值”誤區,可以發現教育數字化轉型本質上遵循了“取決于人,用之于人”的數據倫理。學校在教育數字化轉型中面臨校園圍墻消弭,學校邊界持續重建;課程模式顛覆,教學實踐面臨重組;教師角色轉換,專業能力有待重構;學生能力弱化,學習生態亟需重塑等困境。學校需要通過完善數字基礎設施,構建多元數字平臺,加強教師系統培訓,健全管理保障機制四種方式來全力打造智能校園,全面革新教學空間,全程提升教師素養,全速創建學習生態。
關鍵詞:教育數字化;認知誤區;求解策略;教育生態
中圖分類號:G434 文獻標識碼:A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西北少數民族地區青少年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認同與培育研究”(項目編號:17BMZ075)、西北師范大學2021年度研究生科研資助項目“‘五育融合課程設計的理論與實踐研究”(項目編號:2021KYZZ01018)階段性研究成果。
① 冉利敏為本文通訊作者。
教育數字化是支撐引領教育現代化和高質量發展的關鍵舉措。當前,國家教育數字化戰略行動正穩步推進,在取得豐碩成果的同時也暴露出諸多問題。教育數字化轉型常常停留于理論層面的“宏大敘事”,難以深入落實到學校層面開展有效實踐行動,學校在新舊模式的轉換中無法準確找到平衡點,忽略了課程、教學、教師、學生等方面所潛藏的挑戰。本研究從實踐視角剖析教育數字化轉型的認知誤區、潛在挑戰與求解策略,批判性地回答學校教育數字化“轉什么”“如何轉”的問題。
澄清認知誤區是破解學校教育數字化轉型難題的前提。教育數字化轉型需要在數字化環境中最大化建立人、技術、教育實踐之間的整體平衡與和諧關系,推動教育模式與業態創新[1]。因此,誤區澄清需要從解讀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內涵,厘清教育與數字技術之間、人與數字技術之間的關系三個方面來深刻把握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本質。
(一)教育數字化轉型內涵的“技術”誤區
在推進教育數字化轉型之前,首先應該厘清“什么是教育數字化轉型”這一問題。當前一些觀點認為教育數字化是在教育場域中介入并應用數字技術,提升教育的數字化水平便實現了轉型。這種觀點將教育數字化轉型窄化為支持數字設備的智能升級、技術軟件的應用以及數字平臺的建設,呈現出單一的技術驅動,模糊了構建智慧教育的轉型目標。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重點在于教育,而非技術。從宏觀層面上講,教育數字化轉型是數字技術與教育要素深度融合,推動教育變革創新的過程[2];從微觀層面上講,教育數字化轉型是將傳統的課堂教學模式向基于包括人工智能在內的信息技術數字化教學方式轉變,以實現高效、便捷、可重復性高的教育服務[3]。詢證而論,數字技術并非現代教育的工具與“邊緣參與者”,而是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關鍵點和基本驅動力,不僅能為教育教學賦能信息構建技術和自動決策技術等,還發揮著創新驅動教育變革的功能。
在學校實踐視角下的教育數字化轉型是將人工智能、機器學習、大數據分析等數字技術應用到學校教育中,通過發揮數字技術的儲存、推理、預測、評估和決策等功能,整體優化學校的課程模式、教學路徑、管理體系等多維度的過程,旨在以“人機融合”推進高質高效的教育教學實踐,構建支撐教師與學生更高層次生命成長的學校教育新生態。由此可見,教育數字化轉型絕不是傳統教育與數字技術的簡單疊加,而是通過數字技術的全方位參與來實現學校教育的深刻變革,是一項涉及教育理念、教育模式、教育管理等全方面轉變的系統工程。它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一般需要經歷數字化轉換、數字化升級、數字化轉型三個階段,利用現代數字技術對教育循序漸進地開展全面、系統重塑的過程。在推動教育數字化的過程中,數字技術不僅作為一種技術手段,更作為一種思維方式全面滲透到教育的觀念更迭、模式構建和教學實踐中,通過順應教育的發展規律,持續性地推動教育整體變革,真正發揮數字技術賦能創新教育的功效。
(二)數字技術與人關系的“價值”誤區
數字化浪潮席卷全球,教育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復雜性。面對數字技術的快速滲透,教育工作者極易陷入“唯技術論”的陷阱,認為教育領域中的數字化本身是“有價值”的,數字化教育的結果總是趨于向善的。在“價值”誤區中,教育的真正主體——人類面臨著被邊緣化甚至消除的危險,由此延伸出了“智能虛擬空間可以取代實體學校”“算法機器可以取代教師”“智能算法程序可以取代人腦”等錯誤觀念。在技術至上主義的影響下,教育工作者逐漸忘卻了本應承擔的育人職責,盲目地將實現教育的數字化轉型作為現階段教育目標,將技術理性提至高位,卻忽視了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根本要義是育人這一事實。在學校新型課堂建設中,也存在著“只見技術智能,不見人之發展”的發展倒置現象[4]。通過對數字技術進行祛魅,可以發現數字技術本身并沒有好壞之分,也不能促進純粹的價值創造過程,它只有在發揮育人效果、提升人類素養的時候才被賦予價值,其產生的終極價值體現在育人效果之上。
如果我們想要保持社會的人類特征,有一些工作就不能被完全自動化,包括教育[5]。在教育自動化的過程中必然存在人的介入與干預,因此數字技術驅動的教育自動化系統具有“主觀性包容”,包含并非同化人的自主性、社會性和自我意識等。數字技術作為“人類大腦的延伸”,在學校教育中扮演教學活動、行政管理、教育決策的輔助者,旨在最終實現技術與生命的耦合。歸根結底,教育借助先進的數字技術實現變革,最終以人的發展為歸宿。
(三)教育與數字技術關系的“和諧”誤區
與其他領域相比,數字技術在教育領域的融合之路較為坎坷。論及教育與數字的關系,教育工作者常常將數字技術泛化為工具,認為數字技術與教育的整合是沒有沖突,在教育中應用數字技術就能自然而然地達到全面育人效果,不自覺地走入“和諧性”的認知誤區。雖然數字技術在教育領域的重要性和便捷性都不言而喻,但它并不是解決所有教育問題的“靈丹妙藥”。在數字技術與教育的整合中需要思考教育工作者對數字技術的接受度與適應度,數字技術在不同教學情景中的適切性,以及對學生學習的適用性等因素,盲目地使用數字技術可能會適得其反。教育與數字技術必然是存在沖突的,必然要在漫長的磨合期中經歷“陣痛”才能最終走向和諧。
從教育與數字技術的整合過程來看,兩者以人作為中介架構出雙向融合的路徑,數字化賦能教育的邏輯本質上遵循了“取決于人,用之于人”的數據倫理。數字技術通過運行算法程序開展數據收集、數據聚合與數據分析,自動化生成新的教育內容和形式,以人工智能催生教育新生態。從數字技術賦能教育的過程來看,智能學習系統的“數據聚合”邏輯存在著“數據分析的方向性”這一問題[6]。數字算法機器通過特定的、編碼的操作規則來運行,將操作者導向相對固定的、由其編碼語言影響的特定方向,同時受數據收集數量與質量的影響,始終帶著數據分析的方向性,在一定程度上提供價值決策。在這個過程中,人不僅需要按照目標要求來開發、設置數字算法程序,在數字技術作用于教育的過程中,人還需要選擇合適的數據組合,不斷試錯與調整數字化的程度、偏重與方向,使其產生預設的育人意義與效果。在這種意義下,教育數字化兼具人文關懷與技術創新雙重屬性,人工智能等產品通過運行算法來模擬人類智慧創新教育環境,開展教育互動,發揮育人作用。
數字技術賦能、增效、重塑教育的同時,也對原來的學校教育模式產生了一系列的破壞性。當前學校教育面臨著校園邊界消弭、課程模式顛覆、教師角色轉換、學生能力抽離的困境,隱藏著重建學校空間、重組教學實踐、重構專業能力和重塑學習生態的挑戰。
(一)校園邊界消弭,學校空間持續重建
工廠學校模式過度重視正式課程與正規學習的中心地位,無意中傳播了“學習在離開學校的瞬間就戛然而止”的觀念,成為了構建終身學習型社會的阻力。數字時代學校的物理圍墻轟然倒塌,成為了學校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機遇。從農業時期的生活校園,到工業時代的圍墻校園,再到信息時代、數智時代的全球校園,學校教育經歷了“無圍墻—有圍墻—無圍墻”的轉變過程。但首尾的“無圍墻”教育并不相同,前者是無邊界無序的生活教育狀態,后者是經過嚴格規范的知識分類與功能界定后所形成的以學校為中心向外無限擴展的學校教育狀態。從“無圍墻”向“無圍墻”的轉變使教育活動擺脫了時間和空間的桎梏,回歸教育原點。
一直以來,學校在教育中都發揮著核心作用,但隨著數字時代的到來,徹底失去了對知識教育的壟斷。在這種窘境之下,部分學校教育工作者陷入了“實體學校正在走向消亡”的擔憂之中。這種擔憂并非毫無依據,自信息化浪潮攜帶著互聯網涌入校園之日起,學校的圍墻已然開始瓦解。尤其到了數字化時代,傳統學校教育中的時空界限被徹底打破,學校的部分教育功能被分化,公信力被削弱。例如,圖書館的知識儲備功能被電子書籍部分替代,教室的集體教學功能被線上會議室所分散。受虛擬的網絡文化影響,實體學校育人空間對學生學習活動的可控性變弱,對公認標準化的學業水平和教學質量提出了挑戰。然而,校園圍墻的倒塌并非意味著建立虛擬學校的可行性,實體學校為學生提供了面對面社交和情感交流的機會,這是在虛擬數字校園空間中無法實現的,由此可見,實體學校仍然是,也將永遠是學生最基本的社會活動場所[7]。
為了應對所謂的面對面教育特權化的挑戰,有學者提出“有界空間、網絡空間和流動空間”[8]的概念。有界空間強調了學校環境中的物理限制,信息技術主導的在線教育使得網絡空間被學校接受并合理運用,數字技術則主導流動空間——一個邊界和網絡節點不斷變化的地方,超越了有界空間和網絡空間的二分法。流動空間以教育相關的可讀數字數據資源為關鍵要素,依賴于將教育空間配置為全傳感、可編程的環境開展教育教學實踐。數字技術巧妙地將物理空間與網絡空間緊密連接在一起,兩者互補與合作,跨越學校教育的距離概念和時間范圍。從本質上分析,校園的數字化轉型是對物理空間與網絡空間的傳承與超越。校園從有著物理圍墻的校園轉向互聯網輔助的網絡校園,到如今,正在向實體與虛擬并存且界限模糊的數字校園逐步邁進,這時的學校成為了一個開放型辦公室。學校教育工作者應該認真思考擁有一個從物質延伸到數字的全球校園意味著什么,如何在流動空間中持續重構學校校園的邊界,重塑數字時代的學校教育生態成為當代學校的重要挑戰之一。
(二)課程模式顛覆,教學實踐面臨重組
數字化學校教育徹底顛覆了“一支粉筆、一個講臺、一把戒尺”“師教生學”的傳統教學模式,將課程教學變成了以學習者為中心的模式。在互聯網介入學校課程教學之前,課程教學主要圍繞教室這一物理空間開展,在課堂中以師生的面對面授課形式來開展教學。這種“教室”課程是大規模的學科教師班級授課形式,采取同一種教學方法將所有的學生都看作“一個人”去教授。數字化課程則打破了這種格式化的、固定化的課程模式,個性化定制的課程和全景式情景感知的教學讓學生可以以不同的節奏去掌握學習內容,實現對學生個體的具體關照,有效避免了“后進生消化不了、優生吃不飽”的窘境。數字化轉型后的學校課程從原來的“千人一課”逐漸轉變成“千人千課”,從面向所有人的課程轉變成了面向每個人的課程。
利用數字技術開展新型教學預示著學校課程教學的變革與重生。當今的學校教育在很多方面都是通過代碼編寫的軟件程序進行的,并依賴于算法來實現其功能[9]。考試成績、上課出勤記錄、身心檢查報告,甚至在線課程的點擊情況都被轉化成數據插入到算法程序中,根據每個學生獨特的數據配置文件制作出個性化學習課程。數字化為課程教學提供了一個省時省力的“機器人教師”,它不僅可以自動評估作業、題目答案等,提供即時反饋和個性化學術建議,還可以科學分析學習數據,挖掘隱藏的課程學習模式和趨勢,通過預測功能不斷完善個性化課程與教學服務。此外,人工智能系統依托多模態傳感器搜集學生的學習數據,分析學生的學習狀態,幫助教師實現教學內容、教學方法和溝通策略的最佳呈現。在此情境之下,預先設定課程的觀念正在被顛覆,課程的概念愈發傾向于“跑的過程”,而非預先規定好的“跑道”。這里需要注意,個性化課程教學模式并不是對預設學習成果的顛覆,而是對生成性、個別化培養目標的強調,也是對有教無類、因材施教的落地。
在數字算法機器的影響下,課程教學開啟了從同質化的“教室”模式向個性化的數字模式艱難轉型的道路。從原來的課堂集中授課到數字技術支持下的場景化微課學習,學生在個性化學習中所獲取的碎片化課程難以系統構建,與此相對應的個性化課程評價難以開展。教學活動所發生的環境變成了虛實結合,在這樣的教學空間中如何處理教師與學生的關系,如何保證學生主體的在場,都成為了當代數字教育背景下創新課程教學模式的關鍵問題。教育的數字化形式不是由提高生產力或取代教師的欲望所驅動的,而是由創造知識和存在方式的教學探索驅動的[10]。如何平衡學校課程傳統的集中式、標準化“教室”課程教學模式與數字場景化、個性化數字課程教學模式,重組課程教學實踐成為學校教育數字化轉型中的一大挑戰。
(三)教師角色轉變,專業能力有待重構
人工智能與教師智慧相互交融,共生共長。人工智能作為數字技術的高級形態,重新定義了教師的時代角色,賦能教師專注于情感性育人任務,堅守立德樹人的教學初心。一方面,人工智能可以幫助教師完成一些機械重復的勞動,主要表現為在線課堂管理,包括課程注冊和學生出勤;智能學習資源組織,包括學生簽到和任務分配;選擇題、讀寫等多項簡單測試的自動評分。這些幫助教師卸下教師的行政負擔,讓他們專注于與學生的面對面教學工作,完善學生的行為數據庫中關于情感等難以量化的部分以及難以觀測到的指標;另一方面,人工智能是通過對人類信息建構能力的功能外化,能夠輔助教師完成學生的學習數據搜集、處理與分析的工作,并通過建構學情“畫像”與定制個性化方案為教師提供合理的教育決策參考。人工智能承擔了知識信息庫的職能,慕課等在線平臺的海量學習資源與遠程教育模式使教師不必再花費大量精力成為“百科全書”,而是與學生共同探索與建構課程的意義。此外,人工智能教育類產品與專業平臺可以發揮知識傳授與答疑解惑的教學功能,承擔了教師傳統的“授業”“解惑”角色。反觀教師可以借助數字技術的預測與評估功能對課程開展反思與改進,更加關注自身的教育經驗與教學智慧的積累,回歸教學初心。整體來看,人工智能讓教學過程更加高效、富有魅力,在一定程度上能夠降低教師的職業倦怠感,從根本上達到減負的效果,為教師的專業成長提供了良好的契機。
然而,隨著第四次教育革命的到來,很多預言表示教師職業會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而消失。算法文化的一味發展似乎創造著實現自動化教育的可能性,也就是創造出“沒血沒肉的教育者”。數字技術驅動的人工智能不僅“博學”,而且擅長教學,讓教師面臨著失去學科地位和教學地位的雙重困境。尤其隨著信息渠道的多樣化,教師不再作為官方政策與課程標準在教學中的唯一落地實踐者,以及法定知識的權威擁有者。學生超前學習與拓展學習的渠道增加,學生很有可能掌握教師未涉及的知識領域,取代教師獲得知識發言權。在舊的教育體制中,公眾對教師形成的刻板印象是權威知識的擁有者,一旦當教師開始頻繁表達自己“不知道”時,在一定程度上會損壞教師的威信,失去了對學生的“控制權”。
面對人工智能在教學過程中的廣泛整合,教師的態度呈現兩極分化。部分教師過度依賴人工智能,對自動化系統呈現完全的主觀性包容。他們一方面感謝人工智能輔助自己圓滿完成了重復無聊的工作,另一方面依靠人工智能的“機器理性”開展評分、考勤等互動工作,憑恃機器的科學性判斷與決策來規避個人情感的負面影響。還有部分教師則對人工智能持有消極、抵觸的態度,具體表現為信心不足,認為人工智能不僅擠壓了他們的專業空間,取代了他們的工作崗位,而且改變了他們熟悉的工作領域,對教學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故此產生了更嚴重的職業倦怠。事實上,數智時代的教育不可能剔除人類教師這一角色,由于教育的人類交往屬性,再智能的教育軟件也不能取代人類教師的角色。但是,人工智能在較大程度上會改變教師的工作形式,促使教師行業發生有史以來最大的變革,這點是毋庸置疑的。虛擬教育空間的產生并不意味著教師不再需要親臨現場開展教學,相反,數字技術讓教師的教學角色變得更加重要,在與學生的面對面課堂互動中承擔了更核心的情感教學任務。在教育環境中納入數字技術與人工智能要求準確把握教師的時代角色,如何實現教師在數字環境中的專業發展成為了難題。
(四)學生能力弱化,學習生態亟需重塑
工業4.0顛覆性地改變了教學的方式和場域,也將學習模式帶入更加個性化、超高智能化、便攜化、全球化和虛擬化階段[11]。首先,人工智能將個體的信息搜索與建構能力有效整合在一起,將相應能力整體化、均等化,實現了普泛化的馴化[12]。從古至今,關于空間的挑戰似乎意味著只有少數經濟富足、意識強烈的人才能享受跨越距離“旅行”的權利。數字技術則輕松打破了這種階級差異,為每位學生提供了超越時間的平等學習的機會。其次,大數據對于支持個性化學習和適應性教學具有獨特優勢[13]。數字技術驅動的自適應學習系統逐漸成型,終將從根本上改變學生的學習方式,讓每個學生都能根據自己的節奏與興趣進行深度學習。數字算法與自動化程序運作讓信息獲取變得簡單,語音識別、視覺模擬、專家系統、自然語言處理等技術讓信息處理也變得快速又準確,為學生的學習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便捷。由面部情緒識別、自動難度適應和隱身評估等多項技術組成的人工智能集成管理系統,從學習表現、學習動機、自我效能感、認知負荷等多個方面搜集學生的學習特征,通過構建學習數據框架以監控學生的學習進度,評估學生的學習水平,預測學生的學習趨向,從而分配自適應學習任務。
與此同時,數字技術的不斷滲透與學習空間的不斷拓展,對學生的數字素養提出了挑戰。數字素養不足的學生在數字適應能力與自我管理能力方面都表現較差,過度依賴于人工智能的大容量儲存與自動化運行程序。他們開始習慣于不依靠腦袋儲存、思考很多內容,而是以算法程序的自動化替代自身的知識建構過程,以AI的自動輸出作為學習的結果,產生以花最少的精力達到最終學習效果的功利思想。在數字化浪潮中,學生成為了游刃有余的弄潮兒,浸泡在知識的海洋中,卻喪失了揚帆起航甚至遨游的意識和能力。可見,人工智能對學生信息建構等能力的功能外化,在一定程度上也會造成對非邏輯的直覺建構等能力的抽離。人工智能對知識與決策的直接呈現,在帶來極大便利的同時,導致機器理性占據上風,很大程度上使學生在思維上產生惰性,弱化學生的一部分思維能力。
另一方面,數字化教育在一定程度上是以去社會化、去情景化的方式構建自適應學習系統。人工智能技術使用包含人類專家的知識和經驗的結構來模擬人類的思維過程,通過問答的方式與學生實現人機互動。在人機對話中,個體學習者與學習內容在封閉的環境中進行互動,學生以脫離社會性的自我個體身份出現,可以獨立于課堂、家庭或社區中所隱含的社會性空間之外。在虛擬的數字學習空間中,教育的社會化功能被嚴重削弱,將學生強行植入設定好的社會、文化和政治秩序之中,弱化了學生自主進行社會交互的意識和能力,影響學生社會情感的生發。學生與沒有靈魂的人工智能機器長期交互,會導致社交能力喪失、價值觀淡化。此外,人工智能本身沒有道德意識與社會情感,即使在數字技術中的算法文化中植入所謂正確的價值觀,這方面內容也難以外顯為數據以供算法分析與判斷,無法保障人工智能可以圓滿地完成任務。由此可見,人工智能支持驅動的數字環境通過影響學生的學習思維和學習方式來改變學習體驗和結果,學校則需要通過促進學習者與學習環境的共同進化來搭建“學習生態圈”[14],促進教育的可持續發展。如何有效建設智能學習生態,合理利用人工智能軟件、平臺等提供個性化的學習服務,成為推進教育數字化進程中亟需解決的問題。
為了擺脫數字技術對教育的單一控制,規避人在數字教育中被邊緣化的風險,學校應該把握教育變革機遇,通過完善數字基礎設施、構建多元數字平臺、優化教師系統培訓和健全管理保障機制四種方式,全員、全力、全面、全程、全速推動學校教育的數字化轉型,催生學校智慧教育新生態。
(一)完善數字基礎設施,全力打造智能校園
學校是一個復雜的學習共同體,建設智能化現代化學校環境,打造學生中心的智能校園是實現學校教育提質增效、轉型升級的關鍵[15]。為了適應數字化轉型的進程,學校首先需要消除教育中的數字霸權,縮小數字鴻溝,確保為每位學生提供平等的技術資源、信息獲取渠道和教育機會,通過完善內涉的數字基礎設施來創建校園智慧教育生態。學校中寬帶網絡全面覆蓋、智能設備增加、多功能場館建設等數字基礎設施的完善,是推進智能校園建設的必要內容,也是增加智慧教育中主動性和參與性教學內容的基本要素。教育依賴數字技術開展算法運行的過程,依賴大量關于學生及課程教學活動的“機器可讀數字數據”。完善相關基礎設施有助于開展學生數據的大規模搜集、結構化整合與智能化分析工作,能為開發新教學系統、完善已有智能輔助系統提供數據支持與參考,優化數字教育的育人效果。
首先,學校要主動尋求當地政府與社會公益機構的幫助,持續建設與加強數字化轉型的基礎設備。在硬件方面,智能眼鏡、可穿戴設備、移動平板、VR眼鏡等硬件設備可以進一步簡化學習平臺中數據的收集、整合、支持和分析。在軟件方面,學校盡可能地篩選和完善智能輔導系統和自適應學習系統;其次,學校也要適應當地教育技術的普及程度、使用習慣和社會文化等差異,因地制宜地推進數字設施建設;最后,教學管理與決策的科學化來源于對教學發展客觀事實的正確認識與合理判斷[16]。學校需要增強教學空間的“可測量性”,盡可能地將空間中的各要素數據化,方便人工智能的技術診斷與反饋。
(二)構建多元數字平臺,全面革新教學空間
在過去的十多年中,日常的教育判斷和決策工作已經開始部分移交給自動化軟件、系統和平臺,從識別學生何時缺乏動力、評價學生的表現到規劃未來的課程內容,甚至到“幕后”的學校制度自動化、學校資源分配。在數字空間下,教師的聘用、安置、專業發展與晉升過程也正在數字化。由此可見,從宏觀的政策、管理、領導到課堂教學、成績評估等方面都在逐步數字化,學校傳統的管理模式正在顛覆。
基于數字基礎設施的完善,學校需要逐步建立起四個平臺。一是利用社會教育信息化共建共享體系,建立共儲共享的學校數字資源平臺,方便學校管理者、教師與學生隨時隨地的查詢與利用;二是建立學校主導的家校社合作的云端監測平臺,利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技術對學校持續發展、教師專業成長與學生終身發展進行長期智能監測,定期反思與調整;三是建立校園智能化教學平臺,推進虛實結合的混合教學模式,通過設計智能教學框架、創新數字教學工具、開發學習預測模型、加強在線學習平臺、構建虛擬實驗室等數字技術手段,豐富課程資源,拓展學習場域,監控學生的進度,分配自適應學習任務,提高學生的學習動機與參與度;四是建立超越學校圍墻的教研合作平臺,激發教師的創新體驗,讓教師的教學智慧在數字實踐不斷生發。數字空間下的教研共同體是當前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關鍵節點。一方面,學校突破校園圍墻的束縛,為不同學校、不同地區甚至不同國家的教師提供交流與合作的可能性與機會;另一方面,當前的教育智能系統的研發仍處于初級階段,舊系統的完善與升級、新智能系統的開發與設計都需要教研共同體的實踐反思、經驗總結與跨學科技術合作。
(三)優化教師系統培訓,全程提升數字素養
教師是推動教育學校數字化轉型的關鍵驅動力,在開發課程資源、開展教學活動方面都扮演著戰略決策者的角色。教師數字素養的提升是應對教師時代角色轉變,專業要求持續提升的基本策略,反映在教學活動中,則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推動學生數字素養的生成,應對數字化所帶來的能力抽離、脫離社會性等挑戰。教師的數字化轉型要從教師培訓的數字化轉型開始,學校組織并開展系統的教師培訓是改變教學文化,實現數字遷移的決定性變量,能夠幫助教師理解數字化轉型的意義和行動方案,彌合教師在數字興趣與數字能力方面的差距,提高教師的整體數字素養。提升教師數字素養的關鍵是將其視為協作與持續的實踐,在數字化背景下,學校需要首先明確人工智能為培訓工作帶來了革命性的變化,借助數字技術為教師量身定做長期培訓方案,提供密切的后續支持等。
在應對數字技術對教育系統的沖擊中,一個至關重要的挑戰是幫助教師進入智能技術世界的框架,變革教師的教學思維與方法,尤其是具有長期傳統教學經驗的資深教師。以數字化技術“武裝”教師,提升教師的數字素養是培訓的重中之重。這種數字素養除了上述對“數字”的認知之外,主要是指教師在教學實踐中合理運用數字技術的意識和能力。教師的數字差距狀態、對技術設備的熟悉程度都會影響著數字技術對學校教育的賦能效果。所以培訓要提供以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新興數字技術、設備與平臺的類型和運行原則,包括學習預測系統、概念映射工具、計算機輔助測試系統,在線監考系統等,讓教師在掌握理論知識的基礎上培養自覺地、主動地將技術運用于教學變革實踐中的意識,便于教師更準確地選擇并運用各類智能系統和工具。與此同時,將資深教師的教學經驗與智慧融入到智能系統的決策過程之中,使學習系統充當智能導師,實現人工智能與教師智慧的共生共長。培訓的另一個要點是幫助教師掌握反思數字化環境中教與學的關系,運用ASSISTments、Auto Tutor等優秀的智能導學系統和微軟人工智能Tay聊天機器人等工具調整自己的教學方法、教學內容、教學工具等的能力。
(四)健全管理保障機制,全速創建學習生態
“線上線下多維深度混合”的在線教育不僅打破了傳統課堂的時空限制,還承擔了學習過程的拆解和重構,學習新生態本身早已在學習內容、學習方式與學習環境等方面發生深刻改變[17]。為了引導學生應對能力抽離、去社會化等數字化困境,學校需要全方位地健全管理保障機制,加速重塑泛在化、多元化、個性化的學習新生態。首先,教師對數字技術的感知主導著課堂教學實踐,直接影響學習生態中學習方式與學習內容的重組。教師對數字教育的態度以及對通過數字技術部署來提高教學效果的認識,直接影響了他們在課程作業中實施數字變革的意愿和效果。因此,教師需要樹立正確的數字化態度,認識到數字教育以學生發展作為學校教育變革的根本驅動力,數字技術本身不能提供成功的知識建構,而是為人提供高效建構的思維工具。例如,基于先進的數字基礎設施的情景感知、智能體驗等可以有效增強個體技術和智能技術之間的相互依賴性,使學習者可以通過更豐富的個人環境以更開放、更緊密和更豐富的方式參與學習。對于教師來講,數字化轉型不只是一個自上而下的革命,更是一場參與的革命。教師需要適應課程教學的數字化趨勢,減少挫敗感與疲憊感,隨時做好角色變化的準備,以“平等中的首席”身份引導學生在數字時代更好地開展學習活動。
其次,學校在建設智能校園中需要通過優化管理保障系統來為學生提供良好的學習環境。學校管理者需要以批判的視角看待數字化,樹立正確的數字思維,既需要積極適應數字技術變化,主動作為,又要規避數字技術所帶來的潛在誤區和倫理風險。學生長時間使用網絡設備會損害眼睛、耳朵等器官,過度的線上交流會大幅度降低線下的互動與交流,不利于學生的身心健康成長。不僅如此,技術驅動的學習環境會導致學生在搜索繁雜的信息中偏離原來的學習主題,瀏覽不合適的網站。不止如此,學校對學生的全方位監測,在一定程度上讓學生暴露在開放空間中,剝奪學生的隱私。智能校園的建設必須約束學生和自我約束,關注學生的身心健康的同時尊重學生的隱私。因此,學校需要開發智能系統,提供“學生模式”的學習資料庫與綠色安全網絡通道,合理規劃線上線下教學活動時間。此外,學校還要尊重學生的隱私,確保教育數據的安全性,合理收集、存儲和使用數據,為學生提供一個安全、舒適的學習生態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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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傅敏:教授,博士,教育部西北師范大學基礎教育課程研究中心主任,中國教育學會基礎教育評價專業委員會常務理事,中國教育學會教學論專業委員會常務理事,研究方向為課程與教學論、教師教育、教育研究方法論。
冉利敏:在讀博士,研究方向為課程與教學論、教育原理。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School Education: Cognitive Misconceptions, Potential Challenges and Strategies for Solutions
Fu Min, Ran Limin
College of Education Science, Northwest Normal University, Lanzhou 730070, Gansu
Abstract: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is the process of driving changes in the education ecosystem through digital technology to achieve the effect of educating people. By clarifying the misunderstanding of “technology” in the connotation of educatio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the misunderstanding of “harmony”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ducation and digital technology, and the misunderstanding of“value”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beings and digital technology, we can find that educatio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essentially follows the concept of “technology” and “value”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beings and digital technology. Digital transformation essentially follows the data ethic of “depending on people and using it for people”. In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schools are faced with the dilemma of the elimination of campus walls and the urgent need to rebuild school boundaries; the subversion of curriculum modes and the restructuring of teaching practices; the transformation of teachers roles and the reconstruction of their professional competence; and the withdrawal of students competence and the continuous reshaping of the learning ecosystem. Schools need to improve the digital infrastructure, build a diversified digital platform, strengthen the systematic training of teachers, and improve the management and guarantee mechanism in order to build an intelligent campus, comprehensively innovate the teaching space, improve the quality of teachers, and reshape the learning ecology at full speed.
Keywords: digitalization of education; cognitive misunderstanding; solution strategy; education ecology
收稿日期:2023年10月28日
責任編輯:李雅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