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教學目標
1.沉浸文本,理解王羲之對生命的思考。
2.“痛”與“悲”中感受作者的生命覺醒。
二、教學重難點
對“痛”和“悲”的理解。
三、教學過程
1.“信可樂也”, 因何而“樂”?
(1)山水之樂:觸處生春,俯仰之間,仿佛靈魂來往于天地宇宙,生命萬物的品類、宇宙空間的宏偉、山水情志的清幽,無不納于眼底,精神空間廣闊。
——可見幽雅宏闊的自然山水和精神世界。
(2)暢詠之樂:無絲竹管弦,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不是來自物質,甚至不需要音樂的助興、點綴,而是來自人與人之間的生命活動和情感交流。
——可見真實有深度的生命交流。
(3)體悟之樂: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在人生快樂的體驗中連時間的流逝都忘卻了。
——可見充分的生命體驗感知。
說明:《蘭亭集序》開頭對樂事、樂景的敘寫,正是為寫悲與痛作鋪墊,事與景越樂,情則越悲,樂景襯哀情。但這種高雅出塵的審美趣味,是與眾不同的,是令人心神向往的。
2.突然的“痛”感——因何而“痛”?
(1)美好的情感不能永恒:“所之既倦,情隨事遷。”
(2)美好的事物不能永在:“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
(3)美好的生命不能永存:“修短隨化,終期于盡。”
總而言之,就是對“生命的無常與短暫”的真切感受,對美好的情感、事物、生命有深情,“樂”得真切,才會對其不能“永恒”“永在”“永存”而“痛”入心靈深處,才會發出深沉的生命感喟,“痛”從此來。
3.共同的“痛”感
這樣的“痛”感似乎與人類相伴始終,我們在文學作品中經常見到這樣的喟嘆,總是容易引發敏感生命的感慨,并引發我們超越時空的共鳴,我們稱之為共同的“痛”感。因而,在這個意義上,王羲之表達出了對生命的嘆息。尤其是魏晉時期,文學上對此有較為集中的表達,如以下三句:
①感性命之不永,懼凋落之無期。《金谷詩序》
②樂與時去,悲亦系之……今日之跡,明復陳矣(孫綽《三月三日蘭亭詩序》)
③悲日月之遂往,悼吾年之不留。(陶淵明《游斜川詩序》)
4.是什么導致魏晉人共同的生命詠嘆?
首先看看該時代背景下的王羲之。
(1)魏晉時代與作者際遇
宗白華在《論〈世說新語〉和晉人的美》中說:漢末魏晉六朝是中國社會上最痛苦、政治上最混亂的時代。具體而言,局勢上:八王之亂、五胡亂華、永嘉之亂,中國陷入長期的內亂紛爭。自然上:“人多相食,饑疫總至”“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政治上:政權更迭頻仍,斗爭激烈,許多士族卷入斗爭旋渦,慘遭壓迫。如《阮籍傳》中所言:“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際遇上:王羲之多遭喪亂,晚年孫女夭折,其《頻有哀禍帖》寫道:“頻有哀禍,悲催切割!”
在這樣的生存環境下,深受儒家、道家思想影響的文人通常的表現是:從追求事功轉為追求自我。儒家思想中的“學而優則仕”“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志,“三不朽”的自我實現,都成為泡影,如陶淵明,也是從積極的自我實現轉為向內的消極的自我保全。
(2)追求事功轉為追求自我
錢穆在《國學概論》中說:“世亂,生命涂炭,道義掃地,志士灰心,見時事無可為,遂轉為自我之尋究。”可見,魏晉人的轉向是有時代因素的。
雖然儒家代表人類總體屬性的理性自覺,但難以實現。于是向內返歸自我個性的覺醒,向外尋求山水之美。因而出現了對山水的再發現:可與人內心互為生發的審美對象,士大夫醉心山水,不僅為自然吸引,更蘊藉著對人生意義的思索和個體生命的覺醒。由此可見,王羲之對山水的再發現是自覺而合乎“潮流”的。但這并不意味著完全的豁達與超越的態度,更不一定意味著走向自我實現,哪怕是消極的自我實現,可能卻是回避的人生態度。也就是作者在文中指出的,當時人們“俯仰人生”的兩種態度。
(3)時人“俯仰人生”的兩種態度
一是向內的倦于游獵的“靜”者,他們服藥養生,談玄論道,在哲思和空談里尋求人生的歡愉。一是向外的故作放達的“躁”者,他們寄情山水、聲色詩酒,在情欲和審美擴張里獲取自由的快感。比如,《世說新語》記載張翰見秋風起,思念家鄉鱸魚莼菜,便辭官而歸,“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時一杯酒”;阮籍為拒做司馬氏女婿而故意大醉三個月。對此,我們應該怎么看?王羲之又是怎么看的呢?我們需要思考討論。
(4)人生苦短本是“千古同悲”
①向內清談,向外寄情,短暫的興奮和滿足后,迎來的是漫長的空虛與失落。
②自然永恒,時空有限,除了逃避,只有虛空。如“清虛其外,煩亂其中;曠達其表,憂憤其里”。
③“欣于所遇”是暫時的、偶然的,“老之將至”是永恒的、必然的。
④晉人唯剩哀痛生命的無常、脆弱,卻難像先人那樣建功立業、濟世黎元。
表現為:
士族之流,躲避禍害,不談國事,不言民生——清談。
士人聚在一起,辯議論道,以駁倒他人為能事——談玄。
⑤王羲之將自己置身于痛苦之間,揭示時人共同的人生哀痛。
快樂是那樣的短暫,世事無常,生命最大的悲劇,就是發現了人生的悲劇性,卻又永恒于悲劇、痛苦中!
⑥王羲之認為“清談廢務,浮文妨要”。
人生苦短,生命無常,這不僅是一個人的痛和悲,也不是一個時代的痛和悲,而是“千古同悲”。生逢其時或生不逢時,遇或不遇,不管是曹操還是蘇軾,哪一個沒有這樣的悲痛之情呢?然而,我們都應該走向“清談”“浮文”這樣的生命狀態嗎?不,王羲之告訴我們,生命還是如此美好,需要認真珍惜的!我們看到王羲之不同于那個時代的珍貴的情感和理趣——對生命的珍視。這才是真正看清生命真相、走向熱愛生命的英雄主義者,是在自己身上克服了這個時代之悲的深情智者,也是清醒而疼痛的高貴的靈魂擁有者。
故而,我們感受到王羲之的矛盾,而這矛盾,恰是對生命的深情與執著。所以,其對樂、痛、悲,感嘆尤深,其對生命的眷戀和熱愛也更有感染力。
5.“悲夫”——矛盾中發現王羲之的生命執著
(1)對古人、自己及今人、后人的悲的體悟與理解。
(2)魏晉時代生命虛度的悲,王羲之卻主張珍愛生命。
只要表達一種由衷的悲痛,也是一種對生命的珍重,也是杰作的表達。所謂杰作之為杰作,并不一定是在思想認識上有特出之見,有時只是表達感情特別誠摯、修辭造語特別深雋。誠如袁宏道所言,本文“于死生之際,感嘆尤深”。
6.總結
王羲之對生命的思考,對痛苦和悲痛的直面,對生命的珍惜和眷戀,都彰顯出難能可貴的“人的覺醒”。其重要價值不僅在于那個特殊的時代,亦具有永恒的光輝,給每一位不能喻之于懷的讀者以深深的啟迪——我們應該有怎樣的審美趣味和生命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