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可可風格在現代女裝中的運用與實踐

駱晶晶 ,陳 晴 ,孫 超 ,傅白璐 ,鄭 嶸

(1.東華大學 服裝與藝術設計學院,上海 200000;2.東華大學 上海國際時尚科創中心,上海 200000;3.中華女子學院 藝術學院,北京 100101)

洛可可風格追求輕盈瑣細的優雅美,在構圖上有意強調不對稱,強調自然浪漫的風格特點,風靡于18世紀的歐洲大陸,在繪畫、建筑、服飾、音樂等方面都有所滲透。與追求莊嚴美感的巴洛克風格服飾不同,洛可可風格服飾更加細膩浪漫,通過濃烈的裝飾將女性的性征極致化。雖然已有洛可可風格在現代女裝中的運用研究,但大都體現在洛麗塔服飾[1]、婚紗禮服[2-4]等方面。現代服裝不僅追求穿著實用性,還越來越注重服裝本身與精神文化的聯結,通過文化和時尚將過去和現在聯系起來,而洛可可風格無疑是一類重要的精神文化。通過對洛可可風格服裝裝飾藝術和款式風格的分析,真正理解洛可可藝術的精神內核,通過對現代女裝中洛可可風格服裝的設計案例分析及設計實踐,為洛可可藝術在現代服飾中的創新應用提供思路。

1 洛可可時期女裝設計特點

洛可可一詞是在1842年的《法國科學院詞典》中被正式提到:“洛可可是路易十五統治時期和路易十六初期的一種裝飾風格和設計流派。洛可可流派在蓬巴杜前后存在,而蓬巴杜時期只是洛可可流派的一個縮影”。洛可可是一種強烈的裝飾藝術,18世紀的歐洲受法國啟蒙思想影響,人們解放禁錮的欲望,追求快樂的生活方式,自由浪漫的洛可可風格應運而生。隨著工業文明的發展和沙龍文化的盛行,物質基礎、精神文化、社會環境等方面無一不影響著洛可可服飾文化的發展。此外,由于中西方貿易往來與傳教士的著作傳播,中國文化對歐洲大陸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中式圖案紋樣的應用表現得尤為突出。在色彩上以明亮柔美而優雅為傾向,常用粉綠、粉紅、白金、淡黃等嬌嫩清新的色彩來展現自然田園風格。在構圖上打破了文藝復興以來的對稱模式,表達崇尚自然浪漫的精神內核。

1.1 洛可可風格服飾的款式設計

對于18世紀的貴族女性而言,穿衣次序是非常繁復冗雜的。雖然在洛可可服裝發展的不同時期,著裝的細節上會有所差異,但整體可以分成3個層次:里層的貼身衣物是一件款式簡單寬松的薄型連衣裙,一般用素色的柔軟織物制成,其設計初衷是作為外層結構的保護層,保護嬌嫩的皮膚。在當時的概念中并沒有所謂的“內衣褲”,因此女性的隱私部位并沒有衣物能夠包裹住,下身穿著白色薄型長筒襪和底裙,其中底裙顏色一般采用與緊身胸衣同色系或相搭配的色系。第二層主要是起塑形作用的衣物,上身穿著的是緊身胸衣,下身套上裙撐或臀墊,通過緊身胸衣、裙撐等來打造豐乳肥臀細腰的效果,極致展現女性性征。最外一層就是起裝飾效果的衣物,多層半身襯裙、羅布和胸衣片或短背心。這些衣物上通常會用刺繡、蕾絲緞帶、珠寶等做裝飾,將服飾的奢華精美展現得淋漓盡致。

1.1.1 緊身胸衣

緊身胸衣(corset)一詞最早來源于法語(corps),它是整個西方服飾文化濃墨重彩的一筆,是西方女性服飾設計的核心要素。18 世紀,隨著紡織工業的進步,緊身胸衣(圖1)的制作工藝得到了極大發展。其材料多由織物和鯨骨組合而成,其中織物以帆布、絲綢或亞麻布為主[5],也用皮革等代替鯨骨,不僅能強調前胸和腰部的曲線,也能使得背部在視覺上顯得平整。緊身胸衣通過這種強烈的束縛力塑造女性的曲線。

圖1 18世紀緊身胸衣

1.1.2 胸衣片

胸衣片是洛可可風格女裝的重要部件之一,是一種被稱為“斯塔瑪卡(stomachers)”的倒三角形胸衣片,用于擋住里層的緊身胸衣,其兩側和底擺有若干個穿帶孔,以便于將緞帶穿入固定在其他衣物上,其上布滿精致刺繡,綴滿各式珠寶。胸衣片按照裝飾工藝可分為刺繡胸衣片(圖2)、絎縫胸衣片(圖3)以及帶有其他裝飾的胸衣片(圖4)等。胸衣片上的裝飾是整個上身服飾的點睛之處,展示了服飾的工藝之美和裝飾之美。

圖2 刺繡胸衣片

圖3 絎縫胸衣片

圖4 其他裝飾胸衣片

1.1.3 裙撐造型

裙撐是裙裝的主要塑形工具,早期裙撐以鐘形為主,其主要功能就是支撐裙身和緊身胸衣搭配勒細腰身,塑造出細腰豐臀的效果。洛可可時期最流行的裙撐造型接近于橢圓形,被稱為“帕尼埃裙撐”[6](圖5),其中的樣式又可分為“雙袋式”(圖6)和“掛籠式”,顧名思義雙袋式就像在臀部兩側掛了2個袋子一樣,左右十分寬大,前后扁平。

圖5 帕埃尼裙撐

圖6 雙袋式裙撐

1.1.4 羅布造型

羅布可以通俗地理解為短上衣開衫和長袍的結合體。其后領開口較低,并且又寬又大,通過各式褶裥的裝飾向下延伸,其最顯著的一個特點是背部長袍拖地,十分奢華厚重。根據其發展時期可分為沃蘭特羅布(圖7)、法式羅布(圖8)、波蘭式羅布(圖9)、英式羅布(圖10)等。沃蘭特羅布是一種寬松樣式的長袍,裙底十分寬大,最大的特點是背后有一大片衣褶,從后領垂落到地面,不與后背貼合,整體呈寬松的鐘形,走起路來有飄逸的美感,因此這種瀑布式的褶裥又被稱為“沃蘭特褶”。法式羅布在沃蘭特羅布的基礎上演變得更加奢華繁雜,在面料上也更加注重圖案描繪和裝飾效果,并在此基礎上收緊腰身,是更為正式的服裝。波蘭式羅布輕盈自由,裙身體積減小并且通過抽褶能像幕布一樣將裙子提起,臀部呈現出弧形膨起狀,便于活動。英式羅布摒棄了前者繁雜的裝飾,裙身長度也不會拖地,后背的褶皺大都消失,裙子部分開口,夸張笨重的裙撐也被多層襯裙替代,圖案上多采用花卉條紋等清新田園風。

圖7 沃蘭特羅布

圖8 法式羅布

圖9 波蘭式羅布

圖10 英式羅布

1.2 洛可可風格服飾的裝飾設計

1.2.1 刺 繡

17 世紀,精致濃郁的東方風絲織刺繡品通過絲綢之路進入歐洲,在歐洲皇室貴族的上流社交圈中流行開來。不同于中國刺繡強調圖案寓意,西方刺繡更注重自然立體效果的表達[7],西方刺繡多用繡線將豐富多彩的珍珠、貝母、寶石等點綴在織物上。刺繡線也不拘泥于絲線、亞麻、棉線、毛線,甚至金線都是常見的繡材。有精巧細致的貼線繡、加厚的墊凸繡,以及帶有浮雕效果的立體繡。在羅布、胸衣片、扇面、鞋面等全身各個部位繡有精巧優雅的刺繡(圖11)。

圖11 洛可可時期服飾上的刺繡裝飾

1.2.2 堆 褶

堆褶裝飾是洛可可時期服飾的一大特色。不論是男裝還是女裝,褶皺裝飾隨處可見,如領口、袖口、裙罩(圖12)都有褶皺的裝飾,通過層層疊疊的裝飾,使得服裝更加靈動精美。褶皺的運用有多種形式,小面積的褶皺裝飾通常以花邊的形式出現,花邊褶皺的種類繁多,有花型花邊褶皺、荷葉花邊褶皺等,充滿嬌艷感與靈動感。大面積的褶皺通常出現在裙罩上,如波蘭式羅布,裙罩后片的堆褶設計是整體服飾的一大亮點,裙子下擺通過抽繩將裙身做出堆褶設計,以此來露出里面襯裙使裙身更加輕盈浪漫。

圖12 穿著堆褶裝飾服裝的蓬帕杜夫人畫像

1.2.3 蕾 絲

蕾絲是洛可可風格服裝的重要裝飾元素之一。蕾絲既可以作為小面積點綴的花邊裝飾于領口、袖口、裙邊等[8],也可以直接作為襯裙面料大面積使用。無數蕾絲花邊層層疊疊,使得整體服裝精致輕盈,更具層次感。

1.2.4 自然花卉圖案

受啟蒙運動的影響,人們崇尚自然主義思想,花卉成為主流圖案紋樣,并作為一種女性象征元素,營造出夢幻的氛圍。洛可可時期的花卉圖案偏愛小巧可愛的花型和柔美的線條,打破中世紀圖案的對稱性,注重服裝整體的平衡與和諧,浪漫主義的自然美躍然紙上。這些花卉圖案不僅有逼真寫實的立體化圖案,也有風格化的表現,其中康乃馨是洛可可時期的主要花卉圖案。在表現方法上有編織、刺繡、浸染等多種手法。洛可可式圖案美感來自于輕盈搖曳的曲線,而破壞左右平衡的自由形式則營造出一種自由輕盈的魅力。

2 現代服飾品牌中洛可可風格的運用

在現代時尚中,可以看到大量受洛可可時代啟發的時尚系列,但都不是以“純粹”的形式,除了狂歡節日等特殊場合裝束,洛可可風格的造型元素和裝飾元素在今天仍有借鑒意義。構成這一時期的服裝,創造了性感優雅的女性形象,但是在現代服飾的運用上,不同的品牌風格呈現出不被定義的女性形象。不僅是服裝的結構、顏色、配件和發型的設計,在裝飾設計上更是將洛可可自由浪漫的風格渲染到位。

2.1 洛可可服裝結構元素在現代服飾中的運用

裙撐和胸衣是洛可可時期女裝最經典的造型元素,也是如今各大品牌青睞的復古元素。18世紀的洛可可時期,裙撐和胸衣的結構功能可見一斑,但在如今強調自我、弱化禁錮的時代,裙撐和胸衣多以裝飾元素出現在大眾眼前(表1)。Alexander McQueen 和Chika Kisada不謀而合地將裙撐骨架作為外在裝飾的搶眼設計,打造出叛逆堅韌的女性形象;Moschino 2020秋冬女裝系列運用帕埃尼裙撐打造趣味漫畫風的“瑪麗王后”形象;M ESSENTIAL NOIR 2023秋冬女裝參考帕埃尼裙撐結構將整體服裝的重心轉移到腰臀部的巧思。Christian Dior將早期鐘形裙撐和蕾絲面料結合,展現出Dior一貫的優雅風。在胸衣元素運用上可以發現,各品牌的設計好像有意與洛可可時期的胸衣用意反其道而行,不再強調豐乳細腰,在保留胸衣結構美的基礎上,意在表現出女性穿衣自由無懼審視的現代精神和不拘泥于條條框框限制的灑脫,用同樣的胸衣展現出非公式化的形象。

表1 洛可可服飾結構元素在現代服裝中的運用案例

2.2 洛可可服裝裝飾元素在現代服飾中的運用

洛可可風格作為濃烈的裝飾藝術,一切裝飾元素如花卉、緞帶、蕾絲、刺繡、珠寶、堆褶等都被賦予不同的美學意義(表2),特別是洛可可時期的經典圖案因其設計和美學價值而被高度認可,并被用于現代紡織品設計領域。在色彩上嬌嫩明媚的基調被各大品牌青睞,表現出或鬼馬或優雅或性感的風格。刺繡表現在不同面料基底上也能反映出不同品牌的風格基調,Moschino 2020秋冬系列參考洛可可時期曲線花紋樣式,用刺繡將花邊圖案與牛仔面料結合,展現品牌的鬼馬趣味風格;M ESSENTIAL NOIR 和Christian Dior將刺繡與稍顯厚實的緞紋面料結合,傳達出奢華優雅的品牌基調;Giambattista Valli和Valentino 則將目光放置在飄逸輕薄的蕾絲紗類織物上,結合精巧嬌嫩的花型繡花,強化服裝的輕盈感和靈動感。不規則的花束圖案是強化女性風格常見的表現手法,Moschino、M ESSENTIAL NOIR、Dior、Giambattista Valli、Valentino利用碎花圖案使得服裝的整體形象更加靈動精致,小巧可愛的花朵和明媚的色彩交相輝映,彰顯了活力優雅之美。蕾絲、蝴蝶結、緞帶等作為洛可可時期經典的裝飾元素與以往表現柔媚形象不同的是,現代服飾設計上這些元素被賦予更多的審美風格,例如Christian Dior和Gucci 2020 秋冬系列中,將一貫以柔美的蕾絲和蝴蝶結用黑色做傳統意義上的沖突性搭配,不僅沒有違和感,反而表現出品牌傳達的一種獨有的“有態度的女性美”。

表2 洛可可服裝裝飾元素在現代服飾中的運用案例

3 洛可可女裝元素的設計實踐

3.1 設計概念

現代女裝與洛可可風格的聯結,不僅能豐富服飾本身的審美效果,更重要的是通過服飾傳達出洛可可風格追求自由的精神內核。以洛可可風格的女裝元素為基礎,展現女性張揚獨特的風格,表達女性不被框定的“優雅美”。不同于傳統夸張的洛可可風格女裝,整體設計以實用穿著為主,將洛可可風格元素融入日常穿著服飾中(圖13)。

圖13 洛可可風格服飾創意設計效果圖

3.2 面料及裝飾設計

面料設計上將緞與紗類面料結合,層層疊疊的紗增加了服裝的層次感,增添了浪漫優雅的氣質。色彩上選擇洛可可風格最為經典的嫩粉色,并通過層層疊疊的紗在視覺上展現不一樣的、靈動的粉色。領口、裙擺的層疊褶皺裝飾相互映襯,展現整體服飾的平衡感。

3.3 款式設計

廓形上依然延續洛可可時期的細腰原則,但不同于洛可可時期“強硬的方式”,該系列旨在通過對服裝款式上的調整,從視覺效果上來修飾腰身的纖細,如腰部的鏤空設計和偽魚骨的倒三角結構,有意強調不對稱,使得整體造型不會過于呆板。裙撐不僅能撐起紗的造型,還能起到一定的裝飾作用,層層疊疊的裙紗透著若隱若現的裙撐骨架,使得服裝整體柔美又不失風骨。胸衣在原有基礎上將后背的收繩處理到前胸做裝飾效果。

4 結束語

洛可可風格以其獨特的裝飾美與結構美成為了18世紀獨樹一幟的文化風格,不論是結構還是裝飾元素,甚至清新明媚的色彩搭配,都能為如今的服飾創作賦能。打破所謂“傳統的”結構,捕捉胸衣、裙撐、羅布等結構元素的“形”,以不同于“原本”夸張的功能需求來運用在服裝設計中。在以人為本的現代理念中,服裝是服務于人的物質精神需求,18世紀以女性健康為代價創造出的形象并不是如今提倡的女性之美。在裝飾色彩上亦是如此,清新的碎花、柔媚的緞帶、精致的刺繡通過不同的處理手法也能打造出有個性、態度的形象。倡導的女性之美并不是一成不變的,所有的藝術風格也并不應該局限于“原本的”形式,18世紀洛可可時期的服飾風格充分表達了當時人們追求自由浪漫的解放精神,而新時代的洛可可風格設計只有在真正理解精神內核并破而后立其表現形式,將其與自身品牌形象充分融合,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藝術文化的精神與經濟效益,通過從中傳遞出的精神理念提升品牌的內在驅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