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全中 王映驊
【摘要】文化產業和科技融合發展至新階段并產生本質變革,既有觀點和概念已無法對其進行全面解釋,基于此,作者提出“Cultech”(文化科技)概念。“Cultech”是指在文化產品生產傳播、文化消費場景搭建與信息智慧服務中應用的數字化手段,具有智能化、交互性、兼容性、人文主義等特征。“Cultech”發展的關鍵問題體現為“五個面向”,即面向人類、面向科學、面向需求、面向世界、面向未來。
【關鍵詞】“Cultech”;文化科技;文化產業
回溯人類文明演進歷程,科技進步與文化發展始終都呈現著緊密關聯。從表意文字到音標字母、從印刷技術到電子影像、從計算機到數字技術,科技的每一次跨越式發展,都給文化以變革的工具,而由此形成的價值體系和社會環境又為科技的創新、突破和轉化提供基礎[1]。任何產業和科技融合到足夠程度并帶來產業的本質變革時,都需要新概念的加入,此前的“Fintech”和“Martech”即是如此。當下,文化產業和先進科技深度融合并帶來了文化產業的大發展大繁榮,學界與業界急需新的概念對此進行解釋,而由“Culture”和“Technology”結合到一起的“Cultech”作為元概念就有著很好的解釋力。
一、文化和科技的深度融合是“Cultech”提出的時代大背景
在文化生產的流程中,文本或產品為了觸達用戶所使用的每一項技術都可以稱為文化科技(以下簡稱為“Cultech”)。“Cultech”概念并不是嶄新的出場,而是有著深厚的時代背景和歷史演進。
(一)“Cultech”概念提出的社會背景
“Cultech”并不僅僅是一種技術,而是基于技術的新理念和新哲學,它以用戶為核心,以技術為基礎,以信息和數據為載體,通過信息和數據的流動實現價值傳遞和增值,最終幫助社會拓寬文化傳播廣度和深度。因此,對于“Cultech”的背景分析可以從產業鏈相關主體切入,即供給端、需求端和政策端。
1.供給端:技術進入快速變革期
數字技術的開發和應用越發廣泛,越來越多的文化產品供給方能夠以豐富的技術手段呈現高質量、個性化的文化內容。例如,AI公司Runway推出的產品可以讓所有人通過文字提示詞、圖像和其他視頻生成完整的視頻,其聯合創始人兼CEO Cristóbal Valenzuela稱,未來AI會成為一種新的攝像頭,永遠地重塑講故事的方式,引領人們走向完全靠生成的電影長片。類似的情況也出現在音樂創作、交互設計、游戲畫面制作等領域。此外,互聯網平臺的開放性、交互性、多元性進一步解構了傳統層級化的文化消費模式[2],這些因素都使現代文化產業擁有更加龐大的市場規模。
2.需求端:技術助力美好生活
數字化產品能夠提供便捷靈活的使用體驗,用戶可以隨時隨地通過互聯網和移動設備訪問和使用文化產品;除此之外,數字化產品能夠為用戶定制多樣化和個性化的內容,形成與時代同頻的前沿感。據2022年GSMA發布的報告,全球互聯網使用者每天花在社交平臺上的時間超過2.5小時,比聽廣播和看有線電視的時間多40分鐘,即時通信、短視頻平臺用戶的規模增長趨勢明顯[3],可見科技賦能下的文化產品已經成為人們的生活必需品。
3.政策端:科技賦能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
針對新興文化業態不斷涌現的趨勢,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聯合國貿發會議等組織和主要國家紛紛頒布和實施了一系列重要政策。美國率先出臺數字戰略,對文化產業五大生產要素即產品、技術、資源、組織和市場進行重組;英國制定數字經濟戰略,將沉浸式體驗作為重要發展領域;日本則頒布《“智慧東京”實施戰略》,鼓勵企業進行跨界合作,探索智能化的新產品。
“文化+科技”同樣是我國文化產業未來發展的主要趨勢。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就文化產業發展作出重要指示,強調“要順應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發展趨勢,加快發展新型文化業態”。在此情況下,政府不斷進行產業政策的積極調整,鼓勵中介機構主動參與大融合[4],進一步為“Cultech”發展提供了有效的政策支持。
(二)“Cultech”概念提出的產業背景
當今,用數字科技呈現文化創意、分發信息產品是文化產業的新業態,尤其是作為20世紀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之一的互聯網文化技術和平臺,以可觀的產業規模、龐大的用戶規模、復合的生態格局進一步釋放了文化產業的內在發展潛力,成為全球經濟發展的驅動因素之一。
1.可觀的產業規模
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研究報告,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中期全球文化產業規模已經達到2.25萬億美元,吸收就業人數達到2950萬[5],展現出強勁的發展活力。近年來,我國文化產業規模的增長也非常顯著,2022年實現營業收入165502億元,資產總量及利潤保持增長,固定資產投資比上年增長7.6%[6],產業現代化、集約化、專業化水平持續提升,質量效益和核心競爭力節節攀升。
世界范圍內文化科技的迅速崛起,意味著文化產業進入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雖然對以人際交流和現場互動為主的文化產業門類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但在互聯互通的背景下,互聯網出版、跨境電商、網絡游戲、AIGC等數字文化新業態正快速崛起,文化產業與其他相關產業深入融合,推動了生產重構、場景再造和消費升級[7]。比如跨界電商公司SHEIN,主動擁抱社交文化,率先入駐Facebook、Tiktok等國際主流社交平臺,通過輸出短視頻、直播等文化產品獲取龐大的用戶池,迅速占領國際市場,力壓亞馬遜成為全球下載量第一的電商平臺。
2.龐大的用戶規模
《數字2023全球概覽報告》指出,當今全球有51.6億互聯網用戶,這意味著世界總人口的64.4%都在云端進行互動,移動互聯網用戶使用鴻溝在過去五年中顯著縮小——平均從2017年的50%下降到2022年的41%。[8]新興文化業態的用戶規模是龐大且增長速度極快的,而數字信息交互和數據庫技術的普遍應用使用戶得以科學化分類,進而真正將規模優勢轉化為經濟效益。此外,技術手段不僅能夠對文化產業的生產、傳播、消費等各個環節進行數據分析和精準管理,還能讓互聯網文化產品的用戶自如地對產品進行駐留、回放,以更好地欣賞作品,形成新的消費習慣,從而使供給方實現更高的市場占有率和更好的經濟效益。
3.復合的生態格局
從生產層面看,互聯網平臺企業突破了傳統發展模式,形成具有自主開發、組織能力的復合生態模式。以文化資源、文化生產、文化服務、文化科技組成的生產力節點為基礎,互聯網平臺企業與科技公司、信息服務商、電影院線、政府單位等形成智慧鏈接,高密度地交換信息、創意、技術生產等要素,還有部分互聯網平臺企業通過收購兼并形成自主可控的生產力聯盟,重新打造供應鏈和品牌鏈,形成強大的商業壁壘。以阿里巴巴為例,通過組織變革和兼并重組,阿里巴巴集團設立阿里云智能、淘寶天貓商業、國際數字商業、本地生活、菜鳥、大文娛等6大業務集團和多家業務公司,業務板塊覆蓋電商、物流、金融等多個領域,直接從生產關系的變革突破生產力的天花板。
從運營層面看,互聯網平臺企業以超強的數字化能力、平臺協調和激勵機制保證用戶、商家和靈活就業者在平臺內進行靈活、可持續的價值共創。這一價值網絡的作用平臺內各主體能夠以最低的成本、最快的速度進行精準對接,充分利用平臺的開放式環境聚合多樣資源。一站式出海推廣營銷服務平臺Snapchat正是通過對細分群體需求的關注,以新聞流的方式不斷優化UGC和PGC在社區內的分發平衡,在給用戶留足創作的空間基礎上還能讓品牌方創造出與用戶密切相關的贊助內容,最終得以在Facebook、Twitter等巨頭的夾縫中生存,一步步發展壯大。[9]
(三)“Cultech”概念提出的必要性
隨著國家對文化科技的日益重視,越來越多的研究者注意到了這一熱點并主動地投入相關研究之中:文化與科技之間的主客體地位如何、文化科技在當下的具體類型有哪些、其發展的最終目標和圖景是怎樣的,都是學者們熱切關注的問題。進入互聯網時代,文化與科技的界限變得模糊,主要體現在生產要素滲透、產業鏈條交叉、企業兼并重組帶來的文化生產方式變革上[10],因此,業界和學界急需一個具有專業性和獨特性的概念輔助新階段的觀點共享和討論。
縱觀由技術和數據驅動的傳統行業,不難發現它們都曾面臨理論與實踐發展不匹配的脫軌期。以市場營銷業為例,互聯網的迅速發展給營銷行業也帶來了巨大變革,傳統的廣告、宣傳和銷售方式受到了新技術和互聯網的沖擊,推動了營銷策略和實踐的創新,由此著名的營銷專家Scott Brinker提出“Martech”(營銷科技)概念用以補充營銷4P理論的不足。與此相似的案例還有“Fintech”(金融科技)、“Regtech”(監管科技)等。
二、“Cultech”的定義、特征、淵源和外延
需要明確的是,“Cultech”并非是某幾項技術的統稱,我們可以從定義、特征、歷史淵源、外延這幾個方面來加以認識。
(一)“Cultech”的定義與特征
不同于傳統觀念中文化與科技的簡單結合,“Cultech”是指在文化產品生產傳播、文化消費場景搭建與信息智慧服務中應用的數字化手段。它不僅能使文化產業運作標準化、規模化,還可將生產、管理、銷售、消費等環節產生的海量信息數據化、智能化,形成可調用的數據產品和服務,為行業內各業務條線提供支持。在“Cultech”的作用下,新傳播、新場景使文化傳受雙方的界限逐步弱化,文化產品的價值從單一的膜拜價值轉向展示價值和體驗價值[11],由此改變三次科技革命形成的工業化生產和服務模式,催生新的產業圖景。
根據前文的梳理和定義,具體而言,“Cultech”具有智能化、交互性、兼容性、人文主義的特征。
智能化。智能化是“Cultech”最本質的特征。其一,“Cultech”本身是先進技術的集合,代表著較高水平的產業發展階段,能夠全面引導現代文化產業發展方向,讓文化內容在生產推廣、數據分析、互動體驗與信息安全等方面更具科學性與高效性;其二,“Cultech”為現代文化產業提供專業的技術保障,并逐步培養起現代文化產業內生的內容創意能力、科技應用能力與文化模式創新能力。
交互性。交互性指人與人、人與物、人與環境之間能夠通過“Cultech”進行互動交流的感受和體驗。移動互聯網的出現,使人與內容實現跨屏交互,替代單向內容呈現;個性化推薦算法和定制化功能為用戶提供符合其興趣和偏好的文化體驗;虛擬現實(VR)和增強現實(AR)技術可以將虛擬文化產品與現實世界相融合。
兼容性。兼容性是“Cultech”得以快速發展的原因之一。“Cultech”的兼容性體現在多平臺支持、多媒體格式支持和多語言支持上,無論是何種設備和操作系統,無論是文字、圖像、音頻還是視頻,“Cultech”都能夠提供相應的兼容性。此外,“Cultech”注重平臺和服務間的整合和協作,通過開放的接口和API,第三方文化機構、社交媒體平臺、在線市場等能夠被去中心化的端口鏈接,用戶可以隨機訪問和使用來自不同機構或平臺的文化內容和服務。
人文主義。人文主義的立場對“Cultech”的向善發展至關重要。“Cultech”使人們能被更好地納入現代技術社會生活之中,但并不意味著它能超脫現世,科技創新的目的是推動社會進步、延續思想文明,尊重人的多樣化技術選擇,允許人對新技術的質疑是科技向善的準則。[12]現今“Cultech”的開發和應用也大多是圍繞傳統人文主義進行,即社會的基本需求,如文物保護、教育普及、社區治理等文化事業。
(二)社會文化與技術融合的歷史淵源
要追溯“Cultech”的起源,當從文化與科技融合的起點去尋找。根據威廉·麥克高希關于“文化技術”的分類,整個世界史可以劃分為表意文字時代、音標字母時代、印刷技術時代、電子影像時代以及計算機和數字技術時代等五個時期。[13]
原始社會時期,勞動工具的改進使原始文化如繪畫、音樂、雕塑等不斷得到豐富與發展,然而,受限于傳播的技術條件和經濟條件,原始文化無法得到規模化生產[14]。1450年,古登堡成功發明金屬活字印刷技術并將其投入生產實踐,正式開啟了社會文化與簡單技術融合的萌芽期。
1839年達蓋爾發明照相技術,1877年愛迪生發明錄音技術,直接推動社會文化與簡單技術融合進入探索期。而后,古列爾莫·馬可尼發明無線電技術,法恩斯·沃思發明影音電子傳輸技術,電報、電影、電視等文化科技產物出世并逐漸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15]。
20世紀40至50年代,約翰·馮·諾依曼發明計算機;20世紀70年代,由計算機、通信技術相結合的“信息高速公路”逐步建成,帶領文化科技融合進入發展的新時期。延續至今,以計算機、通信技術和多媒體技術為基礎的“Cultech”已經成為文化產業創新的首要手段。
(三)與“Cultech”相關的外延概念
從廣義角度出發,文化的內容包括了人的一切生活方式和為實現這些方式所創造的所有事物,而科學技術是人類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產物,科技對文化的影響首先作用于物質層面,逐步過渡到制度和觀念層面,由此形成新的價值觀念和文化產品。因此科技本身也是一種特殊的文化形態,只不過現代社會系統理論把科學與文化分為兩個不同的技術系統。[16]
文化產業既是一種產銷符號性信息和服務的活動,也是文化和科技互相賦能的產物。西方學者認為法蘭克福學派的“文化工業”理論是文化產業理論的起源,20世紀后半葉,通過伯明翰學派以及其他文化研究學者們的重新定義,原來只是文化批評范疇的“文化工業”得以被運用到社會經濟的理論視域。[17]1979年法國文化社會學家伯納德·米亞基將文化工業轉換成規模更大的文化產業,用于解釋文化產業的復雜形態,而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等也在政策領域承認文化產業的非貶義色彩。在中國,文化產業被塑造為社會主義文化繁榮發展的重要載體,是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多樣化、多層次精神文化需求的主要途徑,也是調整產業發展結構、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重要著力點。[18]
“Cultech”概念的提出具有歷史淵源和時代底色,其定義根植于文化、科技、文化產業等較為成熟的概念,葆有人文社科的哲學底蘊,對現代文化產業變革面臨的問題有一定的解釋力。
三、“Cultech”的分類和影響機制
按生命周期分,“Cultech”可以劃分為傳統文化技術、當代文化技術和新興文化技術,目前,新興文化技術呈現出數字化、網絡化、泛在化的發展態勢。本文將對新興文化技術的類別和應用進行重點闡述。
按照文化產品生產效用進行分類,“Cultech”可分為支撐性技術和應用技術兩類。支撐性技術包括移動互聯網通信技術、數字工具軟件、內容管理和存儲系統等基礎設施;應用技術包括搜索引擎、數據庫、云計算、LBS(基于位置的服務)等為實際應用和實現特定目標而采用的技術與工具。
按照文化產業模塊為標準劃分,“Cultech”可以分為新生產、新傳播、新場景、新消費四類。新生產包括AIGC(生成式人工智能)、數字孿生、虛擬制作、3D建模、傳感器等;新傳播包括5G技術、移動終端、算法推薦等;新場景包括4K/8K超高清視頻、RTC(實時音視頻技術)、AR/VR、元宇宙、物聯網、區塊鏈等;新消費包括NFT、數字營銷、直播電商、游戲引擎、知識付費等。
“Cultech”以高屋建瓴之勢沖擊了傳統文化產業的產業結構,推動著生產要素的更優配置,與此同時,它也以超強的創新能力對不同產業進行賦能,形成產業跨界融合的發展趨勢,將文化產業推向了更加多元化、智能化和生態化的新階段,為人類社會文明新發展帶來了積極影響。
一是大文化產業效率提升和能力拓展。從產業鏈貢獻值來看,文化產業的關鍵環節包括生產研發、創意呈現和交易體驗等三個環節,過去文化產業的發展重點集中在生產研發環節,主要依靠傳統資源開發以出版、音樂、影視、繪畫為代表的單一文化產品。[19]如今“Cultech”的融入從生產力層面提升大文化產業的效率和能力,帶來以C2B共享經濟和以體驗為核心的商業邏輯變革,補齊發展短板,形成技術化的產銷方式、多元化的生產主體、數字化的管理模式和規模化的產業體系。
二是用戶體驗的提升。在智能網絡、高端技術計算機、人機交互技術和其他數字基礎設施的支持下,物聯網與互聯網、移動互聯網充分結合,“沉浸化傳播”無處不在,人類社會成為資訊傳播的內容、渠道和大空間。社會中的各種信息以點對點的網絡狀態進行動態化、持續性的聯結和整合,最終被匯集到計算系統加以決策和反饋,據此制訂解決方案,并指令智能設備加以響應,實現智慧組織和管理。[20]在由沉浸傳播引導的媒介時代里,高度智能化的生活方式能夠改變人們認知世界的途徑和體驗文化方式,甚至重構人們的生活、情感和意識,形成完全不同于以往時代的文化基因。[21]
三是能力外溢。在“Cultech”不斷發展的今天,文化產業在提升自身發展價值的同時將技術的先進性和思維的創新性注入到航天、醫療、農林、教育等其他產業中,從而產生更大范圍的集聚強化,衍生出新產業形態。2023年騰訊已將“游戲技術”代入到民航領域中,利用基于游戲研發中心所積累的PCG程序化內容生成具有地形渲染、天氣模擬、環境渲染能力的技術,與南方航空共同打造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全動飛行模擬機視景軟件系統,以游戲技術反哺現實。
四、五個面向:“Cultech”發展的關鍵問題
技術發展的不確定性及其與文化在性質上的獨立性,會給“Cultech”在發展和應用上帶來復雜多樣的問題和挑戰,如商業化和規范化平衡、融合驅動機制、未來發展規劃等,因此,厘清“Cultech”涉及的關鍵問題是有必要的。
(一)面向人類:以人為本,科技向善
隨著人工智能、物聯網和大數據等技術的深度應用,我們已經感受到“Cultech”之“善”在提高生產率、完善產業體系、優化用戶體驗等方面具有的巨大潛力,但在技術的發展與應用過程中,經濟、人為因素不可避免地會影響技術應用的走向,形成看似公平合理的文化環境。因此,“Cultech”的蓬勃發展不僅要遵循人本主義以求實現技術對文化產業發展之“善”,還要避免非理性因素對社會健康發展造成傷害之“惡”。
(二)面向科學:文化與科技的互動關系
要想推動科技向“善”,核心是要厘清技術與文化的關系問題。就邏輯起點而言,科技之“器”與文化之“道”都同根于人類實踐,只有符合了技術性要求,“Cultech”的物質功能才有可能;而只有符合了社會性要求,“Cultech”的物質功能才能從可能變為現實,成為可投入日常使用的文化產品。[22]對于文化產業而言,“Cultech”的實質是以內容創意為核心的產業融合,文化產業依托高科技產業的技術手段呈現創意,以此拓展文化產品的表現形式和傳播方式,提升服務水平,催生新業態。在此過程中,并不存在孰輕孰重的問題,傳統文化產業對內容的敏感度是新興業態無法比擬的,而數字文化產業智能、互動的特質也是傳統文化產業所缺失的。[23]
(三)面向需求:以提供優質服務和體驗為核心
“Cultech”的成果必須面向經濟社會發展主戰場,切實提供高質量產品和服務,才能滿足最廣大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在萬物互聯的時代,媒介的作用是成為聯結不同主體的橋梁,而要實現高黏性、強聯結,就要回到用戶的需求本身。
移動互聯網使得傳播不再受空間和時間的限制,虛擬現實技術讓普通用戶消費文化內容時擁有更多想象空間[24],因此,用戶滿意度將不僅僅來自線下體驗的感受,更多是線上的自我體驗和感知。好的內容需要營造氛圍,好的形式需要善用新科技和手段,可以說,“Cultech”賦能下文化產業未來的發展重點不再僅僅是內容和場景,而是服務和用戶體驗。
因此,生產者更需要以高端產品為突破口,既要打造智能化、現代化的文化產品與服務品牌,也要注重以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方式進行創新,在促進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同時,為人們提供豐富的文化產品。
(四)面向世界:以提升文化傳播力和引導力為目標
文化傳播的首要條件是共享,即能夠擁有影響廣度和深度的必須是人們容易理解或共情的內容。“Cultech”影響下文化產品的智能性、交互性等特征,保證了其能夠滿足不同文化背景用戶的信息和娛樂需求。在此語境下,多元文化的匯聚、交流頻率不斷增加,平等、普惠理念深入人心,寰宇意識在更大范圍內達成共識。這樣的變化使得“地球村”內的所有獨立個體、群體都不再被空間距離限制,同時,還促使我們齊心協力共同面對網絡空間這一新家園的建設和監管。
需要明確的是,在虛擬空間中存在著他者化沖突,極易導致排他性和競爭性的強化,最終將表現為不利于社會發展的認同感危機。因此,文化產品的生產和傳播一方面需保持科技工具和手段創新性,另一方面需提升社會異質性因素溝通的效能,以文化傳播力和引導力提升為目標,達到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互利互惠[25]。
(五)面向未來:形成數字化產業生態
當前,我國的文化產業仍然面臨著數字化生態體系薄弱、傳統企業轉型困難和統籌管理失衡等問題,如果文化產業繼續保持各人自掃門前雪的模式,會影響整體結構的平衡。構建標準化的數字生態體系是“Cultech”未來發展的科學路徑。
“Cultech”賦能下的文化產業新生態體系與傳統文化產業生態體系在主體、機制、發展重點等方面存在差異性,它是由相互作用的生產者、用戶和其他相關利益者組成的價值共同體。新生態體系以數字技術為基礎,以用戶為核心,通過優化文化資源配置促進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和精準運營,發揮文化產業生態圈示范效應。目前,我國已有部分城市開始建設文化產業創新實驗區,推動文化產業走向技術變革的高地。
通過數字化產業生態體系的構建,不同主體的價值能夠得到凸顯,推動文化產業的可持續發展。于我國而言,在文化產品和服務優化的過程中,文化產業數字生態體系可以彰顯優秀傳統文化的魅力,提高中華文化的國際影響力,推進數字文化精品在國內和國際市場的傳播,為文化強國目標的實現提供創新路徑[26]。
五、結語
“Cultech”得以快速發展的核心原因是數字技術無上限的影響力,無論是文化產業自身的發展還是產業間的跨界協作都需要新興技術的不斷加持。“Cultech”并不是一個固化的概念,作為一種社會存在方式,人類的主觀能動性貫穿其發展的始終,因此,對于“Cultech”的研究有獨特的價值和持續的生命力。本文僅對“Cultech”的基本內容作了簡單界定,未來該領域還有許多命題亟待補充和更新。
(本文為北京市社會科學基金規劃重點項目“首都互聯網平臺企業社會責任與協同治理體系研究”的階段性成果,批準號:22XCA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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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郭全中,中央民族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互聯網平臺企業發展與治理研究中心主任(北京 100081),江蘇紫金傳媒智庫高級研究員(南京 210008);王映驊,中央民族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生(北京 100081)。
編校:王志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