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教育目的”下兒童教育內卷化之思

摘 要：本文旨在探討杜威“教育目的”的深刻內涵，并以此為基礎反思當前兒童教育內卷化的現狀。杜威認為，教育過程即目的，強調內在目的的追求與實現，以及主體經驗活動的動態性質，同時指出外在目的受社會制約并可能阻礙個體自由發展。針對當前兒童教育內卷化現象，本文分析非理性競爭導致的兒童自我封鎖狀態、家長功利主義教育觀念弱化兒童自我成長內生力，以及優質教育資源缺失等問題，進而提出學校應重視兒童的學習體驗與歷程以及社會性發展，并培養兒童“慢成長”下的終身學習能力。

關鍵詞：杜威 教育目的 兒童教育 內卷化

隨著以升學為導向的教育競爭越來越激烈，兒童教育內卷化現象引發社會不小的關注。教育內卷化與促進兒童全面發展的教育目的沖突。在此背景下，本文借鑒杜威的教育目的理論，即強調教育過程本身就是目的，倡導關注兒童的固有活動與需求，避免過度追求籠統和終極的目標，以期為解決當前兒童教育內卷化問題提供新的思考。

一、杜威“教育目的”的深刻內涵

（一）教育的內在目的

1. 追求與實現——杜威論教育過程即目的

在杜威眼中，鑒于兒童生長的特殊性，不能在教育實踐之外設定一個固定的目標來指導教育過程。［1］ 教育過程應由兒童的本能來決定，即兒童的固有活動和需要，而不是違背個體意志的外在目的。杜威通過對歷史上三種教育目的的批判得出教育過程本身就是教育的目的。

杜威強調“教育即生長”。生長的含義，基本上取決于前一時代給予兒童活動的指導，該過程是朝著后來結果的行動的累積運動。［2］行動的意義是驅動兒童追求身心健康發展的理想狀態，這源于學習目標與內容的高度契合。當一致性達成，兒童的學習動力會自然增強。杜威指出優質教育應關注兒童的固有活動與需求，避免過度追求籠統和終極的目標，教育者需要對此保持警覺。

2. 帶有著動態性質的主體經驗活動

杜威的“教育無目的論”來源于其教育的本質觀。“教育無目的論”一是體現教育即生長；二是體現教育即生活；三是體現教育促進經驗的改造。杜威“教育目的”帶有動態的性質，活動是人的本質需求，因此人與教育活動在理論與實踐上和諧共存，強加與主體經驗活動脫節的教育目的是不切實際的。正如杜威在書中提到，兒童作為民主社會的成員，他必須具備多種能力，如自我指導的能力、指導別人的能力、管理能力以及承擔負責職務的能力。［3］杜威提到教育不能夠離開環境而單獨進行，而是應提供一種發展的環境用以支持與促進兒童的個性和興趣逐步發展。［4］主體的經驗活動通過杜威的內在目的理解應是建立在主體的體驗之上的，因為目的具有動態的性質，所以一定要符合發展規律。

（二）杜威認為教育“外在目的”的特征

1. 社會的制約性

杜威的教育目的論是指教育的內在目的，而不是教育的外在目的。杜威反對過度重視外在目的，認為如果在教育活動中過多強調社會的價值和需要，就會形成社會本位論的教育目的。［5］社會本位論的教育家如德國教育家凱興斯泰納則過多強調“國家的需要”。［6］只強調社會需求的教育目的，很可能會將學生培養成社會生產的工具。［7］杜威將教育的外在目的視作是帶有功利主義色彩且受到制約的教育目的。

2. 壓抑個體的自由發展

杜威認為人需要自由發展。杜威批判了赫爾巴特的傳統教育思想，鼓勵尊重學生的主體性，倡導實用主義。教育無目的論倡導釋放兒童的天性，鼓勵兒童在自由的環境中探索適合自己的成長路徑。［8］

杜威認為外部目的指的是那些受到外部環境影響并由成人意志強加于兒童之上的目標。［9］杜威主張學校所施加的任何方向性指導都可能構成對個人自由的干涉，教師應依據學生的能力提供必要的支持，而非對其行為進行不必要的限制。［10］兒童自由被限制的狀態是不適合兒童的健康發展的，是杜威認為外在強加給兒童的目的。

二、兒童教育內卷化現狀分析

（一）非理性競爭下的兒童自我封鎖狀態

為避免競爭帶來損失， 個體為競爭投入的成本不超出其可能獲得的最大收益， 但內卷中個體參與競爭所帶來的收益往往與投入不成正比， 由此便產生了非理性競爭。［11］非理性競爭會導致兒童在不安和沖突中學習與生活，需要兒童花費很大的心力來抵御現實的負面情緒與競爭壓力。但無論是競爭雙方的輸家還是贏家，都不免在過度競爭的過程中遭受到挑戰和傷害，雖然看起來并沒有那樣夸張，但是這樣的心理狀態會讓兒童倍感緊張與困頓。

有學者認為，過度的競爭會導致產業內部生產能力的大量閑置，進而阻礙稀缺的經濟資源流向效率更高的產業部門。［12］ 兒童教育內卷化現象與產業界因過度競爭而引發的生產能力浪費具有相似之處，均表現為資源的非優化分配。具體來說，將有限的教育資源集中于應試成績出色的兒童身上，而忽視了那些在其他領域展現獨特天賦和潛力的兒童，進而導致教育資源在配置上呈現非均衡性和低效性。

（二）家長功利主義教育觀念弱化兒童自我成長的內生力

在基礎教育領域，有學者認為家庭與學校在合作實踐過程中也出現了問題，原因是家庭教育動力不足和外部支持匱乏，導致合作模式逐漸封閉，難以突破，效能不佳。［13］在兒童的成長道路上，不少家長已然背離教育的初衷，陷入唯分數、唯升學的漩渦里。古往今來，“學而優則仕”是許多家長對兒童學習抱有的期望，卻忽視了兒童的自主能動性，弱化兒童自我成長的內生力。家長的功利主義教育觀念會導致兒童自我成長的內生力弱化。這是因為家長過度關注自己的利益，比如更關注兒童在學校的成績、社會地位和物質財富等方面的成就，而忽視了兒童的個性發展、興趣愛好與內心需求，使得兒童失去自主選擇、探索和發展的機會。

（二）優質教育資源的缺失致使兒童教育內卷化

鑒于我國經濟發展水平的地區性差異，東部、中部與西部地區在經濟發展上呈現出不均衡性，這種不均衡也直接反映在教育資源的配置上，導致各地區在優質教育資源的供給上存在顯著的差異。城鄉之間仍存在一定的教育差距，鄉村教師的編制問題造成“教師流動大，優秀教師短缺”等現象。鄉村優質教育資源的短缺致使鄉村學生家長越來越渴望將孩子送進城學習。

因此，為了獲取更優質的教育資源，兒童就需要投入更多的時間與精力來提高成績，通過中考和高考來進入好的學校。一方面，家長購買高價的學區房、請家教一對一補習等投入方式會導致投入資源的浪費與低效的競爭。另一方面，兒童也會承受巨大的學業壓力，通過不斷參加各種課外培訓和競賽以獲得優質學校錄取機會。

三、杜威“教育目的”對兒童教育內卷化思考

（一）重視兒童的學習體驗與歷程

兒童迫于壓力過度學習，犧牲大量本應用于校外生活體驗的時間，這阻礙了兒童從實踐中積累個體經驗的機會，破壞兒童原本擅長的通過“整體取向”優化學習和內化新材料的獨特優勢。

為了讓兒童不再被教育有意識或無意識地卷入，成人應該要將注意力放在兒童的個體差異和特點上，鼓勵兒童發展自己的獨特才能和興趣，而不是過分追求外部成就上的表現。《到鄉下上學去： 一群家長的“反內卷”試驗》一文指出，選擇到鄉下上學不僅能夠遠離城市的升學內卷，而且能給予兒童別樣的成長體驗。［14］

其中，富文小學的課程和城市里的學校有所不同，提倡“為生活做準備”，開設竹玩、園藝、二十四節氣等課程，推行主題融合教學。到鄉下上學去的“反內卷”試驗，是家長們對杜威教育目的論的一種實踐探索。他們希望通過擺脫外在壓力，讓兒童在自由、寬松的鄉村環境中自然生長，通過親身體驗和實踐獲得綜合素質和個性發展。評價制度也應當與時俱進，終結性評價固然重要，過程性評價也應該被重視。評價制度應注重學生的全面發展，不僅關注學生的成績，而且要重視學生的創造力、批判性思維能力和社會情感能力等方面的培養。

杜威教育目的滲透于過程、經驗、方法之中，在教育實踐問題上，教育者需要聯系已有的經驗和社會實際來尊重兒童主體的內在需求，從而培養兒童運用所學知識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學生在教育中得到的不是唯分數論、唯升學論，而是可觸、可感的真實的學習體驗與學習歷程。從雙基教育到三維目標的構建再到核心素養的提出，反映出我國教育目標的現代化演變進程，即從關注教育結果到關注教育過程，同時也強調著學習者的學習體驗與歷程，這與杜威的教育目的論不謀而合。

（二）關注兒童的社會性發展，遠離“孤島”

孤島效應是個體因某種特定原因而被局限在特定的時間、空間或抽象領域內，由于這種限制以及與之相關的利益關系和情感需求，個體會經歷劇烈的情感波動。在教育內卷化的背景下，兒童的心理承受能力越來越弱，沉溺網絡、逃避學習、寡言少語等問題頻出。“人不是一座孤島”，他們需要在群體之間獲得相應的歸屬感，所以教育應關注兒童的社會性發展。

社會的持續發展依賴于信息的傳遞與人際的溝通，使兒童社會化并成為社會成員的關鍵在于培養他們的社會興趣。杜威指出，承認興趣在有教育意義的發展中的能動地位，其價值在于使我們能考慮每一個兒童的特殊能力、需要和愛好。［15］成人應該給予兒童情感上的支持和激勵，讓兒童感受到周圍人的關愛與支持。

教育是培養人的社會活動，人和社會在教育活動中通過教育而聯系。個人本位論的教育目的不是杜威“教育無目的論”所贊成的，同樣杜威也特別強調他亦不贊成社會本位論，他提倡的民主社會是個人能夠在社會生活中充分發展，人的機體與外在環境能夠相互作用的社會。在相互作用的過程中，學校需要適時地關注兒童溝通的技巧，如模擬對話、角色扮演等，同時學校也應該幫助兒童注重自我調節能力的培養，如控制情緒、適應環境、轉變思維等。

（三）培養兒童“慢成長”下 的終身學習能力

法國教育家保羅·朗格讓（Paul Lengrand）在《終身教育導論》中指出，教育的最終目標并非局限于個體知識儲備量的不斷擴大，而是“作為多種成功經驗的結果，而達到日益充分的自我實現”［16］。杜威的教育無目的論是站在發展的角度闡述的理論，倡導個體上不斷完善自己，隱喻著終身學習的思想。

近些年社會上涌現出大量的輔導班和興趣班，以提早教兒童認字、寫字，做題、利用“特色教育，個性發展”的絢麗外衣來吸引各方人士。事實上，這不僅不利于兒童的生理發展，而且不利于兒童的心理成長，與杜威所指的良好的教育目的背道而馳。因此，兒童要學會復盤。復盤是一種慢成長的方法，可以有助于兒童發現規律、尋找真因、回顧問題、開拓新知。“慢成長”不是不成長，而是不揠苗助長，成人需要為兒童營造良好的學習環境，在這種適宜的環境中，逐步培養兒童的終身學習的能力，使其成為終身學習者，在既有的知識的傳遞中引導兒童探索與創造知識。

四、結語

本文以杜威的教育目的論為視角審視兒童教育內卷化的現狀。通過反思與探討，提出成人應關注兒童的社會性發展，培養其終身學習能力，進而應對教育內卷化帶來的挑戰。展望未來，期待在杜威教育思想的啟迪下，構建更加開放、包容的教育環境，讓兒童都能在自由與快樂環境中健康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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