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復雜記敘文“五步綴文法”

張曉勛

初中語文部編版教材“寫作”部分，著眼于“記敘文”的專題較多，包括學會記事、寫人要抓住特點、寫出人物的精神、抓住細節等。記敘文偏重于形象思維，在初中階段，成為我們主要的寫作文體。到了高中，我們并不能摒棄記敘文、只寫議論文，記敘文仍然是高考作文“文體不限”的大范圍下常選的寫作文體。但高中對記敘文寫作的要求比初中的要更上一層樓，即不能停留在初中簡單記敘文的層面，要提升到寫復雜記敘文的高度。

和簡單記敘文相比，復雜記敘文使用的材料更充實，運用的手法更生動，涉及的層次更豐富。我們可以做好初高中銜接，回顧初中教材中的名家經典記敘文，提煉復雜記敘文的關鍵要素、有效寫法，以之嵌入到高中復雜記敘文的寫作序列中，有的放矢，找到高中復雜記敘文和初中簡單記敘文的對接點、提升點，能更好地寫出符合高考要求的復雜記敘文。

具體應該怎樣寫？以下以2023年9月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初高中銜接作文題為例，呈現筆者所寫的復雜記敘文從審題到成文的寫作流程——“五步綴文法”：

一、審讀情境任務

教育部考試中心研究員張開指出：“寫作能力是指在特定情境中，運用語言文字構建語篇進行表達和交流活動的能力。”因此，我們發展寫作能力的第一步，是能找出作文寫作要求中的情境任務，并準確審讀情境要求，不偏不倚，不打折扣，這樣才能避免方向性、策略性的寫作失誤。

比如，我們現在有以下寫作情境任務：

有時候你會覺得，今年和去年沒有什么區別，這個星期和上個星期也沒有什么不同，今天和昨天似乎也差不多……可是你驀然回首，會發現歲月的留痕是無聲的，在不知不覺間，深深的，淺淺的，或濃或淡的，就那么刻在了你的臉上、身上、心上。

請結合自己的體驗與感悟，以“歲月留痕”為標題，寫一篇記敘文。

要求：（1）不少于800字；（2）文中不得出現真實姓名和校名；（3）不得套作、抄襲。

張開把語文學科的“情境”，分為“個人體驗情境”“學科認知情境”和“社會生活情境”等三類，這個作文題顯然屬于第一類“個人體驗情境”。我們要認真審讀寫作情境任務，結合個人體驗與感悟，思考歲月給個人留下的痕跡，在“歲月留痕”這個作文題的統攝下，進行相應的寫作表達。

對于情境提供的題目“歲月留痕”，我們要根據材料語，找到材料語和題目的交集，咬文嚼字，仔細斟酌，厘清題目的內涵和外延。

（一）切分語素，逐一分析

（1）“歲月”：要以過去的時間為背景，強調時間的跨度與流逝。

（2）“留痕”：留下的痕跡有不易察覺、深淺不一、由表及里的特點。

（二）整合語素，綜合理解

歲月給“我”身體或心靈留下了痕跡。

二、確定寫作主題

審讀情境任務要求后，我們初步判斷出寫作的方向，接下來的第二步就要根據自身成長經歷（直接經驗）和閱讀積累（間接經驗），確定寫作主題。對于這個作文題，絕大多數考生的慣性思維是從直接經驗中取材，寫出來的文章千文一面，難以出彩，筆者則另辟蹊徑，從閱讀積累中取材，經過思考，決定選取屈原的故事來寫——一方面，屈原是著名的愛國詩人，大家相對熟悉，另一方面，初中語文教材九年級下冊第17課為郭沫若《屈原》（節選），高中語文統編教材選擇性必修中冊第9課為《屈原列傳》，統編教材選擇性必修下冊第1課為屈原《離騷》（節選），而在《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推薦課內外讀物中就有郭沫若《屈原》。屈原相關素材貫穿了初高中學段，可以用于高中復雜記敘文的寫作，展現文化素養，提升文章格局。根據素材，筆者的寫作主題初擬為：“無情的流放歲月，給我——屈原身上留下了很多磨滅的痕跡。”

三、縱向排列組合

第三步，縱向來看，文章作法無外乎“起、承、轉、合”四字，復雜記敘文的開頭（“起”）和結尾（“合”）部分，和簡單記敘文區別不大，經過初中的系統訓練，我們已基本掌握了寫法，在此暫且不論，而復雜記敘文的中間主體部分，往往是文章千姿百態、匠心獨運之所在。復雜記敘文主體部分，一般至少包含三個層次，這些層次要么從正面表達主題，要么從反面襯托主題。主體三個層次的縱向排列組合有以下常見的四種：

（一）正+正+正

如老舍《濟南的冬天》（七年級上冊），在第一段寫出了濟南“溫晴”的特點，然后依次從三個層次來鋪陳描述：第一層次是第二段，寫的是濟南全景；第二層次包括第三到第五段，寫的是濟南的山色；第三個層次是第六段，寫的是濟南的水景。這三個都符合“溫晴”的基調，相互之間和諧一致，因此都屬于“正”的范疇。

（二）正+反+正

如莫懷戚《散步》（七年級上冊），主體部分首先是“正”——一家四口在田野上散步，“我”和母親走在前面，“我”的妻子和兒子走在后面，兩對母子和諧融洽；然后是“反”——家庭成員之間產生了分歧：母親想走平順的大路，兒子想走更有意思的小路，“我”則難以想出兩全的辦法；再次是“正”——母親主動說“還是走小路”，不過如有走不過去的地方，需要“我”背著，于是問題得到了解決。在文章的最后，仍是開篇一家四口在田野上散步的畫面，稍為不同的是“我”背起母親，妻子背起兒子。“生命的傳遞”“責任的重大”等主題在這樣的敘事過程中也得到了彰顯。

（三）反+正+正

如茅盾《白楊禮贊》（八年級上冊），主體部分首先是“反”——點出西北高原上景觀的“單調”，欲揚先抑；然后是“正”——白楊樹筆直挺立，像哨兵一樣，極普通而又不平凡，哪怕是一株，也令單調感蕩然無存；再次還是“正”——仍是正面描寫白楊樹，但上升了一個層面，聯想到像白楊樹一樣有極強生命力的北方農民，還有堅強不屈、力求上進的民族精神！

（四）反+反+正

如朱自清《背影》（八年級上冊），主體部分首先是“反”——寫父親喪母、失業、典賣、借錢等種種不如意事；然后仍是“反”——“我”覺得父親“說話不漂亮”，言行守舊，不合時宜；再次則是“正”——父親在車站送“我”，為了給“我”買橘子，艱難地穿鐵道、爬月臺，“我”看著父親的背影，眼淚很快流下來了。到后來父親的背影混入人群，“我”坐在火車上，眼淚再次流下來。

當然，主體部分的排列組合方式還有其他，以上四種是最常見、最容易運用的，所以聯系初中經典課文略作闡述。在寫作過程中，具體運用哪一種組合方式，取決于寫作主題的需要。筆者根據主題需要，選擇“正+正+正”的組合方式，構思出歲月給屈原身上留下的三處痕跡，寫出三個主體段相應的關鍵句：

1.“我的手，變得干枯纖弱，扶著拐杖仍是微微顫抖。”（正）

2.“我的眼神，也變得暗淡無光。”（正）

3.“我的衣服，也變得粘泥帶土，骯臟齷齪。”（正）

四、橫向豐富表達

主體三個層次構思出來，相當于搭建了框架，第四步是我們要往里面填充內容，根據復雜記敘文的需要，對文章每個層次的寫作手法進行具體的設想規劃。常見的寫作手法包括修辭手法（比喻、擬人、夸張等）、表達方式（記敘、描寫、抒情、議論等）、表現手法（對比、鋪墊、伏筆、照應、逆轉、留白等），此外，筆者還歸納了復雜記敘文的部分代表性寫法，結合初中經典課文，為學生提供寫作支架。

五、具體敘寫成文

第五步是具體寫出一篇符合要求的復雜記敘文——通過一磚一瓦、扎扎實實的搭建，去蕪存菁、精雕細琢的裝飾，把前幾個步驟繪制的美好藍圖完美地呈現出來。以下是筆者的下水作文全貌：

歲月留痕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題記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一陣高歌聲中，一葉扁舟在汨羅江中漸行漸遠，船上的漁父成了一個小黑點，但他剛見到我時驚呼出來的話，依然回蕩在我的耳邊：“您不是三閭大夫屈原嗎？怎么變了這么多？……”

我一拐一拐地走近汨羅江，把身子一側，江水映出一個顏色憔悴、形容枯槁的老人倒影，我矍然而驚：“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無情的歲月，還是給我留下了這么多的痕跡！”

我的手，變得干枯纖弱，扶著拐杖仍是微微顫抖。當年我擔任楚國左徒，以我之手，不知寫出了多少楚國的憲令，每一令出，大王擊節贊賞，百姓爭相傳誦，官員令行禁止。沒想到上官大夫向大王進讒言：“屈原每起草一個憲令都說‘非我莫能為也，揚言說楚國除了他屈原，沒有誰能寫憲令，沒有誰能領導改革，這分明就是不把大王放在眼里！”大王盛怒之下，把我由左徒貶為三閭大夫，不再讓我插手楚國國政。唉！

我的眼神，也變得暗淡無光。而當年，我目光炯炯，以洞幽燭微、見微知著為人稱道。當年秦昭王邀請大王，到武關會盟，令尹子蘭他們一伙人都慫恿大王赴會，說：“秦王是一番好意，奈何絕情歡？”我洞燭其奸，看出秦王是不懷好意，看出子蘭他們是借刀殺人，就極力勸說大王不要以身涉險。可惜大王還是聽信了自己兒子的話，結果羊入虎口，一去無回，客死秦國。子蘭他們一切的陰謀詭計，都逃不出我的眼睛，子蘭深以為患，伺機向繼任的頃襄王進讒言，結果我就被頃襄王逐出了郢都，流放至今，整整二十年了！這漫長的二十年歲月，使我的眼睛變得呆滯無神。

我的衣服，也變得粘泥帶土，骯臟齷齪。當年，我洗過頭一定要彈彈帽子，剛洗過澡一定要抖抖衣服，絕不會讓清白無比的身體，沾染上污穢不堪的外物。但是，這么多年的流放歲月，我跋山涉水，風餐露宿，又豈能遠離仆仆之風塵？“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上官大夫、子蘭這些魑魅魍魎把持朝政，我這樣的耿介之士、忠誠之臣卻被驅逐流放，我不同流合污，難道錯了嗎？為什么獨善其身如此之難？為什么興盛我國如此之難？——剛才漁父告訴我：“郢都已被秦將白起攻破！”

歲月留痕，我卻留不住歲月，也留不住天底下最后一塊凈土。我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寧赴湘流，葬于江魚之腹中！

“屈原曰：‘……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之塵埃乎？乃作《懷沙》之賦。于是懷石，遂自投汨羅以死。”

——司馬遷《史記·屈原列傳》

總而言之，面對高中復雜記敘文，我們完全可以在初中簡單記敘文的基礎上，提煉閱讀和寫作的有效技法，從審題到成篇，“五步綴文”，首先審讀情境任務，其次確定寫作主題，接著縱向排列組合，其后橫向豐富表達，最后具體敘寫成文，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寫作訓練效果。

責任編輯廖宇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