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戰峰,吳慧聰,2*,賈真,李曉亮,潘擁軍
(1.生態環境部環境規劃院企業綠色治理研究中心,北京 100041;2.鄭州大學管理學院,河南鄭州 450001)
自“ESG”概念首次提出以來,作為一種充分關注非財務因素的企業發展理念和評級思路,ESG 通過環境(E)、社會(S)和治理(G)三個維度評估公司的績效表現,逐漸成為更全面反映公司可持續發展能力、衡量公司可持續運營管理的有效工具與方法,受到國際可持續發展領域的高度關注。中國正致力于全面推進美麗中國建設和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ESG 理念中所蘊含的可持續發展內涵和企業社會責任價值觀與綠色低碳高質量發展高度契合,能夠有效銜接宏觀綠色低碳高質量發展與微觀企業綠色治理行為,推動降碳、減污、擴綠、增長等宏觀轉型要求在微觀層面落地,是我國發展方式向綠色低碳轉型的有力抓手。
ESG 體系對我國來說是一個從國外引進的手段。隨著我國經濟加快轉型和金融體系對外開放,ESG 開始得到政府、監管和交易機構的重視和認可,我國ESG 政策發展大體上可以分成三個階段。
1.1.1 萌芽起步階段:2002年—2016年7月
2002年,證監會發布《上市公司治理準則》,首次對上市公司治理信息披露范圍作出明確規定,中國ESG 政策自此進入萌芽起步發展階段。該階段原國家環保總局和原環境保護部陸續發布《關于企業環境信息公開的公告》《環境信息公開辦法(試行)》和《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南》(征求意見稿)等政策文件,要求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發布年度環境報告,加強對自愿公開環境信息的非重污染企業的規范等;《關于加快推進企業環境行為評價工作的意見》和《關于加強企業環境信用體系建設的指導意見》政策文件明確要求向全國所有省份推行企業環境信用評價,開展企業環境信用體系建設,為環境信息披露工作提供保障。2014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環境保護法》修訂,第一次以立法形式規定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要求。
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國資委)于2007年底發布《關于中央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指導意見》,要求有條件的企業需定期發布社會責任報告或可持續發展報告。深交所和上交所分別于2006年和2008年發布《深圳證券交易所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指引》和《關于加強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承擔工作的通知》,鼓勵企業建立社會責任制度、發布社會責任報告,之后分別要求納入“深證100 指數”及“上證公司治理板塊”的上市公司披露社會責任報告。2015年,原國家質檢總局發布《社會責任指南》《社會責任報告編寫指南》《社會責任績效分類指引》,明確“什么是社會責任”“如何履行社會責任”等問題。該階段以加強上市公司踐行社會責任的引導與能力建設為關注重點,主要ESG 政策如表1所示。

表1 萌芽起步階段我國出臺的主要ESG政策
1.1.2 探索發展階段:2016年8月—2020年9月
2016年8月,中國人民銀行等七部委發布《關于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后在《落實〈關于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的分工方案》文件中,明確提出分“三步走”建立強制性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的制度,標志著我國ESG 政策發展正式步入探索期。該階段ESG 政策的發展與綠色金融發展緊密相關。政府部門和監管機構持續發力,證監會于2018年9月發布《上市公司治理準則(修訂)》,確立ESG信息披露的基本框架,要求上市公司披露環境信息以及履行扶貧等社會責任相關情況。同年11月,中國證券業基金協會發布《綠色投資指引(試行)》,明確了綠色投資的內涵和目標,引導我國上市公司將衡量ESG 信息披露質量作為投資決策參考的重要信息。中共中央、國務院于2020年發布《關于構建現代環境治理體系的指導意見》,將披露主體從上市公司延伸至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各大證券交易所結合綠色金融發展需求,對環境方面信息披露的要求進行了修訂完善,深交所于2020年發布《深圳證券交易所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工作考核辦法(2020年修訂)》,首次提出對上市公司ESG 主動披露及履行社會責任的披露情況進行考核。該階段的ESG 政策以提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強化環境方面的信息披露要求為重點,主要的ESG 政策制度如表2所示。

表2 探索發展階段我國出臺的主要ESG政策
1.1.3 深化提升階段:2020年10月—至今
2020年9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上作出“二氧化碳排放力爭于2030年前達到峰值,努力爭取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的莊嚴承諾。為保障“雙碳”目標的實現,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作出“促進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的重大戰略部署。該階段ESG 在政府和市場的雙向推動下進入深化提升期。政府部門和監管機構在逐步健全企業ESG 信息披露制度的同時,多措施并舉保障ESG投資的發展。一方面,《環境信息依法披露制度改革方案》《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格式準則》和《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辦法》等政策文件陸續出臺,對環境信息披露的主體、內容和原則作出明確規定。2023年7月國資委發布《關于轉發〈央企控股上市公司ESG 專項報告編制研究〉的通知》,提出力爭到2023年實現央企控股上市公司的“全覆蓋”。另一方面,以中國人民銀行為首的國家金融監管部門先后發布《綠色債券支持項目目錄(2021年版)》《金融標準化“十四五”發展規劃》和《上市公司投資者關系管理指引》等文件,通過統一綠色債券相關的界定標準,將ESG 納入上市公司與投資者溝通的內容等方式,為我國ESG投資的發展提供了穩定的政策基礎。各大證券交易所在修訂信息披露實施細則的基礎上,分行業對環境方面的信息披露編報規則作出特別規定。上交所于2022年發布的《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編報規則第4 號——保險公司信息披露特別規定(2022年修訂)》《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編報規則第26 號——商業銀行信息披露特別規定(2022年修訂)》和《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公司自律監管指引第3 號——行業信息披露》分別對保險公司、商業銀行和高污染行業的信息披露作了特別規定,該階段的主要ESG 政策制度如表3所示。

表3 深化提升階段我國出臺的主要ESG政策
1.2.1 初步形成多部門統籌推進ESG 發展的局面
在環境信息披露方面,政府部門及監管機構高度重視并加大政策支持。國家環保行政主管部門最早對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工作提出指導意見,全國人大通過《環境保護法》修訂,在法律層面明確重點排污單位應如實公開環境信息并接受社會監督的責任。中國人民銀行和證監會等金融監管部門發布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內容與格式準則的相關政策文件,證券交易所相繼發布上市公司環境與社會責任信息披露的指引,對上市公司的ESG 信息披露內容做了詳細規定。在ESG投資等方面,針對央企、銀行業、保險業等事關國民經濟發展的關鍵性行業制定了引導政策。2020年原銀保監會發布《中國銀保監會關于推動銀行業和保險業高質量發展的指導意見》和《銀行業保險業綠色金融指引》文件,強調要全面引導銀行保險業將ESG理念融入機構各維度發展,鼓勵將ESG 納入授信全流程。市場層面,各大交易平臺在信息披露方面提供了更為詳細的文件說明。深交所于2023年8月發布的《上市公司自律監管指引第11 號——信息披露工作評價(2023年修訂)》,明確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工作評價范圍不僅限于信息披露,還包括與信息披露相關的規范運作情況,對觸及負面清單情形的公司實行“一票否決”。
1.2.2 信息披露主體范圍不斷拓展
在萌芽起步階段,國家環保行政主管部門早期重視污染嚴重企業的環保信息披露,原國家環保總局在2003年發布《關于企業環境信息公開的公告》,首次要求污染嚴重企業名單的公司應公布五類環保信息,《環境信息公開辦法(試行)》《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南》(征求意見稿)和《關于加強企業環境信用體系建設的指導意見》等文件都對重污染企業公開的環境信息進行了明確規定。在探索發展階段,信息披露主體逐步加大對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的重視。2016年中國人民銀行等七部委發布《關于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要求逐步建立和完善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的強制性環境信息披露機制。國家相關政府部門相繼發布《關于共同開展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工作的合作協議》《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內容與格式準則第2 號——年度報告的內容與格式》(2017年修訂)和《關于構建現代環境治理體系的指導意見》等政策,推進我國ESG 體系從頂層設計落實到執行層面[1],對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內容作了補充完善。在深化提升階段,環境信息披露主體開始關注央企控股上市公司。國資委于2022年發布的《提高央企控股上市公司質量工作方案》,明確要求央企控股上市公司探索建立健全ESG體系,完善ESG 工作機制,提升ESG 績效,積極參與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ESG 信息披露規則、ESG 績效評級和ESG投資指引,推動更多央企控股上市公司披露ESG 專項報告,力爭到2023年相關專項報告披露“全覆蓋”。
1.2.3 ESG 各維度的信息披露要求不同
我國現行的ESG 信息披露標準著重將環境信息披露作為ESG 體系建設的重要“抓手”。在環境(E)維度,已對重點排污單位提出了細致化的信息強制披露的要求,并通過政策,鼓勵更多企業自主披露企業環境信息。根據2021年生態環境部出臺的《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辦法》,重點排污單位、實施強制性清潔生產審核等對環境可能產生較大影響的企業,必須披露污染物情況、生態環境違法信息等內容。在證券市場發行證券的企業,需按證券市場主管部門要求披露其融資所投項目應對氣候變化、生態環境保護等相關信息。在社會(S)維度,相關信息披露集中體現在社會責任報告(CSR)的發布。原國家質檢總局發布的《社會責任報告編寫指南》為CSR 報告的編寫制定了框架,《關于中央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指導意見》和《關于國有企業更好履行社會責任的指導意見》則鼓勵企業在社會責任報告中披露職工保護、商品質量、社區關系等方面的信息,為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提供了指引。在治理(G)維度,2018年證監會發布的《上市公司治理準則》(修訂版)要求披露的內容包括所有權結構、董事會組成及履職情況、薪酬結構、關聯交易信息、內控制度等,均為強制性披露要求。2021年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修訂草案)》明確規定公司應當充分考慮公司職工、消費者等利益相關者的利益以及生態環境保護等社會公共利益,承擔社會責任,同時鼓勵公司參與社會公益活動。
1.2.4 ESG 的發展呈市場化演進趨勢
對我國來說,ESG 理念完全是一個“舶來品”。隨著全球化浪潮的推進,市場中的證券交易所等交易機構在國際貿易中率先察覺到ESG 理念興起的勢頭,同時為了滿足海外投資者的需求,嘗試制定上市公司ESG 信息披露方面的指引文件,引導企業公開環境信息,積極承擔社會責任。相比之下,政府部門對ESG理念的洞察相對滯后,當企業環境信息發展到一定階段后,國家政府相關部門和監管機構開始陸續發布相關指導意見和披露指南等政策文件來規范披露環境信息的行為并監管與之相伴的風險,發揮監督預防作用。早期的政策制定工作主要集中在環境信息披露方面,鮮少涉及對ESG投資的規范。而ESG 理念的傳播帶動了ESG投資的發展,其在我國的發展初期主要依靠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發揮作用,在市場機制的作用下,綠色信貸、綠色債券和ESG 公募基金等相繼興起,之后政府相關部門和監管機構則陸續出臺相關政策文件來規范市場ESG投資行為,通過加強風險管理引導市場健康可持續發展。
2023年7月,在全國生態環境保護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對目前的生態環境保護形勢作了最新判斷: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已進入加快綠色化、低碳化的高質量發展階段,生態文明建設仍處于壓力疊加、負重前行的關鍵期。ESG 作為加快推動發展方式綠色低碳轉型的工具和手段,需要在行業企業現代綠色治理中發揮重要作用。然而加快推進我國ESG 發展還面臨一些關鍵問題和挑戰。
ESG 將可持續發展及責任原則與獲取利潤放在同等重要的地位,是衡量公司可持續性和社會影響表現的可量化指標[2]。研究發現,企業對ESG 的重視以及自身擁有的ESG 優勢,將成為企業未來的新型競爭優勢[3,4]。而根據《中國責任投資年度報告2022》數據,有27%的個人投資者從未聽說過“責任投資”或“ESG”。企業對ESG 理念的認識還處于初級階段,披露ESG 信息的主觀意愿不強,甚至不少企業誤認為ESG 信息披露只會增加企業成本。中小企業是我國市場經濟結構的主體,一些企業責任意識較為淡薄,可能引發市場中的自發性、盲目性和滯后性問題[5]。企業披露ESG 信息的低意愿往往導致市場中ESG 信息的少量低質,造成投資者在做決策時面臨信息不對稱、數據可比性差等難題,進而使ESG投資的發展受阻,而ESG表現好的企業不能憑借其優良的表現獲得相應的投融資,將大大降低其披露ESG 信息的意愿,形成惡性循環。
我國現行的ESG 信息披露標準以自愿披露為主、強制披露為輔,披露要求的弱強制和不明確將使企業披露的ESG 信息質量“大打折扣”,主要體現為以下方面:一是“自愿披露”可能會導致企業“擇優”披露信息,規避對自身不利的信息,甚至通過發布社會責任報告等相關信息為自己“洗白”,從而加劇市場中的信息壁壘,攫取“不明就里”的投資者手中的優質資源,造成資源的浪費。二是“強制披露”的內容有限,多數企業僅披露政策文件中強制要求披露的ESG 信息,對于維護生物多樣性等卻只字未提。三是企業所披露的信息多為定性描述,定量描述的內容較少。許多上市公司在ESG 報告中披露公司開展環保、扶貧、關愛員工等活動的信息時,并未詳細列出項目的具體數據[6]。四是信息披露標準的不統一導致ESG報告的質量參差不齊、重點不一,可比性差,將大大增加投資者決策過程中的時間和人力成本。五是國內ESG 信息披露標準多從宏觀決策層面集中于“環境”(E)維度,在微觀層面對ESG 整體信息披露的規定較少。
作為連接上市公司ESG 披露信息與投資者投資決策的紐帶,ESG評級是整個ESG 理念完美閉環的核心。對企業來講,良好的ESG評級可以降低企業的審計費用[7]和融資成本[8,9],與公司財務業績(CFP)之間呈正相關[10,11]。對投資者來說,ESG評級可以降低信息不對稱的程度[12],為其提供有價值、可信賴的投資參考。然而國內外ESG評級機構眾多,不同類型的評級機構因考量因素的差異使得評級指標復雜多樣,也造成我國ESG評級混亂的局面,主要體現為以下三點:一是現有國際評級標準大多適用于歐美國家以私有制為基礎的資本主義經濟體制,與我國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共同發展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不匹配[3]。我國部分評級機構未充分考慮我國經濟發展目標、經濟發展階段等國情,直接“生搬硬套”國外現成ESG評級框架,評級結果的可靠性和可信度存疑。二是統一評級標準的缺失可能導致同一公司在不同評級機構具有高低不一的ESG評級結果,將大大降低企業ESG表現的可比性,難以為投資者提供真實有用的參考信息。不同的披露渠道、評級要求和評級方法也將使上市公司在開展ESG 信息披露工作時,面臨如何融通多種披露和評級需求的問題。三是對企業ESG 的評級過程均不夠透明,絕大多數評級機構將評級方法的細節視為商業機密,ESG評級過程中的主觀性較大,引發評級結果的市場認可度不高等問題。
ESG投資是ESG 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推進高質量發展、共同富裕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有力工具[7]。踐行ESG 理念的投資者基于ESG評級結果,通過被動投資和主動投資兩種方式[13],在助力企業可持續發展和產業結構綠色低碳轉型的同時獲得相應的投資回報。我國市場機構的ESG投資意識逐漸覺醒,但投資產品的規模和質量仍有較大發展空間。截至2023年3月,全球共有5381 家機構加入聯合國負責任投資組織,含中國機構132 家,占比僅為2.45%。據《中國上市公司ESG 行動報告(2022—2023年)》,截至2022年末,中國ESG 公募基金共有624 只,總規模合計約5182 億元。相較于全球市場公募基金約26 萬億元的總規模,我國ESG 公募基金比例僅占約2%,與世界第二經濟大國的國際地位極不匹配。因此,加速ESG投資發展將成為中國政府在產業低碳轉型和經濟高質量發展方面的重要策略。
ESG 信息披露監管體系的不完善會導致相關政策要求落實不到位,存在部分標準“形同虛設”的可能,導致ESG 信息披露實踐與理論發展脫節的嚴重后果[3]。為滿足不同投資者的利益需求,部分企業披露的信息存在“漂綠”[14]或“漂棕”[15]的嫌疑,產生“口惠而實不至”“報喜不報憂”的選擇性披露行為[16]。披露內容由企業主觀意愿進行取舍,缺乏第三方機構驗證,數據的真實性有待考量。監督管理職能的缺位將加劇市場的盲目性、自發性和滯后性,增加ESG評級出現分歧和ESG投資決策失誤的概率,不利于我國ESG 信息披露事業的長久可持續發展。
隨著我國ESG 政策的不斷深入發展,在企業、投資者、交易平臺等利益相關方的共同推動下,ESG 信息披露、評級體系和投資實踐等取得飛速發展,踐行ESG 理念日益成為全面推進美麗中國建設的重要舉措,也是全面提升企業現代綠色治理水平、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的關鍵手段。ESG 政策的創新和發展要以黨的二十大部署要求為基本遵循,統籌考慮,一體謀劃,綜合施策,以助力企業綠色低碳轉型為目標,以健全ESG 政策體系、優化市場經濟政策體系為核心,以加強ESG 政策統籌協作為重點,以健全ESG 監管體系、開展ESG 研究與示范為保障,引導ESG 體系向更科學、更集成、更完善的方向深入發展,在加快推動綠色發展,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新征程中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
為全面推進美麗中國建設和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推廣和實踐ESG 理念是大勢所趨。政府部門、監管機構和證券交易所等需要多渠道、多層次持續推廣ESG 可持續發展理念,在使企業充分認識到ESG 信息披露和綠色治理的重要性的同時,通過制定稅收補貼、優惠減免等“政府和市場雙引導”政策,鼓勵企業積極主動承擔社會責任,主動披露公司ESG信息,積極開展ESG 實踐活動,將ESG 理念根植于企業價值觀。企業披露ESG 信息的行為不僅是其生態環境責任落實的體現,也能進一步有效提升其參與生態環境保護的意愿和能力。加大對機構投資者的宣傳力度,增強投資者責任意識和綠色低碳意識,使其正確認識到ESG 理念對可持續投資的重要性,進而引導市場金融體系向綠色低碳方向轉變,促進我國經濟結構全面綠色轉型。
目前我國企業ESG 信息披露還停留在以自愿為主的階段,推行ESG 信息強制披露是國際潮流趨勢。基于ESG 體系在我國的發展現狀,可考慮分批分階段有序推進ESG 信息披露標準的制定。其一,分行業、分類型、分階段逐步擴大信息披露主體范圍,從高污染行業到其他行業,從上市公司到中小企業,從鼓勵引導企業開展ESG 信息披露提升至“不遵守就解釋”的半強制性披露,再逐步過渡到強制性披露,循序漸進實現ESG 信息披露標準的落地[17]。其二,豐富和完善信息披露標準。根據國家戰略的調整,在ESG 信息披露標準中增加對碳排放、生物多樣性等內容的要求,同時增加對相關披露指標的定量數據要求,避免部分企業“擇優定性披露”的投機取巧行為。其三,加速完善“社會”(S)和“治理”(G)方面的規定,強化環境(E)的強制性信息披露標準制定研究,推進ESG 信息披露標準體系整體的協調發展,助力實現“美麗中國”建設的長期目標。
引入國際ESG 指標體系往往在我國會變得“水土不服”。鑒于我國企業ESG評級發展現狀,應在借鑒國際通用ESG 標準大框架的基礎上,立足于我國企業自身發展視角,考慮我國社會經濟發展現狀、國家生態環境戰略目標以及重要政策的推動重點,構建既滿足國際環境大要求、又具有我國本土特色的ESG評級標準。在環境維度,可從“生態文明建設”的宏觀戰略議題出發,重點衡量企業的綠色低碳轉型、污染防治和節能減排表現。在社會維度,注重對國家戰略的執行,添加扶貧、鄉村振興、共同富裕等關鍵議題。在治理(G)維度,考慮國有企業的治理特性和結構特點,可創新性地融入“黨建”內容。具有我國特色的ESG評級標準將更適應于本土企業,獲得更具有參考價值的評級結果。
ESG投資能夠引導市場金融體系向綠色低碳方向轉變,是補充綠色投融資缺口的重要來源。監管機構要加快完善ESG投資頂層設計,出臺ESG投資的指引性文件,通過政策引導和規范市場中投資者的投資決策行為。考慮到銀行業具有盈利能力穩定、板塊市值大、流動性高等特點,可構建以銀行業為主體的ESG 產品體系,其后逐步增加保險業等具有長期穩定能力的行業。引導金融機構將ESG 納入綠色創新及轉型項目的資產管理策略,在為機構投資者開發更多綠色可持續投資產品的同時,根據ESG投資者需求和能力提供個性化的產品和服務,增強機構投資者的風險識別和防范能力,引導更多ESG投資者作出“物有所值”的投資決策。
在實現“雙碳”目標的過程中,政府和監管機構采取的行動包括規范和引導兩方面。政府可以通過完善相關法律法規、設立專門的監管機構等措施來完善ESG 監管體系。加強對企業披露數據的監管和所披露報告的審查,嚴懲企業數據造假行為,保障ESG 信息披露體系建設的行穩致遠。政府部門應增強監管能力建設。一方面,真實可靠的數據是開展ESG 實踐的關鍵,應利用真實可靠、定期更新的環保監測監管數據開展ESG評級。另一方面,電子化的ESG 數據報告更能有效提高核查數據的效率和準確性,鼓勵更多市場機構、研究智庫等建立中國本土化的ESG 數據庫,對相關數據和信息進行公開和定期更新,加大對ESG數據獲取、處理和分析的能力建設,解決投資者缺乏可靠的價值投資依據、研究人員缺乏完整的本土ESG數據等難題。
在實現美麗中國建設和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的過程中,政府部門要加強統一領導,完善ESG 政策的頂層設計,大力支持監管機構、交易平臺和研究機構所開展的工作。建立協調機制,強化各相關主體之間的協同聯動保障,加強溝通協作,共建ESG 生態圈,合力助推ESG 體系快速發展。理順各組織機構權責,強化責任落實保障,形成明確清晰、環環相扣的“責任鏈”。各組織機構之間加強溝通交流,及時了解掌握與ESG 相關的政策要求,形成推動經濟社會綠色低碳轉型的合力。
生產運作的差異導致行業在踐行ESG 理念時對環境、社會和治理三個維度的側重程度有所不同。而國內外目前在行業層面尚未形成具有公信力的ESG 信息披露標準和指標體系,這將阻礙ESG 理念的推廣和實踐。依據各行業特征和訴求的不同,分門別類制定具有行業特色的ESG 信息披露標準和指標體系,是推動ESG 實踐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一環。積極引導行業開展ESG 研究,在制定披露標準和構建評級指標時考慮政府和交易機構的相關制度要求,基于各行業企業披露的ESG 報告與實踐重點,有效篩選各個行業在環境、社會和治理維度的關鍵ESG 議題,定期披露ESG 報告。以金融行業和交通運輸業為例,在《關于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指導下,金融行業將綠色金融實踐和可持續投融資作為其環境維度的關鍵ESG 議題,而在“雙碳”目標的指引下,交通運輸業更為關注綠色交通、應對氣候變化等關鍵領域。
ESG 體系的長久發展離不開研究和示范工作。其一,加大ESG 研究力度。隨著ESG 理念的深度推廣,我國已陸續建立多所以ESG 為主要命名元素的研究機構,但研究的深度和廣度還有較大的發展空間。研究機構應深入挖掘我國ESG 體系的現有問題與挑戰,與時俱進,關注政府宏觀戰略的轉變與企業微觀層面的治理需求,研究提出有用之策,助力ESG 體系成長。其二,積極開展ESG 示范的宣傳工作。國內許多企業已經開始關注氣候變化,并積極踐行ESG 理念。然而由于宣傳工作力度不夠強、宣傳對象不夠精確等問題,導致積極履行社會責任的企業“錦衣夜行”。政府部門和交易機構應加大對ESG 示范宣傳工作的力度,讓更多積極踐行ESG 理念的企業“榜上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