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黃穎利
(東北林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黑龍江哈爾濱 150000)
“十四五”期間,“推動減污降碳協同增效、實現生態環境質量改善由量變到質變”已成為我國生態文明建設和經濟發展的主基調[1]。2022年,生態環境部聯合國家發展改革委等七個部門印發《減污降碳協同增效實施方案》,明確提出“基于環境污染物和碳排放高度同根同源的特征,要充分利用現有生態環境制度體系協同促進低碳發展,創新政策措施,推動減污降碳協同增效”[2]。
為探索綠色低碳發展的有效模式,國家發展改革委2008年先后批復了深圳等78 個創新型城市試點,又于2010年起開啟了廣東、遼寧等6 個低碳省份和81 個低碳城市試點。低碳城市試點和創新型城市試點作為我國環境規制政策中推動綠色低碳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兩者實施時點接近、實施范圍重疊,將同一城市進行低碳城市和創新型城市建設形成的雙試點政策視為一次準自然實驗,探究兩者組合使用能否協同促進綠色低碳發展,有助于其他政策之間的組合和設計,為實現減污降碳協同增效奠定良好的制度基礎[2]。
隨著低碳城市試點和創新型城市試點的深入推進,學者們圍繞政策實施效果展開了大量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空氣治理[3-5]、經濟發展[6-8]和綠色經濟增長[9,10]等方面。而環境規制政策作為推動綠色經濟發展的有效措施需要綜合考慮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綠色經濟效率能有效反映社會經濟和生態環境協同發展關系,因此在政策效果評估中,綠色經濟效率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義[11]。
綜合已有研究,多數文獻集中評估低碳試點政策[7-9]、創新試點政策[4-6]等單一政策對各因素的影響,較少對雙試點政策之間的協同作用進行分析,忽略了政策之間的協同效應。然而,由于環境規制政策的多學科性和復雜性,過度強調單一政策不利于經濟可持續發展[12]。此外,推動減污降碳已成為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主基調[1],但現有研究較少將碳排放作為非期望產出約束對綠色經濟效率進行研究。此外,大多研究通過單一的空間計量模型研究環境規制政策的空間溢出效應,但根據相關研究空間溢出效應會隨著城市間距離的增加而減弱,現有研究缺乏探討環境規制政策溢出效應的地理衰減邊界?;诖?,文章將城市碳排放水平作為非期望產出約束,從政策協同角度系統分析低碳城市和創新型城市雙試點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影響、作用機制及空間溢出效應的衰減邊界,以探究環境規制政策協同效應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影響。
為實現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高質量發展,低碳試點城市和創新型試點城市結合自身條件,探索綠色文明發展的路徑。理論層面,試點城市能夠通過優化各種生產要素的配置,提升城市技術創新水平,優化區域產業結構,推動使用清潔能源,最終提高綠色經濟效率。具體來說,試點城市將結合自身發展條件,充分發揮人才、技術和市場等創新要素的協同作用,在政策引導下深化要素配置改革,從而提高資源要素的配置效率。試點城市加強區域創新是推動綠色產業有效發展的前提,依據自身的配套政策和發展路徑形成知識、科技和管理三方面的創新,進而為提升綠色經濟效率提供堅實保障。試點城市通過各種激勵機制,積極發揮創新要素的融合優勢,降低高污染、高耗能產業的比重,從而推動產業結構轉型,最終提高綠色經濟效率。試點城市引導公眾認識到經濟發展綠色轉型的必要性,培養綠色消費觀念,倒逼生產方式轉變,減少化石能源的使用,推動清潔能源的使用,進而推動綠色經濟效率的提升。
因此,低碳和創新雙試點政策很可能對城市的綠色經濟效率產生正向的政策協同效應,即雙試點要比單試點產生更強的驅動作用。對低碳試點城市而言,成為創新型試點,能更加有效提高區域技術創新水平,為綠色產業發展夯實基礎。對創新型試點城市而言,成為低碳試點城市,在政策引導下能有效推動產業結構綠色轉型,提高綠色經濟效率?;诖?,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a:低碳和創新型雙試點政策能顯著提高綠色經濟效率。
假設1b:雙試點政策比單試點政策具有更強的驅動作用。
一方面,根據“波特假說”理論,環境政策的實施會約束高污染、高耗能行業的發展,倒逼企業技術創新,利用低碳節能技術優化生產環節,降低排污成本,同時綠色技術水平的提升能夠提高生產效率和企業的盈利水平,實現“創新補償效應”[13]。另一方面,國家針對雙試點城市提供的財政補貼能夠有效緩解企業在探索技術創新時的資金約束問題。同時新型基礎設施的建設、技術人才的支持等優惠政策能夠為企業技術創新注入動力,創造良好的環境,推動城市綠色技術水平的提高。而綠色技術創新主要通過其具有的增長效應以及資源和環境效應正向促進綠色經濟效率[14]?,F有關于綠色技術創新的研究處于較為分散的層面,本文將綠色技術創新分為改進型和創新型[15],系統研究綠色技術創新這一機制變量。其中創新型重點在于通過加大研發投入,突破現有技術,取得實質性的進步;改進型則偏向學習創新型技術,在借鑒和內化的過程中發展創新能力,兩種綠色技術創新都能促進城市技術水平的提升,進而提高綠色經濟效率。
假設2:雙試點政策通過創新型和改進型綠色技術創新提高綠色經濟效率。
產業結構生態化將生態要素與產業發展結合起來,強調產業綠色生產、能源消費低碳化和資源利用集約化,進而推動經濟發展綠色化[16]。環境規制是推動產業結構生態化的有效手段,一方面,低碳試點政策能夠通過設定排放標準等命令型工具增加鋼鐵等污染耗能產業的成本,倒逼企業提升綠色技術水平,同時也提高了市場進入門檻,促使資本涌向節能環保、清潔能源產業。另一方面,根據冉征的研究,創新試點政策會通過政府創新補貼、良好的創新與融資環境等途徑支持企業技術創新[17]。同時創新試點政策是以推動人力、資本和技術等要素的聚集為核心,各企業、各產業以及區域能在互相溝通的基礎上進行合作,共同進行技術研發,實現技術互補,優化創新資源的合理配置。
假設3:雙試點政策通過推動產業結構生態化促進綠色經濟效率的提升。
低碳試點政策是為了推動城市低碳化生產,在此背景下,“理性人”企業會主動減少以煤炭為主導的能源消耗,使用清潔能源和綠色低碳技術來降低企業排污成本,提高企業效益[18]。創新試點政策下,各類創新資源聚集形成一定的經濟規模效應,為持續調整能源結構提供了一定的可能。隨著環境政策的深入推進,一方面,公眾會增強自身的綠色環保意識,改變能源消費模式,使用清潔能源。另一方面,企業會意識到未來政府可能對污染物治理更加嚴格,進而加大力度研發低碳技術和使用清潔能源以維持自身效益[19]。此外,環境政策在促進企業技術創新、生產要素聚集和產業結構升級的過程中降低了企業的生產成本,提高經濟效益,可能會刺激企業生產規模擴大,出現能源消費回彈效應影響綠色經濟效率。
假設4a:雙試點政策通過調整能源結構以降低能源消費強度,促進綠色經濟效率的提升。
假設4b:雙試點政策會增加能源消費規模抑制綠色經濟效率。
雙試點政策不僅影響試點城市的綠色經濟效率,還可能對周圍城市產生相關影響。雙試點政策采取措施促進本地技術創新、優化產業結構和調整能源結構時,會對鄰近城市產生知識溢出效應和示范效應。鄰近區域會通過合作、模仿等方式來改善綠色經濟效率,從而產生俱樂部收斂效應[20],同時根據地理學第一定律,空間溢出效應可能隨著城市間距離的增加而不斷減弱[21]。
假設5:雙試點政策對周圍城市綠色經濟效率存在空間溢出效應,同時存在一定的距離限制。
多期雙重差分模型能夠排除試點城市選擇的非隨機性及不可觀測的城市特征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影響。為準確評估雙試點政策對城市綠色經濟效率的影響,本文選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通過比較試點城市在政策實施前后綠色經濟效率的變化,得到雙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凈效用。構建如下計量模型:
其中,Ecoit是被解釋變量,代表第t年第i個城市的綠色經濟效率;CIit是核心解釋變量,當城市同時成為低碳和創新型城市的當年和之后年度取值為1,其余取值為0;β1是重點關注的核心系數,代表了低碳和創新雙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影響;Xit是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影響的控制變量;μi和νt分別表示個體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εit是隨機誤差項。
2.2.1 被解釋變量
參考Andersen 等[22]提出的超效率模型,本文選用非期望產出的超效率SBM 模型測算綠色經濟效率。綠色經濟效率強調用較少的資源投入創造較高的經濟產出,同時產生較低的環境污染,一般用一系列的資源投入和效益產出的比值計算。
(1)投入指標:
①勞動:選取各地級市年底從業人數[12]。
其中,Kit表示在t年時,城市i的資本存量(億元),采用9.6%作為資本折舊率。其中基期資本存量=2006年固定資產投資總額/(2006—2020年固定資產投資額年平均增長率+折舊率)。
③能源:城市的能源消耗主要包括全社會用電量、天然氣和液化石油氣,參照折算系數將各能源折算為標準煤。
(2)產出指標:
①期望產出:采用各地區生產總值衡量,并以2006年為基期進行平減。
②非期望產出:工業二氧化硫、工業煙粉塵、工業廢水排放和城市碳排放。其中碳排放主要來自天然氣等直接能源的消耗和電能及熱能等間接能源的消耗,具體計算法方法參考吳建新等[24]的做法。綠色經濟效率的評價體系見表1。

表1 綠色經濟效率的評價體系
2.2.2 核心解釋變量
CIit為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表示是否同時成為低碳城市和創新型城市,當同時成為雙試點城市的當年和之后年度取值為1,其余年份取值為0。在下文分析中涉及的低碳試點城市和創新型試點城市的虛擬變量C和I在開始實施試點政策的當年及之后的年度取值1,其余取值為0。其中,三批低碳試點存在城市交叉的現象,如廣東省屬于第一批低碳省份,廣州市是第二批試點城市,將廣州市作為第一批試點城市,且對于低碳省份選取省會城市(自治區首府)作為試點城市[3]。同時,由于2012年11月底才確立第二批試點城市名單,考慮到政策執行的滯后性,將2013年作為第二批試點時間[13]。
2.2.3 控制變量
參考現有研究[9-13],本文選取對外開放、金融發展、經濟發展、城鎮化率和人均道路面積作為控制變量,具體見表2。

表2 控制變量的選擇及定義
2.2.4 中介變量
(1)技術創新:采用綠色發明專利申請總量衡量創新型綠色技術創新能力(Innocx),采用實用型綠色專利申請總量衡量改進型綠色技術創新能力(Innogj)[15]。
(2)產業結構生態化:借鑒現有研究[26],運用熵值法從產業結構合理化、產業結構高級化和環境效率三個方面測算城市產業結構生態化水平(Rat)。以第三產業產值與第二產業產值的比衡量產業結構高級化,以泰爾指數衡量產業結構合理化[25],選取單位GDP 能耗、單位GDP 污染物排放衡量城市環境效率[26]。具體見表3。

表3 產業結構生態化評價體系
(3)能源消費:由于缺乏城市層面的能源消費數據,且電力消費與能源消費存在一定的相關性。因此以人均電力消費量(Es)表示能源消費強度,以總電力消費量(Te)和上文折算為標準煤后的能源投入(Energy)表示能源消費規模[13]。
本文通過2006—2020年281 個地級市的數據來評估雙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影響。為保證樣本數據的連續性和有效性,剔除了巢湖市、綏化市、欽州市和克拉瑪依市4 個數據缺失嚴重的城市。根據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網站中《關于開展低碳省區和低碳城市試點工作的通知》《關于推進國家創新型城市試點工作的通知》等文件手動整理試點城市名單,其余指標數據來源于《中國區域經濟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城鄉建設》及各地方的統計年鑒等,部分缺失值通過統計公報及插值法和年均增長率補齊。各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見表4。

表4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
表5 列出了雙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基準回歸結果。其中第(1)列是考慮城市和時間固定效應,未考慮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第(2)~(4)列分別是加入控制變量、解釋變量滯后1 期、滯后2 期的結果。結果表明,在控制了城市和時間固定效應后,不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是否將解釋變量滯后處理,低碳和創新雙試點城市的設立顯著促進了綠色經濟效率的提升,假設1a 成立。

表5 雙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基準回歸結果
3.2.1 平行趨勢檢驗
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的基本前提是試點和非試點城市在政策開始前具有共同的變化趨勢。本文利用政策動態效應進行平行趨勢檢驗[5],構建模型如下:
本文重點關注參數βk,其反映了雙試點政策實施前后對城市綠色經濟效率的影響。圖1 的結果表明,k<0 時,參數βk不顯著,通過了平行趨勢檢驗。當k>0 時,政策實施第一年和第二年未通過顯著性檢驗,但對綠色經濟效率具有一定的正向促進作用。政策實施一年后參數βk開始顯著為正,表明雙試點政策顯著提高了綠色經濟效率,但存在一定的政策滯后性。

圖1 平行趨勢檢驗與政策動態效應
3.2.2 安慰劑檢驗
為排除非觀測遺漏變量對試點政策評估結果的影響,本文通過替換試點城市進行安慰劑檢驗[5],進一步保證回歸結果的穩健性。具體做法如下:利用軟件隨機抽取80 個虛假試點城市對281 個樣本城市進行500 次沖擊,且政策時間隨機給出,按照式(1)進行基準回歸,得到隨機分配后的估計系數。將500 個回歸系數的核密度及對應的P值繪制在圖2,回歸系數基本在0 值附近,且大多數基本不顯著。雙試點政策的實際基準回歸系數為0.0829,顯著區別于安慰劑檢驗結果,表明本文的基準回歸結果相對穩健。

圖2 安慰劑檢驗結果
3.2.3 傾向得分匹配雙重差分法
由于雙試點政策并非嚴格的自然實驗,可能存在樣本選擇性偏差帶來的內生性問題,利用PSM-DID模型對政策評估結果進行進一步的穩健性檢驗。具體操作為:將5 個控制變量作為匹配變量,運用卡尺最近鄰匹配方法得到新數據集,并對其進行平衡性檢驗和匹配分析,重新估計雙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影響。表6 第(1)列報告了PSM-DID 的回歸結果,可知CI 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即雙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的促進作用具有穩健性。

表6 穩健性檢驗結果
3.2.4 其余穩健性檢驗
此外,本文還進行了其他穩健性檢驗:①剔除直轄市和自治區的樣本數據。由于直轄市和自治區在環境約束和經濟發展等方面與一般的地級市可能存在較大的差異,為避免對政策評估結果的影響,本文剔除了北京、上海、天津和重慶4 個直轄市及寧夏、新疆等自治區的樣本,結果見表6 第(2)(3)列。②考慮城市和時間的交互效應。試點城市的選擇可能與地理位置、政治經濟等密切相關,這可能會導致時間變化對區域產生不同的影響,造成結果偏差。因此,在控制個體和時間變化的基礎上,進一步控制了個體隨時間變化的影響,結果見表6 第(4)列。結果表明,在剔除直轄市、自治區的樣本數據、加入城市和時間交互項后雙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影響依然是顯著正向的。
為了探究雙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影響機制,本文參照宋弘等[3]的做法,設定如下計量模型:
其中,Fit表示機制變量,包括技術創新、產業結構生態化、能源消費量。若估計系數γ1和β1均顯著且正負一致,表明雙試點政策通過該變量促進綠色經濟效率的提升;若系數均顯著但正負不一致,表明雙試點政策通過該變量抑制綠色經濟效率的提升。
(1)技術創新。以技術創新水平為機制變量進行回歸,結果見表7。(1)和(3)列表明,雙試點政策促進試點城市創新型和改進型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提高了約169%、133%,說明環境政策能夠實現“創新補償效應”。(2)和(4)列表明兩種技術創新均顯著提高了綠色經濟效率。綜上可知,雙試點政策能夠通過創新型和改進型綠色技術創新來提升綠色經濟效率,且兩種綠色技術創新對綠色經濟效率的提升作用差異不大,假設2 得到驗證。

表7 機制分析回歸結果
(2)產業結構。以產業結構生態化為機制變量進行回歸,結果見表7。根據(5)列的結果可知,雙試點政策對產業結構生態化的影響為正卻不顯著,這可能是在環境政策實施過程中,未充分結合當地發展現狀,導致資源配置不合理,影響了產業結構與資源配置的協調適應。根據(6)列結果,產業結構生態化顯著促進城市綠色經濟效率的提高,符合預期。綜合考慮(5)和(6)列,雙試點政策雖對城市產業結構生態化產生正向影響,但不顯著,假設3 不成立。
(3)能源消費。以人均電力消費量、電力總消費量和能源總投入為機制變量進行回歸,結果見表8。(1)(3)(5)列表明,雙試點政策抑制了人均電力消費量,促進了城市電力消費總量和能源總投入,即顯著降低了城市能源消費強度,增加了能源消費規模,可能存在能源消費回彈效應。綜合(2)(4)和(6)列發現人均電力消費量、電力總消費量和能源總投入顯著抑制了綠色經濟效率。這可能是因為城市發電仍以煤炭等能源為主,電力消費的提高增加了污染物的排放,但是沒有帶來較高的經濟收益,最終降低了綠色經濟效率,假設4 得到驗證。

表8 機制分析回歸結果
上文驗證了雙試點政策能夠顯著促進綠色經濟效率的提升,為進一步研究雙試點政策的協同效應,進行如下操作:首先,檢驗單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影響。剔除低碳試點城市,保留創新試點城市與非試點城市,估計系數Inno 反映了創新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凈效應。同理,估計系數Carbon 反映了低碳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影響的凈效應。結果見表9,第(1)和(4)列表明創新試點政策能促進綠色經濟效率的提升,分別將解釋變量滯后1 期和2 期,結果發現創新試點政策和低碳試點政策的影響較為持久,仍能顯著提高綠色經濟效率。

表9 低碳和創新單試點的基準回歸結果
其次,檢驗雙試點政策比單試點政策促進作用更強。剔除非雙試點政策的樣本,保留低碳試點城市或者創新試點城市,按照式(1)進行回歸,結果見表9。第(7)和(8)列表明雙試點政策比單試點政策更能顯著提高綠色經濟效率,即雙試點政策間存在協同作用,假設1b 得到驗證。
雙試點政策不僅影響試點城市的綠色經濟效率,還可能對周圍城市產生正向影響且存在一定的距離限制。為研究雙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溢出效應的衰減邊界,本文構建如下空間計量回歸模型進行分析:
根據地理衰減距離規律,通過設置不同的距離范圍來構建多組空間權重矩陣W,并利用空間計量模型進行回歸,即可得到溢出效應的地理衰減邊界[20]??臻g權重矩陣構建如下:
其中,wij為城市i與j之間的地理距離;d為本文設定的等差地理距離100 km,200 km,…,1500 km。根據空間溢出效應系數的變化趨勢及顯著性分析,政策對周圍城市的溢出效應主要分為三個區間(圖3)。第一個區間為100 ~600 km,在此范圍內雙試點政策對周圍城市的綠色經濟效率呈現出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且隨著距離的增加,促進作用更強。這可能是因為在一定距離范圍內,非試點城市可以學習試點城市的技術和相關經驗,同時隨著距離的增加,容納的城市群也就越多,資源聚集,不同的城市之間可以相互交流和學習。第二個區間為600 ~900 km,在此范圍內雙試點政策雖然仍對周圍城市的綠色經濟效率存在顯著的正向空間溢出效應,但是隨著距離的增加,空間溢出效應逐漸減弱。第三個區間為900 ~1500 km,當城市間的距離超過900 km 后,雙試點政策的正向溢出效應不再顯著,且隨著距離增加,促進作用也逐漸減弱。這可能是因為技術和知識的傳播受到地理距離的限制,致使空間溢出效應逐漸減弱。因此,雙試點政策對周圍區域的綠色經濟效率產生倒“U”形的空間溢出效應,假設5 得到驗證。

圖3 空間溢出效應檢驗結果
文章基于2006—2020年281 個城市的數據,通過多期雙重差分模型評估雙試點政策對綠色經濟效率的影響,并進一步分析了其影響機制和空間溢出效應,得出以下結論:①雙試點政策能顯著促進綠色經濟效率的提升,此結論在通過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后依舊成立;②雙試點政策通過創新型和改進型綠色技術創新、降低能源消費強度促進綠色經濟效率,同時會增加能源消費規模進而抑制綠色經濟效率;③雙試點政策比單試點政策更能促進綠色經濟效率的提升;④雙試點政策對周圍100 ~900 km 以內區域的綠色經濟效率產生顯著的正向空間溢出效應?;谏鲜鼋Y論,本文提供以下政策建議:
(1)我國遵循改革開放中“先試點后推廣”的模式設立雙試點城市,既能探索新舊動能轉換的有效經驗,又能避免大范圍內推動經濟綠色轉型帶來的潛在風險。因此,總結雙試點城市的經驗,形成可借鑒的制度設計,進一步擴大雙試點政策的試點范圍。在推廣試點政策的過程中,通過組織不同城市之間的交流與經驗學習等多種形式,打破試點政策的地理約束,充分發揮試點政策的正向空間溢出效應。
(2)重視雙試點政策在技術創新、產業結構和能源結構等方面的作用,進一步疏通政策的傳導機制。首先,建立健全有利于人才、資本和技術等創新要素聚集和技術成果轉化的制度設計,提供優質的平臺,推動城市技術水平的持續提升;其次,以要素聚集和技術進步為基礎帶動產業結構生態化,通過技術創新推進新型工業化發展,淘汰高污染產業,推動新興產業發展;再次,加快推動水、核電、風、太陽能等清潔能源發電。雖然政策顯著抑制了試點城市人均電力消費量的增長,但我國人均電力消費量仍處于上升階段,且伴隨著終端用能電氣化和產業結構升級,電力消費量將持續上升。故我國的電力需求將持續增長。因此,加速火力發電由基荷主力向調峰輔助轉型,結合區域實際情況,做好新能源發展規劃,推動清潔能源建設。
(3)充分發揮不同政策間的協同作用,以合力效應推動經濟綠色轉型。試點城市應結合自身發展情況,加強各政策間的協調配合,充分發揮低碳政策帶來的低碳經濟效應和創新政策帶來的創新驅動效應,不斷加強技術創新、產業結構轉型和能源結構優化,進而實現生態環境友好型的經濟發展模式,提高區域綠色經濟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