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全球大學危機的時代。越來越多的大學正在倒閉,或在倒閉途中,日本也不例外。近年日本大學倒閉時有發生,缺乏生源是倒閉的直接原因。在2022年,招生名額未達日本政府規定名額的大學比上年增加了37所,達320所。在所有日本大學中,未達標校較上年度多了6個百分點,達53.3%。這些大學都是倒閉大學的預備軍。
生源減少,大學不得不削減經費,大學教師面臨日益增加的行政事務勞動。今天,日本“大學教師繁忙化”成為話題。特別是那些中小型大學、地方大學,教師必須負擔日益沉重的校內事務。他們準備或參加各種委員會,既討論入學考試錄取標準,也討論把一棵樹種植在哪個位置,甚至要決定一臺校外車輛是否允許入校。
這些行政事務經年累月,讓人身心疲憊,學校教員精神疾患普遍增加。2023年12月日本文部科學省公布一項調查表明,2022年度因精神疾病休假的高中初中小學教職員達6539人,創歷史新高。關于大學教職員精神狀態日本尚沒有類似全國調查,但據日本學者研究,大學教師精神疾患狀態大致與上述調查類似。
精神疾病侵蝕了所有行業,因此日本政府在2015年實施《修正勞動安全衛生法》,規定雇傭50名員工以上的“事業場”,必須對員工實施精神疲勞測試。該法規定,一旦測試發現問題,須向勞動基準監督署(勞基署)報告。勞基署是日本勞動厚生省在各縣各市的派出機構,監管勞動安全。筆者奉職的大學也不例外,每年發文敦促教職員接受精神疲勞測試。

劉迪
事實上學術界越來越需要懂得處理事務與學術兩者的學術領袖。
當代的科學研究日益復雜,項目事前審查以及事后評估也更加復雜。許多研究者在拿到經費前已精疲力竭,喪失了靈感閃現時刻的激情。大衛·格雷伯曾寫過一本《毫無意義的勞動》引起熱議。關于無意義勞動的議論在大學也有意義。大學也要削減非必要工作,要把行政事務工作歸還給行政人員。但是,這僅是一種理想。事實上學術界越來越需要懂得處理事務與學術兩者的學術領袖。
因此,對于聲稱只懂研究的人,我總有些擔心。因為在今天任何一個大學考察學者,除學術教育指標外,還要考察他是否會做行政事務工作。在今天即使要做一個普通教師,也需要具有高超平衡力。他必須在教學與科研,家庭與工作,同事與弟子間實現高度的時間分配平衡。當下的“學術英雄”往往是那些具有高超事務處理能力的學者。這種人斡旋在大學當局、事務人員與教授會之間,領導各種研究項目,獲取各種項目成果。
我有一同事,寫出大量論文。他熱愛運動,總是精神抖擻。他身兼若干研究項目負責人,每天在學術會議與課堂之間,在日本國內與全球各種會議間從容穿梭,自由往來,從不耽誤課堂教學與校內會議。他利用旅途時間閱讀論文,撰寫出差報告。他總能精確計算每個機場與會議場的轉車時間,以保證準時到達目的地。
人類進入工業化時代后,各行各業強調分工,大學也不例外。許多大學過分強調智力品質,往往忽略其他因素。但綜觀當下學術界,未來學術領袖也許更需要堅強體魄。古希臘人信仰“高尚的靈魂需要強壯的體魄”,畢達哥拉斯、柏拉圖這些智者都是運動達人。這是因為只有優秀的體能才能保障一項科研的持久進行。
這是一個大變革的時代,一切價值都要評估,學術領袖標準也不例外。那些擁有健全精神與強壯體魄的人,或將不可避免地走在學術界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