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雨
(湖北文理學院 襄陽 441053)
在1990年,杜長久學者的《淺談“目擊式”新聞》中,就較為籠統地說明了目擊式新聞的概念還有它的特點,是用直觀形象來反映和報道現實。但是在當時,目擊式新聞也都是由記者來完成的。一般而言,記者在報道新聞事件時往往都處在一個“第三者”的視角上,用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探討事件真相,通過自己的眼力去記錄下來。但是由于記者并不是這個新聞事件的當事人,盡管運用了很多的專業技能去報道了這些事件,但還是存在一定的主觀性,所以新聞真實也在慢慢地受到一些公眾的懷疑。王敏學者在《移動的邊界:新聞生產中的“目擊”及其變遷——一項新聞社會史考察》中,就表明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大規模的“公民目擊”開始打破了記者和公民的邊界,借助社交網絡,形成獨立于傳統機構媒體之外的信息傳播與詮釋,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專業新聞生產者對真相的壟斷和權威。進入到新媒介時代,一些處于新聞事件的當事人或者目擊了新聞事件的公眾開始借助互聯網發布相關視頻或者博文,新聞報道開始由第三人稱的視角轉變為了第一人稱或第二人稱視角。在趙如涵學者和白順階學者的《“在場”的變遷與“場景”的重建:新聞生產與研究中的“目擊式新聞”》就將這種形式稱為目擊式新聞,這種人稱視角的轉變似乎使新聞更加真實了,可信度也大大提高,傳統的新聞真實也受到了挑戰。慢慢地,“目擊式新聞”越來越多,但是這樣的新聞形式是否就一定是百分百真實的,或者該如何更專業化地去運用這種新聞形式也是我們亟待解決的問題。
目擊式新聞顧名思義,就是目擊到了第一新聞現場,并且通過在場式的寫法,讓讀者更加有代入感。對于這個目擊式新聞,研究學者們還并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的定義,但一般來說,它都有“現場感”“代入感”等特點,比起一般的新聞形式要更加生動鮮明。早在1990年,陶洪便在其文章中提出,“目擊新聞,顧名思義是記者用眼睛采訪,并通過對現場的素描寫出的新聞。……它的一個明顯特征就是‘再現’”[1]。隨著社交媒體平臺的發展,每個人都可以在社交平臺上面發表言論,除去職業新聞從業者,一些新聞事件的當事人或者目擊者在社交平臺發布相關信息,這樣的公民目擊式的新聞比起專業記者的目擊式新聞來說,或許能產生更大的影響力。
在這個自媒體時代,人人都可以進行傳播,新聞事件發生時,每個人都可以充分利用自己的設備記錄下相關事件內容并上傳到社交平臺上。在這之前比較傳統的目擊式新聞主要是記者在現場目睹再進行寫實性的報道,再通過專業的媒體進行發布。進入到了自媒體時代,可以說人人都是記者,當公眾目擊到新聞現場后也可以通過社交平臺進行傳播,并且不需要再對記錄的內容做過多的加工,一段語音、一張圖片、一個視頻就可以構成一個目擊式新聞。這種未經過加工的、原始的數據似乎就讓讀者覺得這樣的報道呈現會更接近真實。
公民目擊者在發布相關新聞事件內容時并沒有新聞記者這樣特殊的身份,一般來說,他們只是負責記錄、上傳,所以他們所發布的內容有很高的客觀性與真實性。未經加工的素材也在視覺上更加有沖擊力,包括很多車禍現場、槍殺的事故現場等等,血腥的場景、激烈的場面還有語音等等更能吸引受眾的注意力。很多公民在記錄相關內容時,所使用的設備也并不是專業設備,往往只有一部手機,所以他們所記錄的素材都存在著像素不高、畫質不清晰、視頻存在抖動、無法直觀的表現新聞事件等等問題,例如在2022年11月份,就在某短視頻平臺上出現了一條“山東一男子騎車三天去學校找在讀書的老婆討要說法”相關的視頻,具體的內容為該女子在學校與他人談戀愛,而男子去學校討要說法卻反而被打。所發布出來的視頻畫質不是很清晰、新聞主題表達的也不是很明確,但視頻一發出,熱度十分的高,一時間也沖上了熱搜,正是由于這種原始的、很接地氣的視頻,質疑真實性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公民目擊式新聞除了客觀性之外,還有一點就是即時性,目擊者們往往都會第一時間內記錄下所發生的內容。在2020年5月,非洲裔美國人弗洛伊德在明尼阿波利斯市街頭,遭肖萬跪壓頸部數分鐘導致死亡。該事件的公民目擊時間拍下了視頻并上傳到了社交網站上也引起了很大的熱度。還有2021年7月20日,河南鄭州發生了特大水災,城市里到處都是積水,地鐵里漏水情況更是嚴重,也導致了多人遇難。在這場事故中,很多公眾都記錄下了事故現場的情況,有些視頻里我們可以看出地鐵里面的積水已經到了一個人的高度。這些素材都是公眾在事件發生的第一時間記錄并上傳的,沒有了專業新聞記者的加工,這樣的原始素材加上即時性的加持更能吸引受眾的注意力,也能增強受眾對該新聞事件的可信度。公民目擊式新聞流程十分簡單,沒有了額外的加工的程序,這樣的新聞距離客觀真實似乎也近了一步,在目前的報道方式中十分流行。
但一個事件是沒有絕對客觀和真實的,公民目擊者在發布相關新聞事件時也會伴隨著一定的主觀性。以往的專業新聞記者在發布相關新聞稿時盡量都會使用客觀的詞語,但如今目擊者在社交媒體平臺上發布的未經專業媒體審核的內容,并不使用平衡話語或聲稱客觀,而是自然呈現出對事實的主觀化、個人化、情感化解讀[2]。這種主觀性并不是傳統新聞中專業新聞記者有意無意通過新聞報道而傳遞出來的主觀性。在公民目擊式新聞中,這種主觀性是當我們代入到了拍攝者的第一視角之后,我們的判斷往往也會受到這個第一視角的影響,并且這個影響是不容小覷的,甚至會導致我們無法認清事件的真相。例如在一個車禍事故現場中,如果受傷的人躺在地上拍起了事故現場的相關視頻,那么,我們會運用共情能力并代入到第一視角,理所應當的認為受傷的人就是受害者,對于事故是沒有責任的,但是事實有的時候并不是這樣的,也許受傷的人也是事故的肇事者。這也是由于所拍攝的視頻無法提供一個完整的事件環境供人們去判斷所以才導致了這樣的誤差,這也是公民目擊式新聞存在的弊端。
公民目擊式新聞所傳播的目擊者內容是很珍貴的第一手材料,它具有處在新聞中心的目擊者所目睹到內容的獨特價值,但是目擊者內容在上傳到社交平臺的時候由于缺乏把關、沒有具體的條例規范去約束,這樣的新聞形式其實還存在著一些問題,到底有沒有客觀性與真實性、傳播的內容是否符合倫理規范、對于出鏡的人有沒有侵犯到他們的肖像權與隱私權等等,所以對于公民目擊式新聞還需要一個專業化的框架去將它優化。
公民目擊式新聞本質上來說也是UGC的表現,各大主流媒體也應把握住這個大量UGC涌現的機會。主流媒體可以主動與公眾進行聯系,將公眾所拍下的視頻或者照片作為一篇新聞報道的素材。主流媒體可以主動將原始的“目擊者內容”利用起來,對其進行二次加工再進行嚴格的把關,比如對無法直接呈現的內容打上馬賽克、運用相關技術將視頻畫質變得清晰、將視頻重新進行編輯重點呈現新聞主題等等。這樣的做法不僅可以獲得同樣的新聞傳播的熱度,而且優質的目擊者內容也能使效果更好,社會效益也會大大增強。主流媒體與公民目擊者之間的深度合作,二者相互融合相互替補,或許可以形成一個專業的新聞報道形式。讓公民記錄新聞更專業,也讓主流媒體更接地氣更接近基層,同時也能更接近真實性與客觀性。在抖音短視頻平臺上,很多主流媒體官方抖音號,例如湖北日報、杭州日報等都會采用目擊者內容,再在這基礎上進行編輯、二次采訪,一個由公民所記錄的原始素材也可以充分利用起來作為新聞來報道。
一般來說,新聞事件發生的時候是不缺目擊者的,但在以前互聯網還并不發達的時候,主要是依靠專業新聞記者對目擊者進行采訪從而獲得相關信息,這種通過語言進行轉述的方式很多時候很多重要信息也是無法傳達到位,甚至也會錯過很多重要的信息或者新聞事件。進入到互聯網時代,各種技術層出不窮,5G、物聯網、VR、AR等等,多種技術的加持以及設備的迭代更新,以及現在人們的記錄欲望與分享欲望爆棚,無論是何時何地發生的新聞事件,只要有公民目擊者,該事件都會在一定程度上被記錄下來,并且在第一時間內上傳到社交網站上,讓更多的人能夠看到并關注該事件,引起受眾的強烈討論,甚至在有了更多的受眾的關注下,一個新聞事件就能夠有了進展或者得到解決。例如在2022年的7月,就有網友在某社交平臺上爆料在南京的九華山公園玄奘寺內供奉了4名南京大屠殺侵華日軍戰犯的牌位,此帖一出,就立馬引起了網友的眾怒。南京警方在關注到此事件后也立馬介入了調查,在事件被曝不久后,南京警方通報了相關情況,表明這些牌位都是由吳啊萍所供奉的[3],同時該寺院也做出道歉表示會進行整改、該地區的宗教局相關負責人也被停職調查。正是由于“熱心網友”的爆料,加上眾多網友的持續關注,該事件才能得到解決,壞人也落入法網。
這事實上是媒體社會責任向公民社會的一種延展,讓“目擊并公開”(eyewitness and publicize)成為數字時代公民履行記錄和傳播公共事件的一種普遍性的社會義務[4]。所以我們公民應該要重視“目擊”,重視每一個新聞事件,放大我們的社會責任感,讓公民形成一種文化自覺,與專業媒體一起共筑一個成熟的新聞框架。基于此,專業媒體可以建構一個專門的通道供這些公民目擊者使用,該通道可以設置一些把關程序,篩選掉那些不符合法律規范和平臺規范的素材,也可以由專業的新聞記者與其進行對接,讓一個不怎么專業的原始素材變得專業起來。
這種新興的公民目擊式新聞有沒有做到新聞真實,也許有的新聞的確是客觀真實的,有的新聞也會存在一定的虛假,最終的真假判定可能也是多方面的。公民目擊式新聞的傳播主體并不僅僅是一個,有時是多個目擊者所進行傳播的,傳播主體越多,呈現的目擊者內容也就越多,也許離新聞真實就越近,拋去了專業新聞記者身份的局限,他們可以隨意發布相關內容,每個目擊者所發布的視角也是不同的,更利于受眾全方位地了解新聞事件。公民目擊式新聞所建構的話語體系對于受眾來說更易于接受,該新聞的可信度也會大大增強。
但是公民作為傳播主體,終究不是專業的,公民目擊式新聞在發布過程中缺少把關機制,若一不小心發布了虛假新聞,造成的社會影響也是巨大的,面對這種目擊者內容很多受眾的第一反應都是會無條件的相信。在2022年的5月份,有博主在某社交平臺上發布視頻并爆料哈爾濱一洗車店老板被活活燒死,在該帖的評論區博主還上傳了一份疑似受害人家屬提供給警方的材料,并且兇手是一個名叫“大河子”的人,一時間眾多網友都在關注大河子的去向,但在隨后又有一位博主進行爆料,被汽油燒的人因洗車泵被收走懷疑是大河子舉報,把汽油倒自己身上并點燃。大河子夫婦施救過程中還受了傷,但是水滅不了汽油著的火,人還是沒救回來。現在大河子錄完筆錄已經被放出來了。之后哈爾濱警方也通報該事件是為死者自焚[5]。人們往往都會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也傾向于聽取傷者的話,才導致了這樣一個反轉新聞的出現,這種病毒式的目擊者內容對于新聞真實來說會產生更加嚴重的問題。
所以我們無法判定目擊式新聞對于新聞真實的影響。但我們肯定是希望目擊式新聞能夠幫助我們去接近新聞真實,這需要依靠多方面的力量,專業的主流媒體、公民的媒介素養等等,各主體應當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取長補短,使公民目擊式新聞真正做到專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