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大海豎起來

李漢超

一 塊 煤

拖煤的人弓身遠去

板車上掉下一塊蜂窩煤

它摔傷了

蹲在路中間抽泣

它能映照黃昏嗎

燃燒它

黃昏會更加美麗

黑夜來臨，架在上面

燒得吱吱作響

春天正好趕了過來

望著那個粗糙的背影

一把將它抱住

像抱住冬天的棄嬰

將大海豎起來

大海躺著的時候

百川歸于湛藍

大海像塊巨大的磁鐵

將江河的浪花都吸了過去

如果將大海豎起來

那會怎樣？那么大海

就會像幾個巨大的吊瓶

沿著多條輸液管

給大地的每個角落輸液

若大海真的豎了起來

那大地的血管里都是海水

我很懷疑

海水能治愈大地的病嗎

玫瑰

這一天，玫瑰滿街走動

從一雙手到另一雙手

從枝頭到床頭

從心里到夢里

這一天，玫瑰是有方向的

方向搞錯了

只能遭到拋棄

而孩子們歡喜地撿起來

每人分得一朵

這一天，你站在路口

頻頻向我招手

我領著玫瑰跑向你

你一晃就不見了

火焰

火焰從木頭上燎起

偶爾發出噼啪之聲

那是疼痛的哀號

還是快樂的歡叫

我不知道。火焰像一棵

楓樹，根須緊緊抱住木頭

木頭頃刻又活成樹的模樣

還將風兒攬了過來

你是一個有火焰的人

幾聲噼啪之后

火焰慢慢矮了下去

最后歸于灰燼的黑白之中

想 起 螞 蟻

乍暖還寒，萬物還縮著身子

我突然想起螞蟻

好久沒有看見它們了

它們是怎么過冬的

躲進墻縫里

藏到地穴里

躲藏也是堅強的忍耐

地面尚有殘冰

爬出來就會凍死

有多少只這樣的螞蟻

在躲避寒冷？我不知道

除了縫和穴，其實我心里

也躲藏著一群螞蟻

迎 客 松

早春，在九宮山半山腰

我看見一棵千年古松

粗壯的干，稀疏的枝

用竹篙支架撐著

它太老了，迎接風雨

迎接八方來客。在此之前

剛剛迎接了一場大雪

手臂酸痛，揚不起來

只露出蒼老的笑容

我走上前去，抱了抱它

像抱住失散多年的親人

山風搖晃我們的激動

殘雪落滿我的肩頭

責任編輯李錦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