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滋解毒法辨治結直腸癌醫案舉隅※

朱媛媛，馮喆瑾，周紅光

(南京中醫藥大學，江蘇南京 210029)

國醫大師周仲瑛首提“癌毒理論”，認為正氣虛弱、癌毒內蘊為癌癥發病的兩大因素，正氣虛弱是癌毒產生的先決條件，癌毒既是病理產物，又是致病因素，是癌癥發病的關鍵[1-4]。周紅光教授在“癌毒理論”的基礎上，結合補虛扶正理論與陰陽理論，提出惡性腫瘤發生、發展的根本病機為正虛邪盛、陰陽俱損、癌毒深伏，采用溫滋解毒法辨治惡性腫瘤，以達“溫陽不傷陰、滋陰不礙陽、消癌解毒不傷正”的目的[5-7]。溫滋解毒法即溫法、滋法、解毒法三法同用，具有陰陽雙補、正邪兼顧的作用[8-9]。溫法即運用溫補中藥以溫補陽氣，常用藥物有附子、干姜、桂枝、杜仲、黃芪、黨參等。滋法即運用滋補中藥以滋陰養血、生津填精，常用藥物有芍藥、熟地黃、沙參、麥冬、烏梅、知母等。溫滋法即陽中求陰、陰中求陽、陰陽并調，《景岳全書》載:“善補陽者，必于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生化無窮；善補陰者，必于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助，而源泉不絕。”解毒法即運用清熱藥、祛痰藥、化濕藥、化瘀藥、散結藥等，發揮清熱解毒、祛痰解毒、化濕解毒、化瘀解毒、散結消癌的作用。周紅光教授認為結直腸癌的病機為陰陽俱損、癌毒內蘊，治療應以扶正祛邪、陰陽并調、消癌解毒為原則，其運用溫滋解毒法辨治結直腸癌，臨床療效顯著，現結合病案分享如下。

1 陰陽俱損、濕毒內蘊案

患者，男，64歲，2020年11月30日初診。主訴:直腸癌術后肺轉移20d余。現病史:患者于2019年11月被診斷為直腸癌，分期Ⅰ期，行手術治療，術后未行放射治療及藥物化療。2020年11月4日發現直腸癌術后肺轉移，分期Ⅳ期，再次行手術治療，術后未行放射治療及藥物化療。患者有肺結節、脂肪肝、肝囊腫、腎囊腫病史。CD3、CD4、CD8細胞學檢查:CD3細胞計數絕對值581 個/μL，CD4 細胞計數絕對值320 個/μL，CD8細胞計數絕對值240個/μL。尿常規:隱血(++)，紅細胞347.5/μL，尿蛋白(++)。刻診:患者精神差，面色晦暗，雙手指甲厚硬，雙手掌面紅，蛻皮嚴重，干咳無痰，疲勞乏力，雙下肢輕度水腫，時有抽搐疼痛，無口干、口苦，納差，困倦，大便溏，小便調。舌體胖Ⅲ度，邊有齒痕，質紅，苔白膩，脈細滑，尺脈弱。西醫診斷:直腸癌術后肺轉移。中醫診斷:直腸癌術后肺轉移，證屬陰陽俱損、濕毒內蘊。處方:制附片10g(先煎)，生姜20g，黨參片20g，淫羊藿20g，麥冬20g，南沙參20g，紫蘇子20g，厚樸20g，砂仁10g(后下)，石菖蒲20g，白芷15g，枳實15g，天麻20g，苦杏仁10g，徐長卿15g(后下)，紫菀15g，茯神20g，土茯苓20g，酒烏梢蛇20g。每日1劑，水煎服。

2021年6 月16 日二診:患者精神尚可，面色晦暗、雙手指甲厚硬、雙手掌面紅、雙手蛻皮、雙下肢抽搐疼痛等癥有所改善，納差，夜寐欠佳，無口干、口苦，無疲勞乏力，大便稍干，每日1～3次，小便正常。舌體胖Ⅱ度，舌邊齒痕減輕，質紅，苔白膩，脈細數且滑，右寸浮疾，尺脈弱。CD3、CD4、CD8細胞學檢查:CD3細胞計數絕對值679 個/μL，CD4 細胞計數絕對值405 個/μL，CD8細胞計數絕對值317個/μL。尿常規:隱血(+)，紅細胞39.5/μL，尿蛋白(+)。處方:制附片10g(先煎)，黨參片20g，白術30g，淫羊藿10g，麥冬10g，南沙參10g，石菖蒲20g，厚樸20g，蜜紫菀15g，炒紫蘇子20g，砂仁10g(后下)，白芷15g，烏梢蛇20g，苦杏仁15g(后下)，郁金20g，麩炒枳實15g，柏子仁20g，徐長卿15g(后下)，桃仁15g，天麻10g，茯神20g，炒酸棗仁20g。每日1劑，水煎服。

2021年12月20日三診:患者精神佳，形體壯實偏豐，面色紅潤，雙手指甲厚硬、雙手掌面紅、雙手蛻皮、雙下肢抽搐疼痛等癥明顯改善，納寐一般，無口干、口苦，無疲勞乏力，大便呈香蕉便，每日1～2次，小便正常。舌體胖Ⅰ度，舌淡紅，舌邊齒痕不顯，苔白稍膩，脈細數，右寸浮略疾。CD3、CD4、CD8 細胞學檢查:CD3細胞計數絕對值821個/μL，CD4細胞計數絕對值596個/μL，CD8細胞計數絕對值451個/μL。尿常規:隱血(-)，紅細胞9.5/μL，尿蛋白(-)。處方:淫羊藿10g，黨參片15g，黃芪10g，阿膠10g，蜜紫菀10g，砂仁10g(后下)，石菖蒲10g，白芷10g，茯苓皮15g，白術15g，姜厚樸10g，五倍子10g，醋三棱5g，醋莪術5g，仙鶴草12g，郁金12g。每日1 劑，水煎服。

按語:本案患者為中老年男性，陰陽俱虛，精神差、面色晦暗、大便溏、疲勞乏力、困倦、尺脈弱為陽虛之象，雙手蛻皮、干咳無痰、舌質紅、脈細為陰虛之象，且患者為痰濕體質，雙下肢水腫、舌體胖、邊有齒痕、苔白膩、脈滑為濕毒內蘊之象。周紅光教授四診合參，辨為陰陽俱損、濕毒內蘊證，治宜溫滋解毒。方中附子、生姜、淫羊藿溫補陽氣，黨參補氣養血，麥冬、南沙參養陰生津，紫蘇子、厚樸、砂仁、石菖蒲、白芷、枳實化濕理氣，天麻、烏梢蛇息風止痙，苦杏仁、徐長卿、紫菀、土茯苓除濕解毒，茯神寧心安神。諸藥合用，共奏溫陽滋陰、化濕解毒之功。二診時，患者脈細數且滑，右寸浮疾，尺脈弱，右寸主肺，浮脈主表，浮疾脈說明正邪交爭激烈，反映正氣漸增，可與邪氣對抗。患者陰陽兩虛癥狀有所改善，濕毒癥狀仍然明顯，故去生姜，將淫羊藿、南沙參、麥冬用量減半，并調整祛濕藥。三診時，患者各癥狀均明顯好轉，但并未完全消失，正虛仍在，癌毒未盡，繼用前法鞏固療效，減輕扶正力度，加三棱、莪術、仙鶴草等藥祛邪解毒。

2 陰陽俱損、瘀毒內蘊案

患者，女，62歲，2021年2月18日初診。主訴:結腸癌術后9 個月余。現病史:患者于2020 年5 月11日被診斷為結腸癌，分期ⅡB期，行乙狀結腸根治術，術后行12次藥物化療，術后病理:潰瘍性腺癌(腺癌中分化)。患者有輕度貧血、低白細胞、雙側頸動脈粥樣硬化、甲狀腺結石、雙肺多發小結節、膽囊結石、盆腔積液病史。刻診:患者體胖，性情溫和，精神萎靡，皮膚萎黃，有瘀斑，唇紫黯，動輒汗出，偶有盜汗，口干不欲飲，乏力，納差，嗜睡，四肢麻木，矢氣頻，夜尿3次，大便調。舌胖，色紫黯，舌下脈絡Ⅲ度腫大，舌苔厚膩，脈沉細，雙寸弱。血常規示:白細胞3.01×109/L，紅細胞3.79×1012/L，血紅蛋白104g/L，血小板112g/L。超聲示:膽囊結石。復查CT 示:盆腔積液。西醫診斷:結腸癌術后。中醫診斷:結腸癌術后，證屬陰陽俱損、瘀毒內蘊。處方:補中益氣湯、保和丸、血府逐瘀湯加減。藥物組成:桂枝15g，制附片12g(先煎)，鹽杜仲20g，淫羊藿15g，菟絲子20g，醋烏梅10g，酒黃精20g，黃芪10g，白術10g，升麻3g，柴胡3g，當歸3g，生曬參10g，陳皮20g，茯苓10g，麩炒蒼術10g，姜厚樸7g，炒雞內金20g，凈山楂10g，焦六神曲20g，土鱉蟲20g，當歸10g，赤芍15g，醋莪術10g，郁金15g，麩炒僵蠶10g，燙水蛭3g，酒地龍10g。每日1劑，水煎服。

2021年9月13日二診:患者體胖、嗜睡、出汗、四肢麻木等癥有所改善，下肢麻木偶發，矢氣較頻，納可，夜尿1～2次，二便調。皮膚萎黃不顯，唇紫黯，有瘀斑，舌紫黯減輕，舌下脈絡Ⅱ度腫大，苔膩，脈沉細，雙寸弱。血常規示:白細胞3.45×109/L，紅細胞3.79×1012/L，血紅蛋白118g/L，血小板149g/L。超聲示:膽囊結石較前縮小。復查CT 示:盆腔積液較前減少。處方:補中益氣湯合血府逐瘀湯加減。藥物組成:桂枝10g，酒黃精10g，醋烏梅10g，楮實子20g，黃芪20g，陳皮20g，柴胡5g，升麻5g，麩炒蒼術20g，姜厚樸7g，炒雞內金15g，焦六神曲20g，凈山楂15g，當歸10g，赤芍15g，紅花10g，川芎10g，郁金15g，半枝蓮15g，白花蛇舌草15g，麩炒僵蠶20g，蒲公英15g，燙水蛭3g，酒地龍20g，土鱉蟲20g，雞血藤20g，醋莪術15g，獨活20g，威靈仙20g，地骨皮30g，牡蠣30g(先煎)，敗醬草30g，石菖蒲10g。每日1劑，水煎服。

2022年1月17日三診:患者體型中等偏胖，汗出正常，四肢麻木、皮膚萎黃、嗜睡等癥明顯改善，納寐佳，唇淡紫，舌隱紫，舌兩邊紫線，舌下脈絡Ⅱ度腫大，苔稍膩，脈細稍弱。血常規示:白細胞4.81×109/L，紅細胞4.97×1012/L，血紅蛋白130g/L，血小板170g/L。復查超聲示:未見膽囊結石。復查CT 示:未見盆腔積液。處方:補中益氣湯合血府逐瘀湯加減。藥物組成:桂枝15g，炮姜10g，酒黃精10g，醋烏梅10g，楮實子10g，黃芪10g，白術15g，陳皮10g，升麻10g，當歸10g，生曬參10g，木瓜10g，金錢草10g，郁金10g，半枝蓮15g，砂仁10g，炒薏苡仁10g，凈山楂10g，當歸10g，赤芍10g，紅花10g，柴胡5g，川芎10g，醋莪術15g，延胡索20g，威靈仙20g，炒雞內金10g，麩炒僵蠶5g，酒地龍5g，雞血藤10g，牡蠣30g(先煎)，瓦楞子10g，土鱉蟲10g，白花蛇舌草15g，酒炒九香蟲10g。每日1劑，水煎服。

按語:本案患者為中老年女性，年過六旬，體質虛弱，夜尿頻、精神萎靡、多汗、盜汗、脈沉細為陰陽俱損證，大病傷及后天之本，脾胃虛弱，故可見乏力、納差、皮膚萎黃、嗜睡等癥，皮膚瘀斑、唇紫黯、舌紫黯、舌下脈絡腫大為瘀毒內蘊之象。周紅光教授四診合參，辨為陰陽俱損、瘀毒內蘊證，治宜溫滋解毒。二診時，患者脾虛食積癥狀得以改善，但瘀毒未盡，故去保和丸，采用補中益氣湯合血府逐瘀湯加減以化瘀解毒。三診時，患者諸癥明顯改善但未盡，繼以前法鞏固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