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方位互嵌：深化東西部協作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實踐邏輯

[摘要]基于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有形有感有效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路徑問題，文章通過對口支援的數據分析，論證了深化東西部協作推動各民族全方位互嵌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實踐邏輯。東西部協作通過國家力量主導、市場力量參與和社會力量支持的創新實踐，解決了區域經濟社會發展中的不平衡、不充分等結構性矛盾，有力促進了資源要素的合理流動，在各民族空間重塑、經濟相依、社會互動、文化交融、心理互通等方面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推動了各民族在空間、經濟、社會、文化、心理方面的全方位互嵌，培育了各區域、各民族守望相助的協作精神。新時期仍需要繼續深化東西部協作，突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民族工作主線地位、注重國家安全戰略布局、推動區域和民族聯動、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持續推進各民族全方位互嵌、共生共榮，助力各民族共同實現中國式現代化，有形有感有效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關鍵詞]東西部協作；共同富裕；中華民族共同體；新質生產力；交往交流交融

中圖分類號：C95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391（2024）12-0010-09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后期資助項目“明清時期黔西北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研究”（22FMZB007）、西南民族大學中華民族共同體研究院團隊培育項目“西南民族地區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與中國式現代化協同推進機制研”（2024GTT-TD14）階段成果。

作者簡介：郝彧，男，西南民族大學中華民族共同體研究院、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副研究員，博士，研究方向：民族社會文化、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國家安全。

東西部協作是國家力量主導的跨區域大聯動大協調，突顯了各民族同舟共濟、肝膽相照、共生共榮的合作精神。由于發展的不平衡性，東西部協作在脫貧攻堅時期是東部地區對口支援西部地區的一項重要舉措。進入新時代，尤其是脫貧攻堅戰取得全面勝利以后，東西部協作在鄉村振興戰略中依然發揮著重要作用，對有效統籌資源利用、實現區域優勢互補、扎實推進各民族共同富裕、筑牢國家安全防線等方面有不可或缺的作用。然而，深化東西部協作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方面的作用尚未得到充分認識與發揮，需要梳理其邏輯機理，完善其運行機制，為區域均衡發展、各民族共同發展和黨的民族工作高質量發展提供新動能。

東西部協作經歷了從解決邊疆地區、民族地區和革命老區的脫貧攻堅問題演化為各民族、各地區共同富裕和共同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時代命題，是各民族血脈相融、信念相同、文化相通、經濟相依、情感相親的當代實踐，也是促進各民族廣泛交往全面交流深度交融和保障國家安全的重要舉措。八十年代初期，黨和國家就提出了東西部扶貧協作，先富帶動后富的戰略設想，以之推動區域協調發展，協同帶動各民族共同發展，彌補解決資源稟賦和區位條件等因素造成的差異。長時期以來，東西部協作培育了中華民族偉大的合作精神。新時期仍需要深化東西部協作，推進各民族在空間、經濟、社會、文化和心理的全方位互嵌，扎實促進各民族共同富裕。按照馬克思主義物質決定意識的理論邏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需要相應的物質基礎作為保障條件。在東部發達地區的持續支援下，西部民族地區經濟社會取得了長足的進步，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經歷了數十年的扶貧攻堅到現在的鄉村振興，東西部協作發揮了國家統籌區域協調發展的顯著作用，學界對東西部協作開展了全方位深入的研究。溫世賢通過對珠海市與怒江州的勞務協作模式進行個案剖析，研究了東西部勞務協作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內在運行機制。^[1]謝治菊認為東西部協作受國家、市場、社會等三重力量的推動，呈現出不同的面向特征與行動邏輯。^[2]邱毅等認為“山海協作”模式在制度目標嵌入、制度內容共生、多元主體凝聚等機制運行中具有中國特色，形成了融合型的實踐邏輯，與西方的協作模式有本質的區別。^[3]徐旭初等通過實證研究得出東西部協作對組織邊界、物理邊界、產業邊界以及地理邊界的跨越及重構加深了不同主體的聯結深度的結論。^[4]由此可見學界關注到了東西部協作所產生的經濟發展效應，而在促進民族工作高質量發展、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方面的潛在作用還需要進一步挖掘。為此，需要繼續進一步全面分析深化東西部協作、推動全國各民族空間互嵌、經濟互嵌、社會互嵌、文化互嵌和心理互嵌的各種因素，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有形有感有效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一、東西部協作與各民族空間互嵌

東西部協作推動了民族分布的空間重塑。東部發達地區支援西部民族地區經濟社會建設，有力促進了各民族人口流動融居和城鎮化進程，形成各民族空間互嵌的格局。東部地區是經濟發達地區，西部地區是民族地區、文化特色區，同時也是欠發達地區、戰略縱深區。東西部協作有力推動了交通現代化，交通現代化極大地重塑了少數民族總體分布格局。^[5]空間不但屬于地理學范疇，也屬于人類學、民族學、哲學和社會學等學科范疇，包括產業結構、人口結構、區位分工及基礎設施等多方面的生產力空間和生產關系空間運行綜合體。^[6]空間互嵌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條件，也是經濟互嵌、社會互嵌、文化互嵌和心理互嵌的基礎與前提。

東西部協作不但推動東部和西部的經濟空間結構再生產，還深刻影響了地理空間、文化空間、國家安全空間的重塑。各民族在空間重塑的進程中交往交流交融更加密切，往來互動日益頻繁。東西部協作來源于“兩個大局”的戰略構想，目的是鼓勵東部地區先發展起來，帶動西部地區協調發展，最終實現共同富裕。二十世紀90年代，國家明確要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按照供需關系自動調節市場要素，達到包括人力資源、自然資源等要素的配置優化，拉動大量西部人口到東部務工，這為西部各民族流動到東部地區提供了平臺。隨著對外開放格局的擴大，對內搞活的經濟政策的實施，在橫向經濟聯系的驅動下，各省、市、自治區中的民族數顯著增多。^[7]1994年4月，國務院頒布了《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1994—2000年）》，提出“有計劃有組織地發展勞務輸出”措施。2016年12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加強東西部扶貧協作工作的指導意見》，2020年1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實現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意見》，2021年3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堅持和完善東西部協作機制的意見》，不斷完善東西部協作的制度機制。西部地區的剩余勞動力從低產出的農業生產部門解放出來，支援東部地區的工業化發展，形成了西部民族人口向東流動的態勢。

人口流動促使各民族空間重塑存在內部發展的推力和外部機制的拉力雙重作用力。東西部協作是推動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力量，是拉動西部民族地區跨越式發展的重要方式。在共同富裕目標指引下促進東西部協調發展、協同發展、共同發展，各族人民共享發展成果，彰顯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這對各族人民增強“五個認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了物質保障。如天津市和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自東西部協作開展以來，兩地互派干部人才2386人次（天津市選派到甘南的掛職幫扶干部124人，專業技術人才1245人;甘南到天津市的掛職干部204人，專業技術人才813人），培訓各類人才2.3萬人次。^[8]東西部協作過程中，各民族人口大流動、大融居趨勢的進一步加深，各民族空間互嵌更加緊密。少數民族流動人口規模日漸龐大，人口流動率已接近15%;少數民族人口流動范圍在不斷擴大，流動時間也在不斷變長，廣西、貴州和湖南等西部民族省區，始終有50%左右流向廣東和浙江。^[9]東部地區為西部地區提供了資金、技術和人才，西部地區為東部地區提供了充足的勞動力資源，持續推動了東西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與和諧共生。

除了物理空間上的互嵌，科技發展也促成了各民族虛擬空間互嵌。東西部協作優化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各區域之間的開放格局，推動西部落后的基礎設施建設日益完善，交通網絡和通信網絡為各民族交往提供了物理空間和虛擬空間互嵌的必要條件。公路、鐵路、機場等交通設施的便利化，改變了歷史上“苗不出境，漢不入峒”的空間隔離狀態，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西部地區壯麗的自然風光和豐富多彩的民族文化吸引東部各族人民前來旅游、投資和定居。東部地區發達的經濟環境和完善的產業結構為西部各族群眾提供豐富的就業崗位，各民族流動人口逐步融入東部地區并在當地學習、生活和定居。1982年，我國流動人口僅600萬人，從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的數據來看，2020年我國人口流動達到3.76億，其中少數民族流動人口已達到3371萬，^[10]和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的1683.86萬相比較，增速接近一倍，而且從西部民族地區流往東部發達地區的趨勢比較明顯，重塑了東西部民族分布格局。從先后進行的六次全國人口普查統計數據可以看出我國民族人口分布呈現散居化的趨勢，隨著未來我國城鎮化發展速度的進一步提升，傳統的民族聚居地區少數民族人口比例將進一步下降，而中心城市及發達地區少數民族人口比例將進一步提高。^[11]在東西部協作政策支持條件下，符合條件的各族群眾享受了優先落實落戶政策，實現市民化的轉變，有利于推進多民族互嵌式社區建設，有效促進了各民族廣泛交往、全面交流和深度交融，有形有感有效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二、東西部協作與各民族經濟互嵌

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屬于社會意識形態的一個方面，不能脫離經濟基礎的支撐。經濟基礎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必要物質條件。^[12]東西部產業合作、優勢互補推動了各民族經濟一體化。研究發現，東西部協作政策顯著提升受援縣的實際GDP和人均GDP。^[13]東部發達地區對西部民族地區的特色產業培育、產業集群打造、消費幫扶助農增收、勞務協作提升，教育醫療幫扶，科技金融領域協作等方面都有促進各民族經濟一體化的作用。經濟上相互依存，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經濟基礎。東西部協作并不意味著東部地區向西部地區的單向輸出，而是各民族互利互惠、合作共贏、和諧共生。當然，在一定的歷史階段，東部發達地區對西部民族地區的投入相對較多，這正是“兩個大局”的階段性表現。但是，離開了西部民族地區在資源、能源、生態、人力等方面的大力支持，東部發達地區的高質量發展與可持續發展也是難以實現的。

東西部協作從脫貧攻堅演化為鞏固脫貧攻堅成果、鄉村振興、內外循環、共同富裕等國家戰略，是中華民族休戚與共、榮辱與共、生死與共、命運與共的直接體現。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深化東西部協作有利于加快民族地區發展，促進各族群眾共同富裕。和東部發達地區相比，西部民族地區生產效率不高、需求不足、要素價格相對較低，雙方協作可形成產業互補、資源互補。僅在2023年一年間，東部8個省市與西部10個省區市共建產業園區775個，新增引導3049家企業投資1684.8億元，采購、幫助銷售西部地區農產品1104.8億元，^[14]這對東西部經濟一體化，形成互補融合提供了相互驅動動力。截至2023年11月底，東部8個省市向西部10個省區市投入財政援助資金231.9億元，縣均投入5187萬元，73.1萬名農村勞動力通過勞務協作實現就業，其中脫貧勞動力47.8萬人。^[15]據統計，2022年貴州雞蛋在廣東市場銷售額超過10億元，廣州市協作辦提供的數據顯示，2023年廣州市累計銷售幫扶產品超190億元，其中黔南、畢節、安順幫扶產品85.18億元。^[16]從以上數據可以看出地區間和民族間的經濟互嵌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奠定了堅實的經濟基礎。

協作不僅僅是單純經濟上的援助，而是搭建要素利用最大化的平臺，把各民族、各地區融入經濟一體化的平臺之中，有力推動各民族經濟互嵌。消費幫扶把西部民族地區優良的農產品推廣到東部地區，完善了市場供需鏈，構建了各民族利益聯結機制。自2023年以來，四川巴中市與浙江省金華市提質東西部協作、全力推進對口幫扶工作，開展了多層次、多形式、寬領域、全方位的協作，來自浙江金華的資金、技術、人才、理念源源不斷地輸入巴中市，豐富的資源不斷轉化為發展優勢。^[17]東西部協作對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形成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有關鍵性推動作用。東部發達地區是巨大的能源消費市場，離不開西部民族地區風電、水電等電力資源、煤炭資源、水利資源的支持，西部各區域、各民族是國內大循環的消費市場、消費主體，是大循環的實踐者和推動者。東西部協作促進自然資源和社會資源的重新分配對各民族經濟互嵌有重要的推動作用。

東西部協作從東部扶助西部地區的幫扶模式轉變為互惠共贏的共生模式，促進了經濟一體化和可持續發展。西部地區為東部地區提供了豐富的原材料、人力資源和消費市場，東部地區為西部地區提供高新技術、高端人才，二者形成互補，延長各類商品產業鏈，促進產業升級優化。在協作過程中，東西部經濟依存度不斷提高，形成東部發達地區離不開西部民族地區，西部民族地區也離不開東部發達地區的局面，西部各民族獲得了跨越式發展的機遇，東部也獲得了拓展市場空間和產業轉型升級的條件。各民族都是東西部協作的受益者，增強了各民族命運共同體的意識。

近年來，信息技術的迅猛發展，網絡銷售平臺、網絡直播帶貨推動大量西部地區特色產品銷往東部地區，東部地區的高科技產品也廣泛銷往西部地區。西部民族地區合理運用自身多元文化資源稟賦，發展文化產業，創新研發非遺民藝鄉創產品，建立非遺工坊的創新機制，聚力民族特色文化載體運營和非遺文創產品開發，打造產品特色，特別是在文化、旅游、制造、研學、農產品、農副產品等領域的創意設計應用拓展了市場空間，東西部各地區、各民族經濟互嵌更加緊密，經濟互補更加明顯。

三、東西部協作與各民族社會互嵌

東部發達地區對西部民族地區的援助幫扶并非是一種單向輸出，而是在國家力量主導、市場力量參與和社會力量支持之下的各民族共生、各地區互助的合作模式，體現了各民族肝膽相照、同舟共濟的協作精神。各民族共同開拓了祖國廣闊的疆域，東部與西部共同構成了中華民族生存發展的社會空間，都是國家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部分。東西部協作模式打破了邊界壁壘和制度障礙，雙向掛職、兩地培訓、委托培養和組團式支教、支醫、支農等方式有效促進了各地區、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各民族成員全面、廣泛、深入參與地方發展，社會力量有效彌補了市場力量和政府力量的不足。2021年廣東和廣西相互協作的兩省區先后召開4次高層聯席會議，各級部門互訪調研對接2391人次，廣西全區195所學校、79家醫院、167個鄉鎮、1401個村分別得到廣東205所學校、93家醫院、157個鄉鎮、455個村（社區）、567家企業、117個社會組織的結對幫扶。^[18]這些行動對各民族社會互嵌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并進一步推動了各民族的文化互嵌和心理互嵌。

人民團體、社會組織、民營企業、社會各界愛心人士等社會力量加入到醫療、教育、科技、文化等民生領域協作行動中來，增加了協作范圍的廣度和深度，豐富了產業協作、科教協作、就業協作、消費協作的形式，有效助力西部民族地區鄉村振興的各個領域，強化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尤其是東部干部在西部扎根兩到三年，深度嵌入了當地社會，當地成為很多干部的第二故鄉，有很深的情感。政府、市場、社會一體的協作機制整合了不同的社會主體，資源流動、人員流動在推動各民族空間重塑的同時，也推動了各民族社會結構的重塑。東西部協作推動了西部民族地區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近年來西部民族地區基本生存保障、基本教育服務、基本健康服務、公共產品和公用設施建設、公共制度建設等突飛猛進的發展離不開東部地區的支持。各民族“五個互嵌”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相互促成相互影響的。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不但促進了各民族的空間重塑，也推動了各民族的社會互嵌，對各民族經濟相依、文化交融、心理互通也有重要影響。

勞務協作打破了地理屏障的局限，有效促進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形成深度的社會互嵌格局。截至2023年11月底，東部8個省市向西部10個省區市動員社會力量捐助款物28.5億元。僅2023年，東部8個省市幫助西部10個省區市81.5萬名農村勞動力實現就業，^[19]其中脫貧勞動力54.3萬人大部分來自西部民族地區。重慶市累計選派14個區縣共660名村黨組織書記到山東省結對地市綜合實力較強的村（社區）實崗鍛煉。^[12]2021年，廣東省協同廣西壯族自治區舉辦勞務協作培訓班231期，培訓農村勞動力11371人次；幫助農村勞動力實現就業730120人。^[18]通過東西部協作，各級部門積極組織引導西部民族地區家庭子女到東部省份的職業院校、技工學校等教育機構接受職業教育或職業培訓，推動了各民族共居共學、共事共樂互嵌式社會建構，提升了各族人民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企業是科技創新的主體，支持了東西部協作的科技發展需求；院校是理論與實踐創新的主體，引導和培養了東西部協作的干部人才，為各地區、各民族社會互嵌提供了技術支持和智力支持。

多元主體參與是促成各民族社會互嵌的重要力量。東西部人口遷移從個體流動到組織推拉不但是各民族自發形成的過程，也是國家力量和社會力量介入的結果。從長遠來看，國家力量的介入是先導性的，社會力量的參與增強了各民族社會互嵌的持續性。北京、天津、上海、江蘇、浙江、山東、福建、廣東等東部省市和內蒙古、甘肅、云南、寧夏、陜西、青海、四川、重慶、貴州、廣西等西部民族地區分別形成了“結對子”式的協作關系。協作雙方在教育、醫療、產業等方面進行深度的合作，包括教師、醫生、農業技術人員等公共服務和專業技術人才深入到鄉村、企業、機關、事業單位等領域。僅廣東一省就幫扶廣西、四川、貴州、云南等西南4個多民族省區9747個貧困村出列。^[20]東部8個省市動員社會力量向西部10個省區市捐贈幫扶資金21.2億元，動員5760家企業、1561個社會組織結對幫扶西部地區7452個村。^[13]多元主體介入東西部協作促進了各民族社會互嵌。西部民族地區有針對性地組織勞務輸出，促使各民族在交往交流交融過程中縮短了空間距離和社會距離，拉近了心理距離，建立起友好合作的民族關系，增強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在東西部協作形成社會互嵌過程中，各民族牢固樹立起休戚與共、榮辱與共、生死與共、命運與共的共同體理念。社會公平正義、各民族共同發展是東西部協作的一項重要目標。在脫貧攻堅戰中，全國累計選派25.5萬個駐村工作隊、300多萬名“第一書記”和駐村干部。^[18]這些人員深入民族地區走村串寨，積極開展交流訪談，著力建設各民族群眾共居共學、共建共享、共事共樂的社區環境，是東部與西部民族地區社會互嵌的有生力量。東西部協作打破了政策壁壘和利益籓籬，實現了資源要素的合理流動，推動國內國際雙循環，尤其是國內經濟大循環，帶動民族地區人口與資源良性流動，加快了基礎設施、文化、人力、經費等方面的資源整合。各族人民合力打造共建共贏共享的鄉村振興共同體，實現了民族互動、要素互補、產業互融，增強了各民族的凝聚力。

四、東西部協作與各民族文化互嵌

各地區、各民族多元主體在協作過程積極開展文化交流，凝聚成人文共同體。經過多年的親密合作，東西部在產業共建、產品共銷、文旅共促、人才共育等方面形成了成熟的合作模式。東西部協作在推動各民族空間互嵌、經濟互嵌和社會互嵌的基礎上，進一步推進了各民族文化互嵌。2024年廣東省和貴州省工匠聯手創作作品展在廣州工人展覽廳舉行，展品有貴州少數民族服飾的布偶、蠟染裙子、結婚禮服、手工刺繡的扇子等染織品。^[21]這些展品作為文化的載體推動了各民族文化傳播。西部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統的“指尖技藝”來到東部，轉化為新時代的“指尖經濟”。貴州省是國內重要的旅游目的地，在廣東省廣州市的幫助下，貴州安順市鎮寧苗族布依族自治縣實現游客資源導入、旅游產品開發、服務標準規范等方面進行全面提升，當地的蠟染文化受到了東部游客的青睞。^[22]東西部協作雙方互派的黨政掛職干部、專業技術人員等是文化攜帶者，也是文化傳播者，同時也是文化交流的橋梁紐帶，有力推動了各民族文化互嵌。

西部協作過程中的文化交流活動推動了各地區民族文化互嵌與傳播。2022年四川省廣元市劍閣縣中小學“向陽花”藝術節是東西部民族文化和區域文化交流的一個典型案例。在這場文藝活動中，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區書法家協會精心創作了作品參展，東西部文化名流的參加推動了上城宋韻文化與劍閣蜀漢文化交流與交融。2024年6月浙江音樂學院和四川省北川縣的協作雙方舉辦小型音樂會，羌族民歌與浙江的越劇同臺共鳴，展現了不同民族和不同地域音樂文化的魅力，也加深了雙方的民族情誼。2024年8月西部文化產業博覽會在西安召開，博覽會以文化互嵌賦能東西部各地區、各民族經濟互嵌，已經是第十次東西部文化產業協作與創新發展論壇，成為引領西部文化產業發展，促進文化產業協作的平臺。云南省臨滄市雙江拉祜族佤族布朗族傣族自治縣和上海市崇明區結對子協作，促進了當地旅游產業的蓬勃發展，不但弘揚了民族文化，也有力促進了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新疆的羊肉串‘串’遍了全國，四川的麻辣燙‘燙’到了邊疆”，飲食文化流動體現了全國各族人民大流動、大交融的文化互嵌特點。

文化產業化在東西部協作過程中有效推動了各民族文化互嵌。東西部共同舉辦各類非遺文化活動，傳播和弘揚了我國各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有力促進了民族團結和各民族共同繁榮。青海西寧大通縣與江蘇南京市的文化工作部門合作，依托東部協作資源，先后成立了非遺產業研究與應用平臺開展本地牦牛特色產業及非遺青繡產業等非遺產業研究，深度挖掘出當地民族文化資源，傳承民族文化記憶，弘揚民族文化。東西部在文化交融過程中推動文化再生產，助力文化振興，從而帶動產業振興和人才振興。南京市文化部門和產業機構依托東西部協作工作平臺，加強與青海西寧大通縣各民族的合作與交流，深度挖掘地域文化和民族特色，拓展非遺產品的應用市場，活化傳承非遺技藝，有效推進了各民族文化互嵌，實現了文化產業化。協作雙方建立縣域非遺人才庫，把現代科技融入民族文化產業，在青繡、皮影、農民畫、砂罐、牦牛毛編織等非遺領域建立服務于產業化的鄉村非遺指導站。^[23]各類文化交流活動使得各民族多元文化在東西部協作過程中交融匯集，成為緊密聯系東西部各族人民的精神紐帶。

五、東西部協作與各民族心理互嵌

心理互嵌是各民族空間互嵌、經濟互嵌、社會互嵌和文化互嵌共同持續推進的結果。東西部協作過程中，干部掛職、駐村幫扶、基層互訪、勞務對接等工作模式促進了各民族產生心理共情，從而相互理解、相互包容，達成心理互嵌。在產業協作、勞務協作、消費協作和社會力量協作等過程中，雙方相互幫助和相互體諒，共同推進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建立了深厚的情誼。社會力量協作有主動性和自發性，是東西部各民族社會互動與心理互通的重要渠道，體現了各民族相互依賴、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的協作精神。

東部地區的教育、科技、醫療等領域人才到西部民族地區開展援助，促使東西部各民族結成了“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兩鄉”的深厚情誼。2021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向重點鄉村持續選派駐村第一書記和工作隊的意見》，延續了干部派駐的結對幫扶關系，為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提供干部人才支持和組織保障。駐村工作隊深入民族地區鄉村社會，發揮了重要的引領作用，為民族地區高質量發展提供了有效的智力支持。在產業協作、消費協作、勞務協作、教育協作等協作過程中，雙方相互配合、相互支持，加深了心理互嵌的程度。西部民族地區積極選派掛職干部到東部任職，多途徑宣傳推介西部資源稟賦、文化特色，積極與掛職單位、當地企業和各界人士建立良好關系，為推動西部民族地區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牽線搭橋。

協作雙方的交流學習并非單向進行，在黨政干部掛職互訪、專業技術人才交流等協作過程中，東部先進的技術經驗，西部優秀的實踐智慧各有所長，雙方相互借鑒學習促進了各族人民情感相依，增強了各民族心手相牽、同舟共濟的共同信念。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11月底，東部8個省市向西部10個省區市動員社會力量捐助款物28.5億元，^[24]體現了各民族守望相助的協作精神。在相互交往、相互幫助過程中，各民族作風互鑒，因為相互認同而產生心理結構上的情感交融。脫貧攻堅取得全面勝利以后，駐村第一書記、對口幫扶工作隊伍依然是鞏固脫貧攻堅成果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重要力量。2023年10月16日至20日，四川省巴中市和浙江省金華市共同舉辦培訓會議，就合作能力提升進行研討學習，四川省巴中市100余名學員參加培訓，培訓內容含基層治理現代化、美麗鄉村建設、高質量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扎實推進共同富裕、千村示范萬村整治等。^[17]活動不但提升了東西部地區各民族干部的認知水平，也促進了兩地各族人民的情感交流。

在協作過程中，東西部各民族借助文藝交流深化了心理互嵌。2024年6月16日，四川北川永昌中學舉辦“衢綿一家親共筑山海情”音樂會，浙江音樂學院師生與北川干部職工同臺演出，促進東西部文化交流。音樂會傳遞深厚情誼與共同發展的期許，展現東西部協作新活力，讓友誼與合作在音樂中延續升華。^[25]協作雙方干部想群眾之所想、急群眾之所急，獲得了廣大群眾認可，有力推進了各民族心理互嵌。從2021年到2024年，廣東珠海高新區和貴州遵義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縣兩地圍繞東西部協作在深化影響力、擴大覆蓋面的理念推動之下，積極引導珠海各社會組織、人民團體、行業協會、愛心企業、慈善人士等，聚焦產業發展、民生改善、示范引領，推動兩地開展多層次、寬領域、全方位合作跨越式發展，累計落實社會幫扶資金1079萬元，重點實施項目50余個，^[26]解決了一批群眾急難愁盼問題，有效推動區域協同發展。資金與項目是兩地人民傾情相助、心理相通的載體，協作過程中各民族心理互嵌促使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得到增強。

交流互動是深化協作、促進心理互嵌的重要方式。甘肅省靈臺縣與天津市津南區圍繞教育、醫療、農業、文化、科技等重點領域，互學互鑒、互幫互助，廣泛開展多層次、寬領域的人才交流互動。津南區先后選派7名黨政干部、223名專業技術人員來靈臺縣掛職和開展支農支教支醫活動，靈臺縣也選派了48名黨政干部、545名專業技術人員赴津南區交流學習。^[27]這種人才交流互動不僅提升了協作人員的知識才干和專業技術水平，也增進了東西部各族人民的友情。協作促進各地區、各民族觀念互通、思路互動、技術互學、作風互鑒，最終形成了情感交融、心理互嵌的共同體，推動東西部協作向深層次、寬領域、高水平發展。

結語

東西部協作是扎實推動共同富裕，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偉大實踐，是中華民族休戚與共、榮辱與共、生死與共、命運與共的體現，也是國家力量和各民族共同信念的生動表達。西方的協作制度是建立在自我中心基礎上的互利交換制度，我國的協作是建立在國家戰略基礎上的各地區、各民族互助共贏基礎上的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解決了區域協調發展和各民族共同發展的問題。東西部協作是黨和國家從全局出發、從長遠出發做出的重大決策，為進一步推動鄉村振興和各民族共同富裕提供了實踐案例，也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堅定了各民族心手相牽、守望相助的共同體信念。各民族在協作過程中相互支持、相互包容、相互體諒，培育了中華民族偉大的協作精神。深化東西部協作，激發了各族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同甘共苦、共生共榮的奮斗精神。西部民族地區要立足資源稟賦、發展條件和比較優勢等實際，積極發揮主體性作用，積極補齊短板，搶抓機遇推動高質量發展，解決經濟社會發展中的深層次結構性矛盾，加快實現中國式現代化。

深化東西部協作過程中，五個互嵌是相互聯系、相互促進、相互驅動的，存在遞進式的實踐邏輯關系：空間互嵌是前提，經濟互嵌是動力，社會互嵌是途徑，文化互嵌是核心，心理互嵌是目標。促進各民族全方位互嵌需要推進資源要素合理流動，激發各民族廣泛交往、全面交流、深度交融的積極性，構建各民族相互包容、相互學習、互融共生的和諧社會。深化東西部協作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突出民族工作的主線地位是工作重心，注重國家安全戰略布局是條件保障，推進區域和民族聯動是出發點，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必要途徑，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是首要任務。

第一，突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民族工作主線地位。東西部協作不僅僅是經濟層面的簡單合作，應上升到國家意識形態的高度，以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為核心目標，推進各民族全方位互嵌。要引導東西部各民族牢固樹立休戚與共、榮辱與共、生死與共、命運與共的中華民族共同體理念，在協作中促進民族平等、民族團結，實現各民族共同繁榮，推動各民族共同富裕。

第二，注重國家安全戰略布局。東西部互為唇齒，要牢固樹立各地區、各民族國家安全共同體的理念和意識，堅定國土不可分、國家不可亂、民族不可散、文明不可斷的共同信念。維護國土完整、秩序安定、民族團結、文明延續的和諧局面。堅持全國一盤棋，西部地區雖然是民族地區和相對貧困地區，發展速度較慢，但是也是生態屏障區、資源富集區和文化多元區，為東部地區提供生態屏障和戰略大后方。沒有西部民族地區的穩定發展，也不會有東部地區的繁榮昌盛，要把可持續發展作為首要任務，牢固樹立生態安全理念和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為導向的高質量發展理念。

第三，推進區域和民族聯動。加快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優化公共資源配置，完善社會保障體系建設，提升資源流動和各民族人口流動速率，加快形成各民族全方位互嵌的格局。建立跨區域協作平臺，為協作的工作隊伍增權賦能，強化各民族聯系溝通的紐帶作用。發揮民族地區各級機構和各民族群眾的主體性作用，把發展的基點放在內生動力提升上面，扎實推動各民族共同富裕。

第四，創新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模式。在協作中積極開展文化交流，努力推動文化產業健康發展，在東西部文化展演活動中弘揚民族文化的魅力和深化民族情感，構筑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園，促進各民族心手相牽。把利益聯結機制驅動作為頂層設計的重要保障，在勞務協作方面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提升西部民族地區務工者自我發展能力，營造各民族共居共學、共事共樂的社區環境。積極引導發揮社會組織的力量，激發各民族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的情感。

第五，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區塊鏈等代表了新質生產力的前沿高新技術，是西部民族地區跨越式發展、各民族共同發展的科技推手。東西部協作要制定專門的科技協作規劃，在產業協作中提升科技合作水平，著力增強西部地區“自我造血”的發展能力，在內生發展、可持續發展中增強發展韌性，強化各民族經濟互嵌。構建優勢互補、高質量發展的協作新格局，為扎實推進各民族共同富裕、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新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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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8-27 責任編輯：吳定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