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與凝聚：民族傳統節日中的文化記憶與民族認同

[摘要]民族傳統節日作為文化記憶的載體，承載著各民族的歷史、文化與情感。促進各民族間的廣泛交往交流交融，既增進了民族團結，又鑄牢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必由之路。從文化的凝聚功能、儀式的重復性和符號的象征性出發，探討民族傳統節日在傳承歷史記憶的同時，通過形式與內涵的創新，成為促進民族間相互理解與文化融合的重要平臺。增強了各民族之間的互動與共識，為構建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具體實踐提供理論支持。

[關鍵詞]民族傳統節日；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民族認同

中圖分類號：C95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391（2024）12-0087-09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縣級融媒體與基層治理能力現代化實現路徑研究” （21BXW004）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張宏邦（1980-），男，陜西安塞人，西安交通大學新聞與新媒體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新媒體與社會治理;盧柯含（2000-），女，陜西西安人，西安交通大學新聞與新媒體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新媒體與社會治理。

中國各民族傳統節日作為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承載著深厚的歷史記憶和文化內涵，是塑造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基石。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指出：“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必須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作為主線”，^[1]為新時代民族文化的保護與傳承指明了方向。通過語言、圖像與儀式等多元化載體，對歷史文化進行“現時性”的詮釋與重構，是保存文化精髓與提升文化價值的關鍵所在。^[2]這一理論框架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記憶的當代重塑、文化樣態的時代創新、集體身份的認同確證以及面向未來的文化走向提供了深刻的啟示。

傳統節日作為文化記憶的載體，展現了主動構建與塑造的特性。^[3]民族傳統節日的文化價值體現在對歷史、情感和社會記憶的多重構建中，^[4]節日慶典中的儀式性與象征性超越了單純的娛樂功能，成為凝聚集體情感和強化民族認同的關鍵方式。藏族的酥油花燈節、彝族的火把節、傣族的潑水節等，各民族文化的交織與碰撞，讓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成為加強民族團結、凝聚價值共識的必由之路。^[5]以瑤族盤王節為例，它已從族內慶典轉變為多民族廣泛參與的文化交流活動，在促進族際情感融合的同時，還增強了民族間的互動與理解，成為“交往交流交融”的生動實踐。這種各民族間的節日交流，不僅增進了各民族文化的共同性，還加深了各民族對自身文化以及中華民族文化的認同。傳統節日不僅促進了文化記憶的持續傳承，還推動了其創新與發展，其所蘊含的文化記憶，對于塑造民族共同體及獨特文化身份至關重要^[6]，節日成為連接過去與未來的橋梁，強化了群體的認同感與凝聚力。

一、民族傳統節日的文化價值

民族傳統節日作為民族文化寶庫中的璀璨明珠，蘊含著獨特的文化表征與深厚的情感內涵。不僅是歷史文化的生動載體，更通過周期性的慶祝活動，將族群的歷史記憶、信仰體系、價值觀念等核心文化薪火相傳，塑造出堅不可摧的集體記憶與文化認同。

（一）文化功能的彰顯：集體認同的精神基石

節日的文化功能遠不止于對歷史的簡單回顧，更體現了對過往的深刻詮釋與創造性重構^[7]，為歷史記憶賦予了新的社會文化意義。節日中的儀式、符號和故事等文化元素，如同鮮活的文化基因，通過不斷重復的演繹與再現，持續強化族群的歷史記憶與文化認同，凝聚成強大的文化向心力。^[8]在維系族群集體認同的同時，在文化傳承與創新過程中深化集體記憶的內涵，構筑起民族文化的精神家園。

民族傳統節日具有強大的文化凝聚力，它通過儀式化的活動不斷重申和強化族群共同的歷史記憶與價值觀念。文化記憶不僅是對過往的簡單回顧與再現，更是對歷史事件與傳統習俗的深刻反思與創造性重構。文化的歷史連續性及其內在的穩定性，為文化認同的形成提供了堅實的基礎，使民族認同與共同體意識得以牢固樹立。^[9]文化記憶中的優秀傳統及其塑造集體認同的力量，為文化自信的建立與提升提供了深厚的滋養。^[10]在節日的慶典上，特定的儀式成為了文化記憶傳承的橋梁，如傣族潑水節中的潑水儀式，既是對祝福的傳遞，也深刻體現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哲學思想。節日文化記憶的不斷強化，族群的集體認同得到穩固并持續深化的動態構建，它貫穿于對文化符號的接納、歷史敘事的認同以及節日情感的共鳴之中。

文化記憶與集體認同之間的緊密聯系，體現在歷史敘事的構建與傳播上，通過生動的敘事將族群的歷史記憶與集體認同有機結合。民族傳統節日中的諸多習俗，往往源自悠久的歷史故事與民間傳說，這些敘事通過口耳相傳，不斷更新并豐富著族群的集體記憶。壯族的“三月三”歌節與劉三姐的傳說，不僅展現了壯族人民的智慧與勇氣，還在族群中傳承了關于愛情、自由與正義的文化記憶。敘事讓集體認同從歷史深處汲取養分，在文化記憶的廣泛傳播中擴大其影響力與感召力，加深族群的集體認同和文化自信，成為連接歷史與當下的重要紐帶。文化記憶不僅是集體認同的堅實基礎，更是民族文化自信的重要源泉。《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明確提出，要保護和弘揚少數民族傳統節日文化，將其作為增強文化認同與自信的重要途徑。制度化的支持與推動，讓節日實踐中的文化記憶得以鞏固與深化，為集體認同注入更多的時代活力與創新元素。

文化的凝聚功能，還體現在其對傳統文化核心價值的傳播與認同中。民族傳統節日通過各種形式的慶祝與參與，族群間的文化認同不斷鞏固與深化。每逢重陽，社會各界通過組織登高、賞菊、敬老等活動，強化了社會的道德認同與對中華傳統倫理的尊崇。不僅是對老年人的尊敬和關懷的體現，也是文化傳承與世代交替的見證。通過節日活動與集體儀式，推動社會成員在情感與思想上的相互認同和文化認同。民族傳統節日的文化功能體現在對傳統的保持與傳承和對社會文化的塑造和凝聚上，節日成為了促進社會團結、強化共同體意識的重要途徑，成為增強民族文化自信和社會認同的強大力量。

從節日實踐到文化凝聚力，再到集體認同的深化，反映了文化在社會中的核心地位。民族傳統節日通過多層次的文化活動，將族群的歷史記憶轉化為現實的文化力量，為集體認同的建構提供支持。文化記憶既是集體認同的精神基石，也是文化自信的內在驅動力，展現了文化傳承的深刻價值與無限可能。

（二）傳統與現代的融合：適應時代與社會變遷

民族傳統節日不僅是文化記憶的延續，更是在動態的社會環境中實現創新發展的文化實踐。傳統節日面對時代與社會變遷，逐步呈現出傳統與現代融合的特征，節日的內涵與形式不斷調整和重構，既回應了當代社會的需求，也在文化多樣性與認同構建中發揮了新的作用。

經濟全球化和生產方式的變革為民族傳統節日注入了新的表達空間^[11]，媒介技術的革新拓寬傳統節日的傳播范圍，促進節日形式的創新與多樣化。潑水節、苗族姊妹節等活動，通過線上互動和沉浸式的傳播模式，打破了地域與文化的界限，將地方性的節慶活動推向更廣泛的觀眾群體。數字化媒介再現了節日的核心儀式與文化符號，通過虛擬場景的創新表現，使傳統節日獲得多重視角的解讀。這種基于媒介記憶的傳播，為節日的呈現提供了更多元、更生動的表達方式。不僅保留了節日的傳統元素，還融入了現代科技元素，使傳統節日在年輕群體中煥發出新的活力，增強了節日的吸引力和影響力。

原本局限于特定社區或文化場域的節慶活動，如今已逐漸跨越地理和文化界限，發展成為具有廣泛社會影響力的大型文化活動。政府的積極主導和商業力量的介入為節日注入了新的活力，使其在保留傳統元素的同時，融入現代化的組織方式與商業模式，吸引更多的社會關注與廣泛參與。以蒙古族的那達慕大會和藏族的雪頓節為例，這兩個節日都成功實現了傳統與現代的有機結合。那達慕大會通過引入現代化的賽事組織和管理模式，不僅提升了賽事的觀賞性和公平性，還通過媒體傳播擴大了節日的影響力，從而推動蒙古族文化更廣泛地傳播與交流。雪頓節則通過融入旅游觀光和文化交流等活動，豐富節日的內容，促進藏族文化的傳承與發展，同時增強了節日的吸引力和社會影響力。通過獨特的節慶形式，促進了不同民族間的交流與理解，各民族得以詮釋其悠久的歷史與深厚的文化內涵。

民族傳統節日在現代化進程中實現傳統與現代融合，是一種必然趨勢，也是民族文化創新發展的重要路徑。通過引入現代化的賽事規則、觀賞形式以及管理模式，傳統節日從單純的慶祝活動轉變為集文化傳承、社會互動、經濟促進于一體的綜合性文化事件。這一融合不僅顯著提升了節日的吸引力與影響力，還有效促進了民族文化的傳承與發展，為構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了強有力的文化支撐。

二、民族傳統節日與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塑造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構建中華文明標識體系，有助于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引導各族人民牢固樹立休戚與共、榮辱與共、生死與共、命運與共的共同體理念。^[12]民族傳統節日蘊含著深厚的文化記憶與集體情感，是增強民族凝聚力和塑造共同體意識的重要載體。

（一）儀式：凝聚民族共同體的社會紐帶

節日中的儀式通過互動與重復，不僅強化了個體對群體歸屬感的認知，也在社會層面構建了共同的價值觀與認同體系。這種作用體現在儀式對時間、空間的組織功能以及社會參與的聯結性上，成為增強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機制。

少數民族節日中的儀式多以群體性活動為主，通過共同參與的形式建立社會關系網絡。參與者在儀式中不僅是文化的傳承者，更是情感與認同的生產者。藏族的酥油花燈節中，村民共同設計、制作并展示酥油燈。個人努力融入群體合作，文化的表現形式不僅是個人創造的結果，也是群體認同的凝結。

這種互動性的儀式過程不僅體現了文化傳統的集體性，還通過參與行為深化了共同體成員之間的情感紐帶。揚·阿斯曼強調，儀式的重復性不僅僅是時間的循環與形式的再現，更是民族歷史記憶與文化認同的深刻烙印，是共同體凝聚力的重要源泉。^[2]節日儀式的核心特征在于其周期性和重復性，構建了特殊的時間結構。這種時間結構超越了日常生活的線性敘事，將參與者帶入一個具有象征意義的文化時空，傳統與當代之間形成對話，歷史的“過去”與儀式的“現在”緊密相連。^[13]民族傳統節日中的儀式，如苗族的“踩花山”、壯族的“三月三”歌會、傣族的潑水節等，它們以固定的時間節奏和程序規范，年復一年地在民族的生活中重復上演。這些儀式不僅是簡單的慶祝活動，更是民族歷史與文化的生動再現，是民族精神的集中體現。在儀式的重復中，民族的歷史記憶不斷強化，文化認同得以持續深化。每當節日來臨，少數民族成員便聚集一堂，共同參與這些儀式，感受著民族文化的獨特魅力，體會著與祖先和傳統的緊密聯系。這種聯系不僅增強了他們對民族文化的理解和認同，更在情感上產生了強烈的歸屬感和自豪感，加深了共同體的凝聚力。

儀式的重復性還為共同體成員之間構建了深厚的情感紐帶，在儀式的操演過程中，參與者共同體驗著節日的歡樂與莊重，共同感受著民族文化的韻味與內涵。共同的體驗與感受，讓參與的成員之間產生了強烈的情感共鳴，形成了緊密的情感聯系。這種情感紐帶不僅增強了共同體成員之間的相互理解和信任，更促進了共同體內部的和諧與穩定，像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共同體成員凝聚在一起，共同守護著民族的傳統文化與精神家園。且在儀式的反復操演中，共同體成員逐漸形成了對美好生活的共同向往和追求，形成了對民族文化的共同尊重與傳承，更好地塑造共同體的價值觀念和行為規范。這些共同的價值觀念和行為規范，不僅指導著共同體成員的日常行為，更維護著共同體的秩序和穩定。在這一過程中，民族傳統節日通過構建與傳承文化記憶、展現節日符號意義并激發民族情感的共鳴，持續深化文化認同與民族歸屬感，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強化提供了堅實的支持。

（二）符號：賦予民族文化發展動力

在探討中國豐富多彩的節日文化時，各民族的傳統習俗不僅彰顯了中華民族的多元文化特性，也體現了不同民族間的和諧共生。符號是承載人們對國家與中華民族共同體深厚情感的載體，促使形成特定的認同感與穩定的心理傾向，具有將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具象化和生動化的獨特功能。共同體成員能夠通過具體而可感知的事物深刻體會并理解共同體的內涵。通過這種方式，在民眾心中牢固樹立起共同的歷史淵源、文化傳承、精神延續，以及國家和民族的一體化意識。^[14]

符號的象征性，體現在它能夠以簡約的形式承載豐富的文化內涵。在人類社會的發展歷程中，從原始的圖騰崇拜到現代社會的各種標志設計，符號始終是傳遞信息、表達情感、標識身份的有效工具。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龍”符號，不僅是對一種神秘生物的圖象化表現，更象征著皇權、力量與吉祥。其背后蘊含的是中華民族對自然的敬畏、對力量的向往以及對和諧共生的哲學思考。這種象征意義，通過世代相傳，成為了連接過去與未來，溝通個體與集體的精神紐帶。在蒙古族的“那達慕”大會期間，蒙古族人民紛紛走出家門，參與到賽馬、摔跤、射箭等活動中，“那達慕”作為蒙古族標識性文化符號，已經成為族群邊界的文化標志，是族群認同的重要文化符號。它通過節日的儀式和表達，分享共同的意義和族群的自我認同，抒發著蒙古民族積極向上、團結友愛、堅韌、神勇、奔放、自由的精神。

文化的傳承本質上是一種知識與價值觀的傳播過程，而符號在這一過程中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它如同一串串密碼，記錄著文化的基因，讓后人能夠解讀前輩的世界觀、生活方式和社會結構。以語言符號為例，每一種語言都是使用者文化身份的標志，詞匯、語法結構乃至語音特色，深深植根于特定的文化背景之中。通過學習語言，個體不僅掌握了交流的工具，更是在無形中吸納了該語言背后的文化邏輯與價值體系，實現了文化的代際傳遞。符號的象征性與文化傳承之間存在著動態的互動關系，原有符號的象征意義隨著社會的變遷和文化的演進發生變化，產生新的解讀。在彝族的火把節中，火把象征著驅邪避害與光明希望。“火把”這一符號也逐漸擴展為彝族人民展示民族團結與文化傳承的象征，融合現代文化元素，成為集慶典、文藝表演和旅游推廣于一體的文化符號。這種象征意義的多樣性，反映了文化適應性與創新性的雙重特征。面對新環境、新技術或新思想，民族文化往往會創造出新的符號來表達這些新事物。蒙古族的那達慕大會中，傳統服飾圖案如云紋、馬頭琴等，象征著蒙古族的游牧文化和自然崇拜。

符號不僅是文化傳承的媒介，也是文化創新與發展的推動力。通過將傳統文化符號轉化為潮流化、個性化的表達形式，展現了傳統文化在新時代的適應能力和再生能力。^[15]在這一過程中，符號的象征意義不斷被豐富、重構，既體現了文化的連續性，也彰顯了其時代性。傳統文化在現代社會中煥發新生，成為文化認同與共同體凝聚力的重要組成部分。

（三）實踐：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民族傳統節日的保護與傳承在依賴于文化內部的自然延續的同時，需要借助政策引導與實踐推動。傳統節日作為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既體現了國家層面對多元文化保護的價值取向，也展現了政策執行與實踐探索在節日傳承中的關鍵作用。^[16]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的，“交往交流交融，是增進民族團結、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必由之路”。^[17]這一政策指明中華民族悠久的歷史發展脈絡，確定了我國社會主義民族關系的前進方向，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提供了明確的路徑與遵循。各民族間的交往交流交融，不僅是實現共同富裕、共建共享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基石，也是增強中華民族整體凝聚力的關鍵所在。

政策的堅實支撐為節日保護構建了穩固的制度框架，為節日的可持續發展提供了全方位的保障（見表1）。地方政府作為政策實施的主體，在節日保護與傳承中承擔著不可或缺的實踐責任。不同地區根據自身的民族特色與文化資源，結合民族地區文化的多樣性與傳播優勢，制定了適應地方需求的保護規劃。^[18]貴州省針對侗族大歌節的保護與傳承，提出了多層次、多維度的政策實施方案。包括節慶活動的標準化管理、演出形式的規范化改進以及文化推廣的國際化拓展，不僅注重保護節日原生文化，還以創新形式激發其現代生命力，使之成為民族文化的有力保護與經濟發展的新動能。貴州省雷山縣的部分中小學中，學校開設了民族文化課程，系統地教授苗族民歌、民舞及蘆笙吹奏等內容，將苗族、侗族等少數民族的傳統節日納入教學體系。課程通過課堂教學、課外活動等方式，讓學生全面了解民族傳統節日的歷史淵源、文化內涵和慶祝方式，從而提升學生對這些節日的認知與理解，培養尊重和保護少數民族文化的意識。這一舉措是加強中華民族共同體學學科建設的體現，構建課堂教學、社會實踐和主題教育多位一體的教育平臺，推動民族文化的傳承與融合。^[19]通過教育傳播的形式為節日保護注入了新鮮血液，使傳統文化實現代際延續，進而促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塑造和增強。

數字化、智能化技術為民族傳統節日的保護與傳承提供了全新的動力和手段，數字化技術的使用下相關資料得以處理、存儲，并建立數字檔案庫和數據庫。中國民族博物館通過數字化手段，整理和展示大量民族傳統節日的實物與影像資料。打造了互動性強、趣味性高的文化產品和服務的開發，既能吸引公眾的關注，又能提高參與度，促進節日文化的傳承與保護。在政策引導下，節日不僅實現了文化內容的保護與再生，還通過實踐中的技術與形式創新煥發出新的活力。中華民族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鑄就，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也將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實現。

三、文化自信驅動下的凝聚與認同

（一）文化認同的起點：個體身份的塑造

民族傳統節日作為承載文化記憶的重要形式，以獨特的方式塑造著每個個體的身份。通過節日活動，個體在特定的文化語境中與歷史、社會和情感建立深層次的聯系。身份塑造不僅是文化傳承的結果，更是一種動態的社會化過程，為構建民族共同體認同奠定了堅實基礎。^[20]

民族傳統節日通過重復性的實踐與體驗，將文化規范、價值觀念和歷史記憶內化為個體的認知框架。節日中的儀式行為、時間安排和空間場景共同構建了一種特定的文化框架，使參與者在具體的實踐中感受到群體文化的凝聚力。^[21]節日的核心儀式往往包含特定的行為模式，如祭祀、歌舞、競技等，行為通過特定的空間場景與時間節點將群體的共同經驗傳遞給每一個個體。以瑤族的盤王節為例，祭祀儀式承載了對始祖的崇敬，族群成員通過儀式參與重溫歷史記憶，并進一步鞏固對文化根源的情感依附。個體通過對這些儀式的參與與記憶，完成對自身文化身份的確認，不僅是個人體驗，更是一種集體意義的確認，強化了個體與文化共同體的關系。民族傳統節日通過特定的符號與象征物，進一步加強個體身份的塑造。祭祀、歌舞、競技等儀式行為，以及服飾、飲食、藝術等符號元素，共同構成了節日文化的豐富內涵。它們作為文化記憶的具象化體現，幫助個體在日常生活之外找到情感共鳴的媒介。在節日期間，這些符號以集中的方式出現，為個體提供了對群體特征的感知路徑，使個體在多重文化身份之間找到歸屬感與認同感。藏族雪頓節中的酥油花展覽和歌舞表演，不僅通過視覺和聽覺刺激喚起群體記憶，還通過藝術形式傳遞文化價值。參與者在對符號的體驗與理解中完成自我文化身份的建構，增強了對文化共同體的歸屬感。

民族傳統節日通過豐富的敘事與記憶傳承，構建了個體心靈深處的文化意義體系。神話傳說、歷史故事和民間習俗等節日敘事，以生動的語言和形式融入個體的日常體驗，為其提供了對歷史、社會和文化的深刻理解框架。這些敘事并非單向度的灌輸，而是通過生動的語言與形式融入個體的日常體驗之中，幫助個體在潛移默化中吸收群體經驗與價值觀念。節日敘事不僅提供了對歷史和傳統的理解，還使個體在具體的文化情境中形成對自我身份的認知，個體逐漸認識到自身與群體歷史的關聯，從而增強了文化認同感與歸屬感。

個體身份的塑造在節日的社交互動中得到強化，個體通過與親友、鄰里及更廣泛社會成員的共同參與，獲得了來自文化共同體的支持與接納，并通過共享的情感紐帶鞏固了群體的內部凝聚力。^[22]個體不僅感受到自身的文化特性，還體驗到群體間文化交流與情感分享的意義。雙向的互動機制使個體身份的塑造不僅是內向的自我認同過程，更是外向的社會建構過程。節日對個體身份的塑造還包含著對未來文化認同的潛在啟發，個體不僅了解到過去的文化傳統，還會對未來的文化發展形成一定的期待。節日作為動態的文化實踐，其意義并非僅限于重復過往的文化內容，而是通過不斷適應社會變遷和個體需求，賦予傳統以新的生命力。^[23]

民族傳統節日對個體身份的塑造不僅限于對歷史的回溯與文化的傳承，更在于為未來的文化認同提供啟發。節日活動通過不斷適應社會需求，成為動態的文化實踐，為個體提供了在變動社會中尋找歸屬感的持續來源。在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構建中，民族傳統節日通過儀式實踐、符號傳遞、敘事構建和社會互動，成為個體文化認同的起點，也為構建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了深厚的文化資源與精神支持。

（二）集體記憶的凝聚：社會認同的深化

民族傳統節日作為特定文化群體歷史記憶與精神表達的重要載體，社會功能正逐步超越傳統慶典的范疇，發展為推動社會整合與增強共同體意識的重要力量。^[24]其獨特的重復性行為模式賦予了節日象征性和儀式性，成為凝聚群體的重要力量。通過儀式的再現和參與，群體的集體記憶得到強化，推動了社會認同的不斷深化。

傳統節日通過周期性儀式實踐鞏固了集體記憶，并在群體中塑造了共同的文化意義。通過時間的反復循環，節日所承載的歷史記憶和文化意義被不斷強化并內化為群體的共同記憶。^[25]這種記憶并非靜態的復述，而是在每次實踐中通過新的解讀與體驗被重新塑造。以清明節為例，掃墓和祭祖的儀式在喚起家族和民族對祖先的記憶的同時，也通過統一的行為模式增強了群體成員之間的情感紐帶。諸多地方的清明文化活動不僅關注家族層面的緬懷，更將歷史教育與愛國主義精神融入其中，通過紀念烈士的活動使集體記憶延伸至國家層面。節日成為一種動態的文化實踐，持續推動群體記憶的更新和認同的深化。節日對社會認同的深化，還表現在塑造共同價值觀的能力。節日活動中所體現的價值觀念，如團結、尊重、奉獻等，往往成為群體成員內化的重要行為準則。社會認同從情感和經驗層面延展至倫理和價值層面，為群體的長久凝聚提供了強有力的文化支撐。

象征物與敘事是節日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們將歷史經驗轉化為具象的文化符號，使文化認同得以持續傳承。春節的紅燈籠和春聯，端午節的龍舟和粽子，均是文化記憶的可視化表現。符號通過廣泛的社會使用，將傳統文化深入日常生活并融入現代傳播平臺。端午節的屈原傳說成為歷史記憶的載體，通過文化產品、影視劇和公共教育等途徑被不斷傳遞。敘事與象征物共同作用，節日成為歷史、文化與社會的交匯點，幫助不同背景的群體在共享的符號系統中找到情感共鳴與文化認同。

節日活動的組織形式和開放性，增強了社會交往與文化整合的廣度。以西南地區的火把節為例，通過大型集體舞蹈、篝火晚會等開放性活動吸引了多民族的共同參與，打破了族群之間的文化隔閡。不同文化背景的群體，通過合作和互動逐步形成了文化上的認同和融合。^[26]政府的支持政策也推動了節日活動的多元化和參與性，例如文化和旅游部推出的民族節日保護與傳承計劃，通過多民族參與的節慶活動促進了文化多樣性與統一性的雙重表達。這種跨群體的交流機制，使節日成為社會整合的重要平臺。在教育領域，國家非遺保護工程支持的研究項目深入挖掘了傳統節日的文化價值，并將其成果融入社會教育體系。

民族傳統節日通過多重機制促進集體記憶的凝聚和社會認同的深化，既包括對文化傳統的傳承與創新，也涉及對社會關系的重塑與強化。多層次的社會實踐，不僅推動了年輕一代對傳統節日的理解，還強化了民族文化認同感，使傳統節日成為構建共同價值觀的重要媒介。

（三）文化自信的彰顯：國家認同的升華

民族傳統節日以其獨特的文化價值和深厚的歷史內涵，成為增強文化自信、推動國家認同的重要載體。

隨著“走出去”戰略的推進，傳統節日作為中華文化的重要象征，成為對外傳播的重要媒介。通過文化外交向世界展示中國的傳統美德與獨特魅力，同時也邀請世界各國人民走進中國，了解并體驗豐富的民族文化。并不是以“文化輸出”的方式強加于他國，而是通過平等、開放的文化交流，讓中華文化在全球范圍內與其他文化進行對話、碰撞與融合。春節已成為全球范圍內廣泛傳播的中華文化標志，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蘊和生動的慶祝形式，逐漸成為全球華人及非華人社會共同參與的文化活動。各地的春節慶典無論是通過舞龍舞獅，還是通過中國美食與傳統工藝的展示，都體現了中國文化的多樣性和感染力。中國文化“走出去”的核心在于通過文化交流促進不同文明的理解，深化全球人民之間的相互認知和友好合作，為建設一個更加多元、包容的世界提供文化支撐。紐約時代廣場的春節慶典、聯合國總部的春節展覽等活動，都是中華文化與世界主流文化相互融合的典范。民族傳統節日不僅鞏固了國內的文化認同，也通過平等、開放的文化交流，讓中華文化在全球范圍內與其他文化進行對話與融合。文化的輸出與互動，讓不同文明的價值觀、信仰體系以及藝術形式得以交匯與碰撞，展現出中國文化獨特的自信與魅力，為促進世界各國人民之間的友誼和合作貢獻智慧和力量。

國家認同的構建還表現在民族節日對多民族文化整合的積極作用上，節日作為文化共同體的重要象征，通過跨區域、多民族的共同慶祝，塑造了一個多元一體的文化圖景。^[27]自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民族工作，提出了“中華民族一家親，同心共筑中國夢”的重要理念，通過組織多民族參與的節日活動，將不同民族的文化元素融入共同的節慶氛圍之中，促進了情感和文化上的深層融合。在全國范圍內開展的民族團結進步創建活動中，多個省區以春節和古爾邦節為契機，舉辦了不同民族參與的聯合慶祝活動。云南的“百節之鄉”以多民族參與的節日活動為紐帶，增進了各族群眾對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理解。這種跨文化的節慶實踐使民族文化在差異中相互尊重、在融合中共生發展，進一步鞏固了國家認同的社會基礎。節日活動不僅使個體體驗到共同體的存在，還通過不斷重復的文化實踐鞏固了民族團結和國家認同。

民族傳統節日承載的核心價值觀推動了文化自信的提升，不僅反映了中華民族對家庭、社會和自然的深刻認知，還體現了愛國、團結、奉獻等價值理念。^[28]核心價值通過節日的實踐得以強化，成為國家認同的重要支撐。國家政策支持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通過將節日文化與社會實踐、政策目標相結合，進一步凸顯了傳統文化的時代價值。《關于〈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的說明》中提到，增強文化自信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條件。^[29]民族傳統節日作為文化自信的重要體現，通過其廣泛的社會參與和情感凝聚，助力實現這一歷史使命。教育領域對傳統節日文化的重視，使其價值延伸至青少年群體的精神成長。在中小學教育中，通過節日主題課程、社會實踐與藝術創作，學生得以深入理解傳統節日的文化內涵。清明節期間全國多地學校組織的烈士紀念活動，學生在實際參與中將節日意義內化為愛國情感與歷史責任感。高校的非遺研究項目也將端午節、苗族姊妹節等傳統節日作為研究與實踐的結合點，吸引年輕一代投身文化傳承。學術與實踐的結合推動了節日文化的深入挖掘，不僅傳遞了文化價值，還構建了代際間文化認同的紐帶，使國家認同在文化傳承與教育中得到潛移默化的強化。

四、結語

民族傳統節日作為文化記憶的深厚載體，凝聚了各民族共同的歷史與情感，是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重要基石。其獨特的文化價值不僅體現在對傳統文化的傳承與創新中，更通過各民族之間的文化交流發揮了橋梁作用，為增進民族團結、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注入了強大動力。在現代化與全球化的沖擊下，傳統節日的創新發展展現出融合本土與全球、傳統與現代的新可能，為民族文化注入時代活力，亦為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提供深厚支撐。

為了實現對民族傳統節日的更好保護與傳承，需要政府制定并完善相關政策法規，為節日發展提供堅實的法律保障；同時，全社會應積極參與節日的慶祝與傳播，借助媒體和教育等多元渠道加強對節日內涵的宣傳。通過節日慶祝，各民族在共享的文化體驗中深化了對共同體意識的認知，進一步促進民族間廣泛交往交流交融，推動了社會和諧與民族團結。

民族傳統節日中蘊含的文化精髓，在傳承與創新的交織中歷久彌新。深入挖掘其文化內涵，并賦予其契合時代需求的表達形式，不僅是回應文化變遷的重要方式，更在此過程中增強對中華文化的認同、對個體身份的確認和對國家整體的歸屬感。為構建中華民族共同體提供堅實的文化基石，為推動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注入源源不斷的文化動力，彰顯出傳統節日在文化傳承與民族認同構建中的深遠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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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8-13 責任編輯：吳定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