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慶凱 王雨晨 宋皓杰
在當前全球經濟面臨環境壓力和可持續發展挑戰的背景下,重污染行業作為環境問題的主要起因,其發展模式正受到國內外的廣泛關注。過去,這些企業往往不得不采取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的發展策略,導致社會資源的不可持續利用和環境污染的加劇。然而,在環境規制趨嚴和社會責任要求日益提高的今天,重污染企業必須轉變傳統發展觀念,通過實施親社會行為,積極融入社會發展需求來提升自身的高質量發展水平。高質量發展是新時代的硬道理。習近平總書記在企業家座談會上指出:“企業既有經濟責任、法律責任,也有社會責任、道德責任。”(1)習近平:在企業家座談會上的講話[EB/OL].中國政府網,2020-07-21.在2023年全國生態環境保護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再次強調:“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已進入加快綠色化、低碳化的高質量發展階段,生態文明建設仍處于壓力疊加、負重前行的關鍵期。”(2)習近平在全國生態環境保護大會上強調:全面推進美麗中國建設 加快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EB/OL].中國政府網,2023-07-18.2022年國資委發布的《提高央企控股上市公司質量工作方案》明確提出:“貫徹落實新發展理念,探索建立健全ESG體系。中央企業集團公司要統籌推動上市公司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進一步完善環境、社會責任和公司治理(ESG)工作機制,提升ESG績效,在資本市場中發揮帶頭示范作用。”所以,應加快構建健全的ESG體系,鼓勵并引導企業實行親社會行為,推動企業高質量發展。企業實施親社會行為不僅有助于改善企業自身的外部形象,增強公眾信譽,還能夠影響企業的內部管理與運作模式,從而影響企業的長期發展軌跡。特別是在融資活動方面,親社會行為可能有力地提升利益相關者及投資者的信心,有助于企業降低所面臨的融資約束,為企業研發創新、技術改造和市場擴張提供更多的資金支持。然而,現有文獻對重污染企業的親社會行為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聯系尚未有十分充分的研究與討論。因此,本文旨在填補這一研究空白。本文首先從理論上探討了重污染企業親社會行為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然后又對這一影響過程中融資約束的中介作用進行了分析和檢驗。其次,通過對中國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的數據集進行詳細分析,本文實證檢驗了企業親社會行為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以及融資約束是否在親社會行為和高質量發展之間起到中介作用。此外,還依據企業的產權性質、地理位置以及規模進一步分析探討不同情況下本文所得到的結論是否存在差異。最后為重污染企業如何向高質量發展轉型、為政策制定者如何進一步助力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思路與建議。
親社會行為概念最早是由美國心理學家Weisberg于1972年在《社會積極形勢考察》一文中提出。起初這一概念用來表示與否定性相反的行為,即如何使社會中的他人或群體受益而產生的行為。但是,在探討親社會行為之前本文需要先探討一下什么是親社會性?親社會性一方面可以被視為個人、團隊、組織屬性、性格或價值觀,是通過話語來定義的;另一方面,親社會性也可以是針對宏觀層面的一種社會挑戰(Myyrylainen &Torkkeli,2022)。某一個體或組織是否具有親社會性是會隨著參與者的行為而發生改變的,這種親社會身份隨著時間的推移是具有可塑性的(Dentoni et al.,2018)。企業實施親社會行為幫助自身塑造親社會身份,從而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當前,國內對企業親社會行為的研究相對較少,仍主要集中在管理學領域進行探討,并且更多的是討論個人或某一群體的親社會行為,較少探討以企業為主體所實施的親社會行為。鄒立凱等(2023)對企業家社會地位感知差異對企業家自身親社會行為的影響進行了分析,認為農民出身的企業家會增進親社會行為的實施。但也有研究開始逐步將親社會行為的主體轉移到企業身上。陳昕和林曉璇(2012)從社會責任的演化出發進行分析,認為企業親社會表現兼容了企業社會責任以及社會回應,從理論上探討了企業社會表現參與實證研究的可行性。錢力(2024)結合社會企業胖東來這個案例,分析了企業實施親社會行為的根本原因是為了實現自身價值,并將所實現的價值分為四個方面,分別是經濟價值、法律價值、道德價值和慈善價值。葉傳盛等(2022)初步探討了企業親社會行為與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認為實施企業親社會行為的企業往往會具備更加優異的企業績效。但是,當前在關于企業親社會行為的研究中對企業親社會行為表現的衡量變量多來自問卷調查。本文首次將企業親社會表現與企業ESG指標掛鉤,為企業親社會行為實證研究提供新的思路。同時,當前較多研究仍只是聚焦于企業自身發展的某一方面,探討企業親社會表現與企業自身某一方面發展之間的關系,本文將從整體出發探討企業親社會表現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關系。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那么什么是高質量發展呢?金碚(2018)認為,高質量發展必須有更具本真價值理性的新動力機制,即更自覺地主攻能夠更直接體現人民向往目標和經濟發展本真目的的發展戰略目標。高質量發展本質上是在發展中既要追求經濟效益又要追求發展的質量,它是經濟和商業永續性發展的重要保障(Zhao et al.,2021)。而企業作為國民經濟的一個重要微觀單位,其發展質量的高低直接影響我國經濟的發展質量。Lee等(2023)的研究指出,企業發展質量作為實體經濟發展的關鍵微觀層面組成部分,對促進國民高質量增長具有基礎性作用。Guo和Sun(2023)的研究發現,制造業的集聚可以有效地促進區域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并且還能帶動周邊地區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因此,作者從微觀角度入手通過分析探討企業的高質量發展,進一步對宏觀經濟的高質量發展提出建議。
信號傳遞理論認為在市場經濟中,為了提升自身的交易效率,具備信息優勢的一方會主動傳遞信號給信息弱勢的一方,從而避免逆向選擇的出現。信號不對稱現象最初出現在二手市場中,由于買賣雙方的信息差別,從而導致出現了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為了防止這種企業外部現象的產生,企業內部相關管理人員作為信息優勢的一方主動向外界披露企業內部情況,如企業所采取的慈善、環保等親社會措施。這種信息透明度的增加會大大提升利益相關者的好感度與信任度,從而減少企業的融資約束,減少逆向選擇的現象。ESG指標便是這種信號傳遞行為,其本質是企業通過一系列的親社會行為從而提升自身的ESG指標,提升利益相關者的好感度,再通過披露相關資料在社會中提高自身聲譽為自身的發展提供支持。
伴隨著中國經濟從高速增長階段邁入高質量發展階段,企業作為經濟活動中重要微觀參與單位也相應地被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要求。社會對企業的要求也從單純的關注企業經濟價值創造開始逐漸地注重企業社會價值創造。新時代要求企業在可持續發展過程中,要同時強調企業經濟價值和社會價值創造的效率和水平。
企業親社會行為便是企業實現自身社會價值的一種重要渠道和手段。親社會行為主要由四個維度構成,分別是利他性、遵規公益性、社交性和特質性(寇彧和張慶鵬,2006)。但是,當親社會行為的實施主體特定為商業企業時,便會在此基礎上多出另一重維度,即利己性。也就是說企業在實施親社會行為時,是以能夠有助于自身發展為前提的。任何不僅有益于自己而且至少有益于另一個人的行為都可以被稱為親社會行為(Kesberg &Keller,2021)。對于企業的親社會行為,往往是一種以考慮利益得失為前提,并期望通過利他行為來獲取對自身有益好處的一系列企業行為,并且這些行為的實施有利于進一步提高企業的競爭能力(葉傳盛等,2022)。特別是在全媒體時代的網絡輿論生態下,這種親社會的行為可以為提高企業發展質量提供重要的內外部環境支撐(Yan et al.,2022;Chang et al.,2014),降低企業的經營風險,提高企業的聲譽(Stephen &Stephen,2006)。企業親社會行為所產生的環境績效與社會績效比公司治理績效更能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Ge et al.,2022)。企業實施親社會行為有助于幫助自身去搭建一個親社會身份,從而對利益相關者的選擇產生影響,為企業有意或無意地帶來收益。例如,較好的環境、社會和政府績效會使企業獲得更大的銀行貸款規模(Qian et al.,2023)、更低的抵押品要求和更低的銀行貸款成本;較低的環境、社會績效則會被認為是風險較高的,從而使債務成本增加(Nicholas et al.,2022)。企業通過實施一系列的親社會行為以幫助自身獲取更多利益,而這些利益將會為企業發展提供更多的支持。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a:企業的親社會行為能夠顯著地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
H1b:企業的親社會行為會顯著地抑制企業高質量發展。
企業發展離不開資金的支持,特別是重污染企業的高質量發展更是如此,因為污染治理需要企業花費大量的資金。近年來,隨著金融機構風險管理機制的不斷嚴格化以及資本市場中原本存在的信息不對稱現象,造成許多企業很難獲得足夠的資金支持(韓一鳴等,2023)。此外,人們的環保意識不斷提高,對重污染企業的融資更是帶有偏見,從而導致重污染企業更加難以獲得足夠的資金支持。所以,如何讓重污染企業獲得足夠的資金支持,是幫助重污染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前提。
企業親社會表現便是一種幫助重污染企業在社會重塑形象的有利工具。重污染企業通過實施一系列的親社會行為,提升自身的ESG指標,獲得社會中更高的聲譽,獲取更多利益相關者的信任,得到更多投資者的青睞,從而降低企業自身的融資約束。同時,融資約束的降低將會大大提升企業的資金規模,使企業能夠投入更多研發費用、增加環保支出以治理污染,從而形成一個良性循環,助力企業向高質量發展逐漸轉型。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企業可以通過親社會行為降低自身的融資約束,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即融資約束在兩者之間起到中介作用。
本文以2011~2021年A股上市的重污染企業為研究樣本,依據中國證監會2012年制定的《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以及《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南》,并參考鄭蕊和李思錦(2023)的研究確定高污染行業共計18種,如表1所示。在此基礎上本文繼續對數據做了如下篩選:剔除掉ST以及*ST類企業,剔除變量測量值缺失的企業,最終得到7606個觀測值。文章采用華證ESG數據,其他數據均來自國泰安(CSMAR)數據庫與RESSET數據庫。

表1 重污染行業明細
為檢驗重污染企業親社會表現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關系,設置面板固定效應模型(1)。
Hqdi,t=β0+β1ESGi,t+βn∑Controlsi,t+∑Year+∑Stkcd+εi,t
(1)
其中,i表示企業個體,t表示時間,Controls則表示一系列的控制變量,Hqd表示企業高質量發展程度,ESG表示企業親社會表現程度,Year和Stkcd分別表示年份以及企業虛擬變量,ε為隨機誤差項。
為檢驗融資約束的中介作用,借鑒溫忠麟等(2014)的研究,采用逐步法繼續構建中介效應模型(2)和模型(3)。
KZi,t=α0+α1ESGi,t+αn∑Controlsi,t+∑Year+∑Stkcd+μi,t
(2)
Hqdi,t=γ0+γ1ESGi,t+γ2KZi,t+γn∑Controlsi,t+∑Year+∑Stkcd+σi,t
(3)
其中,KZ表示企業融資約束程度,為中介變量,KZ指數越大表示企業面臨融資約束程度越高。模型(2)檢驗企業親社會表現是否會影響企業的融資約束,模型(3)則檢驗企業融資約束的部分中介作用。
1.被解釋變量
企業高質量發展(Hqd)。本文參考付丹丹等(2024)、張樹山等(2024)的研究以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表示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Hqd)。現有關于全要素生產率的測量主要包含三種,分別是參數方法、非參數方法以及最小二乘法,此處參考朱曉杰(2023)、王琳等(2023)的研究,采取參數方法中的LP法來測算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該方法考慮更多的指標具備更加科學的計算過程。
2.解釋變量
企業親社會表現(ESG)。企業親社會行為是以能夠有助于自身發展為前提的,造福他人或社會的社會行為(葉傳盛等2022)。企業親社會行為是一種通過考慮利益得失期望在利他的行為中獲取對自身有益的好處,并且這些行為是有利于提高企業的競爭能力。
ESG理念指的是企業在追求利潤的同時,必須高度關注環境(environmental)、社會(social)和公司治理(corporate governance)三個維度(聶輝華等,2022)。在華政ESG評級體系中,關于環境“E”這一指標包含了環境管理體系、外部環境認證、綠色經營目標、綠色產品、環境違規事件,從多個角度考察了企業對環境造成的影響。這一指標要求企業在經營過程中要節能減排,甚至要主動地去實施一系列保護環境的社會行為。關于社會“S”這一指標包含了制度體系、健康與安全、社會貢獻、質量管理等一系列內容。這表明ESG指標要求企業的經營應該是安全、健康合規的,是需要得到社會認可的,需要企業在創造經濟績效的同時要注重對社會所產生的影響。關于公司治理“G”這一指標包含了制度建設、治理結構、經營活動、運營風險、外部處分等一系列內容。這一指標要求企業的經營管理應該是科學的、可持續的。由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ESG指標是一個關于企業通過內部治理來影響外界環境與社會責任表現的能力測度(吳一丁等,2023)。該指標要求企業在經營獲利時,應追求更多的社會認可,創造更多的社會價值,造福他人與社會。這一理念與企業親社會行為理念相一致,所以采用企業ESG評級來衡量企業親社會行為水平是科學準確的。
華政企業ESG評級由低到高共有C-AAA九個等級,依次對其賦值為1~9分,分數越高則表明企業的親社會表現越好。
3.中介變量
融資約束(KZ)。本文參考韓一鳴等(2023)的研究,采用KZ指數來表示企業融資約束水平。借鑒Kaplan和Zingales(1997)的思想,參考譚躍和夏芳(2011)、魏志華等(2014)的方法構建KZ指數,KZ指數越大則表示企業的融資約束越大,反之則越小。
4.控制變量
本文選取重污染行業上市企業的相關信息以及財務數據時,參考韓一鳴等(2023)、肖土盛等(2022)的研究,擇取可能影響企業高質量發展的變量作為控制變量,以提高研究的精確度。具體包括凈資產收益率(Roe)、總資產周轉率(Tat)、固定資產比例(Fix)、經營活動現金流(CF)、企業年齡(Age)。此外,為了進一步提高研究精度本文又加入了個體和時間的虛擬變量。變量定義如表2所示。

表2 變量定義表
表3為一系列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由表中結果我們可知,重污染企業高質量發展(Hqd)的均值為8.425,最大值為11.510,最小值為4.974,表明不同企業的發展質量存在著一定的差異,并且存在著巨大的改進空間。企業親社會表現(ESG)的均值為6.477,最大值為9.000,最小值為0,標準差為1.188,標準差相對較大表明不同企業的親社會表現之間也存在著明顯差異。企業融資約束程度(KZ)的均值為0.817,最大值為12.050,最小值為-10.500,標準差為 2.463,表明不同企業的融資約束程度也存在明顯的差異性。此外,其他控制變量也呈現出不同程度的差異化。

表3 描述性統計結果
1.基準回歸分析
對上文所構建模型進行回歸,所得結果如表4所示。其中表4的第(1)列為基準回歸結果。由表中結果我們可以看出企業高質量發展與企業親社會表現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034,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重污染企業的親社會表現等級每提升1級,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就會提高0.034個等級。由此我們可知重污染企業的親社會表現能夠顯著地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即假設H1a是成立的。

表4 回歸結果
2.中介效應分析
在企業親社會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過程中,企業融資約束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也如表4所示。由表4的第(2)列我們可以看到企業融資約束與企業親社會表現的相關系數是-0.082,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表明企業親社會表現每提升1個等級,企業的融資約束強度就會降低0.082個等級,即企業的親社會表現越優秀,則企業的融資約束越小,能夠得到更好的資金支持。從表4的第(3)列我們可以看到在對企業高質量發展、企業親社會表現以及企業融資約束的綜合回歸結果中,企業高質量發展與企業親社會表現的相關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而企業融資約束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相關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這表明企業親社會表現可以通過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從而提高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即假設H2成立。
3.穩健性檢驗
(1)工具變量法。
為了避免隨時間變化的遺漏變量或者由于雙向因果所導致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2SLS工具變量法來對模型進行內生性檢驗。參考范定祥等(2024)、趙雅倩和袁芳英(2024)、于連超等(2021)的思路與方法,選取每個行業上市企業親社會表現的均值(ESG_mean)作為工具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穩健性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在第一階段中,工具變量(ESG_mean)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表明行業的親社會表現會影響到企業的親社會表現,且這種影響是一種正向影響,即當行業內其他企業都實施親社會行為時,也會促進那些未實施親社會行為的企業去進行效仿。F值等于155.862,P值為0,且F值大于10,表明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工具變量選取比較合理且不存在過度識別。在第二階段中,企業的親社會表現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企業的親社會表現能夠顯著地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

表5 穩健性檢驗結果
(2)替換被解釋變量。
考慮到變量度量方式的差異可能會帶來不一樣的回歸結果,本文在原本的實證結果基礎上,又采取替換被解釋變量的方法來進行穩健性檢驗。本文在上述實驗中對于企業高質量發展指標采用的是通過LP法所計算得到的全要素生產率,在此處將其替換為采用OP法所計算得到的全要素生產率。由表6中結果我們可以看到,替換被解釋變量后所得結果與上文結果相符,所以假設H1a依然成立。

表6 替換被解釋變量度量方式
(3)中介效應穩健性檢驗。
為驗證融資約束中介效應結果的可靠性,本文采用Bootstrap法對中介效應進行再次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由表中結果我們可以看出,直接效應、中介效應、總效應的95%置信區間都不含0,且中介效應為負,與上文中的結果相符,融資約束在企業親社會表現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中起到了部分中介效應,假設H2依然成立。

表7 中介效應穩健性檢驗
企業規模決定了企業完成各項任務的能力,因此也會對企業親社會行為的實施以及效果產生影響。本文以企業資產總額的自然對數作為企業規模的衡量指標進行分析,用Size表示。在原有模型的基礎上引入企業規模(Size)以及企業規模和企業親社會表現的交互項(ESG×Size),來探討企業規模是否在企業親社會行為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中起到調節作用。分析結果如表8所示。由表中結果我們可知,企業規模和企業親社會表現交互項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但企業親社會表現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這表明企業規模在企業親社會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中起到了遮掩效應。對此,本文認為,可能是由于大規模企業相對于小規模企業而言,首先,更具備實施親社會行為的資本,實施親社會行為會對企業的運營產生一定的成本,這種成本對于大企業的運營影響微乎其微,但可能會對小規模企業運營產生一定的影響;其次,大規模企業社會參與度會更高,會受到更多社會群體的關注,所以它們親社會行為的社會反應往往更加敏感。所以,當企業規模較小時,企業的親社會表現并不利于企業的發展,但當企業發展到一定規模后企業的親社會表現才能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

表8 企業規模調節作用分析結果
為進一探討企業不同產權性質是否會對企業親社會表現的促進作用產生影響,本文將樣本分為兩組,分別是國有企業以及非國有企業,并對其進行分組回歸,回歸結果如表9所示。對于國有企業來說,企業親社會表現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為0.038;對于非國有企業來說,企業親社會表現的相關系數在1%水平上也顯著為正,為0.037。以上結果說明,無論是國有企業還是非國有企業,企業親社會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都具有促進作用,且這種促進作用力度相差不大。

表9 產權分組回歸
本文認為地區的親社會意識氛圍以及經濟環境條件等外部因素也會對企業的行為選擇產生影響。為研究地區異質性,基于國家統計局的地區劃分標準將樣本劃分為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西部地區、東北地區四組,但考慮東北地區樣本量較少,此處不做分析,回歸結果如表10所示。東西兩個地區的重污染企業親社會表現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28和0.053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中部地區的重污染企業親社會表現的回歸系數為0.027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其原因可能是東部地區經濟發展較好,居民更加看重企業的社會績效,所以東部地區企業的親社會行為能夠得到更顯著的社會反饋。西部地區自然環境優越,雖然前些年環境有一定程度退化,隨著近年來一系列環境保護政策的實施與政府的重視,西部地區企業親社會行為較容易得到政府的認可與支持。對中部地區而言,雖然近年來高質量發展觀念不斷普及,中部地區的環保力度持續加強,但是相對于東西部地區仍有一定差距,這是由于受外界因素影響以及環境差異造成的。

表10 地區分組回歸
本文以2011~2021年A股上市的重污染行業企業為研究樣本,通過回歸分析探討了企業親社會表現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的關系,并對企業融資約束的中介作用進行了檢驗。同時,在此基礎上對企業規模的調節作用,以及企業產權性質和企業地理位置的異質性進行了分析。
首先,重污染企業的親社會表現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存在顯著的正向關系,即重污染企業的親社會行為能夠促進企業自身的發展。企業可以通過采取一系列親社會行為,基于信號傳遞理論幫助自身構建親社會身份。這種親社會身份將會作為生產要素進入企業的生產運營中,幫助企業提升自身的發展質量。特別是在當下高度發達的信息互動背景下,企業親社會行為所產生的促進作用日漸顯著,更應該得到企業的重視。
其次,在重污染企業親社會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中,企業融資約束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即企業可以通過實施一系列的親社會行為從而緩解自身融資約束間接提高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融資約束事實上便是企業實施親社會行為,通過向社會傳遞這種親社會信號后,得到來自社會的反饋。企業通過采取一系列的親社會行為從而獲得來自社會、投資者、政府的認可,為企業的融資提供更多便利,幫助企業進一步發展。特別是在經濟轉型的背景下,企業要想在商業上取得成功,不僅僅需要具備足夠的商業競爭力,還需要獲得政府、投資者以及消費者的支持與認可。
最后,本文發現企業的規模也會影響企業親社會表現的作用效果。企業規模在企業親社會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中起到了遮掩效應。企業親社會行為在為企業發展帶來幫助的同時,也會增加企業的經營成本,這種成本對于規模較小的企業而言往往是一種負擔。同時,相對于大規模企業而言,企業親社會行為為小企業帶來的反應并不能創造太多的利益,所以在企業規模較小時,企業的親社會行為反而不利于企業的發展,但是隨著企業規模的擴大,企業親社會行為對企業發展的影響由抑制會逐漸轉變為促進。同時,本文在對企業產權性質以及地理位置的異質性分析中還發現,企業親社會行為的促進作用并不會因為產權性質的變化而變化,但是會因企業所處地理位置而產生改變。中部地區企業親社會行為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相對于東部地區與西部地區并不是那么顯著,其中西部地區親社會表現對企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影響程度最大。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
首先,由結論我們得知企業親社會表現可以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這一結論為企業高質量發展轉型提供了新的思路,即企業可以通過一系列的親社會行為從而幫助自身提高發展質量。所以,企業應力所能及地實施一系列親社會行為,創造更多的社會價值,通過這些親社會行為幫助企業自身更好地向高質量發展方向轉型。關于親社會行為,本文將其分為兩大類。一類是關于企業外部環境與外部利益相關者或非相關者的親社會行為,我們將這種親社會行為定義為企業的外部親社會行為;另一類則是關于企業內部環境、規制和內部利益相關者的親社會行為,我們將這種親社會行為定義為內部親社會行為。一是,針對外部親社會行為,又可以將其分為兩個方面:環保方面與社會方面。在環保方面,企業可以根據社會的倡議與群眾的需求采取一系列的環保行動,或者成立相關的環保基金會進行一系列的環保投資事業。如支付寶的螞蟻森林等,通過自身平臺將環保事業與客戶鏈接,這在吸引客戶的同時又為自身構建了良好的親社會身份,同時企業也可以通過向相關的環保事業進行捐款等行為來達成這一目的。在社會方面,企業可以根據社會的需求和存在的社會問題來采取親社會行為。企業通過向社會弱勢群體提供就業崗位、修建公路、公園等其他公共設施或者向部分困難群眾或者遭受災害的地方捐款等親社會行為,獲得社會認可、政府支持,在當地經濟發展過程中取得自身長足發展。二是,針對企業內部親社會行,主要集中于制度方面。企業內部親社會行為更多地表現為一種自身親社會制度的構建。企業應盡可能地維護和提高員工的權益,賦予員工足夠的歸屬感與尊嚴感。如眾所周知的零售超市胖東來,之所以能夠為顧客提供較好的服務,其原因在于企業為員工提供了極致的待遇,所以員工愿意為企業的目標而積極奮斗。此外,若公司的資金實力允許,也可以在企業內部搭建自身的親社會組織或者是事業部,甚至可以直接成立社會企業類子公司。這種行為是將親社會行為制度化的更直觀表現,通過這些措施可以使企業親社會行為更加目標明確具體,且更具可持續性。同時,企業也可以通過將親社會行為專業化、部門化并據此形成自身親社會經營戰略,提高企業的競爭力并提升企業親社會行為的效果,擴大相關利益者的收益,更好地達到多方共贏的局面。當然,政府也應對企業的親社會行為給予更多的支持與鼓勵,從而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
其次,針對融資約束的中介作用,政府應出臺相關投資支持政策等來進一步擴大這種中介作用,從而更好地提高企業的發展質量。政府應采取措施大力在社會以及金融市場中倡導社會責任投資與ESG投資,幫助市場形成成熟完善的親社會投資體系與氛圍。同時,政府也可以借助各大新聞平臺宣傳親社會投資思想,來促使社會形成良好的親社會投資氛圍。政府與社會合力幫助完善企業親社會表現到融資渠道拓寬再到企業高質量發展這一良好的投資生態閉環,為投資者以及金融機構提供更加可靠的投資方向,為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更多的資金支持。
最后,針對企業規模在企業親社會行為對企業高質量發展影響中的遮掩效應,企業在實施親社會行為時應結合自身實際情況靈活應對,依據自身規模合理安排親社會行為中的投入成本,不能盲目實施親社會行為,對于小規模企業不建議過度實施親社會行為。但是對于規模較大的企業,應積極實施一系列親社會行為,從而幫助自身拓寬資金來源實現企業更好的發展。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親社會行為的促進作用并無差別,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我國當下親社會投資氛圍相對成功。但是,在地理位置異質性分析中本文發現,相對于東西部地區,中部地區企業親社會行為對企業高質量發展促進作用的顯著程度稍差;同時,東中部地區親社會行為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力度相對于西部地區較低。對此,東部地區以及中部地區的相關部門應重視本地區高質量發展理念的建設,幫助當地企業構造高質量發展氛圍,提高當地企業利益相關者的環保理念與社會發展理念,適當給予本地區企業更多的政策支持,可以對本地區企業親社會表現給予更多回應,以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
當然,企業親社會性行為的制度化也就是企業轉型為社會企業的關鍵,這也反過來形成了社會企業的戰略形塑路徑,即增加企業親社會性行為,從而減少向社會企業轉型的成本,降低轉型難度,實際上,這也是重污染企業以解決重大社會問題——環境污染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