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縫中生存 清冷中蓄力

劉秀芬 王婧

【摘要】2023年是網絡電影誕生的第十年，經歷了多次的調整與升級，已逐步走向規范化、產業化的生產路徑。但隨著院線電影的回暖，短視頻、網劇的升溫，網絡電影處于“夾縫中生存”的尷尬境地。2023年網絡電影市場顯得“清冷”，提質減量成為共識。同時，制作方也在積極探索網絡電影的發展路徑，積極打造原創IP。而流媒體平臺分賬模式的升級以及準入門檻的提高都為網絡電影的發展帶來了重大挑戰。

【關鍵詞】網絡電影 提質減量 原創IP 產業升級 動作片

2014年愛奇藝平臺提出了“網絡大電影”的概念，這類電影產品區別于院線電影的生產模式，主要在流媒體平臺上播放。此時的網絡大電影往往以蹭院線電影IP的“蹭流”方式博得關注，例如網絡大電影《道士出山》與同年上映的院線電影《道士下山》僅一字之差，宣發時也向《道士下山》靠攏，這部拍攝時間僅用了8天的網絡大電影，投資回報率卻高達900%。

處于“草創”階段的網絡大電影，無論是創作團隊還是內容生產都與院線電影相差甚遠。隨著2016年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發布的監管政策和2017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影產業促進法》的正式實施，網絡大電影進入規范化的發展軌道。政府文化管理機構對網絡大電影的扶植計劃吸納眾多影人參與創作，推動網絡大電影的精品化發展。2020年，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圍蔓延，電影行業遭到重創，網絡電影則憑借自身的渠道優勢暫時滿足了觀眾的觀影需求。同年，“網絡大電影”開始以“網絡電影”作為通用稱呼，院線級影片《囧媽》與流媒體平臺合作，開啟了“院網合流”的新趨勢。《春潮》《春江水暖》等現實主義題材的影片也通過流媒體平臺得以更廣泛傳播。眾多網絡電影制作公司也積極生產奇幻、懸疑、動作等院線電影空缺的電影類型，拓寬了網絡電影的內容，使其走向了更加多元化的發展道路。自2022年6月1日起，國家廣電總局正式對網絡劇片發放行證許可，《金山上的樹葉》成為第一部獲得“網標”的網絡電影，標志著網絡電影的生產被納入更加規范和嚴格的管理當中。在疫情過后，院線電影回暖趨勢明顯，以及短視頻、短劇、網劇等賽道發展勢頭迅猛，使網絡電影面臨著新的挑戰，迫切需要升級和轉型。

一、提質減量：蛻變與調整的緊縮期

2023年是網絡電影誕生的第十年。十年間，網絡電影經歷了多重挑戰與升級，逐漸由野蠻生長的狀態走向規范化、產業化的生產路徑。然而，在經歷了2020年的發展高峰后， 2021年至2023年呈現出提質減量的發展趨勢。燈塔專業版數據顯示，網絡電影千萬分賬票房榜2020年為79部、2021年為70部、2022年為43部， 2023年截至11月底僅為27部，不僅在影片數量上呈現遞減的趨勢，分賬票房的數額也遠低于前幾年的票房成績， 2023年截至11月底，愛優騰TOP10總票房為56781. 0萬元，遠低于2022年72533. 9萬元，同比下降21. 7%。

縱觀幾部頭部動作網絡電影的樣態，作品質量提升明顯，總體呈現出“精品化”的樣態。在視覺效果呈現上，年初《天龍八部之喬峰傳》是由甄子丹主演，王晶擔任監制的武俠電影，其中惠英紅和吳樾等院線級演員出演，注重表現動作戲所帶來的視覺奇觀，雖然文戲部分較為薄弱，并未在運用“金庸IP”的基礎上將主旨表達上升至俠義精神，但是由于其專業的制作班底以及格外注重海外市場的發行，所以票房成績極為可觀。《狙擊之王：暗殺》也以其動作戲所營造的視覺效果為亮點，超出了觀眾的觀影預期，贏得了較好的口碑。《奇門遁甲2》延續了之前的爆款影片《奇門遁甲》的IP，前后花費了三年的時間，投資成本達3000萬元，依舊是以項氏兄弟為班底，并且使用了劉曉慶、張曉晨等院線級演員，在視覺特效和美術風格上已經超出了網絡電影制作水平。與此相同的是暑期檔上線的《東北警察故事2》，也同樣延續了前作《東北警察故事》的IP和2022年爆款網絡電影《目中無人》的原班人馬，點播期票房達1578. 6萬元，豆瓣評分7. 2分，雖然故事情節相對簡單，但是精彩的打戲貫穿影片，使其成為網絡電影暑期檔的最強黑馬。

雖然頭部作品的數量減少，但是口碑卻在持續攀升。多部爆款作品共同呈現出：制作班底趨向專業化、制作周期長、投資成本高，以及使用院線級演員，并注重影片視覺效果的奇觀性的特點，每部爆款影片都有其“出圈”的亮點。基本去除了觀眾對于網絡電影制作粗糙、表演拙劣的刻板印象，并且呈現出的整體效果也在向院線電影靠攏。目前，網絡電影的重心仍在持續提高制作水平，使影片“精品化”上，但頭部作品的票房表現并不理想，根據燈塔專業版數據顯示，網絡電影千萬分賬榜單達到2000萬以上的作品僅4部，并且這4部影片都是以拼播的形式在愛奇藝、優酷、騰訊三家流媒體平臺同時上線，而2022年為27部， 2021年20部， 2020年19部，這些作品中多數為單平臺獨家播放。根據燈塔專業版數據顯示，愛、優、騰網絡電影top10的票房成績跟三年前相比，也呈現出逐漸下降的趨勢。面對市場緊縮，票房成績不理想的局面，網絡電影自身的優化成為迫切需求，而視覺效果的優化是網絡電影的一大提升點，同時也是必經之路。深耕內容、增強影片文本的趣味性和完整性，還需要繼續探索。無論如何，網絡電影都將邁向一個新的階段。

二、“夾縫中生存”：積極拓展原創IP世界

2023年的網絡電影市場稍顯“冷清”。在疫情之后，院線電影回暖趨勢明顯，雖然今年網絡電影整體提質明顯，投入成本提高，制作周期延長，但是仍然無法與院線電影抗衡。其一直以“短、平、快”的特點網羅觀眾，也因短視頻的出現，優勢不復存在，并且由于各大流媒體平臺將發展重點轉移至網劇、綜藝領域，以及行業、產業標準的升級與轉型都給網絡電影的發展帶來了重大挑戰，使其處于夾縫中生存的尷尬境地。據燈塔專業版數據顯示，大量的作品以拼播的形式在各大平臺上線，愛、優、騰等流媒體平臺以競爭的態勢轉向合作，保證了網絡電影的市場持存。

在內容生產上，網絡電影的傳統IP呈現出衰退的跡象，開始積極拓展自身的IP。自2018、2019年起，網絡電影已經基本摒棄了純蹭院線電影IP熱度的陋習，開始挖掘經典IP，但是因原有IP自身攜帶熱度，所以同質化現象嚴重，“狄仁杰”“盜墓”“西游記”等字眼常常出現在網絡電影的片名中。近兩年，隨著觀眾欣賞水平的不斷升級，網絡電影開啟了挖掘自身的原創IP。其實網絡電影的受眾從一開始就對IP世界的建立產生了極大興趣， 2020年《唐人街探案》的網劇上線，進一步拓寬了《唐人街探案》系列的IP世界，由于劇集的質量不錯，一時引起了熱議。《唐人街探案》系列電影之所以能夠在每年的春節檔都被觀眾報以極高的熱情期待，不僅源于影片的強大陣容和專業的宣發團隊，也來自受眾對于探索完整唐探世界的好奇心。2023年的《東北警察故事2》《東北告別天團2》《奇門遁甲2》《狙擊之王：暗殺》還有即將上線的《目中無人2》，都是在網絡電影自主生產的原創IP上進行拓展的影片。其中《東北告別天團》在2022年剛上線便沖到了騰訊視頻TOP1，所以在第二部上線時，自然就攜帶了熱度，《東北告別天團2》基本延續了上部影片的人物設置，繼續圍繞著“殯葬行業”展開敘事并且在內容上推向現實主義表達。《奇門遁甲2》雖然沒有延續上部作品的人物設置和故事內容，但是卻推動東方色彩的奇幻世界建構，其中霧隱門法器和荒村客棧展現，深化了觀眾對于奇幻世界的想象。

在積極搭建屬于網絡電影的IP世界以外，網絡電影也注重塑造特色人物。《目中無人》系列和《東北警察故事》系列在制作層面仍是同一套班底，就其質量來說，動作戲的展現已經超出了網絡電影的一般水平，并在拓展原有的IP世界基礎上塑造特色人物。《目中無人》系列塑造了行俠仗義的盲人“捉刀人”形象，通過“捉刀人”拯救滅門案的受害者來呈現充滿俠義的江湖世界。《東北警察故事》系列也以片中的人物李紅旗作為兩部電影的主角，以展現其英勇對抗黑惡勢力來構建警匪纏斗的故事世界。總體來說，形成系列的影片所營造的故事世界更能吸引到觀眾，而在逐漸完善的故事世界中塑造特色人物尤為重要。演員謝苗由于自幼習武有著扎實的武術功底，在多部影片中奉獻了亮眼的打戲，他的形象一定程度上成為高質量動作片的象征，是票房號召力的重要支撐。

三、重建標準：推動產業與行業發展升級

1.分賬模式升級

2020年網絡電影在“院網合流”的態勢下推出了PVOD （Premium Video on Demand/高端視頻點播），《肥龍過江》為第一部以單片付費點播的網絡電影在愛奇藝登陸，隨后PVOD便在國內各大流媒體平臺廣泛應用。2022年愛奇藝上線的云影院板塊采用了PVOD+SVOD （Subscription Video On Demand）的雙窗口期分賬模式，即35天的點播分賬期+180天的會員分賬期，同時采取分賬激勵的措施，將點播期的片方分賬比例從60%提高至90%，在延長了影片的分賬周期的基礎上又提高了片方分賬收益，這種新模式的推行使得片方資金迅速回流，為影片的制作方提供了保障。同時，將分賬指標由國內流媒體平臺通用的“有效vv分賬”改為“按時長分賬”（觀影時長？每小時單價），影片分賬收益將取決于整部影片的質量而非前六分鐘，并且在會員首播階段取消了平臺定級，等于將影片直接“交付”觀眾，降低了平臺風險的同時又將壓力給到制片方，若想在新的分賬規則之下產生較高的收益，則需要提高影片的質量。分賬模式的改變將推動影片優質化發展，將提升優質影片的票房收益，以此來探索網絡電影更多的可能性，促使影片在制作策略上應更加明確風格與賣點。《東北警察故事2》則是云影院的受益團隊，明確網絡電影“以趣博大”的特點，影片重點展示復雜出彩的動作戲設計，配合流暢的鏡頭運動給觀眾帶來了極大的爽感，其中上午打戲片段在短視頻平臺獲得了較高的點擊率，形成了良好的傳播效果，使該片在點播期票房就已達千萬。

2.準入門檻提高

產業運行標準在完成升級的同時，行業標準也在推進。2023年1月愛奇藝將云影院的票房數據公開，加大了云影院項目的曝光，這一舉動讓行業的制片方和投資人更能清晰地看到市場運行的狀況，從而推動大量的人才與資金入局。同年7月份，愛奇藝宣布8月1日起對已經獲得“網絡劇片發行許可證”或“電影公映許可證”，滿足會員首播條件的電影，愛奇藝將取消成片平臺審核環節。在愛、優、騰三大平臺上線的主旋律題材影片《金山上的樹葉》為第一部獲得“網絡劇片發行許可證”的網絡電影，由此產生了新的“準入門檻”，以此進一步提高影片的質量。從2023年整體產出狀況來看，質量提升明顯，但產量下降也同樣明顯，頭部產品較少，制作成本變高且票房回報率較低。《天龍八部之喬峰傳》的制片成本達1. 5億元，雖然以拼播的形式在三大平臺同時上線10天后票房突破500萬元，被官方宣稱票房成績喜人，但是較其成本來說還遠遠不夠。由于總出品人朱瑋杰注重影片海外市場的發行，在東南亞等地區的院線上映，并且該片被Disney+購買版權從而進入北美市場，所以最終的海內外票房成績能夠填補前期投入資金。與此不同的是《奇門遁甲2》的市場聚焦于國內，前期打磨劇本與后期特效制作共花費了3年的時間，投入資金達3000萬元，在愛、優、騰三家平臺拼播，上線219天的分賬票房為3335. 4萬元，勉強超出投入資金。目前，愛奇藝的云影院版塊通過購買海外優質影片作為內容支撐，國內的優質網絡電影還存在很大空缺，其作為行業的領頭羊，率先將行業與產業的多重標準重新建立，這對于上游制作方來說需要反應與調整的時間。

3.用戶穩定性提升，聚焦動作片賽道

根據愛、優、騰三家平臺的財報顯示，目前流媒體平臺已經聚集數量龐大的會員，截至2022年底，僅騰訊視頻的付費會員數量就已達1. 19億人。經過流媒體平臺的長期努力，觀眾在線上觀看長視頻的付費意識逐漸成熟，愛奇藝所推出云影院板塊，意在進一步打造電影線上交易平臺，深化“DTC模式”，使得大批量精品影片直接經由平臺面向觀眾，需要一批優質的網絡電影營造影響力，逐漸縮小與院線電影之間差距。在影片的內容生產上，重點聚焦于動作片賽道，燈塔專業版數據顯示，在27部千萬分賬的作品中， 16部均涵蓋動作片的類型，其余八部為懸疑、奇幻、喜劇等類型，一直以來網絡電影在懸疑、動作、奇幻等類型生產力旺盛，補足了院線電影的類型生產空缺。2020年以來輻射至現實主義題材、新主流影片、愛情片等，達到類型多元與題材豐富的繁榮局面，但是隨著市場的緊縮， 2023年的網絡電影的總體產量下降，現實主義題材、戰爭歷史題材、愛情片等幾乎不見蹤影，電影類型生產也由多元走向固化，制片方開始推行“以趣博大”的策略，動作片則率先踐行這一策略。

網絡電影一直以來注重類型生產，在前兩年生產了大量的奇幻片和民俗片類影片，今年轉戰至動作片， 2022年爆款動作片《目中無人》有著精彩的動作戲設計，展現了硬派武俠動作片的質感，豆瓣評分7. 1分，市場反響極好。2023年由其原班人馬制作的《東北警察故事2》上線后，也因動作戲贏得了較高的好評。兩周之后由院線演員任達華、安志杰、元華出演的《零號追殺》與黃宗澤出演的《無間之戰》緊跟其后“扎堆”上線，這兩部影片也以其中的流暢且華麗的動作戲作為宣傳點。包括年初上線的《天龍八部之喬峰傳》、3月份上線的《除惡：飛車黨》《搬山道人之落天荒》《誅盡梟亡》，以及之后的《奇門遁甲2》，這些千萬分賬的影片均聚焦于“動作戲”的展現，并且上線日期鄰近，在網絡電影提質減量的階段，營造了“動作片熱”的局面。網絡電影的受眾大多為青年群體，熱血的打斗場面更易受其歡迎，并且也有賴于動作片班底的日趨成熟，容易在市場低谷期突顯其優勢，同時填補院線電影動作片的類型空缺，營造網絡電影的類型優勢，更易穩定平臺用戶。

四、結語

從2014年網絡大電影走上正規化之路，至今已經歷10年之久。在2020年院線電影發展受限時，網絡電影一度被視為院線電影的威脅而存在，然而當疫情過去，網絡電影的問題也凸顯，面臨著迫切的轉型與升級。網絡電影原本的受眾群體來自廣大的下沉市場，然而作為行業新風口的微短劇異軍突起，全面占領了下沉市場，以更快節奏、更強化爽感的模式搶占了原本屬于網絡電影的生存空間。

2023年，行業領頭羊愛奇藝等平臺與各大網絡電影制作公司進行了調整與嘗試，促使行業重新洗牌。隨著線上交易平臺搭建成熟，未來網絡電影的概念也許會大不相同，就目前的長視頻領域來講，提升內容，打造個性化的品牌特色是極為重要的，無論行業將面臨怎樣的變革，優質的作品與團隊不會被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