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面構成形式在當代工筆花鳥畫構圖中的運用

李娜　葉曉波

摘 要：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人們的審美標準和視覺觀念也產生了新的變化，傳統繪畫構圖方式已然無法滿足大眾的視覺審美，時代發展對繪畫藝術提出了新的要求。在西方繪畫觀念影響下，出現了平面構成在工筆花鳥畫中運用的嶄新潮流。這種新潮流的介入豐富了當代工筆花鳥畫的創作面貌，對其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以平面構成形式的融入為出發點，重點對當代工筆花鳥畫在構圖上的革新做出分析。這種革新主要體現在密集的重復構成和空間分割構成在工筆花鳥畫中的應用，在構圖的疏密對比關系中融入西方設計理念，在物象的選取上更貼近當代社會生活。

關鍵詞：平面構成；當代工筆花鳥畫；構圖

一、工筆花鳥畫發展概述

中國繪畫歷史悠久，工筆花鳥畫的起源可以追溯到石器時代。那時中國古人在記錄所見所感時，將花鳥魚蟲等以符號或裝飾圖案的形式鐫刻于石、骨、玉、陶器等器物之上，如此便形成了最早的花鳥藝術。隋唐以前，花鳥仍是以圖案和裝飾的形式出現于繪畫中。花鳥畫自唐代獨立成科后，在中國的繪畫藝術中占有重要地位，在持續發展中呈現出其獨有的特征。五代時期，以“徐黃異體”為標志，花鳥畫的發展呈現出兩種風格，即徐熙落墨為格的花鳥畫和黃筌一系的工細花鳥（即工筆花鳥畫）。兩宋時期重彩工筆院畫是當時的主流畫風取向。元代工筆花鳥畫家注重自然天趣，重墨青色，畫面典雅。后期呈現出向明清文人畫轉變過渡的特征。明清時期，“沒骨法”的重新昌盛為工筆花鳥畫帶來了新的發展。近代，于非闇、陳之佛等人繼承和發揚了兩宋院體花鳥畫。

二、當代工筆花鳥畫的形式美

構成是指將不同形態的幾個元素，以一定的形式美法則及規律，重新組成一個新的形象。美是一切藝術活動的出發點和落腳點，而形式美是平面構成表達美的一種手段。具體來論，形式美是指將自然界的各種形式因素按一定的規律進行組合。在平面設計抑或繪畫中，這個規律就是將一組一組的矛盾關系進行和諧統一的處理。放眼古今中外，藝術表現在這一點上的統一是毋庸置疑的，這也是平面構成形式與工筆花鳥畫能夠有機融合的根本原因。在實踐應用中，形式美的法則必須依賴具體的物象來呈現。在藝術發展過程，抽象的物象表達得到了更多的青睞。同時，美的法則是共同的，平面構成的法則，如對比與和諧、對比與調和、多樣統一等，無不體現著矛盾的對立統一關系。這種法則在工筆花鳥畫中同樣被尊為畫面構圖的法則。

以《易經》太極圖的“陰”“陽”為例，具有矛盾的對立統一關系的“陰”“陽”構成了宇宙生命的生生不息，同時也是宇宙萬物運動變化的普遍規律。傳統工筆花鳥畫在取勢時嚴格遵循主與賓、欹與正、藏與露、收與放、起與伏、聚與散、疏與密等法則，它們成對生成并賦予畫面形式美感、節奏感。

形式美是工筆花鳥畫不可忽略的一種表現方法。千百年來，工筆花鳥畫家對形式美的探索從未間斷，如井字形構圖、S形構圖。當代工筆花鳥畫受平面構成的影響，從現代視覺審美出發，在構圖上挖掘更豐富的形式語言，在畫面構成上呈現出濃厚的設計意味，從而形成獨特的畫面構成形式，這是當代工筆花鳥畫明顯不同于傳統工筆花鳥畫的一大亮點。當代花鳥畫家對基本物象造型進行密集重復，營造出滿盈壯闊的視覺效果。這種傳統章法與西方構成法結合的“中西合璧”式的構圖，不僅豐富了工筆花鳥畫的表現形式，也為當代工筆花鳥畫提供了新的發展方向。

三、平面構成形式對工筆花鳥畫的影響

（一）平面構成形式的融入

每個時代的工筆花鳥畫都有獨特的風格，當代工筆花鳥畫創作受西方繪畫觀念、審美需求的時代性、創作者的現代意識的影響，越來越重視畫面效果的表現。作為當代工筆花鳥畫的重要組成部分，設計構成的融入打破了傳統工筆花鳥畫的構圖程式，運用密集構成、重復構成和分割構成，增強了畫面的空間和層次，更加強調工筆花鳥畫的視覺沖擊力。

工筆花鳥畫如同一部紀錄片，記錄著每個時代人們的生活場景和審美觀念，所以它更容易受到現代化社會和生活的影響。在時代要求下，當代工筆花鳥畫不斷地拓展，畫家在作品中融合了中國畫元素和構成的基本元素，拓寬了作品的創作圖式和形式語言。在西方繪畫意識和形式的影響下，畫家對當代工筆花鳥畫的形式與面貌進行了反思與革新，由此展開當代工筆花鳥畫新的探索。其中吸收借鑒了西方設計領域的理論，如平面構成形式以及多視角、多方位的空間表現。這些理論和觀念，為畫家在繪畫技法、圖式結構、構成方式及語言形式等方面的發展創新提供了新思路。

（二）重復與密集構成形式

在平面設計中，一個完整、獨立的形象被稱為單形，單形若同時出現兩次以上，這就構成了重復的形式。重復能夠加深形象的印象，形成節奏感、統一感。結集是不遵循骨格的支配與擺布，做自由性的結果，有時趨向線，有時趨向面。這些不同方式的聚合就是結集，也稱密集。重復和密集在畫面中是緊密聯系、相互統一的。當重復的單形在畫面中占據一定面積時，畫面會出現密集處，然而密集面積的大小則要根據畫面的疏密、空間、黑白等關系去設定。重復和密集構成形式的運用，使當代工筆花鳥畫的畫面更加宏大、壯闊，呈現出一種“陣勢”之美。同時，畫家運用這一構成使畫面疏密有致，加強了畫面的節奏感，更好地表現物象的精神狀態，加強它們的雄渾之氣，使畫面具有音樂般的韻律和節奏變化。

在此融合之路上，畫家蘇百鈞是比較成功的。受父親蘇臥農的影響，蘇百鈞從小走的是一條中國傳統教育之路。他認為，“意”是工筆花鳥畫的魂。此外，他也吸收借鑒了西方藝術理論，注重點、線、面的應用，以及三者之間的穿插，從而組織畫面。從《秋韻》（圖1）這幅作品中我們可以感受到濃濃的設計構成之美。蘇百鈞以成熟的豆莢為主體物象，將垂掛的金色豆莢、下墜的枝條，錯落有致地布滿整個畫面，充滿秋日豐收的喜悅。畫面以大小不一的金色豆子為點，使畫面生動活潑，營造出喜悅的氛圍；以用筆內含骨力、剛柔并濟的枝條為線，勾勒出畫面的勢，向上微挑的枝條為輔勢，與主勢下墜的枝條相輔相成，畫面更具張力；大小厚薄的面，將畫面分割，與金色的豆子和枝條組成了特定的視覺節奏和旋律。要之，畫面中既內含傳統矛盾統一辯證法則，又不失當代設計構成的裝飾性。

畫家林若熹的作品也具有明顯的平面構成形式，以及很強的視覺張力和裝飾美。在作品《落葉之四》（圖2）中，楓葉層層疊疊，密不透風，但在畫面下方空出一塊地方，形狀似羽毛。這塊空白不僅使畫面疏密有致，形成強烈的對比與張力，還巧妙地打破了物象重復帶來的乏味，突出了紅色的楓葉，也襯托出楓葉的輕盈。

有基于此，“陣勢”的營造效果呼之欲出。“陣勢”是畫家通過苦心經營畫面生發出的一種“勢”，由畫面中密集的物象按一定規律“排兵布陣”，而引起的一種發自畫面的力量和形式美。康定斯基把畫中視覺形狀的集聚或傾斜稱為一種“具有傾向性的張力”。當物象占據一定面積或形成具有傾向性的圖形時，會展現出一種擴張的力。當代工筆花鳥畫多以繁密的枝葉花鳥等物象形成滿構圖，使畫面飽滿熱烈。密集的畫面使觀者感到一種迎面而來的力量，給人以強大的視覺沖擊。當代工筆花鳥畫呈現出一種構圖宏大、飽滿、密集，物象排列整齊、有秩序感的趨勢，如軍事上排兵布陣一樣：密集的物象像成千上萬的士兵按照一定的疏密聚散、穿插交錯等構圖法則排列，畫面就形成了雄偉壯觀的“兵陣”。傳統工筆花鳥畫在置陳布勢時注重體現自然形態和自然規律，工筆花鳥畫則對此進行了創新，將理性的秩序和條理性融入畫作，帶來不一樣的形式美感。

（三）空間分割構成形式

立體主義畫家萊熱說：“現代人越來越多地生活在高度的幾何秩序中，人類的一切創造，機械的或工業的，都是依據幾何設想的。”在當代生產工業化的影響下，畫家對空間表現形成了一些新的感悟，開始注重畫面的分割，表現為對物象的重組和排列，以及畫面空間的相交。當直線對畫面進行幾何分割時，不同的分割方式所呈現出的視覺效果，會給觀者帶來不同的心理感受。當一條直線把畫面偏移分割為面積不相等的兩部分時，所呈現出的圖形是不平衡的，線偏向一邊，給人一種直線向其靠攏的感覺。分割出面積一大一小的部分，大面積對視覺有強大的刺激作用，產生大面積向小面積推移碾壓的視覺感受，由此，畫面也會生發出一種流動的趨勢。

工筆花鳥畫畫家陳林，畢業于中國藝術研究院，他的作品大多結合了三維空間意識，按照自身的藝術觀念和情感將花鳥安排在經過分割、重組的畫面中。這樣不僅使畫面空間感強烈，也頗具戲劇性和敘事性，以獨特的方式表達了對當代審美意識的感受。其作品《云影》用形狀不一的幾何空間將畫面進行分割，通過塊面的巧妙安排使畫面在視覺上產生一前一后的空間感。兩個面積不等的豎式長方形立于畫面兩側，似兩道墻面，將畫面分為屋內、屋外兩個空間，而門外由向下傾斜的欄桿將視線引到遠方，如此使畫面的空間層次感更為豐富，耐人尋味。

當代工筆花鳥畫畫家徐累，在他的創作中通過對物象的錯落、重置來表現空間的多重感。其作品《迷失的宋代》道出了很多繪畫工作者的疑問：我們如何與遙遠的宋代花鳥畫有心靈的碰撞？畫中鳥的造型引自宋畫，棲息在古老的椅子上，與充滿現代氣息的棋盤格地面形成強烈的對比。左右兩側的墻體將畫面分割。整個畫面運用分割構成使畫面形成了多重的空間關系，營造出虛擬的空間，將人引入一個臆造的世界。熟悉的歷史感和虛無的距離感，是一種超越現實與時空的表現。

以空間分割為主的當代工筆花鳥畫，畫面整體疏空靈動，氣勢回旋，內容形式呈現開合起收回環之勢。其中，“起”“承”“轉”“合”是開合呼應的具體運用。“起”是氣與勢生發處；“承”是順著起勢繼續生發，可分主承和輔承，主勢不可傷；“轉”含有一個變化，它是畫面中的精彩部分；“合”是勢收的位置，如同文章的結尾，不宜太長，要有搖曳之致，“合”與“起”也要相互呼應。如此過程中，氣在其中蜿蜒曲折卻通達無阻，勢便隨氣而生。在大的開合起收中，也可安排小的起收，使構圖復雜起來，畫面層次也會更加豐富。

四、結語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平面構成對工筆花鳥畫構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突破了傳統工筆花鳥畫固有的單一程式，為表現豐富畫面形式語言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當代畫家的大膽嘗試與創造，大大擴展了工筆花鳥畫的表現空間。在這多元化發展的時代中，如何在工筆花鳥畫美學觀念的指導下，根據不同的主題與內容靈活大膽地處理繪畫作品中的畫面問題，表現當代工筆花鳥畫藝術創作上的時代性，使當代工筆花鳥畫藝術在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與東方神韻的同時，也具有創作者的個人藝術張力，這是一個值得研究的永恒課題。

在工筆花鳥畫的創作中，對傳統工筆花鳥畫精髓的發掘，以及對當代繪畫藝術發展趨勢的把握尤其重要。當代工筆花鳥畫的創新在構圖方面有顯著體現，平面構成是工筆花鳥畫的一種表現形式，它不僅是畫面構圖的依據，還是豐富畫面形式語言的方法。在近些年的工筆花鳥畫展中，畫家大都呈現出篇幅宏大、陣勢浩蕩的態勢，也有一部分畫家專注于畫面的空間分割。筆者認為，在力求創新的同時，也應該深入探索傳統工筆花鳥畫的置陳布勢，以傳統文化為養分，結合時代社會的審美需求，尋找自己特有的繪畫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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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娜，蘭州交通大學藝術設計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畫。

葉曉波，延安市文物研究院文博館員。研究方向：文物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