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書盈 黃進


〔基金項目〕四川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四川社會治理轉型研究”(SCJJ23ND49)
〔作者簡介〕裴書盈,成都信息工程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助教,四川? 成都? 610225;
黃進,四川省社會科學界聯合會研究員,四川? 成都? 610071。
〔摘要〕隨著社會空間的擴展和國內外安全聯動的日益深入,社會安全問題越來越突出。社會安全直接影響社會面和不特定多數人生命財產安全,是總體國家安全觀中的一個新概念,具有新的定位和特點。社會安全具有社群性、原生性、復合性、基礎性。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社會安全實踐先后經歷了“統合動員型—寬嚴相濟型—社會管理型—復合治理型”范式,當前正在轉向“善治塑造型”范式,這是歷史和現實的必然邏輯。根據善治塑造型范式的八個基本要素,新時代新征程構建善治型社會安全的基本路徑是: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以善治理念統籌發展與安全;努力提升治理效能,建立評價體系;加強結構機制建設,形成共治體系;加強過程機制建設,形成全生命周期治理體系;加強價值機制建設,塑造積極的社會安全環境。
〔關鍵詞〕社會安全;范式轉型;善治塑造型;總體國家安全觀
〔中圖分類號〕D630.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8048-(2024)01-0043-11
總體國家安全觀是一個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自主概念,作為總體國家安全觀中16個安全類型(領域)之一的社會安全也同樣具有中國特色。社會安全直接影響社會面和不特定多數人生命財產安全,是人民群眾“安全感”最主要的來源。在“灰犀牛”“黑天鵝”事件不斷發生的社會條件下,有必要在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指導下加強社會安全實踐范式的研究,以推進國家安全體系和能力現代化。
一、問題提出與社會安全概述
以“社會安全”“社會安全+治理”“社會安全+范式(模式)”“社會安全+范式(模式)轉型”為主題詞在CNKI上搜索論文(含博士論文和英文文獻),發現關于社會安全及其治理的文獻比較多,但是尚未發現專門研究社會安全范式(模式)轉型的文獻。檢索發現,國內文獻最早使用“社會安全”一詞是1990年發表在《西北國防醫學雜志》第4期上的文章《急診搶救工作中社會安全問題淺探》。隨著中國社會的加速發展,社會中新問題不斷涌現,有關社會安全的相關研究大量出現。2003年“非典”肆虐突顯了在全球化時代保障社會安全的重要性及傳統國家中心治理結構面臨的挑戰。此后我國對社會安全的相關研究持續增長,2004年相關文獻達到87篇,2009年突破200篇,此后一直保持在200篇以上的高位。社會安全也被納入中國社會藍皮書的重要組成內容。但是,這些研究大多在廣義上使用“(整個)社會的安全”,并沒有把“社會安全”作為獨立的一種安全類型或安全領域。在國家安全學的相關教材中也沒有把“社會安全”作為一個單獨類型和專題名稱。
由于社會安全的概念不清晰,沒有獨立受到關注,關于其實踐范式的研究自然很少。有學者對我國食品安全治理模式、非傳統安全能力建設的新范式、社會治安事件的治理范式、人工智能時代背景下的國家安全治理的應用范式進行了研究。李文良等指出新時代國家安全治理模式應當向多元治理、綜合治理、法治治理、開放治理轉型。〔1〕不過,這些文獻并未對社會安全的一般范式進行總結和展望。社會安全真正區別于其他領域的安全成為相對獨立的安全類型的標志性事件是2014年4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的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會議強調必須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以人民安全為宗旨,以政治安全為根本,以經濟安全為基礎,以軍事、文化、社會安全為保障,以促進國際安全為依托,走出一條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這次會議精神是準確界定社會安全含義的政策起點。2015 年 7 月 1 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法》再次以法律的形式確認了社會安全。
國外關于社會安全的研究較少。社會安全所涉及的絕大多數英文文獻是關于社會保障的研究,并非中文語境中的社會安全。檢索發現,1983年巴瑞·布贊最早提出了“社會安全”一詞。1990年代隨著蘇聯解體和歐洲一體化的飛速發展,哥本哈根學派認為必須用“社會安全”來取代以軍事安全為主的國家中心主義范式,把“認同”作為安全的一個重要變量進行考察,提出了“語言—行為”(speech act)的安全分析范式〔3〕。其所謂的社會安全,也是一個大社會的概念,包括了政治安全、經濟安全、文化安全等眾多安全類型。哥本哈根學派成功地借用社會安全的概念擴充了國家安全的外延,提醒人們重視社會層面的安全,但是其社會安全概念的外延十分寬廣,幾乎囊括了國家安全的所有類型,實際上這與總體國家安全觀視野中的社會安全差別極大。
社會安全概念的提出,打破了以往將國家視為安全唯一參照對象的傳統安全觀念,拓寬了現代安全研究范圍,學術界對社會安全的基本內涵和重要意義有了初步揭示,這是本文研究的學術基點。不過,目前學界研究還存在這樣一些特點:(1)對社會安全尚未展開系統研究,特別是對社會安全的定義、特點,及其與其他安全領域的關系等基本問題尚未進行深入探討。(2)對屬于社會安全范疇的細分領域(例如,社會治安、群體性事件、公共衛生事件、民族宗教問題等)研究較多,但是總體性研究成果較少,社會安全的研究顯得碎片化、局部化,不能滿足總體國家安全觀對社會安全的理論需求。(3)絕大多數研究成果不是在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指導下展開的研究,對于社會安全范式轉型的研究關注也較少。例如,依據《突發事件應對法》(突發事件分為自然災害事件、事故災難事件、公共衛生安全事件、社會安全事件四大類),很多學者容易忽略社會安全中的公共衛生安全、生產安全,這與總體國家安全觀界定的社會安全范圍不一致。
社會安全作為總體國家安全的一個重要領域,區別于其他領域的安全,有其特殊性;同時,統攝社會安全的各細分領域,有其共同性、一般性;而且,社會安全被納入到總體國家安全之中,被賦予了國家安全的新含義,因此,基于“國家—社會”的經典框架開展社會安全的實踐和理論研究面臨著新任務、新挑戰,特別是社會安全范式亟需轉型以適應中國式現代化的新發展。因此,本文試圖從社會安全的總體視角研究總結我國社會安全的實踐范式,特別是研究未來我國社會安全的范式轉型。
在總體國家安全視角下,社會安全是指社會公共秩序和人民生命財產處于沒有危險和不受內外威脅的狀態,以及保障生產生活和生命財產安全狀態可持續的能力,包括社會治安、公共衛生安全、生活安全、生產安全以及對群體性事件、傳染病疫情、恐怖襲擊、民族宗教問題、涉外突發事件的預防和處置等。這類安全的特征是直接影響社會面和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是群眾“安全感”最主要的來源。從總體國家安全觀看,社會安全定位于國家安全的保障,屬于國家內部安全、國民安全,既涉及傳統安全也涉及非傳統安全,是與經濟社會發展最密切的安全領域。社會安全與總體國家安全觀中的其他安全類型相并列,但又與政治安全、經濟安全、文化安全、網絡安全、生態安全等存在一定的交互關系,并且緊密聯系。
社會安全具有以下幾個特點。一是社群性。社會安全主要存在于人們的社會生活空間,直接關涉個人與群體、群體與群體之間,甚至不特定普通群眾的利益協調與沖突關系,與政治安全、軍事安全等直接關聯國家(政府)的權力秩序空間不同。二是原生性。社會安全是人類社會的原始要素,從人類社會一出現就存在著。即使國家建立以后,政治安全的地位超越社會安全,但社會安全也一直存在,因為社會是人與人的集合,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基本形式。三是復合性。當代的社會安全是傳統安全與非傳統安全的結合,是國內安全為主兼有越來越強的國際因素。社會安全的表現形式多樣,有社會治安、生產安全、食藥品安全、公共衛生安全等,社會安全工作與犯罪控制、維穩處突、社會治理、公共服務等密切相關,涉及生活、生產等各個環節。社會安全的內在生成機理復雜、發生原因復雜,不容易探究清楚,單一的對策措施也難以奏效,治理難度大。四是基礎性。社會安全是國家安全的基礎,是國民安全感的主要來源,社會安全問題容易傳遞到政治領域,轉化為政治安全問題,直接危及政權安全。
總體國家安全觀提出以后,社會安全才成為一個政策概念,為準確界定社會安全范式提供了重要契機。范式是指科學共同體所共同具有的“理論框架”“理論和方法的信念”“科學的模型”。社會安全范式意指社會安全的實踐主體在解決社會安全問題、開展社會安全行動中形成的一套相對穩定的思維框架。透過此概念,可以最大程度地挖掘和理解眾多社會安全領域的共同理念和共有邏輯,從而發現社會安全實踐中的一般性特征和規律,為指導未來的社會安全治理實踐提供參考。由于“范式”比“模式”更能揭示社會實踐的內在機制,因此本文使用“范式”一詞。社會安全的范式是在實踐中形成的,根據馬克思主義實踐論,可以將社會安全的實踐環境、總體目標、價值理念、行動主體、行動工具作為社會安全范式的組成要素(見表1第1列)。在社會安全實踐中,大量異常事件累積、治理效能嚴重低下時,預示著實踐環境很可能已經發生重大變化。如果行為主體意識到這一重大變化,會積極調整其他要素,當這些要素全部或大部分發生重大變化時,社會安全就會發生范式轉型。因此,借助范式分析框架,可以更加準確把握社會安全實踐的類型轉變,更具科學性、穿透性和預測性。
二、我國社會安全范式的演變
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后,國家力量迅速介入社會生活空間,國家與社會的關系呈現不同的形態,由此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將我國社會安全的實踐范式劃分為統合動員型、寬嚴相濟型、社會管理型、復合治理型等范式,當前正在轉向善治塑造型范式(見表1)。
(一)1949-1980年:統合動員型范式
新中國成立初期,國內外安全環境所面臨的形勢嚴峻。國內新生人民政權尚在鞏固階段,國家財政極為困難。經歷長時間動蕩的社會共同體受到嚴重破壞,尚處于碎片化狀態,舊社會勢力殘余還在荼毒大眾,潛伏下來的國民黨殘余散落為匪,嚴重影響社會安全,迫切需要迅速除舊布新;國際上,美蘇對峙,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對新生的社會主義政權進行全面遏制,甚至發動朝鮮戰爭,成為當時中國國家安全的直接威脅。在內憂外患的安全環境中,黨致力于保障國家領土完整、主權獨立和政權穩定,制定了社會主義性質的經濟制度和政治制度,同時社會層面也形成了城鄉統合的格局,以適應國家發展的重點戰略。在這一時期,社會安全被統合吸納到政治安全中,國家力量全面動員社會力量,鄉村社會被組織在人民公社中,城市居民被吸納進“單位為主、街道為輔”的體制中,社會成員在其中進行生產生活,國家各項行政命令下達至人民公社、企業和其他組織進而保障社會安全,通過這種方式將曾經散亂的中國社會秩序快速恢復,在這個過程中,社會層面保持著整體靜態穩定,社會安全事件發生率較低。
(二)1981-2000年:寬嚴相濟型范式
改革開放后,黨和國家做出了“全黨工作的工作重點和全國人民的注意力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戰略調整,經濟建設成為國家發展的核心任務,其他工作都要服務于國內經濟建設。1978年農村地區開始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鄉政村治得以實踐,村集體主導下的村民自治得以展開。農村廣大勞動力得到解放和發展,勞動力逐漸開始自由流動。一部分剩余勞動力為了增加家庭收入流入城鎮地區,還有一部分在鄉村“有限流動”,逐漸聚集形成地緣群體,有的人游手好閑,結伴在村莊游蕩,滋生事端,成為鄉村社會安全的主要威脅。另一方面,“下鄉”知青相繼返城,但城市就業崗位有限,無業青年犯罪率激增。隨著我國計劃經濟體制開始向市場經濟體制轉型,社會競爭加劇,城鄉二元格局進一步被打破,社會流動性、多元性日趨增強,傳統單位制和街居制難以承接“超載”的社會需求,產生了新的社會矛盾??偟膩碚f,這一時期是急劇變動的時期,在變動中滋生了廣闊的社會空間,同時社會主體間的碰撞和摩擦增大,社會安全從政治安全范疇中快速獨立出來,如何治理快速成長的社會安全空間還處于探索之中,應對體制不健全,應對機制不完善,應對經驗不足,社會安全事件也相繼出現。同時,由于尚處于改革開放初期,人們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如何大力解放和發展生產力,社會層面的反應相對滯后,表現為局部的、個別群體的、個別行業內區域內的社會安全問題。這一時期社會安全整體表現為寬嚴相濟的狀態,平時的安全保障更多依賴城市和鄉村中的基層組織。
(三)2001-2011年:社會管理型范式
進入新世紀,中國面臨新的復雜環境。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加大對外開放。中國進一步融入全球化,同時也必然承受更多全球性安全問題,歷時性的風險類型共時態存在〔4〕,傳染病、自然災害等傳統類型風險和工業生產事故等現代類型風險都對人民生活和社會安全造成嚴重威脅。不僅如此,經濟體制轉軌和社會轉型還處于進行時,舊有社會整合機制解體,新的社會整合機制尚未成型,與此同時社會空間持續壯大,各利益群體不斷生長,帕累托最優的改革效益逐漸消退,加劇了一些特殊風險,如社會信任危機、群體性沖突、道德風險等問題,維護社會穩定成為重要目標。隨著社會管理創新成為政策熱點,國家加強了對社會安全的管理。相較上個階段而言,這一時期的社會安全問題表現為突發性的、復雜的、多變的、共生的,且任何個體都可能是社會安全的承擔者,2003年的“非典”疫情有力地證明了這一點。這時,意識到社會安全與政治安全、經濟安全同樣重要。2004年,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決定》專門強調,“加強社會建設和管理,推進社會管理體制創新。深入研究社會管理規律,完善社會管理體系和政策法規,整合社會管理資源,建立健全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同、公眾參與的社會管理格局。”〔5〕通過社會管理的體制創新解決紛繁復雜的社會矛盾。2006年,黨的十六屆六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明確將“和諧”作為社會建設的總體目標,強調通過“完善法律制度,夯實社會和諧的法治基礎”,以法律條文編織新的社會秩序框架;“建設和諧文化”,形成全社會共同的理想信念和道德規范,解決道德失范問題;“完善社會保障制度”,維系社會基本公平正義〔6〕。2006年1月國務院發布了《國家突發公共事件總體應急預案》,接著,2007年8月,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突發事件應對法》,社會安全的管理制度基本建立,但事實上在具體社會安全實踐中黨政機關仍然是主要社會安全責任主體,管理過程的行政化可能造成社會安全管理“一刀切”的情況,引發次生安全性問題。
(四)2012-2021年:復合治理型范式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與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根本性轉變縱橫交錯,讓安全威脅和挑戰更加錯綜復雜。除了傳統類型風險和現代類型風險的相互交織,還有顯性安全和隱性安全的共生。相比于顯性安全,隱性安全更難察覺且有隨時轉變為顯性的可能,增加了風險的不確定性,風險情境新常態倒逼應急式安全管理模式轉型,要求塑造全新的社會安全范式。一方面,“治理”理念代替了“管理”理念。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是“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7〕,社會安全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亦是題中應有之義。社會安全治理的復合意蘊增強,表現在:治理主體是多元的,由一元主導轉變為“國家主導+社群參與”的復合參與模式,鼓勵社會發揮自我調節功能;治理手段是多樣的,既有來自黨政機關的行政命令,還有法治保障,同時通過道德約束規范社會行為,將鄉土中國中孕育出的“楓橋經驗”融入社會治理現代化進程;治理機制是多維的,從機械化、標準化的“剛性”治理機制向“韌性”治理轉型,韌性治理突出安全內生性,塑造社會自我適應、自我修復、自我學習的能力。在面對壓力和沖擊時,依然能夠保持結構和功能穩定,從而實現對風險的動態適應和共生共存,是重點治理和常態預防的有機統一。另一方面,總體國家安全觀對社會安全提出新期待。在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要求下,社會安全與政治、經濟、文化、科技、信息、生態等多方面安全緊密聯系,從宏觀上把握各安全系統之間的關系,以人民的安全需求為出發點,切實提升人民安全感,這是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根本指向。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以推動高質量發展為主題提出“加強國家安全體系和能力建設,確保國家經濟安全,保障人民生命安全,維護社會穩定和安全”“統籌發展與安全”“建設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國”〔8〕,這充分說明,新時代我國將發展質量與安全治理效益擺在了更加突出的位置,建設平安中國是新時代社會安全治理的總體目標。
(五)2022年以后:善治塑造型范式
在新時代十年不斷的理論創新和積極實踐下,社會安全范式又向縱深發展。2020年新冠疫情暴發,中國共產黨領導抗擊疫情的“人民戰爭”,以社區、村為單位的基層組織是抗擊疫情的“前線”,社會安全治理體系和能力在抗擊疫情中不斷鍛造,網格化、智能化等治理機制不斷完善。2021年我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歷史性地解決了絕對貧困問題,進入到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的攻堅新時期,為社會安全治理提供了新的歷史起點。但與此同時,國際環境惡化,世界經濟復蘇乏力,逆全球化思潮抬頭,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不斷與我國脫鉤斷鏈,不確定性因素大幅增加,我們黨深刻洞察到這一趨勢,黨的二十大報告將社會安全、社會治理置于國家安全體系之中,突出社會治理的系統性,要求“夯實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基層基礎”“提高公共安全治理水平”“提升社會治理效能”〔9〕,從以前單一的維護國家安全轉向“統籌維護和塑造國家安全”,對社會安全范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善治型社會安全治理模式呼之欲出。
三、善治塑造型社會安全范式的形成邏輯與要素
善治(Good Governance)是國家治理的理想狀態〔10〕,是治理成效的集中體現,將善治理念引入到社會安全中具有歷史和現實的邏輯必然性。善治塑造型社會安全范式是指以總體國家安全觀為指導,以善治理念維護和塑造社會安全環境的一套思維框架,是提升社會安全治理效能的一種實踐模式〔11〕,具有八個基本要素。
(一)善治塑造型范式的形成邏輯
善治理論雖然由西方學者在最近30年做出了系統闡述,但是善治內生于中華文明的時間已經超過2400年。“善治”一詞出自《老子》:“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逼渲?,“正善治”指的是從政要善于治理,“善治”在這里是動詞。魏晉玄學代表人物王弼在其著作《老子道德經注》中有云“誰知善治之極乎?唯無可正舉,無可形名,悶悶然,而天下大化,是其極也”,這句話大意是“誰了解最好的治理方式?只有不確立什么標準,也沒有刑罰的尺度,無法識別的樣子,天下都順應自然規律來發展,這樣就是最好的治理”。在王弼的觀點中,“善治”是一種狀態,緊接著他提出了“善治之極”的命題,并回答了如何實現“善治之極”。唐代的《群書治要·傅子》說:“明君必順善制而后致治,非善制之能獨治也;必須良佐有以行之也”,意思是實現善治必須有完善制度和德才兼備的領導人才??梢姟吧浦巍币辉~在中華傳統文化中就用以形容良好的國家治理狀態,體現了中華文明不懈追求國家有效治理的情感底色和價值底色,歷朝歷代的思想家、政治家也圍繞善治的實現路徑展開討論。古代中國對善治的解讀和實踐大都沿著道家“無為而治”的思路,主張順從自然規律,減少國家力量的介入?,F代善治理論從現代國家建設的維度補充闡述了公共部門的責任、市場和社會競爭的積極性、法律約束力等內容,為“善治”注入更多思想活力。
改革開放以后,社會空間急劇擴大,隨著發展加快,利益沖突增多,維護社會穩定的任務加大。同時,隨著全球一體化的不斷推進,國內外聯動加大,國際安全問題很容易滲透和傳導到國內,在此背景下,需要跳出安全治理的唯國家中心主義模式,一并重視國內社會安全環境的治理。針對國內社會的治理,黨中央文件多次使用“善治”一詞,善治成為一種中國政治發展的理想目標。2014年10月,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良法是善治之前提”〔12〕,這是中共中央文件首次正式使用“善治”一詞。2017年10月,黨的十九大報告再次使用了“善治”,提出“推進科學立法、民主立法、依法立法,以良法促進發展、保障善治”〔13〕。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再次強調:“要以良法保障善治。” 黨的二十大報告又再次強調“以良法促進發展、保障善治”〔14〕,可以說,進入新時代,善治已經成為國家治理的理想目標和理性手段。善治塑造型社會安全是中國式現代化重要的組成部分,是中國文化語境和時代語境下塑造高水平社會安全的應有范式。
(二)善治塑造型范式的要素
有學者認為善治包括十個要素:合法性、法治、透明性、責任性、回應、有效、參與、穩定、廉潔、公正。〔15〕結合我國實際和社會安全實踐,本文將善治塑造型社會安全范式的要素總結為三個類型八個基本要素。
1.結構要素:多元性、認同性
結構要素表達社會安全治理的主體特征,包括參與主體的多元性和認同性。多元參與是善治的基本要素,即在管理公共事務、分配公共資源過程中不能只有公共部門,還需要社會組織、市場組織、公民個人等多個力量的共同參與,其中特別強調公眾參與。在善治型安全中,公眾并非是被動的治理客體,更是安全利益相關者,善治成效與參與程度緊密相關。通過參與各類安全活動、風險應急處理、風險日常管理,公眾能夠增強社會信任,從而提升安全感水平。在廣泛的社會參與中,形成共建共商共享的社會安全治理格局。認同是善治的前提,參與主體沒有形成共同的理念、共同的規則、共同的目標不可能實現善治。西方學者強調善治的“合法性”,實際上也強調的是社會層面的認同,而不僅僅是法律層面的合法。為了避免誤解,因此本文直接使用“認同”一詞。社會安全理念、社會安全行動越得到群眾的認同,其合法性就越高。社會領域的安全建立在社會認同基礎上,即是把社會關系置于核心位置,通過群體“認同”建構起社會安全。一旦出現“認同危機”或者“認同沖突”,不同行為主體間的“自者”和“他者”就會采取一定行動,從而造成對社會安全的威脅。例如,不同群體的認同存在競爭性,他們都是對彼此“自者認同”產生威脅的“他者”。認同心理機制的形成需要發揮群眾路線的優勢,通過及時溝通、利益聯結等方式達成。
2.過程要素:“三治性”、透明性、適配性
社會安全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艱苦的行動過程,這個過程不僅包括一系列程序性要求,還投射出程序性價值。過程要素中最重要的是“三治性”、透明性、適配性?!叭涡浴笔侵干鐣踩珜嵺`要體現法治、自治和德治的相互融合,德治是先導,自治是基礎,法治是保障。透明性是指公共部門關于社會安全事務的信息要盡可能及時公開透明(依法需要保密的除外)。隨著新媒體時代的到來,群眾獲得信息的渠道增多,但信息真實程度難以保證,信息碎片化也影響信息理解。特別要求公共部門對涉及重大刑事案件、公共安全事件、焦點事件等,應在第一時間通過各種媒介告知群眾,保障群眾知情權,同時避免虛假信息引發新的社會恐慌,引起負面輿情。適配性是指根據各地實際情況采用適合本地的善治行動,不搞一刀切。我國區域廣大,各地自然環境和人文環境差別很大,經濟社會發展程度不一,必須因地制宜,有的放矢開展社會安全工作。
3.價值要素:公正性、安全性、高效性
價值要素是指社會安全實踐中的價值理念,是指引社會安全工作的基本原則,包括公正性、安全性、高效性。公正是社會治理的目標,亦是公眾最渴望的價值理想。善治型安全的公正性是指安全治理的過程公正、結果公正,治理成效能夠由全員共享,并非是個別利益集團的專屬,而是社會的普遍狀態。實現公正的善治塑造型安全必須依靠廉潔政府,即公共權力受到有效監督和約束。安全性不僅指善治的結果是安全的,更指治理過程中的安全,處理社會安全事件的全過程要安全,不能帶來新的安全隱患和次生災害。高效性是指治理效能高,體現在公共部門管理社會安全事務的機構設置合理、體制機制科學、運轉高效、處置快捷,資源投入的收益高。不同于其他公共事務,安全問題尤其是和人民群眾生命財產相關的安全問題必須第一時間予以解決,如果處理問題不及時,極有可能擴大風險的社會波及面。因此善治塑造型安全應當盡可能避免無效或是低效的安全管理活動,特別是對風險的應急處理。
四、新時代新征程構建善治塑造型社會安全范式的基本路徑
國家安全是民族復興的根基,社會安全是社會穩定的基石。進入新時代新征程,發展與安全、活力與秩序的辯證關系非??简烖h和國家的治理能力,善治塑造型社會安全范式是對我國“轉型悖論”——發展與秩序這對矛盾〔16〕的現實回應。
(一)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以善治理念統籌發展與安全
在現代化過程中,風險是普遍存在的。有學者就指出,“現代性孕育著穩定,而現代化過程卻滋生著動亂”?!?7〕社會生活空間就是現代化過程的重要產物,社會安全就是現代化過程的重要保障。隨著后工業時代、信息化時代的到來,社會實體空間與虛擬空間并存,社會生活空間迅速擴張,私人空間隨著交通的便利化、信息的數據化不斷擴大,公共空間與私人空間、國內社會空間與國外社會空間隨著網絡化、全球化的加深而日益緊密,并相互影響。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背景下,社會生活日益復雜化,原子化與核心化并存、傳統風險與非傳統風險并流,社會的流變性大幅增加,不穩定性特征十分突出。特別是我國邁上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新征程,戰略機遇與風險挑戰并存、不確定難預料因素增多,各種“黑天鵝”“灰犀?!笔录S時可能發生〔18〕。因此,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強調,“必須堅定不移地貫徹總體國家安全觀,把維護國家安全貫穿黨和國家各方面全過程”〔19〕??傮w國家安全觀是從國內和國際兩個大局、從實現民族偉大復興的戰略高度對國家安全做出的一系列全方位、全局性、多層次的重大決策部署,立足于應對未來幾十年國內國際多重復雜的未知風險。社會安全作為國家安全的一個類型或領域,自然也應當以總體國家安全觀為根本遵循,發揮好社會安全對國家安全的重要保障作用,特別是發揮好社會安全在塑造和維護社會穩定環境、促進共同體建設、滿足人民安全感方面的優勢。
雖然風險社會的產生和演化具有較大的模糊性,且常常以突發事件的形態表現出來,但問題的根本不在于這些突發事件,而是這些突發事件背后的底層邏輯出現了問題,例如發展失衡、階層固化、資本恣意妄為等,因此,保證社會發展底層邏輯的正義性、公平性才是社會安全治理的根本。因而,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統籌發展和安全”。那么如何統籌發展和安全?在根本上是貫徹新發展理念和總體國家安全觀,在具體做法上建議將善治理念嵌入到具體的經濟社會發展項目中,把發展和安全視為“一體兩面”,而不是割裂開來作為兩個不相關的領域。在實踐中,不少民生項目陷入了“做好事不討好”反遭抱怨的尷尬,其重要原因是缺乏善治理念,把項目當作了一項沒有社會性的純物質工程。如果將善治塑造型范式的八個要素融入實踐中,那么在很大程度上就可以解決項目中的社會安全隱患,實現可持續發展??梢哉f,善治是統籌發展和安全的重要紐帶,是溝通發展和安全的重要橋梁。
(二)努力提升治理效能,建立科學的評價體系
提升治理效能是社會安全范式轉型的根本目標。社會安全善治效能是指黨委政府和其他行為主體在社會安全的善治實踐中所發揮的作用及其績效的綜合體現。根據善治塑造型范式的要素,可以把善治效能分解為結構效能、過程效能、價值效能,每一組效能可以通過對應的善治要素進行度量,從而形成八個效能指標(如表2)。為了提升治理效能的針對性,需要精準識別社會風險,深入謀劃頂層設計,將社會風險治理納入社會發展總體規劃。同時,根據不同地區、不同領域的風險結構特征,制定風險治理專項規劃。通過運用大數據等新一代信息技術打造數字化社會風險實驗室,監測、試驗各類潛在風險,模擬相應的應急政策,將模擬最優結果納入規劃內容。
(三)加強結構機制建設,形成共建共治共享體系
根據善治塑造型范式多元性、認同性的結構要素,建議加強結構機制建設,形成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安全體系。一是健全黨組織領導的多元參與機制。社會安全是涉及社會面最大的安全領域,是塑造和維護國家安全的基礎,各級黨委政府要充分認識社會安全工作的極端重要性,準確把握社會安全形勢變化的新特點新趨勢,把維護社會安全放在重要的日程。一方面,堅持黨對社會安全工作的絕對領導,廣大干部積極履職盡責,努力提高維護社會安全的能力水平;另一方面,要動員廣大人民群眾、社會組織、市場主體等社會各界自覺維護社會安全,實現社會安全的多元參與。“基層不牢,地動山搖”?!拔迳缏搫印笔翘嵘鶎影踩卫砟芰Φ闹匾ナ郑虼艘e極創新這一機制,發揮社區的平臺作用、社會組織的載體作用、社會工作者的支撐作用、社區志愿者的輔助作用、社會慈善資源的補充作用,建設“共建共治共享”的基層社會安全共同體。二是要落實各方責任,保障多元主體廣泛參與。樹立目標導向和問題導向,推進社會安全治理項目化、工程化,圍繞具體項目構建議事協調會議、重大事項請示報告、設立聯絡員等工作機制,在推進項目過程中不斷明確黨委政府、社會組織、利益相關方等各方主體的權責邊界,確保各主體各司其職、密切配合、齊抓共管、協同聯動。
(四)加強過程機制建設,形成全生命周期治理體系
根據善治塑造型范式“三治”性、透明性、適配性的過程要素,建議加強過程機制建設,形成從預防、控制、處置到評估的全生命周期治理體系。
堅持和創新新時代“楓橋精神”,多措并舉,盡可能以調解、勸解方式調處矛盾糾紛。一是構建自治、法治、德治 “三治”聯動機制。在自治方面,根據社區傳統和特點制定村規民約,發揮社區內黨員干部、鄉賢能人的模范帶頭作用和矛盾調解能力;在法治方面,加強社區法治宣傳教育,根據社區的法治需求,精準法律服務;在德治方面,充分挖掘社區本土優秀傳統文化、紅色文化,扎根文化資源培育社區新文化,開展相應實踐活動增強社區道德底蘊。緊貼社區實際,預防化解各類糾紛,尤其是經濟糾紛、福利糾紛、治安糾紛、家庭糾紛等群眾最密切的問題要優先進行調解,依托法律、文化、科技等手段支撐,構建多元主體共同參與的矛盾糾紛“大調解”體系。充分了解事情原委,在調解過程中時刻關注群眾情緒和心理狀態,有速度、有溫度,第一時間、最少成本地把矛盾糾紛消除在萌芽狀態。二是完善信息雙向公開機制,暢通群眾訴求表達和政府回應通道,減少因信息傳遞出現的誤判和輿情。三是建立均衡適應機制,以滿足人民群眾不斷提升的安全訴求,持續提高安全服務水平。四是針對社會安全的復合性,積極開展源頭治理、系統治理,加強社會安全問題的事前預防、事中處置、事后反思,不斷總結經驗教訓。開展源頭治理、保障和改善民生,是減少風險隱患、進行社會安全治理的根本性行動。城鄉社區是源頭治理的主要場域,充分利用人工智能、大數據、區塊鏈等技術精準把握兒童、青壯年、老年人、殘疾人的特殊需求以及外來流動人口、底層失能群體等邊緣化群體的合理訴求,整合社區各類資源、鏈接社區服務環節,精準投放線上線下融合的社區生活服務和公共服務。五是夯實基層基礎,協調市域治理與社區治理。在市域內實現資源整合和重組,立足城市特色將黨建、政法、宣傳、衛生健康、安全生產等各領域信息整合成“信息網”,推進“一網多能”“多網合一”,建立“市域—社區—網格—單元”的治理層級。各社區依托市域信息網打造數字調度指揮平臺,及時收集社情民意,將公共服務精準投放至單元,將矛盾糾紛隱患充分掌握在網格,同時因地制宜打造公共空間功能區,讓人民群眾在家門口享受個性化服務,減少風險源頭。
(五)加強價值機制建設,塑造積極的社會安全環境
根據善治塑造型范式公正性、安全性、高效性的價值要素,建議加強價值機制建設,為社會安全塑造積極向上的社會環境。一是政府要依法治理、公正治理,破除“塔西佗陷阱”。充分發揮法律在預防、處置社會安全事件中的作用,規范執法行為。嚴格按照規范性文件制定突發事件應急管理流程,切實履行制定程序,多渠道多形式地主動接受群眾監督。二是黨委政府要建立科學合理的統籌協調和責任落實機制,促進社會安全治理的高效性。三是有效回應群眾訴求,獲取民眾信任。進一步暢通和規范群眾訴求渠道和信訪渠道,通過搭建微信公眾號、APP等新媒介平臺,方便群眾及時反映問題。政府部門通過信息化、網格化管理掌握社會動態,定期對普遍性、傾向性、趨勢性問題進行線下接訪、下訪、約訪。注重對重復信訪事項的持續化解,著力打造“家門口”信訪服務,實實在在化解矛盾糾紛。四是結合社會安全事件,加強社會心理服務工作,培育理性平和的社會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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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歐? 露】
From Integrated Mobilization to the Shaping of Good Governance: The Transformation and Construction of Chinas Social Security ParadigmPEI Shu-Ying? HUANG Jin
〔Abstract〕As social space keeps expanding and national and international security linkage continues deepening, the importance of social security has grown significantly. As one of the new concepts within a holistic approach to national security, social security has acquired new positions and characteristics, directly impacting both society and the safety of lives and property for the majority of people. It stands out with four characteristics: community, originality, comprehensiveness, and fundamentality. Since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our countrys approach to social security has evolved through a paradigm encompassing integrated mobilization, tempered justice with mercy, social governance, and comprehensive governance, and is currently undergoing transformation in alignment with historical and current realities. To achieve this goal in the new era, the elemental pathways should include leading by a holistic approach to national security, with the notion of good governance guiding our development and security management; establishing an evaluation system by enhancing the efficiency of governance; establishing a system based on participation by strengthening the development of structural mechanisms; establishing a full-life-cycle governance system by reinforcing the development of process mechanisms; and building a positive environment of social security by strengthening the development of value mechanisms.
〔Key words〕Social security; Paradigm transformation; The shaping of good governance; A holistic approach to national secur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