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蕊 趙磊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哲學社會科學領導人才項目“國家安全與總體國家安全觀”(ZZVRC047)
〔作者簡介〕
王蕊,中共貴州省委黨校(貴州行政學院)教師,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國際戰略研究院博士研究生;
趙磊,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國際戰略研究院副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 100091。
〔摘要〕過往研究往往將“意識形態”“文化”“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分而論之, 從而容易遮蔽相互間的層次結構和協同互動。文化與意識形態同為國家觀念文化起到固根鑄魂的作用,既有共性又有差異,需要辯證統一對待。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同樣密不可分,具有政治同源、社會互構和內外互通的特點。要最大程度地實現對國家觀念文化的安全守護,需要兩種安全協同互動,復構形成內穩固、中有序、外活躍的平衡耗散結構。蘇聯和法國在應對外來觀念文化挑戰時,分化了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的整體關聯性,采用了不同的單一主導模式,要么走向崩潰,要么在實現自身政治利益訴求中掣肘重重。中國的制度、道路和使命注定無法復制單一主導模式,只有統一意識形態安全的聚合力和文化安全的彌散力,形成雙安全復構主導模式,才能發揮安全的協同效應,為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引領力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提供觀念文化安全保障。
〔關鍵詞〕意識形態;文化;意識形態安全;文化安全;協同效應
〔中圖分類號〕D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8048-(2024)01-0032-11
在黨的重要思想和文件中,意識形態和文化往往密不可分。2023年10月召開的全國宣傳思想文化工作會議首次明確提出了習近平文化思想,其中,意識形態和文化作為重要內容,被提煉進“七個著力”的工作要求中。同樣,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要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引領力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如何建設?報告指出:“要繁榮發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增強中華文明傳播力影響力”,關于意識形態的專段論述也被安排在“推進文化自信自強,鑄就社會主義文化新輝煌”的第八部分。〔1〕黨的重要思想和權威報告對意識形態和文化的重點論述和謀篇布局,足見兩者關系的重要性和緊密性。然而現有研究對意識形態和文化、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的單項研究較多,關聯性、互動性研究較少。鑒此,有必要專文論之。
一、 理論定義及文獻梳理
本文研究的核心問題是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的關系、層次結構以及如何互動,需要仔細梳理兩組定義和兩組比較。
(一)意識形態和文化
1.意識形態的定義
意識形態一直被視為社會科學領域最難以定義和充滿爭議的概念之一,其復雜性主要體現在矛盾性上。首先,意識形態充滿“現實與虛幻”之爭。一般認為,“意識形態”(ideology)一詞是18世紀末法國哲學家特拉西首先提出的,他主張人的思想要獨立于宗教神學,被視為非科學的“感覺主義”。〔2〕《簡明大不列顛百科全書》也將意識形態定義為一種“世俗宗教”。〔3〕而曼海姆在《意識形態與烏托邦》中則兼顧了意識形態的兩面性,既承認其通過“遮蓋現實的某些方面”實現激勵、團結群體的類烏托邦特性,也承認其具有“把利益與形式結合在一起”的現實利益性。〔4〕可見“現實與虛幻”之爭,實為對意識形態的目的和方式的不同辨析。
其次,意識形態存在“批判與肯定”之辯。馬克思將意識形態錨定于“經濟基礎-上層建筑”的結構中,從階級“利益爭奪”的角度批判了意識形態的統治階級工具性。〔5〕《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揭穿了資產階級意識形態在異化勞動中顛倒事實的辯護本質;《德意志意識形態》把哲學、道德、宗教等皆納入意識形態“工具箱”,將其定義為“代表統治階級根本利益的情感、表象和觀念的總和”〔6〕。對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的批判,恰從反面印證了意識形態具有影響統治的力量,也為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的歷史性出場提供了思想前提和理論鋪墊。〔7〕恩格斯在承繼馬克思衣缽的基礎上,進而發掘了意識形態的實踐功能性,定義為與統治階級物質力量相匹配的“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精神力量”〔8〕。列寧結合社會主義革命實踐,將社會主義“科學的意識形態”區別于資產階級為遮掩剝削根源而制造的虛假意識形態,強調了意識形態作為思想體系指導革命運動的正面價值。可見,意識形態的“否定與肯定”之辯是對其階級理論絕對性與現實功能相對性的辯證統一。
最后,意識形態還充滿“過去與未來”之惑。西方學者將意識形態看作一種文字構建,通過對未來更美好的承諾,形成“一套連貫且成系統的信念”。〔9〕國內馬克思主義學者多從現實政治功能主義角度著手,闡發出意識形態的現實評估性、行動指向性與結果進程性。〔10〕學者胡惠林從解釋同一世界的不同結論與建構出發,兼述了意識形態的歷史功能性和時空地域性。〔11〕綜上,本文對意識形態的定義是:意識形態是一系列關聯人、社會與國家的思想體系,它圍繞著權力的存續發展而服務,具有解釋權力的存在(歷史正當性)、維持權力的實在(現實合法性)和構建權力的應在(未來的發展空間)的功能。
2.文化的定義
文化一詞同樣沒有形成統一的定義。其含義隨著時代發展不斷變化。學界傾向以分類的方式找到文化的理論邊界。廣義的文化把人類的一切創造納入文化定義。人類學家愛德華·泰勒認為:“文化是復雜的整體,它包括知識、信仰、藝術、道德、法律、風俗以及其他作為社會一分子所習得的任何才能與習慣,是認為使自己適應環境和改善生活方式的努力的總成果。”〔12〕狹義的文化則指作為意識形態的文化,反映和反作用于政治和經濟的社會互動。每一種文化都離不開三個空間層次:表層的物質文化、中層的制度文化和深層的精神文化。物質文化滿足人類的生存和需要,包括衣食住行、醫療衛生和現代技術等;制度文化也稱為社會文化,主要是為了調和人的利益紛爭,維持集體生活,包括道德倫理、社會規范、政治制度、法律制度等;精神文化表現為人與自我的關系,是為了克服自我的情感、心理和認知上的困難、挫折與局限,包括宗教、信仰、藝術等。〔13〕本文對文化的界定將沿用物質、制度、精神三個層次,探求文化的空間結構和層次互動。
3.意識形態和文化的異同
首先,內容指涉上有重疊。文化比意識形態的含義更廣闊,文化中的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與意識形態高度重合。因此,可以初步得出結論:文化包含意識形態。但是,文化內部不是均質的。布迪厄的文化場域理論將文化分為三種立場:承擔政治功能的現實主義立場、代表“市民利益”的商業立場和純文化立場。〔14〕商業和藝術立場圍繞著“人”和“人們”服務,既是文化從廣度上施展影響力的場域,也是從深度上滋養人心的工具,更是從系統上維持文化生命力和競爭力的源泉;意識形態作為文化的現實主義立場,是文化的核心,以對權力的維護為邊界,區別于文化的其他部分,起到為文化定“根”固“魂”的作用。〔15〕(見圖1)。
其次,對外部影響呈現差異態度。意識形態是圍繞著權力的存續而發展和服務的,因而只要國家政權保持穩定,意識形態就具有相對恒定的穩固性。那么在面對不同意識形態時,展現的就是互斥競爭姿態。而文化則兼具包容性和競爭性:面對正向外部性影響時,展現出交融互鑒的開放姿態;面對具有破壞性和威脅性的負外部影響時,文化“守門人”的保護功能將會啟動,維護原有文化模式,這就是文化的維模功能(Latency)。①在現實中,文化和意識形態對外部影響的不同態度,需要小心分析、辯證看待,否則容易出現相互否定的情況。
最后,在社會功能上相互依存,互為條件。沒有意識形態的文化是“空心的”,即使存在也會在歷史的滌蕩中失去力量,逐漸失勢直至淘汰。文化需要有意識形態為其定責、定向、定性。同時,意識形態也需要文化載體,文化也是意識形態的吸引力來源,為意識形態的發展提供強大的驅動力,也為意識形態發揮解釋、構建、傳播等功能提供載體。因此,意識形態和文化,互為表里、無法割裂。
①“維模功能”是美國社會學家帕森斯在社會行動體系論中提出的民族文化能夠選擇或抵御外來文化產生從而實現對自我文化模式維護功能的理論。參見〔德〕漢斯·約阿斯、〔德〕沃爾夫岡·克諾伯:《社會理論二十講》,鄭作彧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33頁。
(二) 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
現代意義的安全概念發軔于西方主權國家的形成。安全與主權的綁定令暴力維護國家安全的方式具有正當性。然而這種追求軍事比較優勢的狹隘安全觀容易走向“安全困境”悖論,也難以應對傳統安全的“非傳統化”轉向所帶來的復雜性和彌散性威脅。因此,20世紀80年代以來,安全研究進入擴容階段。哥本哈根學派代表人物巴里·布贊在《人、國家與恐懼》中把安全分為縱、橫兩個分析框架,縱向借鑒了華爾茲的人、國家、體系的層次分析;橫向將單一的軍事安全拓展到政治、經濟、社會、環境等“非傳統安全”領域。這種網狀分析框架把觀念因素納入國家安全考量中,在《思考國家安全》一書中,特別強調國家觀念是國家的本質,是防止外來力量損毀其特質、制度和統治的一種能力。意識形態和文化共同守護的就是國家特質、制度和統治的安全。
1.意識形態安全的定義
中西方對意識形態安全的定義差別主要源于所屬意識形態在不對稱的力量對比下,出現的安全風險之差。由于西方國家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處于意識形態競爭的優勢地位,當外部未出現重大挑戰時,意識形態安全的風險點便從國家維度逐漸下沉至社會認同維度。冷戰后,歐洲一體化漸趨成熟,不安全因素從國家間下沉至社會,即由一體化和移民帶來的種族沖突、民族認同、社會文化等問題。布贊在《人、國家和恐懼》中把這種安全現象概括為社會安全。與中國總體國家安全觀中的社會安全不同的是,后者關照公共安全和社會治理,而哥本哈根學派研究的社會安全是指以群體認同界定下的社會——“我們”將不再能以傳統的“我們”存在。〔16〕具體說來,包括語言、文化、組織、宗教、認同、習俗等傳統模式的可持續性受到挑戰。
以中國為代表的社會主義國家,長期遭受西方國家的意識形態滲透和顛覆,外部挑戰成為意識形態安全的主要威脅來源。因此,意識形態安全成為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和政權安全、制度安全同位論之,可以說是核心安全中的核心。故而,唐愛軍在《論新時代意識形態安全》一文中拓展了布贊對安全的“能力”定性,將意識形態安全定義為“相對處于沒有危險和不受內外威脅的狀態”、“保障持續安全狀態的能力”和“具有使主流意識形態能夠持續‘安全的力量”〔17〕,從狀態、能力、力量三元一體的系統化角度彰顯了意識形態安全作為國家安全核心的極端重要性。
中外學者對意識形態安全的不同關注維度和定義,拓展了意識形態安全的層次結構,為其層次間關聯互動提供了重要啟示。因此,本文將意識形態安全定義為,一種把個體觀念、社會制度和國家統治統攝關聯起來的思想體系的安全。
2.文化安全的定義
20世紀90年代以來,經濟全球化帶來的“文化全球化”使處于弱勢地位的國家對其“文化特質”日益減少越發感到不安全。由此,文化安全的議題開始廣泛受到關注。廣義的文化安全強調的是主權國家的主流文化價值體系與國家政治、經濟發展及相應的意識形態、社會生活制度、語言符號、信息知識、宗教信仰等發展協調一致、良性互動,在保持高度民族文化認同的同時,具有延綿不斷的文化傳承和創新能力。狹義的文化安全強調政治實體的國際意識形態、價值觀念、政治制度、政治認同及國家形象等文化要素沒有受到實質損害。本文傾向于使用廣義的文化安全概念,即重視文化與其他領域的協同互動和創新能力。
3.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的異同
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既有區別又有聯系。一方面,產生機制一致。兩種安全都是全球化加速演進中,國家非物質性力量在非對稱競合狀態下的衍生物。借鑒布贊對安全的層次分析和中國學者的國家視角,兩種安全通過影響人的認同,形成社會主流觀念,與物質基礎、制度基礎相互滲透,最終以國家影響力外溢的形式體現出來。
另一方面,安全的實現方式有異。意識形態安全維護的是國家的制度、認同、主流價值觀、話語權等一切國家觀念性、制度性、價值性核心,容不得妥協和變通;而文化安全則因文化具有包容性、互鑒性,故具有相對彈性和可塑性。除了塑造文化的安全底線,還承載著文明交流互鑒的重任。缺少了交流性,文化便失去了發展的動力、革新的活力和旺盛的生命力。即使守住了對外的安全紅線,也可能在長久的封閉、板結和僵化中失去生命力。由此,某種程度而言,開放與保護的長效平衡才是文化安全構建的關鍵。綜上,既要看到兩種安全間的契合,又要看到其中的張力,切忌各說各話,以安全為名,相互否定。
二、 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的屬性、結構與互動
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既具共性又具差異性。通過梳理屬性特征,能夠系統推導出兩種安全的內在層次結構及互動模式。
(一)意識形態安全的屬性特征
第一,政治性。馬克思主義學者將意識形態看作重要的統治精神力量;現實主義之父摩根索將目光鎖定于意識形態為統治者提供理論基礎和為權力斗爭開展辯護的政治工具屬性。進入現代以來,意識形態成為構建現代國家軟實力的一部分,既是實現國家利益的目標又是手段,成為政治化和理論化的思想體系。〔18〕
冷戰后,西方意識形態強勢滲透,東方意識形態在弱勢中溫和傳播。面對西方意識形態霸權出現,廣大非西方國家,尤其是社會主義國家,對內要完成社會體系的革命改造和建設,對外要面臨來自西方資產階級和反共意識形態的圍攻,意識形態安全形勢嚴峻。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政治性無可厚非地成為無產階級政黨抵御入侵、保護國家意識形態安全的核心部分。無論是西方還是非西方國家意識形態,其現實性都體現在對政治權力的維護和政治利益的服務上。
第二,社會性。意識形態的形成和表現都具有社會范式特征。人類對客觀世界的認識逐漸發展成為社會共同意識,并在階級出現之后,成為特定群體愿望的表達。當國家出現后,這種訴求又凝聚成更廣泛的認同,從而被統治階級所選擇或吸收,成為國家意識形態的一部分。恩格斯的歷史合力論中許多單個的“力”就是前意識形態產物——眾多的社會意識。
相應地,意識形態安全的主要戰場也在社會層面。社會層面雜糅了群體認同和個人利益訴求,能夠真實反映社會政治關系。主流意識形態的形成和穩固需要保持對社會輿論進行有效傾聽、構建和引領。一方面,確保如民族精神、社會道德、信仰體系等主流價值觀保持社會廣泛認可且不受到挑戰;另一方面,主流意識形態的鞏固還有賴于對社會輿論的主導和話語權的塑造。
綜上,意識形態安全是一個兼具絕對性和相對性的動態概念。絕對性表現在對政治安全的維護上,相對性表現在對社會觀念和傳播的動態形成和追求上。
(二)文化安全的屬性特征
首先,政治性。葛蘭西在獄中發現了文化領導權對奪取政權的極端重要作用,指出資產階級不僅依靠國家機器強制,還通過教會、學校、社會組織等從思想和道德上牢牢把控市民社會。〔19〕無產階級要爭奪政權就要奪取文化領導權。文化領導權與政治利益的邏輯是:制度是建立在以文化為基礎的觀念與道理上的,因此,誰掌握文化領導權,誰的制度就擁有合法性。〔20〕當無產階級奪取文化領導權后,確保主流文化安全對政治支配起到積極作用:一方面在文化領導權主導下,民眾從思想上認同制度;另一方面既有利于維護社會的穩定有序,又降低統治成本。可見,文化安全的首要屬性就是政治性。
其次,社會性。馬克思的廣義文化概念把文化看成人改造自然勞動中的產物。同樣,人又是以社會性存在的,因此,文化必然具有社會屬性。國家文化安全守護最主流文化的主導性,這項任務離開社會將無法成立,離開了傳播和符號的社會土壤亦無法成功。約瑟夫·奈把文化軟實力解釋成為一種勸服模仿的吸引力。面對西方和非西方國家現代物質文化的巨大差距,非西方國家人民很容易倒向文化霸權和輿論霸權共同編織下的西方現代物質文化生活中。這種影響將導致處于弱勢的原生文化不斷受到擠壓,直至群體性地排除在社會主流文化之外。因此,社會是文化安全的主要戰場,也是其安全再生力量的主要來源。
最后,商品性。文化的商品性衍生于文化的物質性。文化的商品性映射到文化安全上,既包含著對文化交流和文化安全的并立,又暗含著對文化保護的決心和對國際文化秩序不公的抗辯。〔21〕在美國文化帝國主義政策和新自由主義市場經濟主導下,美式文化披上了商品的外衣,以其價格和生活方式替代傳統軍事重炮,不斷攻陷處于文化弱勢地位的國家和市場大門。這一點在詹姆斯·彼得拉斯《二十世紀末的文化帝國主義》中可窺見一斑,“美國文化帝國主義有兩個目標:一個是經濟的,一個是政治的。經濟上是要為其文化商品攫取市場,政治上則是要通過改造大眾意識來建立霸權”〔22〕。這種商品化后的文化霸權是文化與工業的聯姻,被稱為大眾文化。大眾文化絲毫不隱諱自己的商品屬性,在滿足大眾精神娛樂、提高生活水平的同時,影響著社會大眾的價值觀念、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同時又帶來源源不斷的利潤,再次壯大強勢文化的商品性,成為布迪厄口中的文化資本。
(三) 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的層次結構
通過厘清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的屬性,兩者之間的結構關系便一覽了然。
首先,以政治性為核心的同源性。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具有政治同源性。同源,是指兩種安全的政治性指向都是維護國家非物質化核心——政治安全。政治安全涉及國家主權、政權、制度和意識形態的穩固,其所包含的政權安全和制度安全,是一切國家安全中的安全,是不可動搖、退讓的國家絕對核心利益。
其次,以社會性為關涉的互構性。互構性來自兩種安全在社會性上的相互關涉。一方面,意識形態為文化發展起到規制作用。意識形態以文化主流的形式呈現給社會公眾,以強大的輿論導向引領文化的發展方向,回答了文化安全維護的是“誰的文化”、“誰的安全”以及未來文化的發展導向等問題,是文化安全中的安全核心所在。另一方面,文化參與意識形態安全的建構。哥本哈根學派發現,比起政治概念的真正內涵,人們更關注其語言表達是否更能迎合不同社會群體的愿望和期盼,即安全是基于語言建構上的,而沒有文化參與的語言無法觸動人心。在意識形態社會控制中,需要以文化為外衣、語言為符號和社會化為表達。因此,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的雙向構建離不開彼此的積極參與和互為條件。
最后,以商品性為分異的互通性。商品性即交換性,是文化賦予文化安全的特有屬性。政治的穩固性和商品的交換性本身就是一對相互背反的力量:處于核心端的政治安全需要絕對的穩固才能保障政治的穩定底線,而處于末端的商品性需要保持交換才能具有活力。這兩種力量分異于文化安全的兩端,由居中的社會性相隔,形成了對兩種張力之間的緩沖與相通。而社會性又是兼通文化安全和意識形態安全的,意味著以社會性為特征的這個重疊區域是有一定的交換空間和傳導功能的,確保兩種安全的互動、變化和適應(見圖2)。文化交流為意識形態吸收其他文明優秀成果提供了過濾和屏障作用。這也解釋了為何過往研究對于意識形態安全、文化安全的界定總保留一部分留白和模糊,并非涇渭分明,實則是為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保留系統內互動,為共同構成更大范圍內的“觀念文化動態安全結構”爭取更多空間和渠道,是兩種安全的兩種張力、多種屬性本質上的動態變化之體現。
(四) 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的互動模式
無論是生物進化還是人類歷史演變,自然科學和人類歷史給我們的共同啟示是:任何封閉于外部環境的系統都會不可避免地變得陳舊、脆弱,最終失去系統本身的安全。即使是極端重要的國家觀念文化安全體系也無法孤立于外部環境而存在,需要與外界有交換。然而,系統與外界的互動既非彼此隔離,也非彼此不分,而是根據系統的“個性”,有條件地進行物質、能量、信息交換和篩選。〔23〕從這個角度來看,觀念文化安全體系與外界的交換關系是基于系統穩態基礎上的持續有序運動。
①“耗散結構”是比利時物理學家普利高津于20世紀70年代提出的熱力學概念,后被廣泛引用到生物、教育、社會、管理等諸多領域中。這里指系統的非孤立性,需要與周圍進行交換以實現維持和進化。
②“協同效應”是德國物理學家赫爾曼·哈肯于20世紀70年代提出的物理化學概念,指兩種或以上部分加在一起的效應大于單獨之總和,可表述為“1+1>2”,強調不同部分統一協調后的增效效應。
以系統論角度闡發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的互動模式,可將兩種安全視為觀念文化安全體系下的兩個子體系。兩個子體系擁有共同的政治性、互通的社會性和與系統內外邊界相通的商品性,疊加復構形成了政治同源、社會互構和以商品交換實現與外部互通的內穩固、中有序、外活躍的平衡耗散結構(dissipative structure)①(見圖2)。該結構內部以政治性為核心,穩固恒定;中部以社會性為過渡,兩種安全內收和外放的兩股力量在這個區域有序相遇,一方面為多元活躍的社會文化提供土壤,另一方面也是多元文化聚合成主流價值觀的必要過程;外部以商品性為最外環,在吸納正向外部性影響的同時,對負外部性影響形成緩沖和過濾。這種內穩固外耗散的平衡結構以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的有機統一、同源互構為基礎,形成了兼具穩固性與發展性的國家觀念文化動態安全結構。只有保持這種動態平衡耗散結構,才能確保兩種安全共同發揮安全協同效應(synergy)②,為更高層次的國家安全體系提供觀念文化安全保障。
圖2? 由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復構形成的觀念文化平衡耗散結構(作者自制)
三、 兩種安全互動主導下的三種安全模式
二戰以來,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的觀念文化安全主要受到來自美國的挑戰。一個普遍認同的情況是,美國早已實現意識形態社會科學化、文化商品產業化。〔24〕具體表現在,將美式民主塑造成世界民主化標準通則,不遺余力地向世界各個角落推行,輔以軍事、經濟、金融、科技發展優勢,新自由主義意識形態成為美國國家政治利益在世界鋪陳的重要基礎。文化上,將自由、人權融入以個人中心主義為核心的文化消費中,和政治、經濟、軍事、外交相結合,形成了以文化商品為樣式的文化輸出,以新聞和網絡為干預的話語攻勢。意識形態和文化的高隱性融合,形成了以經濟為輔、安全為主的施壓促變的多重模態組合,對其他國家的國家安全形成非對稱性挑戰。〔25〕不同的國家在應對這些挑戰時,根據自身情況,往往模式不同。
(一)意識形態安全主導型(蘇聯型)
哈貝馬斯認為,國家要避免干預文化的相對獨立性,否則將導致文化僵化,喪失對國家合法性的政治維護。〔26〕蘇聯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的協同失效始于斯大林時期對文化安全的偏廢。冷戰爆發后,為應對西方國家對意識形態話語權的激烈爭奪,對外,斯大林筑起密不透風、難以穿透的意識形態“高墻”。對內,在政治安全面臨威脅的壓力下,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形成的復構結構容易在壓力下出現“行動變形”現象。這種“變形”疊加斯大林“個人崇拜”,形成了打著個人印記的意識形態“大一統”局面(見圖3)。〔27〕〔28〕在這種局面下,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被粗暴干涉,社會主義文化以外的其他一切文化成果被全面否定,堅持獨立精神的知識分子遭受排擠和迫害,文化界沉悶僵化;人民對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心生懷疑。根植于人民和社會的文化思想動搖,國家合法性根基受損。〔29〕
斯大林逝世后,赫魯曉夫對斯大林的全盤否定再次動搖了蘇共意識形態的歷史正當性存在根基,進而為權力的現實性維護和未來性構建埋下重大隱患。隨著蘇共二十大秘密報告的流出,社會主義陣營高度統一的以共產主義理想信念為主導的價值觀開始出現分化。很快,這種意識形態分化又傳導到陣營內各國社會層面,造成意識形態的社會層面混亂。而文化的社會性和商品性又由于長期處于薄弱狀態,維模功能弱化,難以起到緩沖和屏障作用,意識形態安全面臨嚴峻挑戰。
失去了文化安全的保護,整個社會完全暴露在美國意識形態攻勢之下。戈爾巴喬夫時代,蘇聯的意識形態出現了急轉式收縮和崩裂(見圖3)。短時間內,社會主義意識形態極速收縮直至喪失主導地位,社會主流思想出現大量空缺,很快被各式各樣價值觀充斥。〔30〕社會內各派思潮林立、眾聲喧囂,主流文化被分解,社會文化力量被銷蝕,西方自由主義意識形態長驅直入,直至社會主義意識形態解體。
蘇聯的教訓十分深刻。偏廢了文化安全建設,文化就失去了為意識形態提供創造、過濾和屏障的功能,導致意識形態力量來源缺失。僵化的社會文化系統無法通權達變滿足國家治理需要,最終導致意識形態傾覆。〔31〕
(二)文化安全主導型(法國型)
不同于對社會主義國家意識形態的攻殲,在西方內部,美國將文化與商品綁定,借“全球化”向世界鋪陳,使包括法國在內的諸多西方國家文化安全也面臨挑戰。〔32〕〔33〕
由于不存在意識形態對抗,法國在面臨來自美國的文化入侵時選擇了和蘇聯截然相反的模式:文化安全主導下的“文化立國”。首先,從政治層面,以文化國家化的角度,確立了以國家力量踐行文化優先發展的政策。在國家力量的參與下,確立文化例外原則,出臺了大量文化保護措施,包括推廣法語、法餐、支持出版業和法國電影、限制美國電影播放等系列行之有效的政策。〔34〕
其次,從社會層面,以文化多元化凝聚民族精神。通過大眾宣傳、節日慶典、文化活動、學校教育等多種手段,將民族精神從精英階層向社會各階層廣泛傳遞。不同文化都找到了博采眾長的融合路徑和發展空間,強化了法蘭西文化的向心力,實現多元一體的文化認同和共同抵御文化入侵的文化同理心。〔35〕
最后,從商品層面,以文化經濟化勃興文化產業。文化的商品屬性蘊藏大量財富。法國尤為重視文化創新,適時提出了“文化數字化”,令傳統文化在數字技術的加持下開拓了廣闊的傳播空間,成為“提升影響力與促進經濟增長的富礦”〔36〕。通過推出藝術、時尚、美食、美妝、節慶等具有法國精神的文化產品,在世界商品經濟中鞏固和施展文化影響力。
文化安全主導型策略幫助法國成功抵御了美國的文化入侵,并實現了自身文化的國際化發展。在國際文化事務中,法國借助其遍布全球的文化行動合作處(SCAC)、法國文化中心(Institut franais)以及法語聯盟(Alliance franaise)維護其“文化大國”和“文化軟實力強國”地位,在國際政治、經濟活動中占據相對優勢。〔37〕可以說,文化立國,讓法國強化了文化安全的商品性和社會性,對內保持并增強了民族文化特質,對外成功塑造了積極的國際形象。
但同樣也要看到,意識形態與文化是“源”與“流”的關系。法國雖夯實了文化根基,但長期對意識形態建設的荒疏,使包括法國在內的歐洲國家深度綁定于美國主導下的意識形態:在務實外交與價值外交并行中越發失去自我;在謀求戰略自主的強烈意愿與調配統籌足夠戰略資源上愈發失衡;在中美之間尋求平衡外交的過程中逐漸失聲。即使提出基于國家利益的“戰略自主”口號,但在現實推進中依然掣肘重重,現有意識形態難以形成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離全球建設性文明力量的定位越來越遠。
(三)復構主導型(中國型)
中國的體量、制度、道路和使命,注定無法復制單一主導模式。經過了長期艱難的探索,中國正逐步形成以意識形態安全與文化安全復構形成的內穩固、中有序、外活躍的“雙安全”主導模式(見圖5)。
第一階段,聚焦意識形態安全的政治穩固階段。新中國成立后,文化的意識形態屬性和政治性成為文化建設的要義。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打破了舊生產關系枷鎖,以新思想武裝廣大群眾,全國精神面貌煥然一新,社會建設如火如荼。但是到了20世紀50年代后期至70年代,“把關于階級斗爭擴大化的迷誤當成保衛馬克思主義的純潔性”,造成了全國上下從反右派運動到“文化大革命”一系列嚴重錯誤的政治運動。〔38〕〔39〕這一時期,意識形態的政治性被強化和擴大,社會以階級斗爭形式參與到政治運動中。
第二階段,重視文化安全的社會建設和商品勃興階段。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后,伴隨著物質生產的極大提高,精神文化得到了空前發展,文化的商品屬性開始勃發。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由此驅動下的社會、文化等領域開始了持續性的轉型進程,1996 年發布了《中共中央關于加強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若干重要問題的決議》。2001年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WTO),經濟發展影響伴生多元文化蓬發,開始對中國以及世界產生深遠影響。2003年到2012年,秉持著一手抓物質文明建設、一手抓精神文明建設的“兩手抓”思想,文化產業進入發展和勃興的關鍵時期。與此同時,意識形態領域斗爭依然暗流洶涌、十分激烈。西方敵對勢力通過經濟、科技、傳播優勢對我國意識形態領域進行滲透,黨的意識形態領導權一度面臨弱化、虛化、邊緣化等問題。
第三階段,統攝兩種安全復構主導的安全協同階段。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意識形態建設,從宣傳、思想、文化、網絡等領域著手整治,牢牢掌握了黨對意識形態工作的領導權、管理權和話語權,確立和堅持了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指導地位的根本制度,加強了黨對宣傳思想文化工作的全面領導,加強和改善了黨對哲學社會科學工作的領導。尤其是正確處理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傳統文化、西方文化的關系。與此同時,不遺余力地加強文化強國建設。黨的十八大要求扎實推進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黨的十九大突出了“堅定文化自信,推動社會主義文化繁榮興盛”,黨的二十大提出了“兩個結合”的重大論斷,即“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40〕。其中“第二個結合”充分彰顯雙安全復構主導模式。2023年10月全國宣傳思想文化工作會議上提出的“七個著力”更加突顯習近平文化思想內外相聯、相互貫通、有總有分的系統結構,雙安全復構主導特征越發明顯。
意識形態安全(魂脈)影響的是人民的信仰(特別是政治信仰),文化安全(根脈)影響的是人民的修養,兩者共同作用于社會的文明程度以及民族的精神力量,令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二元一體”的復構主導型安全模式開始發揮協同作用。
四、 結語
文化的力量源自彌散性。換言之,文化傳播越廣泛,權力就越大。意識形態作為文化的一種狹義形態,自然也部分符合文化軟權力的彌散定律,即需要在廣泛傳播中,通過彌散實現認可范圍的擴大。但這一部分的意識形態,一定是經過文化過濾、潤色和包裝后才能實現廣泛傳播的。因此,更準確地說,意識形態的力量源自聚合性。“聚”源自文化安全充分發揮彌散與交換功能后對人類優秀文明成果的充分過濾、篩選與吸收;“合”是在“聚”的前提下完成對主流意識形態的構建,即一個國家必須要有“政治信仰體系”以及“連貫的思想體系”。只有充分實現“聚”與“合”,意識形態才能進行優化調節,更好地成為國內的凝聚力以及國際的塑造力。
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既同源互構,又互有張力。兩者兼具政治同源性和社會互構性,商品性成為兩者差異之所在。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復構形成的內穩固、外耗散的觀念文化動態安全結構,既能夠滿足意識形態的聚合性力量,又能夠充分發揮文化的彌散性力量。中外案例和歷史實踐給我們的啟示是,只有辯證統一理解意識形態安全和文化安全的同源互構性和商品分異性,正確認識、處理和平衡聚合和彌散的兩種張力,實現“二術俱用”,才能最好發揮兩種安全的協同效應,為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引領力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提供堅實的觀念文化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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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董史烈】
Homologous Interconnection: A Brief Analysis of the Hierarchical Structure and Collaborative Interaction between Ideological Security and Cultural Security.WANG Rui? ZHAO Lei
〔Abstract〕Previous studies have often discussed “ideology” “culture” “ideological security” and “cultural security” separately, making it easy for readers to overlook their relevance and interaction. Ideology and culture both play a role in shaping a countrys conceptual culture. They share commonalities and characteristics and need to be treated in a dialectical manner. Ideological security and cultural security are critically important for national security and are closely related. By examining four concepts and two sets of relationships, the author clarifi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deology and culture, discovering that ideological security and cultural security are characterized by political homogeneity, social interconnection, and external interoperability. The author suggests that both types of security should be reconstructed to form a balanced and dynamic structure that is stable internally, ordered in the middle part, and active externally, in order to achieve a synergistic security effect. By comparing the distinct strategies employed by the Soviet Union and France in response to foreign conceptual and cultural challenges, the author argues that for China, only by unifying the cohesive force of ideological security and the dissipative force of cultural security, forming a dual security reconstructive dominant strategy, and exerting synergistic effects, can we provide guarantees for conceptual and cultural security, suppor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a socialist ideology with strong cohesive and leading power.
〔Key words〕ideology; culture; ideological security; cultural security; syner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