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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罪規范的適用立場及其實現

2024-04-13 11:05:52
法學 2024年1期
關鍵詞:規范意義價值

●劉 浩

不同于司法論意義上的輕罪,輕罪規范是指立法論意義上的輕罪,其通常主要是指法定刑最高為三年有期徒刑的罪刑規范。對于這類輕罪規范的適用在形式上具有更為明確的立法目的與規范對象。為了在輕罪司法層面與輕罪立法保持合理平衡,立足于輕罪立法的規范屬性與現實背景,輕罪規范的適用堅持輕緩立場具有相應的必要性,但現有針對輕罪規范進行限縮適用的相關解釋理論存在明顯不足,其原因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我國刑法具有重刑主義的傳統,相較于重罪規范而言,輕罪規范則更容易受到忽視;二是近些年來的一些刑事立法活動使得針對輕罪問題的理論關注逐漸加強,但現有研究更多的是關注輕罪的程序以及整體的輕罪制度,對于輕罪規范的解釋適用問題則較少關注。對此,其一方面是由于圍繞輕罪的程序及其制度在國外比較法的意義上更具有可借鑒的對象,另一方面是由于輕罪立法所涉及的個罪規范也屬于罪刑規范的范圍,而刑法規范的解釋理論較為成熟,其同樣適用于輕罪規范。但面對成規模的輕罪規范設置,既有犯罪治理體系應當與時俱進、及時進行調整完善。〔1〕參見盧建平:《為什么說我國已經進入輕罪時代》,載《中國應用法學》2022 年第3 期,第133 頁。而輕罪規范的解釋適用屬于輕罪治理的重要內容,為了合理限縮輕罪規范的刑事處罰范圍,不斷加強整體的社會治理能力,具體輕罪規范的解釋適用除了需要關注一般的犯罪概念、傳統的刑法解釋方法與犯罪構成理論外,還需要格外堅持輕緩的適用立場,并明確與之相契合的一些輕罪規范解釋內容。

一、輕罪規范適用堅持輕緩立場的必要性與現有問題

輕罪規范的適用立場不同于重罪規范是由輕罪立法的擴張現狀以及輕罪立法的規范性質所決定的。盡管重罪規范的適用同樣也應當在遵循罪刑均衡原則的基礎上注重刑法的寬緩與人道,但同樣是輕緩的概念,各自卻具有不同的含義。由于輕罪規范適用的輕緩化是作為一種立場,因此其具有一般的指引意義和價值導向,并且輕罪規范適用中的輕緩立場更多的是導向一種出罪解釋,其與重罪規范適用中的量刑權衡與罪輕解釋有所不同。“出罪解釋是刑法解釋的重要構成部分,它的存在不僅體現出刑法語義的規范性,更彰顯出刑法解釋過程的能動性。”〔2〕劉艷紅:《實質出罪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20 年版,第179 頁。而輕罪規范適用堅持出罪導向的輕緩立場具有明顯的必要性,但現有實現輕罪規范適用輕緩立場的解釋論更多的是一些傳統內容而缺乏更為明確的針對性。

(一)輕罪規范的適用應當堅持輕緩立場

對于輕罪規范的適用堅持輕緩立場除了理念內容外,主要體現為對輕罪規范的處罰范圍進行合理限縮。面對輕罪立法不斷擴張的現狀以及輕罪立法自身的規范性質,應試圖在解釋適用層面合理控制輕罪規范的處罰范圍,而這樣的限縮適用具有必要性。

1.與積極刑法觀為代表的刑事立法理念相平衡

積極刑法觀意味著刑事立法的擴張化,而刑法的擴張體現在不同方面。為了對此保持有效的規范平衡,刑事司法的積極限縮就具有重要意義,其主要呈現為一種“立法擴張與司法限縮”的動態平衡。“純粹的功利原因不能證明干預權利的正當性,個人權利可以抵制功利主義的道德考量”。〔3〕[美]道格拉斯?胡薩克:《過罪化及刑法的限制》,姜敏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15 年版,第161 頁。而司法對立法的合理控制落實到具體案件的處理過程會體現為一種能動主義司法,它要求司法者能夠從合目的性的視角作出最優解釋。當下的積極刑法觀所對應的刑事立法類型主要是以輕罪立法為代表,刑法積極參與社會治理也主要體現為通過輕罪規范的社會治理,而倡導對輕罪規范適用的輕緩立場是在解釋論層面使積極刑法觀理念下的刑事立法盡量發揮其正向價值。輕罪規范適用的輕緩立場屬于解釋對規范或者說司法對立法的合理控制,其有利于積極刑法觀的合理踐行。“在立法功能主義時代,解釋好刑法文本是重中之重,其對于妥當處理當下的具體案件,以及實現未來立法的科學化、合理化都有重大意義。”〔4〕周光權:《刑事立法進展與司法展望——〈刑法修正案(十一)〉總置評》,載《法學》2021 年第1 期,第35 頁。積極刑法觀是作為一種刑事立法理念而不是一種整體的刑法理念,不能籠統地認為刑法積極參與社會治理體現在立法與司法兩個方面。當刑事立法呈現出一種積極態勢,此時的刑事司法如果也體現為一種入罪傾向時,那么這種意義上的積極刑法觀必然會導致過度犯罪化。出于積極刑法觀并非盲目的刑事立法理念,在堅持輕緩立場的基礎上,解釋論層面的合理控制在輕罪規范的適用過程中就具有必要性。

2.輕罪立法本身具有不同的規范性質

近年來的輕罪立法較之以往更為體現出刑法積極參與社會治理的面相,通過刑法的社會治理涉及不同的領域。〔5〕參見劉浩:《妨害興奮劑管理罪的保護法益及其規范適用》,載《江漢論壇》2022 年第9 期,第139 頁。輕罪立法設立的個罪規范所配置的法定刑較輕,較低的法定刑配置對應的犯罪行為性質通常也較為輕微,其與行政違法之間的距離更近。輕罪立法可以強化制裁體系內部的溝通協調,促使行政權與司法權在權力范圍內各司其職。〔6〕參見沈燁娜:《我國輕罪立法的模式選擇及其展開》,載《行政與法》2023 年第2 期,第87 頁。但輕罪立法本身的規范性質不同于重罪規范,應防止刑法因不當擴張而擠壓其他規范解釋的空間。一些新增的輕罪規范將之前作為行政處罰的行為納入犯罪圈在直觀上會造成過度犯罪化的隱憂。出于輕罪立法所規制的行為相對較輕,對其保持輕緩立場就更加具有必要性。除了法定刑的配置以及構成要件行為等方面的性質外,輕罪規范涉及的具體犯罪類型所包括的一些規范性質也表明對輕罪規范進行限縮處罰范圍意義上的解釋必要性。例如,輕罪立法設置的個罪規范存在法定犯的類型,而由于法定犯不同于自然犯,對于法定犯的刑事處罰范圍也一直存在諸多關注。輕罪規范中還存在一些危險犯的類型,對于具體危險犯來說,何為具體危險以及是否產生了具體危險,均成為決定是否入罪的重要內容。對于抽象危險犯來說,由于連具體危險都不存在,對于此類犯罪的設置面臨更多正當性方面的壓力,其同樣具有堅持輕緩立場的必要性。

3.出于刑事政策的合目的性

刑事政策的主要任務是預防犯罪與保衛社會,刑事政策要求司法實現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統一。對刑事政策的強調有助于減少傳統犯罪論體系中的犯罪與刑罰之間的割裂。〔7〕參見胡立平:《“醉駕”的入罪與出罪》,載《法律科學》2021 年第6 期,第106 頁。輕罪刑事政策在立法層面對于社會生活的積極捕捉以及對民眾訴求的積極回應會體現為刑事立法的靈活性與擴張性。“刑法體系呈現出一種開放的狀態,對外探出感知刑事政策和社會效果的觸角,實現與刑事政策的貫通,確定最優的法律解釋與適用結論。”〔8〕車浩:《法教義學與社會科學——以刑法學為例的展開》,載《中國法律評論》2021 年第5 期,第135 頁。在刑事立法與刑事司法的過程中,刑事政策需要甄別與過濾一些非理性的因素,從而在政策衡量與立法評估的階段進一步論證犯罪化的必要性。現代法治意義上的刑事政策同樣是有理性的而不應當是盲目的。刑事政策導向的輕罪立法屬于客觀意義上的犯罪化擴張,但刑事政策并不是一味地追求犯罪化,其只是從防衛社會和預防犯罪的角度去考慮犯罪化的必要性以及制定相關的應對策略。在解釋論層面,刑事政策解釋方法是在法規范之外確證解釋結論合目的性的功能,但并不完全具有確證刑法解釋結論合法性與合理性的功能。〔9〕參見魏東:《刑法解釋學的功能主義范式與學科定位》,載《現代法學》2021 年第5 期,第12 頁。刑事政策對刑法解釋適用的影響主要是實質解釋意義上的合目的性指引,并且這種目的論導向不能是擴張刑法的處罰范圍。刑事政策對刑事司法的影響應當兼顧穩定性與開放性,這種影響主要是刑事政策的合目的性對刑法解釋的方向指引與結果衡量,其在入罪與出罪之間應當持一種出罪的傾向性,也就是輕罪規范適用的輕緩立場。出于刑事政策在輕罪立法階段的積極活躍以及因此而導致刑事立法的活性化這一現象,在輕罪司法階段的冷靜態度使得此時的刑事政策主要作為一種平衡權利與秩序的目的導向,其對于輕罪規范適用的輕緩化具有現實需求。“法治國家權力合法性的全部基礎在于保障公民的權利與自由,國家對公民的懲罰必須有正當化根據。”〔10〕何榮功:《社會治理“過度刑法化”的法哲學批判》,載《中外法學》2015 年第2 期,第279 頁。如果說刑事立法階段的刑事政策側重于保護社會,那么刑事司法階段的刑事政策則側重于在懲治犯罪的同時防止行為人被予以不當的刑事處罰,而輕罪規范適用的輕緩立場恰好與這樣的刑事政策目的相符合。

4.社會治理體系化與現代化的目標

輕罪規范適用的輕緩立場有利于促進社會治理的體系化與現代化。隨著科技現代化的發展以及各種社會治理技術手段的應用,伴隨民眾整體認知水平的不斷提升,刑法在保持謙抑性的同時,在參與社會治理的意義上應當保持謹慎的態度。也許有觀點會認為,刑法積極參與社會治理并不能說明社會治理能力較低,即使科學技術不斷發展,社會治理日益科技化,但因之而產生的新的社會危害也屬于刑法應當規制的對象。誠然如此,但隨著社會治理能力的不斷提升,應當優先尋求非刑法的方式應對社會治理的新問題,重視民眾在刑法立法中的利益訴求。“刑法是典型的公法,把公眾參與帶回刑法立法,推動刑法治理更加關注具體的個人自由而不僅僅是宏大的國家利益敘事。”〔11〕王群:《再論把公眾參與帶回刑法立法——從社科話語到耗散結構的價值再發現》,載《理論月刊》 2021 年第7 期,第129 頁。在社會治理體系化與現代化的目標下,輕罪立法在不斷回應民眾訴求與滿足國家治理需要的基礎上,其具體的規制范圍應當在司法層面以權利傾向性為一般要求,對刑事司法的不當入罪進行有效預防。對此,堅持輕緩立場不僅在解釋論層面具有現實意義,而且在立法論層面也具有重要意義,其有利于在社會治理的意義上促進國家治理能力的體系化與現代化。

(二)輕罪規范適用實現輕緩立場的現有理論不足

由于我國刑法一直以來并未明確區分輕罪與重罪,立法論上也未作出輕重罪的分層,故傳統的一些刑法解釋理論在輕緩的意義上也被當然地適用于輕罪規范,進而缺乏更為體現輕罪規范特征的立場與方法。

1.對限縮輕罪規范處罰范圍的關注較少

司法過程中的限縮刑事處罰范圍包括程序與實體兩個方面,其中的實體層面主要是通過規范的解釋適用來予以實現。“在輕罪實體規范的完善方面,需要重點研究在輕罪立法不斷擴張的背景下如何保障公民權利,防止過度刑法化。”〔12〕段陸平:《健全我國輕罪訴訟制度體系:實踐背景與理論路徑》,載《中國刑事法雜志》2021 年第2 期,第174 頁。限縮刑事處罰范圍主要體現為一種出罪,而以出罪為方向的刑法解釋理論包括直接以出罪為目標和間接以出罪為目標。直接以出罪為目標的刑法解釋主要是運用但書條款進行出罪。針對但書條款的適用,有的觀點認為其核心在于將刑事責任已經實現的案件,及時從刑事司法程序中解脫出來。〔13〕參見孫本雄:《入罪與出罪:我國〈刑法〉第13 條的功能解構》,載《政治與法律》2020 年第4 期,第111 頁。這里不對但書的適用邏輯本身予以探討,只是說明司法實踐中對于但書的解釋適用存在不同的體現。應當說但書規定中的“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判斷并不僅僅適用于輕罪規范的出罪解釋,其在重罪規范中同樣適用,因為情節的顯著輕微不代表指向的是輕微犯罪,情節輕微與輕微犯罪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在涉及重罪規范的行為中也會存在情節輕重的判斷。但輕罪規范更容易適用但書規定并且其出罪率也更高,這既存在觀念方面的原因,也存在罪刑規范邏輯上的原因。一方面,傳統輕罪的規范類型多為法定犯,而當下新增的輕罪規范同時更多地體現為危險犯的類型,其犯罪性質不像重罪規范涉及的行為那樣具有鮮明的道德惡,解釋者積極尋求運用但書規定予以出罪解釋的動力更大,其在觀念層面更容易接受將行為不按照犯罪予以處理的結果,這也說明對輕罪規范進行出罪解釋的必要性更大,其在一般觀念層面所遭遇的阻力也會更小。重罪行為出現情節較輕的時候可能會對應較輕的一個量刑幅度,而輕罪行為出現情節較輕的時候可能是直接予以非刑罰化或者無罪處理,這是輕罪規范中運用但書的出罪率在罪刑規范邏輯方面高于重罪規范的一個原因。盡管運用但書的出罪解釋具有必要性,但當下對輕罪規范的出罪解釋缺乏更為直接的關注。

2.對輕罪規范的出罪傾向于程序或者制度而非解釋論

出于刑法解釋論發展的歷史較為久遠,解釋理論體系較為成熟以及刑法解釋的涵蓋能力較強,從而導致觀念上認為早已存在且較為成熟的刑法解釋理論當然可以全部適用于輕罪規范,而無須特意強調輕罪規范的出罪解釋。例如,為了對一個危險犯性質的個罪規范進行出罪解釋,可以對涉及危險的要件進行限縮解釋,在客觀上會達到限縮處罰范圍的目的,進而在實質上實現出罪效果,其屬于傳統的刑法解釋內容。然而,對于這樣一些更容易涉及輕罪規范解釋的內容應當予以體系化。另外,出于受到國外輕罪制度及其具體輕罪程序的影響,著眼于輕罪附隨后果及其正當性所帶來的問題,對輕罪行為予以有效出罪的關注多集中于司法程序或者整體制度。〔14〕參見冀瑩:《美國輕罪治理體系的現狀、困境及反思》,載《政治與法律》2022 年第1 期,第77 頁。對輕罪司法程序的關注主要圍繞輕罪司法處遇的一系列實體與程序內容。在實體方面包括刑罰論的內容,例如,司法適用輕罪制度時的處遇輕緩原則與處遇社會原則,即盡量不隔離社會、優先使用禁止令、社區矯正。〔15〕參見陳偉:《勞教制度廢除后的法律銜接機制探究》,載《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 年第12 期,第161 頁。在程序方面,如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速裁程序、前科消滅制度等,此時的出罪包括無罪和罪輕以及對行為人不利影響的減輕等內容。對輕罪制度的關注也是為了保持輕罪司法的效率與輕緩立場,同時在立法論層面考慮到犯罪分層與刑法結構的發展完善。“輕罪制度是指專門針對較輕違法犯罪行為的一整套體系化制度設計,既有實體法上的對象范圍和處罰措施,也有程序法上的規范流程和處遇保障。”〔16〕梅傳強:《論“后勞教時代”我國輕罪制度的建構》,載《現代法學》2014 年第2 期,第30 頁。而這樣的輕罪制度內容仍是以實體法上的立法論和程序法上的立法論以及司法論為主,但作為實體法上的解釋論則明顯不是輕罪制度的主要構成內容,當下對于輕罪制度的整體關注缺乏對于解釋論的體系關照。

二、輕罪立法的規范屬性與司法適用的合理限縮

在對輕罪立法進行合理控制層面,一方面是立法論上的控制,另一方面是司法論上的控制。其中,輕罪規范在限縮處罰范圍的意義上包括輕罪實體論與程序論的內容,而實體論的內容集中體現為輕罪規范的解釋論。立足于輕罪立法的規范屬性,涉及輕罪規范的解釋應當堅持輕緩的立場。

(一)輕罪立法的規范屬性

輕罪立法的規范屬性包括輕罪立法的規范目的、規范類型、規范理念以及規范體系,這些屬性內容說明對于輕罪規范在解釋論的層面應當盡量保持輕緩立場,而輕緩的立場有利于在實質意義上合理限縮輕罪規范的刑事處罰范圍。

1.輕罪立法的規范目的闡釋

輕罪立法的規范目的并不是指作為法益保護的規范目的,其規范目的在刑事政策的意義上更多的是積極參與社會治理。隨著越來越多的輕微不法行為被納入刑法,刑罰逐步輕緩,刑法和民法一樣,逐漸成為社會治理的手段,向治理法方向逐漸演進。〔17〕參見劉傳稿:《犯罪化語境下的輕罪治理——基于〈刑法修正案(十一)〉的分析》,載《北京聯合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1 年第2 期,第28 頁。社會治理涉及的內容非常廣泛且體系繁雜,但在法律規范的社會治理意義上,民法無疑是作為私法領域的主要部門法,而行政法則作為公法領域的主要部門法,前者主要負責并且統協個體層面的利益問題,后者主要負責并且統協社會層面的管理問題,在二者重合的地帶還會另外涉及諸如社會法的調控。在部門法的社會治理意義上,刑法并不是作為主要參與社會治理的角色。“隨著犯罪結構的輕罪化與新罪化,我國應當及時調整犯罪治理的策略,倡導刑事政策的精準化,不斷提高刑法治理的精確性和治理的社會效果。”〔18〕袁彬:《犯罪結構變化呼喚刑法精準治理》,載《人民論壇》2021 年8 月(中),第81 頁。輕罪立法于是被賦予積極參與社會治理的整體規范目的。在社會治安相對比較平穩的時期,刑法即使參與社會治理,也應當具有輕緩特征,其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懲罰,而是在社會整體治理的意義上,使得其他部門法在社會規范層面的部分失靈重新回歸有效狀態,同時也通過輕罪立法的方式樹立一些必要的規范意識。“如何理性運用刑法對輕微的社會失范行為進行規制,成為風險社會背景下的重要命題。”〔19〕李翔:《論微罪體系的構建——以醉酒駕駛型危險駕駛罪研究為切入點》,載《政治與法律》2022 年第1 期,第50 頁。因而從輕罪立法的規范目的出發,輕罪立法的制定與規范層面的解釋應當對輕罪規范的處罰范圍進行合理限縮,這樣可以加強刑法積極參與社會治理的正當性。

2.輕罪立法的規范類型闡釋

輕罪立法的規范類型在這里更多的是指犯罪類型,其多屬于法定犯與危險犯。首先,盡管對于法定犯來說,也會存在相應的重罪立法,但對于輕罪規范類型的法定犯來說,其在危害性的評價意義上已然屬于較為輕微的法定犯,而法定犯的違法性本質又是以秩序違反為主,而對于秩序的維護任務來說,其本來主要屬于行政法的領域。因為以違反前置法為前提的法定犯在主觀惡性與違法性程度方面相較于自然犯而言一般較小,其法定刑的配置必然較輕,這與輕罪立法模式較為契合。〔20〕參見齊文遠:《“少捕慎訴慎押”背景下打早打小刑事政策之適用與反思——以網絡犯罪治理為視角》,載《政法論壇》2022年第2 期,第66 頁。故輕罪規范意義上的法定犯對于秩序的違反所伴隨的個體實害結果相對較輕。對于危險犯來說,其同樣也會存在相應的重罪規范類型,尤其對于一些危害公共安全類的具體危險犯,但對于輕罪規范類型的危險犯來說,容易面臨罪與非罪的界限問題。以妨害安全駕駛罪為例,該罪中的危險判斷要求究竟屬于具體危險還是抽象危險就容易存在爭議,如果將該罪中的危險解釋為抽象危險就會較之解釋為具體危險而導致更大的刑事處罰范圍。對于輕罪規范類型的危險犯來說,其主要存在具體危險犯、抽象危險犯以及具體危險犯與抽象危險犯存在區分歧義這三種情形。對于具體危險犯應當圍繞具體危險的形成這一要素進行認定,對抽象危險犯則應當圍繞是否可以推翻抽象危險的立法推定這一要素進行審查。對于輕罪規范類型的危險犯與法定犯來說,出于輕罪行為本身較輕的危害性而應當對輕罪規范的處罰范圍進行合理限縮。

3.輕罪立法的規范理念闡釋

輕罪立法的規范理念可以對應積極刑法觀這一刑事立法理念,因為積極刑法觀理念下的刑事立法集中體現為輕罪立法的不斷擴張。“刑法總是在不斷地制定修改,刑法條文的數量總的來說是增加的,刑法保護范圍在總趨勢上是擴大的。”〔21〕王世洲:《中國刑法的修改與中國刑法理論的進步》,載《西南科技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 年第1 期,第48 頁。當下刑法保護范圍的擴大集中體現在輕罪規范領域,而積極刑法觀本身強調刑法應當及時地回應社會現實問題,在整體法秩序中發揮刑法應有的社會治理功能。“通過大量增設法定犯,將行政違法行為犯罪化;以典型個案為導向,通過制定具有立場宣示意義的規范,回應社會輿論。”〔22〕楊楠:《我國輕罪立法的實踐與反思——以刑法修正案(十一)為視角》,載《東方法學》2022 年第6 期,第127 頁。但在傳統刑法觀看來,刑法作為保障法,其不宜積極參與社會治理,刑法的主要功能是事后懲治而不是預防意義上的治理,而輕罪立法的規范理念優先關注的是社會防衛而不是個體保護。在優先于社會防衛的意義上,輕罪立法的規范理念與刑事政策的社會防衛具有一定的相容性。從輕罪立法的規范理念出發,結合積極刑法觀和積極的刑事政策導向,其體現的社會防衛在一定程度上動搖了刑法固有的角色觀念,這樣一種規范理念結合輕罪規范對應的行為性質,必然會造成刑事立法過度犯罪化的印象。對此,為了有效平衡輕罪立法所具有的積極干預內容,司法上的解釋論應當對輕罪規范的處罰范圍進行合理限縮。

4.輕罪立法的規范體系闡釋

隨著輕罪立法所涉個罪數量的逐漸增加,已有的最高法定刑為三年有期徒刑的個罪規范會存在一個相對混亂的規范群,它們的類型劃分起初仍會主要根據《刑法》總共10 個章節的一般法益分類,這些輕罪規范仍然會存在一定的體系特征,否則學界也不會有觀點主張應當構建我國的輕犯罪法。〔23〕參見張明楷:《刑事立法的發展方向》,載《中國法學》2006 年第4 期,第22 頁。而一部法律的制定應當體現規范意義上的體系性,而體系性首先是指規范內容的邏輯體系關聯,其次是指規范價值內容之間的體系融貫。輕罪規范體系具有一些現實的特征,其需要在整體法秩序的意義上進行觀察。其中最為直接的是輕罪規范彼此之間的體系關聯,輕罪規范與重罪規范之間的規范體系以及輕罪規范與相鄰部門法之間的規范體系。在不單獨制定《輕犯罪法》的情形下,輕罪立法的規范體系主要是與重罪立法之間以及與其他部門法之間的邏輯關聯。輕罪立法與重罪立法的規范設置以及司法適用同樣會呈現一定的梯次性,這種梯次性就如同一般行政違法方面的規范設置與輕罪立法之間的體系銜接。輕罪立法與其他部門法體系之間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關系,尤其對事實的認定與規范的解釋,難免會存在模棱兩可的情形,此時如果偏向于行政違法的認定,就屬于限縮刑事處罰范圍的解釋。

(二)輕罪規范解釋保持輕緩立場的具體方面

輕罪規范處罰范圍的合理限縮屬于在刑法解釋論層面堅持輕緩立場的司法體現,這樣一種立場除了一般的刑法人文關懷理念外,更能夠從輕罪立法本身的屬性方面予以證成。在對輕罪立法的規范屬性進行分析后可以發現,除了作為現代刑法的一般人文關懷理念與寬容精神、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中的寬緩內容等一般的輕緩理由外,立足于輕罪立法所涉及的規范性質也可以推導出輕罪規范本身應當在解釋論層面遵循輕緩的立場。在輕罪立法的規范目的方面,作為承載社會治理功能的輕罪規范,除了需要遵循立法論層面的有效控制外,在刑事司法階段也應當從解釋論層面進行有效平衡。如果在立法階段存在過度犯罪化,那么即使較輕的法定刑配置,其相較于行政處罰或者民事責任而言依然存在重刑主義的弊端。司法階段應當區分于重罪立法所規制的行為類型,對輕罪規范尋求合理的出罪方向。在輕罪規范的類型方面,由于其主要是法定犯與危險犯的類型,相較于自然犯和實害犯,立法階段較輕的法定刑配置盡管作出了罪刑均衡意義上的規定,但在所有的法定犯與危險犯中,它們畢竟屬于輕罪規范類型的法定犯與危險犯,故應當積極尋求合理限縮刑事處罰范圍的不同路徑。在輕罪立法的規范理念方面,積極刑法觀可以作為輕罪立法的規范理念,其體現為一種刑事政策的積極導向,倡導刑法對社會問題的及時回應,但這樣的輕罪立法無論多么具有公共理性,由于刑事政策的靈活性與多樣性,加之網絡時代的刑事立法有時不得不對民意進行必要回應,此時的輕罪立法難免會出現過度的犯罪化,而過度犯罪化的輕罪立法相較于完全的非犯罪化來說屬于另一種意義上的重刑主義。因此,在具體個罪規范的解釋適用過程中,解釋者應當保持輕緩立場,以司法對立法所可能存在的擴張內容進行限縮式的合理控制,從而在尋求合理出罪的意義上保持輕罪處罰的最佳范圍。輕緩立場也屬于一種文明的社會治理方式,國家治理的目的是在各種不同制度關系中運用權力規范社會中的各種活動,治理不是單純的控制,而包含有共建共治共享之意。〔24〕參見劉艷紅:《民刑共治:中國式現代犯罪治理新模式》,載《中國法學》2022 年第6 期,第36 頁。輕罪規范解釋應當遵循這樣一種立場,堅持共建共治共享的體系治理。

三、輕罪規范適用堅持輕緩立場的解釋論構建

輕罪規范的適用應當堅持輕緩立場,進而以實質解釋的合理出罪來限縮輕罪規范的處罰范圍。“只有維持犯罪化與非犯罪化的平衡,才能使犯罪圈保持在合理的范圍,從而實現刑事法治的良性運行。”〔25〕齊文遠:《修訂刑法應避免過度犯罪化傾向》,載《法商研究》2016 年第3 期,第12 頁。其中,非犯罪化在廣義上也包括解釋論層面的限縮刑事處罰范圍。由于后勞教時代的犯罪化主要是增設輕罪,由此引發了輕罪立法的擴張。〔26〕參見陳興良:《輕罪治理的理論思考》,載《中國刑事法雜志》2023 年第3 期,第8 頁。為了保持輕罪立法擴張與輕罪規范限縮之間的動態平衡,實現輕罪立法的規范目的與政策目標,在輕罪規范適用的輕緩立場上,應當在限縮刑事處罰范圍的意義上予以解釋限縮,其具體內容主要包括一般法益論層面的內容明晰與法理限縮、個罪法益論內容的相應界定與解釋指引、整體法秩序的規范環境與體系協調以及對具有輕罪規范特征的一些要素內容進行解釋限縮。

(一)輕罪規范解釋在一般法益論層面的合理限縮

輕罪規范的一般法益內容由傾向于權利與自由逐漸走向現在的安全與秩序,這是輕罪立法時代在一般法益論方面的明顯轉向。刑法的機能包括保護法益和保障人權,其中對權利的保障并非只是體現在保障人權這個機能上,因為人權概念與權利概念存在差異。刑法的保障人權機能確實要求對行為人的權利進行積極保障,但除此之外,對于權利的保障也會部分地蘊含在保護法益這項機能中,這是因為傳統的法益概念是以權利自由為內核的,而權利、安全、秩序等一般法益內容的體系制約則屬于解釋論上的法理限縮。

1.輕罪規范解釋在一般法益論層面的內容明晰

輕罪規范解釋在一般法益論層面的內容明晰需要建立在輕罪立法的價值導向基礎上。輕罪立法的價值導向如果側重于安全與秩序,那么輕罪規范解釋在一般法益論層面就不能完全忽視這樣的價值內容,而應當在解釋論層面對其進行具體明晰,對需要形成制約態勢的一般法益內容展開分析以及進行實質解釋意義上的法理限縮,并予以相應的后果考量分析。體系正義與個案正義之間,保衛自由和保衛社會之間,刑法的思考應接納后果考量與實質價值考量。”〔27〕參見張翔:《刑法體系的合憲性調控——以“李斯特鴻溝”為視角》,載《法學研究》2016 年第4 期,第46 頁。對于輕罪規范解釋的一般法益內容進行明晰應當從立法論與司法論兩個方面作出分析,其中,立法論方面的價值導向可以作為輕罪規范解釋在涉及一般法益內容時的目的范疇,而這樣的內容也是司法論所應當遵循的。

首先,在輕罪立法論方面,根據對現有輕罪立法的總體規范進行考察可知,其所涉及的個罪類型多為法定犯與危險犯。其中,法定犯會體現對于秩序價值的規范保護,而危險犯則更多地體現為對于安全價值的規范保護,當然也存在很多法定犯與危險犯類型相重合的輕罪規范,但安全與秩序的價值內容通常也可以分開進行觀察,因為法定犯并不是唯秩序論,并且法定犯本身具有不同的類型。有的法定犯在前置法與刑法的意義上均是以維護秩序為主,例如,涉及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的一類犯罪。而有的法定犯則在前置法的意義上涉及某類秩序,在刑法的意義上同時涉及該類秩序與公共安全,例如,涉及危害公共安全一類的犯罪,并且在危害公共安全這一類犯罪中,安全價值是首要的,而在涉及經濟秩序與社會管理秩序時,秩序價值則是首要的。輕罪立法的價值導向內容在解釋論層面體現為個罪規范涉及的一般法益內容,除了法定犯與危險犯的類型較多之外,輕罪立法的整體價值導向也是以其公共性為主要特征的。以公共性為主要特征就是將集體法益作為直觀意義上的保護對象甚至是優先的保護對象,這也是輕罪立法直接參與社會治理的一個重要面向。在未來的輕罪立法中,并不是說權利價值就一定永遠為這類立法類型所間接保護,例如,尋釁滋事罪的規定盡管按照這里的劃分標準,其并不是立法論意義上的輕罪,但其中的暴力行為首先侵犯的是社會管理秩序而不是個體權利。如果沒有在客體上造成公共秩序的嚴重混亂,那么行為就不屬于尋釁滋事罪的規制范圍。〔28〕參見劉浩:《尋釁滋事罪口袋化的司法限縮路徑》,載《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 年第1 期,第169 頁。在未來的輕罪立法增設中,也存在一些觀點主張應當像日本刑法中那樣規定暴行罪,因為暴行具備犯罪的本質,認為其沒有嚴重社會危害性的觀點經不起推敲。〔29〕參見李立眾:《暴行入罪論》,載《政法論叢》2020 年第6 期,第31 頁。但在輕罪立法論上,無論是立法本身主要涉及的類型還是輕罪立法在整體上積極參與社會治理的目標,安全與秩序都是其優先的價值導向,而具有個體性特征的權利自由則是其附屬內容。

其次,立法論上的價值導向內容具有相對的靜態特征,但在輕罪規范的解釋過程中,具體內容的優先性并不必然會保持一致。例如,作為安全、秩序、權利等內容,除了政策治理和規范目的意義上的一般價值導向外,這樣不同的內容還會對應并且影響具體個罪的法益內容界定。維護秩序穩定始終是人類社會的主流,人類社會絕大部分時間生活在秩序中。但無論是秩序的維護還是新秩序的建立,背后始終存在著權利抑或利益這一關鍵性的力量。〔30〕參見王東:《社會治理雙重屬性的邏輯進路及其實踐維度》,載《理論導刊》2020 年第8 期,第92 頁。輕罪規范解釋的一般法益論分析所涉及的內容會沿襲輕罪立法階段的安全、秩序、權利等內容,而且其具有安全與秩序方面的優先性,但權利保護導向的刑法解釋存在一定的自由空間,這種自由發揮的空間如果是正向的目的,那么其就具有積極意義。“在個人主義、人本思想掛帥的時代,個人利益成為這個法秩序的運作要素,從而成為檢驗規范實質合法性的元素。”〔31〕許玉秀:《當代刑法思潮》,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2005 年版,第26 頁。對于作為安全、秩序、權利等輕罪立法的價值導向內容與輕罪規范的一般法益論內容,輕罪規范解釋中的一般法益論分析主要是對這些內容進行合乎目的的解釋,進而對輕罪規范解釋作出積極而有益的指引,并合理限縮輕罪規范的處罰范圍。

2.輕罪規范解釋在一般法益論層面的具體法理限縮

對于輕罪規范適用的合理限縮來說,并不是任何內容均可以對其進行法律意義上的有效限縮,這些內容必然需要具有刑法意義上的規范性。“模糊不清地援用人民、社會或者日常價值,這種做法完全不足以限定可罰之不法的范圍。”〔32〕[德]烏爾斯?金德霍伊澤爾:《社會相當性與可罰的不法》,陳璇譯,載《人民檢察》2019 年第17 期,第32 頁。由于輕罪立法本身及其規范解釋涉及的一般法益內容主要是安全、秩序與權利自由等,這些內容與刑法的一般法益內容存在相當程度的重合,并且法益也屬于一種相對具體的價值內容。但公共秩序、安全和社會風險都是難以清晰界定的概念,因為國家更重視社會安全和公共秩序等集體法益而容易忽視個人利益。〔33〕參見王強軍:《刑法干預前置化的理性反思》,載《中國法學》2021 年第3 期,第235 頁。安全與秩序的價值導向會對權利自由價值等造成一定的限制。輕罪規范在解釋論上進行一般法益論層面的法理限縮主要是在觀念意義上強調應當以權利對秩序進行制約。法益論的實質內涵是以權利自由為基礎,刑事立法不能過于限制個體的行動自由,權利自由價值在諸多的價值范疇中處于首要地位。〔34〕參見劉艷紅:《中國刑法的發展方向:安全刑法抑或自由刑法》,載《政法論壇》2023 年第2 期,第65 頁。對此,輕罪規范解釋在一般法益論層面的法理限縮需要首先對不同的輕罪規范類型有所認識,這樣的類型可以按照我國《刑法》的章節對輕罪規范的一般法益內容予以觀察和比較,從而針對不同章法益類型的輕罪規范進行一般法益內容的法理限縮。第一,輕罪規范解釋在探討一般法益論層面的法理限縮時,不可能完全脫離輕罪立法所遵循的基本價值內容,而這樣的認識可以維持司法與立法方面的價值融貫與體系協同。第二,輕罪規范解釋遵循輕罪立法意義上的基本價值內容具有必然性,因為在罪刑法定原則下,刑法較之其他任何部門法都具有解釋更容易受到立法影響的特征。第三,輕罪規范解釋可以通過立法階段的價值導向而與法益概念取得聯系,而法益具有重要的立法論與解釋論功能,其有利于解釋論在遵循立法論的基礎上保持適當反思,也有利于司法與立法之間的有效互動。

遵循我國現行《刑法》的基本立法體例與刑法分則各章的類型區分,現有的輕罪規范集中在《刑法》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和第六章。其中,法定刑最高為三年有期徒刑的個罪規范,第二章有7 個,第三章有10 個,第四章有11 個,第六章有36 個,第七章有2 個,第八章有3 個,第九章有4 個,第十章有2 個。而《刑法修正案(十一)》中新增的輕罪規范則集中在第二章和第六章,其主要涉及的一般法益內容分別是公共安全和社會管理秩序,這樣的立法價值導向將會繼續貫徹于未來可能出現的輕罪立法中。輕罪規范解釋在一般法益論層面的法理限縮要求在解釋適用時先明確其屬于何種類型的輕罪規范。例如,對于妨害安全駕駛罪來說,首先需要明確其優先的一般法益內容是公共安全,其上位概念是安全法益,那么這樣的法益內容既可以擴張解釋的范圍也可以縮小解釋的范圍,由于該罪屬于法定犯和危險犯,在未出現具體危險或者損害后果時,應當進行解釋意義上的限縮,從而縮小犯罪成立的范圍。此時,一般法益論層面的法理限縮就是以安全價值為出發點,如果安全價值的優先導向有利于限縮該罪的處罰范圍,那么就可以遵循立法的價值導向內容,從而審視具體個案中的行為是否對公共安全造成了現實危險。妨害安全駕駛行為中的乘客或者司機若并未危及公共安全,就既不能成立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也不能成立妨害安全駕駛罪。〔35〕參見劉浩、劉艷紅:《妨害安全駕駛罪中“危及公共安全”的法教義學分析》,載《江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 年第3 期,第91 頁。如果在當時的環境下,妨害安全駕駛行為并不能產生這樣的現實危險,那么就應當予以出罪解釋。如果安全價值的優先導向會擴張該罪的處罰范圍,那么就應當以個體權利價值對這樣的公共安全價值進行適當的法理限縮,以防止公共安全作為一種集體法益而趨于抽象化。

除了安全法益外,輕罪規范涉及較多的一般法益內容還包括秩序。“秩序價值對于實現安全具有同樣的重要作用,它與安全一樣是法律所必須維護的實質價值。”〔36〕高勇:《中國輕罪法律制度的建構》,法律出版社2019 年版,第79 頁。而具體到刑法分則中就是經濟秩序與社會管理秩序。對具有行為塑造意義的秩序導向的輕罪規范進行解釋時,其出罪解釋的邏輯與安全價值導向的輕罪規范存在一些相似性。例如,對于《刑法》第221 條的損害商業信譽、商品聲譽罪來說,其立法層面的優先價值導向是一種秩序維護且具體為一種經濟管理秩序。該罪行為所侵犯的信譽和聲譽對象主要是商業和商品,對于經濟秩序無疑具有損害性,其屬于一種商業上的不正當競爭行為。與此同時,這樣的商業和商品聲譽的損害會落實到具體的個人,盡管其區別于侮辱罪和誹謗罪等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的犯罪,但個體權利的價值內容是客觀存在的,其集中體現為一種道德感以及預期的財產權利或者財產性利益。這樣一來,經濟秩序與個體權利之間的相關分析就會對該罪的入罪與出罪產生影響。如果行為只是對他人的商業信譽和商品聲譽造成影響,那么就已經對經濟秩序造成了侵犯,但如果未因此給他人造成重大損失,那么就沒有對他人的財產權利造成侵犯,從而應當對此予以出罪解釋。此外,經濟秩序的實質侵犯與否在很多情形下還可以將個體權利的損害情形作為參照標準,而這些均屬于權利價值對秩序價值的制約與限縮。

再如,對于高空拋物罪來說,《刑法》第291 條之二的構成要件規定是,“從建筑物或者其他高空拋擲物品,情節嚴重的”。該輕罪規范的一般法益內容在刑法立法體例上是社會管理秩序,但結合高空拋物行為本身的特征,其同樣也可以理解為以個體權利或者公共安全為立法價值導向。對于這類兼具不同價值導向的輕罪規范,各種一般法益內容間的相互制約與適當協調以及相關法益內容的界定與分析等均會影響到罪與非罪之間的界限。在出罪解釋的意義上,相應的法益內容整合與界定也可以起到限縮該罪處罰范圍的作用。當行為人從建筑物或者其他高空拋擲物品時,對于社會管理秩序會造成破壞,這種管理秩序在實質上同樣可以通過權利法益內容進行平衡。假如行為人從高空拋擲物品,即使沒有對他人的安全造成現實危險,但在直觀上也會對秩序造成破壞,但這樣的秩序破壞是否達到該罪中的刑事違法性程度則是應當進行實質判斷的,而實質判斷的過程中以個體權利的危險作為一種判斷標準時,其一方面可以作為秩序破壞是否達到刑事違法性的判斷標準之一,另一方面也是權利法益對秩序法益的一種有效平衡。權利法益的存在有利于避免刑法保護內容的空洞化,增強保護利益的主體可歸屬性,夯實法益內涵的基石。〔37〕參見崔志偉:《經濟犯罪的危害實質及其抽象危險犯出罪機制》,載《政治與法律》2022 年第11 期,第67 頁。因此,輕罪規范解釋在一般法益論層面的法理限縮主要是私法益對公法益在實質意義上的法理限縮。

(二)作為輕罪規范個罪法益內容的界定與解釋指引

法益是一個重要的規范概念,其對于刑法立法與刑法解釋具有指引意義,但法益論在當下也面臨危機。無論法益論遭受怎樣的困境,法益對于構成要件的解釋論機能是必然存在的。輕罪立法與輕罪規范解釋中的一般法益論與個罪法益論之間存在密切聯系,相較于個罪法益論,一般法益論的內容更具有宏觀的指導性,而不是作為具體罪刑規范的直接保護對象,輕罪規范解釋中的具體法益界定屬于一種解釋者的法益識別,而法益的類型識別是法益解釋機能司法實現的邏輯起點。〔38〕參見焦艷鵬:《法益解釋機能的司法實現——以污染環境罪的司法判定為線索》,載《現代法學》2014 年第1 期,第108 頁。輕罪規范解釋中的個罪法益論限縮則主要指的是在解釋論中形成的具有方法論意義的法益內容,它是解釋者結合規范特征與現實情形而作出的個罪法益內容解讀。對于輕罪規范解釋涉及的個罪法益內容進行限縮界定并不只是限縮法益內容本身,而更多的是在法益內容存在明顯爭議的時候,通過對相關個罪的法益內容進行解釋論意義上的明確,從而選擇有利于限縮輕罪規范處罰范圍的法益內容。法益通常被劃分為實定法的法益與前實定法的法益,或者說形式的法益與實質的法益。形式的法益概念主要說明現行刑法保護什么利益,實質的法益概念主要說明刑法應當保護什么利益。〔39〕參見張明楷:《論實質的法益概念——對法益概念的立法批判機能的肯定》,載《法學家》2021 年第1 期,第91 頁。后者被認為具有相應的立法批判機能,而前者則被認為不具有立法批判機能而僅具有相應的解釋論機能。但無論是前實定法的法益還是實定法的法益,對于法益的概念以及法益的具體內容來說,刑法立法本身并未進行明確的規定,對法益的內容界定除了立法階段的危害性判斷與犯罪分類涉及的法益內容外,真正會對刑法解釋產生影響的法益是解釋論意義上的法益概念及其具體的法益內容,因此,影響個罪解釋方向與解釋邏輯的法益內容是在現有刑法立法體例對各章法益內容已經進行體系劃分的基礎上,進而在解釋論上界定與分析與之相協調的具體法益內容。在輕罪規范解釋方面,只要是以合理限縮刑事處罰范圍為方向,解釋者不妨大膽一些,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以體現司法能動主義的特征。

以高空拋物罪的法益內容界定為例。社會管理秩序屬于該罪在立法層面的法益內容,但這樣的法益內容只是根據刑法分則各章的一般犯罪類型所體現出的最為抽象概括的法益內容,甚至只是表明某類犯罪所具有的價值導向,其并不存在具體的法益特征。如果說高空拋物罪的一般法益內容是秩序內容中的社會管理秩序,那么在體系邏輯上,《刑法》第六章規定的所有犯罪都可以說屬于社會管理秩序的法益內容,但這顯然是不合理的。如果說法益具有犯罪分類的功能,那么一般的法益內容就具有某類犯罪的分類功能,而具體的法益內容則具有真正識別此罪與彼罪的意義。具體法益的界定會受到一般法益的制約,這是規范體系的必然邏輯,但具體法益在解釋論意義上的內容界定又具有相對的創造性,它在法益體系邏輯的框架中具有一定的獨立性。

對于高空拋物罪來說,社會管理秩序在立法體例上被進一步界定為公共秩序,而公共秩序在被予以具體界定之后,其可以說是一種圍繞人們日常生活的公共秩序,即公共生活秩序。但這樣具體的法益內容仍舊難以完全區分不同犯罪之間的界限,畢竟法益的區分功能是有限的,此罪與彼罪之間的區分還需要相應的構成要件類型。高空拋物罪的增設當初在《刑法修正案(十一)》的草案一審稿中被置于危害公共安全罪一章,只是后來在草案的二審稿中才被置于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一章。對此,有的觀點會認為其保護法益是一種管理秩序。〔40〕參見汪宜旺:《高空拋物罪侵害法益與行為方式解讀》,載《檢察日報》2021 年4 月7 日,第3 版。有的觀點會認為該罪的保護法益就是公共秩序。〔41〕參見林維:《高空拋物罪的立法反思與教義適用》,載《法學》2021 年第3 期,第46 頁。而有的觀點也許會認為,該罪的保護法益屬于公共安全,并且具體為一種頭頂上的公共安全,或者認為高空拋物行為所造成的傷害范圍是有限的,該罪的保護法益是個體的人身與財產安全。對此可以發現,對于高空拋物罪的法益內容來說,暫時除卻復合法益的觀點外,至少存在公共生活秩序、頭頂上的公共安全、個體的人身與財產安全這三種主張。公共生活秩序內容自然最符合現有立法的體系邏輯,但這樣的法益內容難以有效判斷刑事違法性的程度是否已經達到,頭頂上的公共安全內容也存在較為抽象的問題,難以對該罪的具體解釋起到有效的指引作用。個體的人身與財產安全內容盡管相對較為具體,但難以體現該罪的行為特征及其危害本質。

對此,結合該罪作為危險犯的類型、公共空間的環境、個罪立法的社會動因等,可以將該罪的法益內容進一步界定為,在公共空間中,他人人身安全的危險禁止與內心安寧。其中,公共空間的環境界定具有相應的秩序與安全因素,他人人身安全的危險禁止具有相應的權利因素,而內心安寧則相應體現了高空拋物行為與結果的具體特征以及對民眾安全感的顧及,這屬于法益內容在立法論的體系基礎上進而在解釋論層面作出的具體界定,并且這樣的界定應當具有相應的合理性,從而能夠獲得刑法解釋共同體的認可以及社會民眾的理解并可以指引之后的個罪規范解釋。在出罪解釋的內容分析方面包括,一是不在公共空間的高空拋物行為不具有相應的法益侵犯性;二是在公共空間中,如果某區域范圍幾乎是人煙罕至的,此時的高空拋物行為不具有相應的法益侵犯性。三是在公共空間中,如果某區域范圍時常有人出沒,但在某個時間段,樓下的人讓樓上的人往下扔東西,此時并不會對他人的內心安寧造成突然侵犯,其屬于有備的高空拋物行為,此時就不具有相應的法益侵犯性。對于這樣一些高空拋物行為,均應當作出相應的出罪解釋,從而合理控制該罪的刑事處罰范圍。

(三)輕罪規范解釋在整體法秩序意義上的體系協同

如果說重罪規范需要考慮整體法秩序的體系邏輯,那么輕罪規范由于其自身的行為性質,無論在立法論層面還是在解釋論層面,更需要注重整體法秩序的體系協同。通過輕罪立法實現一部分的社會治理功能需要將其置于整體的社會治理體系中予以觀察,對于整體法秩序與社會治理來說,其主要指的是整體的法律規范治理體系。輕罪規范解釋在整體法秩序意義上的體系關照是為了防止刑事處罰的范圍僭越其他部門法的規制范圍,從而導致輕罪規范處罰的不當擴張。

1.整體法秩序中的“整體性”內涵

對于整體法秩序或者說法秩序的統一性來說,其中的整體性與統一性所強調的內涵大致相同,均是指所有部門法形成的有機聯系的統一整體,其類似于法理學中的法律體系概念,而法秩序所指向的內涵更多的是指一種規范狀態,并且這種狀態是現實有序的。法秩序是依法建立起來的社會秩序,社會秩序是指人們在長期社會交往過程中形成的相對穩定的關系模式、結構和狀態。〔42〕參見張中秋:《傳統中國的法秩序及其構成原理與意義》,載《中國法學》2012 年第3 期,第129 頁。因此,整體法秩序中的整體性并不只是包括所有部門法規定的簡單疊加,而是重在體現為有機統一的狀態,這樣的一種狀態才屬于整體性的邏輯。對于整體性來說,一方面是價值層面的整體融貫性,另一方面則是法律規定層面的整體協調性。在輕罪立法階段,當立法優先追求的是一種安全價值導向時,這樣的價值導向需要與其他部門法對此事項的規制保持價值融貫,而不能出現行政法領域的規制是以秩序內容為優先的價值導向,而相應的輕罪立法卻明確以權利內容為優先的價值導向,如果是這樣的價值體系,那么就屬于沒有保持整體意義上的價值融貫性。從這方面也可以看出,對于法定犯來說,其在價值融貫性的意義上通常是遵循作為前置法的價值導向,而個罪法益內容也難以擺脫前置法的影響。

因此,如果說法定犯的法益完全屬于權利內容,那么就有違整體規范意義上的價值融貫性。在法定犯中,主要關注的是作為行政法方面的前置法,而在自然犯中,主要關注的則是作為侵權意義上的民事前置法,對此,區分法定犯與自然犯是具有現實規范意義的,并且對于輕罪立法及其規范解釋來說同樣如此。作為輕罪規范類型的法定犯,價值融貫性通常集中于秩序與安全法益,而作為輕罪規范類型的自然犯,價值融貫性通常集中于權利法益。除了作為一般抽象層面的價值融貫性之外,還體現在以憲法為統一規范基礎的基本權利價值層面的融貫性。憲法為一切限制基本權利的行為劃定一個最為基礎的條件。〔43〕參見田宏杰:《比例原則在刑法中的功能、定位與適用范圍》,載《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9 年第4 期,第63 頁。例如,刑法中的罪刑法定原則就是刑法與憲法在原則層面的統一性。對于法律規范層面的整體協調性來說,基本的要求就是不能出現部門法之間以及各個具體規范之間在立法與解釋層面的矛盾與沖突,這屬于第一層次或者說屬于形式層面的規范協調性,其具有一定的消極被動特征。除此之外也應當在刑法謙抑的理念下,積極主動地以輕罪規范來激活其他部門法的有效規制,從而合理實現整體法秩序的正向價值。

2.整體法秩序中的輕罪規范解釋保持體系協同的內容

整體法秩序中的輕罪規范解釋需要進行不同層面的體系協同,除了價值內容與法律規定方面的協同外,還包括對法益內容進行界定時在整體法秩序意義上的體系協同,其主要包括價值論、規范論與法益論。第一,對于價值內容的體系協同來說,其集中體現為一種價值融貫性,在追求輕罪規范所欲實現的價值目標時,應當考慮相鄰部門法的價值導向以及憲法中的基本價值指引,在不能出現價值矛盾的同時需要注重價值內容之間的相互制約與相互促進。第二,對于規范內容的體系協同來說,這里的規范主要是指法律規范體系,集中體現為各個部門法之間以及具體法律規定之間的體系協同。第三,對于法益內容的體系協同來說,這里不同于對輕罪規范在解釋論意義上作出的具體法益界定,因為法益體系的著眼點主要在于整體法秩序而不是集中在個罪法益的界定,其屬于在整體法秩序的意義上對法益進行觀察與分析,從而以整體法益觀的視角去界定與分析法益內容,從而實現限縮刑法處罰范圍的目的,體現了刑法的謙抑原則。而刑法謙抑性原則是部門法律之間合理分工的必要,是法律作用有限性的必然。〔44〕參見劉樹德:《實踐刑法學講義:刑法關鍵詞》,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 年版,第197 頁。對于輕罪規范來說,其在價值論、規范論與法益論方面具有自身相對不同的內容,應當更為強調和遵循謙抑原則。“輕罪輕刑相對于治安管理處罰而言,代表的就是重罰”。〔45〕冀洋:《我國輕罪化社會治理模式的立法反思與批評》,載《東方法學》2021 年第3 期,第130 頁。出于整體法秩序的體系治理,對于輕罪規范的適用同樣應當避免過度犯罪化。而整體法秩序永遠處在未完成的狀態中,其始終充滿著無限的開放性與可能性。〔46〕參見吳冬興:《論法秩序統一性原則的司法應用邏輯》,載《法學》2022 年第7 期,第26 頁。總之,輕罪行為由于其自身的刑事違法性程度相對重罪來說更低,相對一般違法行為又更高,其具體違法性的類型較為模糊,加之輕罪規范被期待的社會治理功能,進而使得在整體法秩序的意義上更需要被予以關注。

3.整體法秩序的體系協同對輕罪規范出罪解釋的影響

在合理限縮輕罪規范處罰范圍的意義上,整體法秩序的體系協同對輕罪規范在出罪解釋方面的影響主要是防止隨意地出罪以及對違法行為在出罪解釋的同時可以及時地銜接其他規范進行處理。在人文社會科學中,價值判斷無疑處于非常重要的地位,正是由于價值判斷的存在才使得很多規范具有實質內涵,從而在一些社會科學領域體現人類的思想。但存在均具有兩面性,價值判斷在很多時候能夠達成諸多的共識,但其本身也存在多元性的特征。當價值判斷屬于正向意義的時候會具有積極作用,而當價值判斷屬于反向意義的時候會具有消極作用。價值判斷對于規范而言屬于一把雙刃劍,并且其需要與規范相結合進而體現為一種規范判斷。此外,價值判斷對于一些規范的穩定性也會產生不同程度的動搖,價值判斷必須被置于正向的軌道上來,并因此需要對價值判斷進行合理控制。然而問題就在于如何對主觀進行控制呢?外在控制不太現實,因為其主要約束的是客觀行為,而內在控制也難以保持一致,就如同個人對性格的控制一樣困難,加之主體的多元性特征,就使得內在控制也難以有效。但既然價值判斷無可避免且有利有弊,那么對價值判斷正向功能的發揮就需要從兩個方面進行,一是體系范圍的約束,二是事后的共同體評判。因此,輕罪規范解釋的體系協同在價值論層面的表現就是對價值判斷的正向運用,防止價值判斷的隨心所欲。共同體的評判是指在一定體系范圍內作出的價值判斷應當經得住多數理性的檢驗,而不能完全出自個體的主觀情感。整體法秩序的體系協同有利于積極發揮價值判斷在輕罪規范解釋中的正向作用,也有利于保障對輕罪行為予以出罪解釋的合理性。

通常認為,整體法秩序限縮犯罪成立范圍在最簡單的意義上就是不能出現民法或者行政法等部門法認為是合法的行為而刑法卻將其規定或者認定為犯罪行為。除此之外,整體法秩序的體系協同在規范論層面還要求對解釋出罪的行為繼續審查是否構成其他違法行為,從而防止出現規范虛置現象,增強立法的實效性,并不斷完善立法的體系性。在綜合考慮立法的有效性、協調性、經濟性的基礎上遵循漸進性原則,有計劃、有步驟地推進立法活動。〔47〕參見劉艷紅:《中國反腐敗立法的戰略轉型及其體系化構建》,載《中國法學》2016 年第4 期,第235 頁。在加強解釋論研究的同時適當推進立法論,有利于整體法秩序的不斷完善。另一方面,法益論層面的體系要求不同于個罪法益的界定。對于個罪規范來說,法益的界定并不一定全部體現出整體法秩序意義上的一般法益內容,但對于有的輕罪規范來說,其可以防止因為個罪法益界定而不當擴大刑事處罰的范圍。例如,對于一些傳統個罪來說,民法法益與刑法法益通常具有內容上的一致性,民法意義上的傷害行為屬于侵權,刑法意義上的傷害行為屬于犯罪,但二者侵犯的都是他人的身體健康權。對于此類個罪來說,除了違法性的程度外,法益的整體性考慮并不具有限縮犯罪成立范圍的意義,但對于有的新型犯罪來說則有所不同,因為其存在行政法法益、民法法益與刑法法益的不同內容,此時的法益界定對于刑法解釋具有顯著影響。

(四)輕罪規范解釋對一些個罪要素內容的限縮

刑法的意義是有限的,輕罪規范的制定與解釋同樣如此。對于輕罪規范的構成要件要素限縮多發生在法定犯與危險犯的類型中,其主要具有以下原因。首先,法定犯會涉及前置法的內容判斷,而前置法的內容同樣涉及一些構成要件要素,其對構成要件要素進行規范限縮的概率更大。制定法的適用離不開法解釋和法續造。〔48〕參見章劍生:《法解釋抑或法續造——貝匯豐訴海寧市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道路交通管理行政處罰案評析》,載《蘇州大學學報(法學版)》2022 年第3 期,第99 頁。以《刑法》第133 條之一規定的危險駕駛罪為例,其前置法主要是《道路交通安全法》,對于“道路”、“機動車”等構成要件要素來說,其需要從前置法以及刑法出發而作出解釋,并需要結合日常的生活經驗,如果停車場或者小區道路不被認定為該罪中的“道路”,電動車不被認定為“機動車”的話,那么對于像這些道路環境以及車輛類型等,相應的駕駛行為就不會被作為危險駕駛罪予以處理。其次,危險犯會涉及危險要素的判斷,在究竟是抽象危險犯還是具體危險犯方面存在定性爭議的情形下,如果在解釋論上將其認定為具體危險犯,那么就是對客觀的危險要素所進行的規范限縮,其有助于限縮具體個罪的處罰范圍。對于抽象危險犯來說,抽象危險盡管屬于立法推定,但也有觀點認為這種立法推定可以通過反證的方式予以推翻。〔49〕參見付立慶:《應否允許抽象危險犯反證問題研究》,載《法商研究》2013 年第6 期,第76 頁。換言之,抽象危險的存在與否在解釋論層面可能依舊具有一定的裁量空間,盡管這種裁量自由的空間非常狹小。因此,對于通過構成要件要素的規范限縮來實現輕罪規范出罪解釋的目的多發生在具體危險犯的場合,主要是圍繞行為究竟是否造成了具體危險而展開。解釋應當圍繞刑法規范文本而展開,這是確證刑法解釋結論有效性的必然要求。〔50〕參見魏東、李紅:《刑法客觀解釋的限定理論》,載《東南法學》2022 年第2 期,第179 頁。以《刑法》第134 條之一的危險作業罪為例,根據其中的第三項規定可知,有一種類型是“涉及安全生產的事項未經依法批準或者許可,擅自從事危險物品生產、經營、儲存等高度危險的生產作業活動的”。對于這類情形同樣需要遵循該條的一般規定,即“在生產、作業中違反有關安全管理的規定,具有發生重大傷亡事故或者其他嚴重后果的現實危險的”。此時,在輕罪規范解釋的過程中將該罪認定為具體危險犯時就已經在客觀上限縮了刑事處罰范圍,而根據“現實危險”的表述,這里也確實傾向于將其認定為具體危險犯。而在認定為具體危險犯之后,何為“危險物品”以及何為造成了“現實危險”,這些均屬于可以限縮的構成要件要素內容。

四、結論

輕罪規范的適用應當堅持輕緩立場,在這一立場的基礎上,應當通過以出罪導向為代表的輕罪規范解釋來合理限縮刑事處罰范圍。現有輕罪規范的解釋方案習慣于沿用已有的一些理論內容,例如,犯罪概念中的但書條款、刑法解釋的傳統方法、法定的出罪事由等。對于這些傳統的出罪內容來說,其既可以適用于重罪規范也可以適用于輕罪規范,理論界與實務界并未因為輕罪規范自身的性質不同而單獨關注相關的解釋論。但出于輕罪立法的規范性質以及當下刑事立法的總體趨勢,應當對輕罪規范的出罪解釋進行區分意義上的理論關注。在傳統的刑法解釋理論基礎上,為了實現輕罪規范適用的輕緩立場,輕罪規范解釋的方法內容主要包括如下幾個方面。第一,對輕罪規范解釋在一般法益論層面的內容進行法理限縮;第二,對輕罪規范解釋的個罪法益內容進行限縮界定,并以相應的法益內容指引合理限縮處罰范圍的規范適用;第三,對輕罪規范解釋在整體法秩序的意義上予以體系協同,使得一些出罪之后的行為可以及時得到其他規范的有效規制,從而增強社會整體的體系治理能力;第四,對輕罪規范解釋涉及的一些具有典型特征的構成要件要素進行解釋限縮,從而適當減少一些輕罪規范的構罪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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