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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筆情書

2024-04-29 00:00:00劉鵬艷
紅豆 2024年3期
關鍵詞:班主任

在上中文系之前,世界是一個樣子;在上中文系之后,世界是另一個樣子。我覺得世界發生了變化,從一道道題、一條條公式,變成了一首首詩、一篇篇小說。但胡玲從鼻腔里哼著小調說:“世界一直都是這個熊樣,是你的世界觀變了。”我竟然無法辯駁。

那么就不辯駁。

胡玲是我師姐,比我高一屆,她在文學方面的造詣顯然也比我高一籌,但三年前我們卻是高一(3)班的同桌。那時候我們都在玩命地埋頭刷題,背課文背得咬牙切齒,誰也不多看誰一眼。一方面是彼此都覺得對方的面目身材乏善可陳,另一方面性格志趣也大相徑庭,所以沒什么話說。分班考試之后,我們沒再見過面。無論是食堂、教學樓的樓梯,還是校門口的小賣部,這些最有可能碰面的地方,她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完全逸出我的視野之外。我曾經想,她可能已經轉學了,轉念又想關我屁事。于是,整個戰天斗地如火如荼的高三,我把她忘記得一干二凈。

高考時沒有什么懸念,我考上重點大學的數學系。這所大學歷史悠久,名人眾多,在省里算是相當著名了,但它的數學系卻是冰鍋冷灶,乏人問津,相當不著名。除了校徽能夠給我帶來少許激情之外,系里的氛圍總是低迷而迂回,看不到一點兒理想之光。

胡玲在隔壁一所大學的中文系里如魚得水。她寫詩也寫小說,寫得滿臉的青春痘灼灼放光。那所大學的排名遠不及我們學校,但那所大學的中文系很厲害,據說出了好幾個著名作家。

兩所學校離得近,周末我會偶爾去找胡玲。她為我推薦的那幾本書也讓我欲罷不能,當我讀到她發表的作品時,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握住她的手說:“胡玲,我要給你寫詩。”就這樣我頂著重重壓力退了學。

退學這件事,我爸我媽的第一反應是橫眉立目地跳出來表示反對。我媽哭了一場,怨自己命不好,生了個“不頂龍”的兒子。我爸攥緊了拳頭又放下,說:“你小子想一出是一出,這毛病得改。”之后他們見覆水難收,也就咽下了這口氣。

第二年重新參加高考,我成了胡玲的師弟。我和胡玲的感情迅速升溫。我大三那年已經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但胡玲正面臨畢業選擇,她顯然冷靜得多,她看著我暴突的眼睛說:“浩子,成熟點兒,這世上沒有什么是不能改變的。”她覺得我對她的愛,遠沒有我表現出來的那么死心塌地,情感硬度達不到“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地步。當時她正考慮放棄本地一家報社的工作,準備去北京一家文化公司發展。這座灰撲撲的三線城市,再加上灰撲撲的我,都比不上北京對她的吸引力。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分手只是時間問題,問題是我沒興趣陪她耗時間。“痛快點兒,”我咄咄逼人地說,“你是不是想踹了我?”她啞然失笑,說:“別說得那么難聽,你給我寫的詩,我全都背得出來。”

她說到我給她寫的詩,我的臉一下子紅了。

如她所言,“分手”二字沒必要說出口,如同“我愛你”不必掛在嘴邊。她奔向北京謀發展,我們的情感靠為電信運營商作貢獻來勉強維系,我們的愛情在逐漸涼薄的時空里越來越淡,最后止步在新年的第一縷陽光下。

這場無疾而終的戀情,讓我覺得自己變得成熟了。

對失戀早有心理準備,這事兒沒有影響我。一覺醒來,我摳著眼屎去上課。再有幾個月我也要畢業了,畢業后的兩個選擇都在本地,僅僅是城東城西的區別而已。我爸說我別這山望著那山高。我說我心里有數。其實心里沒什么數,二十出頭的年紀,吃的飯沒有我爸吃的鹽多,我憑什么不拿老子當老子?

周末,我媽在陽臺上看我從臥室里晃出來,就對我說:“宣傳部的洪部長和你爸是老朋友,他女兒你也認識的。”

“媽,我沒印象,我一點兒也不想去見她。”我嘟囔著去廚房的蒸鍋里摸出一個肉包子,一口咬下去,滾燙的豬油順著嘴丫子流出來,我發出“嗷”的一聲。

我爸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看報紙,從塌到鼻尖以下的老花鏡上方拋出一個嫌棄的眼神,撇著八字胡問我:“北京那頭還掛著?”“沒有啊,朋友。”“那就去見見。”我爸一錘定音。

洪藍坐在新華書店二樓的咖啡座,手里拿一本《人間失格》,看上去心不在焉。

“喜歡太宰治?”我端了一杯拿鐵咖啡和一杯藍山咖啡走過去,搭訕的樣子有點兒恬不知恥。“不喜歡。”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從我手上取走那杯藍山咖啡,垂目說,“我也不喜歡喝咖啡。”

我們對父母這種安排都表示不理解,但又不得不尊重。我提議換個地方,洪藍說:“算了吧,哪里都一樣。”我肅然起敬,隱約有些雀躍,興許這趟沒白來。

后來的談話就變得親切自然多了,我們交換了彼此的電話號碼,不排除下一次約會的可能。

“我很忙的。”洪藍說。她是牙醫,每天面對空洞的口腔,說起話來也有一種空洞的回聲。“我可以在吃飯的時候約你,這樣不耽誤時間。”分別前我拉開座椅,身體微微前傾,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們走出書店,因為方向不同,我沒有堅持送她,但即將消失在人群之前,她回頭對我笑了一下。

果然,下一次打電話約她出來吃飯,她就欣然出現在火鍋店門口。

洪藍說我的四環素牙很惡心,但人不錯。我覺得她是在暗示我可以托付終身。這個女牙醫和胡玲完全是兩種做派,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問她四環素牙可不可以治。她從沸騰的銅皮火鍋里優雅地夾起一片涮羊肉,粲然一笑:“你都認識我了,還怕什么四環素牙?”猩紅色的鮮羊肉片變成粉紅色,從伸展的狀態急劇收縮,這說明可以吃了。她用筷子挑著它,像飛燕掠過春水一般輕快地在油碟里掠了一下,說以后有牙病就去找她,她負責我一口牙的健康。這個玩笑當時我沒聽出味道來,熱騰騰的火鍋和辛辣的醬料混在一起,太遮味兒了,后來我才發現這更像是一道纏身的詛咒。

等到我和洪藍結婚那天,我已經去看了五次發炎的牙齦,拔了一顆智齒,補了兩個牙洞。要知道,在認識洪藍以前,我沒有任何牙病。當我把自己的疑慮告訴洪藍的時候,洪藍笑得抱著肚子直“哎喲”,說:“你這人真有意思哎,難道是我讓你得了牙病?”“那倒不是。”我把她摟在懷里,固定住她夸張的前仰后合的身體,說,“一定是老天爺安排好了,等到我開始害牙病了就遇到了你。”洪藍的小拳頭捶著我的胸膛,滿臉都是驕傲的幸福:“老天爺讓我收拾你,你可記好了啊,要是對不起我,你就等著瞧吧。”她蔥段兒似的食指在我的唇邊摩挲而過,劃出一道癢酥酥的弧度,我小腹一緊。

洪藍有一雙堪稱完美的手,比她的臉更耐看,但由于常年行醫,總有一股來蘇水的味道。這味道時濃時淡、若隱若現,有時候會在關鍵時刻敗壞我的興致。起初我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直到有一天我們因為瑣事生氣,事后我像那些床頭打架床尾和的丈夫一樣,寡廉鮮恥地向她求歡,她半推半就地應允了,伸出手來在我身上拍拍打打。配合著手勢,她半嗔半喜地啐道:“讓你惹老婆生氣,還收拾不了你啦!”那股順勢而來的來蘇水味道撲面而來,并且不斷地在我面前霸道地揮來舞去,一度刺穿我的鼻竇,我立刻就軟了。

第二天,我因為牙齦發炎又去了一趟牙防所。

此后只要生氣,我總是能夢到洪藍用那雙完美無缺的手,蠻橫無理地打開我的口腔,并在那個空洞之中塞進去一些冰涼的器械和同樣冰涼的話:“還收拾不了你啦!”

我一驚,從夢中醒來,已是十年之后,我們的女兒都上小學四年級了。可我口腔里霸道的來蘇水味兒仍舊揮之不去。

女兒和她媽是一伙兒的,挑我的毛病像在菜葉兒上挑蚜蟲,信手拈來。如果我說:“爸爸今晚出去有個事,你和媽媽去姥姥家吃飯吧。”女兒就說:“噢,你又跟狐朋狗友出去鬼混。”我說:“你這么說是不對的,我的朋友都是有身份的人。”女兒扮個鬼臉說:“都是有身份證的人吧。”然后咯咯地笑著跑遠了。

我拿她沒辦法。她說得也對,并且在某種意義上她才是正確的。我抱著臂膊站在夕陽里,一種優柔的情愫油然而生。中年男人的側影像是一幅印象派油畫,挺直的背脊變得彎曲,腰腹那里的弧度和壓力都陡增到難以置信的地步,讓人有種錯覺,這不是一個累贅變形的身體器官,而是一個從來都掛在那里的腹袋,隨時可以掏出作品、職稱、名譽、權力和美酒來。

女兒因為了解部分事實而堅信自己掌握了真理,就像她媽一樣。

我爸我媽都疼愛他們的孫女,因而也疼愛孫女的媽——洪藍和她在宣傳部當副部長的父親一樣,很會制造輿論,我在父母眼里倒成了可有可無的人,一旦出現家庭矛盾,他們就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武斷地說不管是誰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竟然無法辯駁。

那么就不辯駁。

一個作家——按月到文研所點個卯,領一份死工資當作主要經濟來源的非著名作家——你能指望他的家庭地位有多高呢?不過他的應酬倒不比他的牙醫太太少。洪藍說到這一點的時候,往往情緒激動,很有幾分指控的意味。她周末和節假日也不歇著,到私人診所幫人看牙病,能賺到比在牙防所多幾倍的報酬。她的忙碌和我的閑適形成強烈的對比,收入的落差則顯示出更加強烈的對比。

結婚前她就知道我是非著名作家,只不過那時候她相信我或指望我可以混成一個著名作家,因此女牙醫下嫁了。她不知道我們這一行和她那一行的不同之處在于,一個牙醫可以通過時間把自己干成有經驗的牙醫,一個作家卻有可能通過時間把自己干成沒作品的作家。有時候經驗和作品成就是成反比的,和她探討藝術規律相當麻煩,所以我們基本上不交流彼此的工作。剩下能交流的就是女兒、菜價和水電費。

“你知不知道你女兒給他們班長寫了封情書?”洪藍關燈前隨口問了我一句。我“嗯”了一聲,用的是升調,表明我對這一無所知。“四年級就寫情書了?”我不相信地反問洪藍。“像你吧?”“不可能,我大一才寫。”“那你說像誰?不可能像我,在跟你之前,我就沒寫過。”

我們躺在床上,四周是漫漶的夜色。這種城市里不純粹的黑夜最讓人心煩,盡管拉上了窗簾,還是暴露在各種無孔不入的光污染下。我枕著自己的胳膊,腦袋略略高于洪藍的呼吸,若有所思地問:“你看了嗎?”她說:“沒有,班主任截獲之后當場撕了。”“怎么截獲的?”“班長收到之后,直接交給班主任了。”“我操。”我罵了句粗話,嘆息道,“就當喂狗了,咱閨女獻愛心沒獻對地方。”“你有毛病吧?”洪藍支起半個身子,目光炯炯地盯著我說,“我跟你說這問題很嚴重。”我詫異道:“我沒毛病啊,就怕閨女憋出個好歹來。這事吧,說嚴重是挺嚴重的,那么美好的初戀,嬌嫩得跟一朵蓓蕾似的,就這么夭折了,而且是被粗暴地掐斷了萌芽。”

洪藍一巴掌打在我墊腦袋的胳膊上說:“劉浩,你能不能嚴肅點兒!我在和你說你女兒早戀的問題,這個問題很嚴重,很嚴重你知不知道?這才讀四年級,一個女孩子,死乞白賴地給人寫情書,還鬧得盡人皆知,搞得我這當媽的都沒臉。”“你惱羞成怒了。”我勸洪藍,“班主任肯定是把你罵了一頓,所以你才這么大反應。班主任不是剛介紹她家一個親戚去你那看牙嗎?”“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說什么!”洪藍徹底被激怒了,提高音調說,“這是兩碼事兒,兩碼事兒!我為什么巴結她的班主任?我不就想讓班主任能高看咱閨女一眼嗎?她倒好,一點兒不爭氣,我前面拉犁她后面拖腿兒。”“這還不是一碼事兒嘛?咱閨女沒有達到你的期望,你想讓她在老師面前好好表現,結果弄巧成拙。”“啪”的一聲,我又挨了一巴掌。

這一晚洪藍沒睡好,我也沒睡好。我們就女兒的問題翻來覆去地打嘴仗,都沒有觸摸到問題的核心——女兒才是這個問題的靈魂人物,我們卻沒有想到和她談一談。

洪藍的處理意見簡單粗暴,她讓女兒專心學習,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是女孩子,得要臉。”洪藍拍著自己的臉皮對眼淚汪汪的女兒說。女兒低著頭不說話,她的日記本藏在書桌抽屜的最深處。我看過她用鉛筆偷偷寫日記,她凝眉咬鉛筆頭的樣子可愛極了。自從上了三年級,老師就不讓用鉛筆寫作業了,但女兒還保留著用鉛筆書寫的習慣。我裝作不知道,以過來人的身份勸慰她:“那個男孩不值得,以后你會遇見更好的。”女兒抬起頭,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小嘴一癟,眼淚流得安靜而洶涌。

“你懂什么?”女兒說。

我愕然地看著她,忽然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的確,我并不比她更懂那個男孩子,也不比她更懂得一個四年級女生的“愛情”。我記得很多年前,胡玲告訴過我:“世界一直都是這個熊樣,而你的世界觀決定了你的世界。”現在女兒是不是也在她的世界里為一個“傷害”她的男孩子著迷呢?這問題困擾了我一陣子,之后女兒再沒有“公開發表”過她的情書,四年級就這樣寵辱不驚地過去了。

像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一樣,班主任繼續找洪藍給她的親戚朋友看牙,甚至還帶著她的兒子親臨牙防所治療齲齒。她兒子剛剛六歲,卻有一口壞掉的乳牙。洪藍的專業和耐心讓班主任特別放心把兒子交到她手上,換作任何一個牙醫,都不可能這么溫柔地對待那個拳打腳踢的小家伙。

我有理由懷疑班主任是故意撕毀了那封面目可疑的情書,她得讓洪藍來承她的情。那封情書既然已經被毀尸滅跡,我們也無法知道到底寫了什么,甚至也無法判斷那是不是一封情書。也許只是一個女孩纖細、柔弱而幽婉的心跡,飽蘸著夏天的露水和秋天的霜華,夢囈般寫就的一首“情詩”,并不為了表白和追求,不過是分享對于情感的獨特審美罷了。那是屬于四年級女孩和男孩的世界,他們并無意讓成年人理解。至于男孩為什么要交出去,也許是迫于壓力,也許是一場美麗的誤會,但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失去了四年級那段小小的、淺淺的“愛情”。

那段時間我在高中同學的聚會上捕獲到一點兒胡玲的消息。據說她去了法國,現在是一位現象級的紀錄片導演。我在群里發現她的微信昵稱是HL,頭像則是一張空白圖片,乍看一片慘白,幾近于無,仔細看會發現左下角有一個黑點。我猜不著它的用意,正如我從來也沒有猜中過她的心思。就此我推斷她現在走的是極簡路線,沒有意義也許就是全部意義。

這么多年我們從未聯系,因為她說過“最好的前任應該像死了一樣”。我考慮再三,最終沒加她為好友。不過在酒桌上,仍舊有人拿我們倆開玩笑。我感覺自己的記憶完全被酒桌上的笑話篡改了,人人都說我倆在高一的時候就開始暗送秋波,因此被班主任調離同一張課桌,在南轅北轍的相思中度過了整個高中時期。我說我大一時才開始追求胡玲,為此不惜改弦更張,重考了一次大學,結果沒人肯信。

“胡玲先追的你。”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我已經喝得嘴唇發麻,說出口的話帶著烈酒的奔放氣息,噴在他們臉上的時候,他們都顯出大面積被感染的興奮,極夸張地說:“胡玲寫給你的情書夾在作文本里,被班主任當場查抄。”“有這事?”我歪斜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禿嚕出奇妙的泡泡,像落潮的螃蟹。

這個夜晚是屬于胡玲的。我躺在床上,左手空出的一大塊地方帶著洪藍的氣息,卻無法掩蓋胡玲充滿揶揄意味的眼神。她側身盯著我,像盯著一塊被遺忘在舊時光里的熏雞胸肉。我喝得太多了,神志不很清醒,但還記得回家的路。我記得參加酒局之前跟洪藍打過電話,她嫌惡地說她今晚帶女兒回娘家,這樣無論我多晚回來都會感覺自在。現在我自在地躺在我和洪藍過慣了夫妻生活的雙人床上,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個女人。這感覺不僅是自在,簡直是自命不凡、自取滅亡。我伸出手去,撩了撩胡玲胸前的秀發。她的乳房還是那么羞澀,如兩枚青杏,讓我很自然地想到那絕不是一個發育良好的女大學生的胸部,而更像是懵懂的女高中生的胸。

據說胡玲的情書夾在我的作文本里,那天本來是沒有作文課的,班主任臨時起意,讓我們以“青春”為題寫一篇小短文。要么是胡玲的情書太不顯眼,薄薄的一張紙,墊在作文本的最后一頁,我一揮而就寫出一篇《無悔的青春》之后,把作業交給班主任還懵然未覺。要么就是班主任的火眼金睛非同小可,她不僅批改了我的作文,還認真批閱了潛藏在我作文本封底前的那張單薄的情書。班主任認為情書寫得比我的作文好得多,它精彩地詮釋了什么是青春,于是清了清嗓子,歌詠一般當堂高聲朗讀出來,令全班同學印象深刻。

“真牛。”酒桌上眾人交口稱贊當年的胡玲文筆了得,早早地就顯露出傲人的才情。“我怎么不記得?”“你就裝吧。”他們都說我裝,因為胡玲現在已經是國際知名的大導演,我越表現得滿不在乎,越顯得我鄭重其事。天地良心,我真的不記得有這么一檔子事兒。我倒是記得自己給胡玲寫過一沓情詩,題目無一例外是《致HL》,落款是LH。我還把其中的一部分寄給了報刊,等到它們發表出來,那時我和洪藍已經開始談婚論嫁。洪藍理所當然地把這些情詩當作我送給她的愛的禮物——因為她名字的簡拼恰好也是HL。

我把洪藍撥拉到一邊,充滿情欲地斜睨著身畔安臥的胡玲,她的食指豎在嬌艷的唇邊,發出輕蔑的噓聲。這一覺睡得香甜,醒來天光大亮,洪藍叉腰立在床邊,拍著枕頭蝎蝎虎虎地朝我喊話:“這都幾點了?啊,打電話也不接,你是打算長眠不起還是怎么的?”我這才知道她已經忍無可忍,把我的手機從窗口扔了出去。幸好我家住在一樓,我從窗外的草叢里撿回手機時,發現它不僅完好無損,而且還浸透了好聞的青草氣息,潮潤的香沁人心脾,淡淡的、澀澀的,宛如初戀的味道。

這一天晴空萬里,陽光明媚,洪藍洗了床單,還把被子都拿到戶外暴曬。一面曬,一面抽出一柄除塵撣,奮力地拍拍打打,好像發泄心頭之恨。藤條編的除塵撣子有一個花哨的如意頭,藤面鏤空,揮舞起來呼呼有聲。那唬人的哨音讓我不免心虛地想,她是否知道我昨晚在她的床上和胡玲“共度良宵”。這想法一冒頭,我就害了牙病似的“哎喲”一聲。洪藍回頭望望我說:“你哎喲什么?”“牙疼。”我下意識地捂住腮幫子。“我看看。”

我乖乖地把腦袋湊過去,洪藍用她那帶著來蘇水味兒的完美雙手撬開我的口腔,皺眉說了聲:“這顆牙不能要了,拔了吧。”

隔天從牙防所出來,我發了一身冷汗。洪藍下手太狠了,止血措施做得也不到位。我一路哼哼著去文研所。路過門房的時候,傳達室老張叫住我:“劉老師,有您的稿費單。”我也懶得轉身,屁股方向不變,像倒膠卷一般慢慢倒退回去兩步,接過老張遞過來的幾張稿費單。郵戳日期七零八落,幾百塊幾千塊不等,加在一塊也抵不上洪藍一天的收入。老張喜滋滋地說:“劉老師,恭喜發財啊。”好像他發了財似的。我撂給他半包煙,捂著腮幫子走進辦公室。

辦公室里落了一層灰,我也無意打掃。坐下后,我托腮想心事,連茶也沒泡。昨晚陪女兒寫作業,她對我說:“爸爸,我覺得你的人生渾渾噩噩,沒意思透了。”我的下巴差點被驚掉。

女兒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從作文本上隨手撕下的紙,迎著小臺燈橘黃的暖光搖了搖。“我從爺爺家找到的。”她揚著小臉興奮地說,“情書,情書,當年女同學寫給你的情書。”“你開什么玩笑?”“好吧,我不知道這是誰寫給你的,或者也不是寫給你的。嗯,這封情書是一個叫HL的女生,寫給一個叫LH的男生的。”

我想從女兒手里把那張作文紙出其不意地搶過來,誰知道竟然被女兒看穿了,她背過手去,把情書藏在身后,狡黠地對我說:“你還記得HL給LH寫了些什么嗎?”“這不重要。”“為什么不重要?”“都過去了,現在我是你爸爸。把那玩意兒給我。”“不給,我要拿給媽媽。”

看著女兒,我長出一口氣說:“好吧,給你媽吧,也許她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寫了些什么。”女兒顯然很訝異,嘀咕道:“這是媽媽寫給你的情書?”“你說呢?”我齜牙一笑,“洪藍,劉浩,天生一對兒呀。”

女兒將信將疑,遲遲不肯上當。過了一會兒,她眨著忽閃閃的大眼睛對我說:“這封情書是用鉛筆寫的,你還記得嗎?”“唔,也許吧。”我毫無印象,卻不得不假裝沉浸在回憶里。

“你們大人也用鉛筆寫情書嗎?”“是你媽心血來潮吧,或者手邊沒有鋼筆。”“我覺得不是的。”

我很好奇女兒從這封鉛筆寫就的情書里看到了什么。她寫給班長的情書,是不是也是用鉛筆寫的呢?多半是吧。我想起她凝眉咬著鉛筆頭的可愛樣子,覺得光陰如水,漫漶而至,溫柔地鋪在我們之間。

女兒眨著眼睛告訴我:“如果你用鋼筆寫字,時間過得久了,墨跡就會變得陳舊,甚至可以通過科技手段檢測出書寫的年份。但是用鉛筆就不同了,你的字會永遠像剛剛寫下的那樣新鮮有趣。同時你又可以輕易地擦掉它,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即使改得面目全非,它也能夠宛如當初,好像不曾有過任何改變。”女兒說著,忘情地揮舞起手上的情書,好像忘掉了這是在她出生之前的存在,是曾經,是過去,是遺忘,是消逝。她忽閃閃的大眼睛放著光華,欣喜地揮舞著現在,揮舞著方今,小小的臥室里到處都是鮮活的氣息,到處都是小臺燈暖橘色的光……

【作者簡介】劉鵬艷,女,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安徽文學藝術院簽約作家,文學創作一級,發表小說、散文、兒童文學等數百萬字,多部作品被選刊轉載或收入重要年度選本。出版小說集《雪落西門》《鮮花嶺上》,散文集《此生我什么也不是》,長篇系列童話《航航的成長季》等。曾獲多種文學獎項,被中國作家協會評為“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主題實踐先進個人,作品入選中國小說學會年度中國好小說及其他年度小說排行榜。

責任編輯" "藍雅萍

特邀編輯" " 張" "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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