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貌原則下大學教師授課時使用的語言策略分析

摘要：該文的研究對象為大學教師課堂場域中的授課語言。文章運用語料分析法將授課錄音轉寫成4萬余字的語料，從實際交際情境中語言使用的視角觀測高校教師在授課時語言的使用情況，在禮貌原則6項準則制約下總結出高校教師授課時的語言特點，并分析教師語言使用策略，為教師進一步提升授課語言技巧和育人效果提出改進意見，如使用具體的稱贊與贊同、運用人際互動性話語標記、合理進行話輪轉換、運用含蓄委婉的句式句型、善于總結歸納學生觀點等。運用禮貌原則可以使學生更容易接受新知識和教師的觀點，促進師生關系的發展，也使教師的語言更有親和力和感染力。

關鍵詞：禮貌原則；大學教師；授課語言；語言策略；分析；建議

中圖分類號：H030"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4）02（c）-0045-05

Analysis of Language Strategies Used by University Teachers in Teaching under the Principle of Politeness

SHEN Yize

（Lianyungang Nomal College， Lianyungang Jiangsu， 222006， China）

Abstract： This study focuses on the teaching language used by real university instructors in the classroom. Using a corpus analysis approach， the article transcribes over 40 000 words of teaching recordings to observe the use of language by university teachers in the context of actual communication situations. It summarizes the language characteristics of university teachers during lectures under the constraints of six principles of politeness， and analyzes the strategies they use in language usage. Suggestions are provided for further improving teaching language skills and educational effectiveness， such as using specific praise and agreement， employing interpersonal interactive speech markers， conducting reasonable turn-taking in conversations， using implicit and tactful sentence structures， and effectively summarizing and generalizing student viewpoints. The application of politeness principles can make it easier for students to accept new knowledge and the teacher's perspectives，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teacher-student relationships， and enhance the teacher's language with more affinity and persuasiveness.

Key words： Politeness principles; University teachers; Teaching language; Language strategies; Analysis; Suggestions

高校教師的授課是指發生在高校教師和大學生之間、在教室進行的知識傳授活動，是以立德樹人、傳道授業為目標的言語交際活動，是高校最有效的知識傳遞載體，這種交際行為是最直接有效的教育手段，是服務學生成長成才不可或缺的重要橋梁。對于高校教師來說，授課過程首先要體現對學生的尊重，與學生平等溝通，展現親和力，才能夠讓學生充分信任尊敬教師，將自己的困惑交給教師。因此教師授課語言必須符合語用學中的“禮貌原則”，并不斷打磨授課語言，提升教育教學效果。

1 語料來源和禮貌原則介紹

語言學家Grice首次提出會話含義理論，指出在社交時雙方需遵循合作原則。Leech在此基礎上發現，在實際交流中，雙方不會有話直說，而是采用相對含蓄的方法表達出內心的想法，在此基礎之上提出禮貌原則的6項準則：

策略準則是指盡量減少聽話者的受損程度，擴大對聽話人的益處。

慷慨準則是指盡量減少對說話人的益處，擴大說話人付出的代價。

稱贊準則是指盡量減小對聽話人的批評，增加對聽話人的稱贊。

謙虛準則是指盡力縮小對自己的表揚，夸大對自己的批評。

贊同準則是指盡力縮小與聽話人的不同意見，夸大與聽話人的相同意見。

同情準則是指盡力縮小對聽話人的厭惡，擴大對聽話人的同情[1]。

課堂場域下觀測禮貌原則在教師授課話語中的運用有助于探析大學教師的語言使用特點，以進一步提出規范語言的策略，取得更好的育人成效。本文研究的語料由某高校教師授課錄音轉寫而成，并系統標記，用P指示教師話輪，S指示學生話輪，但授課場景中，大部分還是教師的獨白，學生話輪相對較少。

2 禮貌原則視角下大學教師語言運用分析

2.1. 策略準則運用的分析

策略準則要求說話者即教師盡量給聽話者即學生保留拒絕的空間，在提出要求、建議等語言功能時需要使用較為含蓄的語氣，為學生留有發表自身觀點或拒絕的權利，應盡量避免使用祈使句[2]。

2.1.1 避免使用陳述句和祈使句

例1：

→P：通過我們對鸚鵡學舌現象的判斷，我們現在是不是感覺到能稱之為“語言”現象的一些特征了，鸚鵡學舌是不是一種語言呢？我想我們心里都有了答案。

在例1中，高校教師的本意是陳述“你們能感覺到語言現象的特征，鸚鵡學舌不是一種語言”的事實，但用陳述句直接下結論不夠含蓄委婉，沒有給學生充分思考的空間，因此教師需使用疑問句進行問詢商量，為學生留出空間進行補充、質疑、思考，也有助于教師掌握學生的理解情況。

2.1.2 主動尋求認同

教師授課經常使用尋求認同話語標記來征求學生的意見，降低自己不被接納的風險，拉近與學生的心理距離，可以使學生更容易認同教師的觀點。常見的尋求認同標記有“對吧”“是吧”“對不對”“是不是”等[3]，用于教師提供新觀點之后，尋求學生認可，并且這里的標記實際上是沒有詢問功能的，和疑問句中的“是不是”不同，此處詢問功能虛化，僅有標記作用，用于拉近師生關系，雖然表面上是協商詢問，但在課堂場域下教師并不期待學生回答，而是確認自己的觀點是否被接受，以及學生是否與教師保持互動。

例2：

→P：首先語言最基本的功能就是傳遞信息，它要承載一些內容，對不對，它靠什么承載呢，它必須有個物質外殼，對吧，那作為它物質外殼的就是語音，任何語言都是由發音來傳遞信息的，對不對？

例2中，教師講解語言的功能，并著重講述了信息傳遞的特點，由此引出語音是語言的物質外殼。為了避免采用獨白式講述，在話語中體現出與學生的互動，授課教師在獨白的話輪中使用了對話體的標記來尋求認同，用提問的語氣避免學生注意力分散。雖然使用這些標記語不用學生反饋和回答，但語氣委婉，便于接受，也為學生留下表達意見的空間。

2.2 慷慨準則運用的分析

慷慨準則是指說話人要減少對自身有利的表達，讓自己的利益受損而滿足聽話人的利益。在課堂場域下，教師需要表現出與學生的互動性和平等性，避免用說教的方式來驗證權威觀點[4]。為鼓勵學生參與課堂教學、獨立思考，教師運用慷慨準則，讓自身利益受損，讓出話輪，使用放棄話輪信號示意學生，使學生順利接話。教師常用的方式有提問、商量、句末重復或總結，以減少師本位觀點的權威。

例3：

→P：北方方言在整個漢語體系中是具有一定的通行優勢的，這有幾個方面的體現，我先來說大方面：政治、經濟，以及北方方言的特點，那每個方面的具體情況，你們有哪些補充？

S：政治因素嘛就是北京作為首都已經600多年了……

例3中，教師進行講解后，使用“你們有哪些補充”進行話輪轉換，用提問的方式放棄話輪，引出學生的補充，體現出教師授課時與學生的互動性，尊重學生的觀點。

例4：

→P：方言產生的原因有很多，我們都能想到，有地理原因。可能蘇南和蘇北隔著一條長江，方言就不同了，雖然是同省，但屬于不同的方言片區呀。

例4中，雖然闡述的是客觀事實，教師仍然使用“可能”來進行推論，減少論斷的權威性，將定論轉變為推論，減少對自己有利的立場。這種表達方式雖然減少了教師觀點的有力性，但更容易帶領學生思考，讓學生自己得出結論。

2.3 稱贊準則運用的分析

稱贊準則是指說話人對聽話人進行更多的表揚稱贊，減少批評和反對。當教師稱贊學生時，需要具體指出學生好在哪里；如果需要指出學生錯誤，需要含蓄委婉，減少陳述性論斷，避免損害學生面子[5]。

例5：

S：我們民族說壯語人已經很少了，基本都是老年人，年輕人都不太會說了，出來工作讀書，要么說普通話，要么就說粵語，我是不是就可以說，壯語在未來幾十年就要消亡了？

→P：你看，你這個問題很好，我們大家可以一起探討一下，不急于下結論。我們要肯定你的語言能力肯定是很強的，處于普通話、壯語、粵語三種語言環境的混合中，而且你的普通話講得還很好。那我們說，一個語言的消亡也要具備幾個因素……

例5中，教師在課堂上和學生探討問題，并對學生的問題表示具體的肯定，運用稱贊準則，對于學生的論斷并沒有急于判斷，肯定學生的情況為后續問題的進一步探討做好鋪墊，保護了學生面子，調動了學生回答的積極性。

例6：

S：老師，“不明覺厲”這樣的詞已經進入我們的生活了，那什么樣的網絡詞能被普遍運用？

→P：哎，你說得很好，這說明你很敏銳，善于思考，對我們日常語言中的網絡語言有一些洞察。這就涉及新詞進入基本詞匯的一個條件了，尤其是在日新月異的今天，新詞大量產生，是不是所有的新詞都能進入基本詞匯呢？

例6出現在師生互動中，在學生向教師提問后，教師及時給予積極正向反饋，用“你很善于思考”肯定學生的提問，鼓勵學生獨立思考，運用稱贊準則并將稱贊內容具體化，隨后再進行提問，引發學生進一步思考。

2.4 謙虛準則運用的分析

謙虛準則是指說話人在言語交流中減少對自身觀點的支持和贊同。在課堂場域下教師需要力證自己所述知識點的正確性，如果急于達成授課目的，用教師的權威性壓制學生，忽視學生意見的表達，則會違反謙虛準則，也不利于學生接受知識[6]。因此，教師在尋求學生認同和理解時，需要使用一些話語標記來暗示學生，構建出師生一致合作的背景，與學生站在同一立場，避免產生師生對立的話語，也不應明顯稱贊自己的觀點。語料中，教師使用“我們”這一人稱代詞，暗示與學生立場的一致性，提示學生關注并同意后面講述內容，以此增強教師語言的親和力。

例7：

→P：其實，我們知道，漢語在世界語言中是有很大優勢的，比如人口、文化、經濟等等，那么，漢語的劣勢和危機在哪里？我們也有幾個方面要探討。

例7中，教師用“我們知道”這一標記語來回顧已經講過的內容，提示學生并且與學生立場達成一致，降低學生產生質疑的可能性。使用第一人稱還能讓學生感受到教師在為學生考慮，教師與自己意見相一致，并非教師的一言堂，凸顯了教師對謙虛準則的使用。

2.5 贊同準則運用的分析

贊同準則是指說話人要盡量減少和聽話人的分歧，在授課中，教師對學生的觀點和建議要及時給出正向積極的反饋，反饋要具體，贊同要有理有據[7]。即使學生的看法不全面、不正確，在贊同原則框架下，教師應先表示肯定，再提出自身觀點或對學生觀點進行補充糾正。以此維護學生面子和自尊心，減弱與學生立場的對抗。

與稱贊準則相比，二者的不同之處是：贊同準則是指對聽話人提出的不同的觀點或建議的贊同，這能給學生更多安全感，即便說錯了也沒關系；而稱贊準則是指單純加強對聽話人的稱贊、鼓勵或減少對聽話人的質疑、批評[8]。

例8：

→P：那我們英語水平都不錯，也是漢語的熟練使用者，我們能不能比較一下英語和漢語的不同之處呢？

S：老師，英語的動詞有時態的變化，漢語就沒有這些詞形變化。

→P：嗯，你這個回答非常好。首先呢，你關注到了英語對于漢語學習者來說的痛點、難點，那就是形態變化，其實不僅是動詞，英語的名詞也有單復數變化吧？形容詞有比較級最高級的變化吧？那英語中除了這些，還有陰陽的對立和變化，而漢語就沒有，這說明什么呢？

例8中，教師的問題有學生進行了回答，教師第一時間進行肯定和反饋，并且指出學生的回答是英語學習者的痛點和難點，強化學生的思考。隨后又對學生給出的答案進行補充，并進一步提問，引發學生思考。贊同準則的運用有利于學生提高自信心，增強自我探索和獨立思考的能力，有助于提升知識的教育效果。

例9：

S：老師，我發現有一點，比如在漢語中，詞語都比較規整，基本都是兩個音節的，或者四個音節的成語，但英語就不一樣，一個詞的音節數是不固定的。還有一點就是漢語的量詞很多，英語也沒有。

→P：嗯，你已經把漢語和英語在詞匯方面的不同說得比較全面了。這就涉及漢語和英語構詞法的問題了，當然，我們還需要系統地了解詞匯方面的差異，這也是我們下面著重要講的內容。

例9中，學生回答教師提出的問題，教師對學生的回答表示贊同并進行總結歸納，并運用學生回答的內容作為下一章節開始的引子，自然過渡到后面的學習。一方面，讓學生感受到教師的認可和贊同；另一方面，教師再對此答案進行系統講解和后續補充時，學生的接受程度會更高。

2.6 同情準則運用的分析

同情準則是指說話者要盡可能地站在聽話者的角度考慮問題[9]。作為教師，在授課過程中要提前預判學生的困難，思考學生認為困難的原因并做到心中有數，在授課語言中充分與學生站在同一戰線，具有同情心和同理心，充分共情，回應學生的反應，及時安慰鼓勵學習上受挫的學生。

例10：

S：老師，我覺得現在普通話已經基本普及了，反而是方言更需要保護了，我們這一代的人很多都已經不會說自己的方言了，這是普通話過度普及的結果。雖然能和五湖四海的人無障礙交流，但是把方言舍棄了不是很可惜嗎？

→P：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這也是我很痛心的地方。確實，方言也是我們語言文化的一種，我們在推廣普通話的過程中，也需要對方言流失現象進行關注。但普通話的普及其實還遠遠不夠，你剛才提出的建議確實值得我們深思，怎樣能把推廣普通話和保護方言相結合呢？

例10體現了教師授課時對同情準則的使用。在學生回答完問題、表達出自己的感受之后，教師及時表示理解與認同，并反饋自身的想法，表達出立場的一致，達到感情上的共鳴，這樣更能促進師生共情[10]。隨后，教師表達了對學生觀點的補充：“但普通話的普及其實還遠遠不夠”，最后引出下一步的問題，但對于學生來說，經過感情的交融，已經非常容易接受教師指出的現實情況。

3 禮貌原則框架下高校教師語言策略運用

通過對語料中10個典型例子的觀察，發現Leech提出的6項準則運用到課堂上，可使教師的語言更有親和力和感染力。在禮貌原則下教師使用的語言策略總結如下幾個方面。

3.1 具體的稱贊與贊同

運用稱贊準則和贊同準則，要真實、真誠地表達稱贊，不僅要讓學生知道自己“好”，更要知道自己“好在哪兒”，發自內心產生共情。在稱贊之后，需要“但是”這類轉折詞連接自身觀點或進行補充剖析。在稱贊或贊同之后，學生也更容易理解或接受教師的觀點或補充的內容。

3.2 運用人際互動性話語標記

教師授課時需要正確運用人際互動性話語標記體現語言的生動性和互動性。雖然授課時大部分時間是教師的獨白，但在語言上要體現出教師與學生的互動和對話，讓學生感受到自己被關注、被詢問，如“是不是”“對不對”等；還要運用提示師生具有共同觀點和知識背景的標記，如“我們知道”。這些互動標記在使用時并不要求聽話人一定要回應，但在實際授課和交流時這類話語標記不可省略。

3.3 合理進行話輪轉換

雖然師生地位平等，但在授課過程中教師還需具有主導性和權威性，掌控課程進程。教師需要在授課中較多地照顧學生觀點，不能搞“一言堂”，在適當的時間節點主動放棄話輪，將話語權轉交給學生，給學生表達自身觀點的機會。這就需要教師合理使用一些話輪轉換標記和策略，最常見的是詢問和總結。

3.4 運用含蓄委婉的句式句型

在授課過程中，高校教師還要合理運用慷慨準則和策略準則，減少對自己觀點權威性的描述，少對學生發布指令。因此，需要更多地使用委婉含蓄語氣，多用疑問句征求意見，哪怕并不期待學生回答，也盡量少用評判性質的陳述句和發布命令的祈使句。

3.5 善于總結歸納學生觀點

高校教師在授課時，需使用元話語標記語中的總結闡釋標記語對學生觀點進行梳理和總結；還需運用句末總結來放棄話輪，提示學生承接話輪。教師對學生回答的問題進行總結概括可以讓其他學生更清楚地理解并能幫助學生理清思路，增強師生互動，使學生更容易接受教師的觀點。

4 結束語

通過本文研究發現，Leech的禮貌原則不僅普遍用于日常交際對話，偏獨白式的教師教學用語也受到禮貌原則的制約，以保持和學生的積極互動。本文總結了禮貌原則框架下教師授課時經常使用的5種語言策略，包括話語標記、話輪轉換、句式選擇、情感認同、歸納梳理等，通過這些語言策略，可以使學生更容易理解知識和接受知識，促進師生關系的和諧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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