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化閱讀中的資本流動：文化資本與社會資本的效應與轉化

[摘 要] 基于資本理論和文化雜食性理論，通過分析585名讀者22萬余條閱讀記錄及15154條書評，探究社會化閱讀中的文化資本與社會資本流動。結果顯示，社會化閱讀中兩種資本之間存在同源對應關系和轉化過程。通過分析，研究提出社會化閱讀的新定位：作為一種資本轉化的途徑，幫助個人通過書評形式將文化資本轉化為社會資本。文化資本存量多的讀者可以獲得更大的社區影響力，達到更好的傳播效果，也更積極地參與社會化閱讀。

[關鍵詞] 文化雜食性 社會化閱讀 數字閱讀 文化資本 社會資本

[中圖分類號] G230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5853 （2024） 01-0052-10

Capital Flow in Social Reading： The Effect and Transformation of Cultural Capital and Social Capital

Jian Hua Wang Xiaoguang

（School of Information Management，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School of Information Management / Research Institute for Publishing， Wuhan University，Wuhan， 430072）

[Abstract] Based on the theories of capital and cultural omnivorousness， this study explores the flow of cultural capital and social capital in social reading by analyzing over 220000 reading records and 15154 book reviews from 585 readers. The results reveal a homologous correspondence and transformation process between the two types of capital in social reading. After analysis， the research proposes a new positioning on social reading：a pathway for capital transformation， assisting individuals in transforming cultural capital into social capital through book reviews. Readers with a higher stock of cultural capital can attain greater community influence， achieve better dissemination effects， and actively engage in social reading.

[Key words] Cultural omnivorousness Social reading Digital reading Cultural capital Social capital

1 引 言

以數字媒介和社交媒介發展普及引發了閱讀模式和閱讀習慣的重大轉變[1]，基于互動的社會化閱讀為用戶提供了人本交互和人人交互的雙重交互途徑。作為順應時代趨勢的新事物，它被肯定“促進了共享式閱讀，有利于讀者更好地理解內容、提供了更多更好的體驗、激發了用戶生成內容（User Generated Content， UGC）”[2]，已成大眾獲取知識、信息的主要手段，是對傳統閱讀方式、意義產制流程的顛覆和重塑[3]。然而，在信息爆炸和推薦機制共同作用之下，當前人們的信息獲取和消費進入“分發時代”?，F下社會化閱讀平臺往往借助算法機制，精確匹配興趣相似的讀者，精準推送其創作的書評、批注等閱讀記錄。同時，在大數據技術的加持之下，興趣相似的讀者被聚集，這種根植于個人共同閱讀興趣而生成的閱讀群體也漸次生成。社會化閱讀以閱讀偏好為導向，將讀者分為一個個趣緣圈的同時，也隱蔽地將讀者限制在了閱讀的“信息繭房”乃至“文化繭房”之中，導致讀者陷入被動接收和缺乏獨立思考的困境[4]。

社會化閱讀通過書評、點贊、回復等方式，成為一種重要的信息傳播場景，由此具有了文化欣賞和社交互動的雙重屬性。本文在皮埃爾·布爾迪厄（Pierre Bourdieu）提出的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及其轉化的概念之下，探究社會化閱讀之中的資本轉化關系，通過用戶數據分析，以文化視角研究傳播問題，為改善社會化閱讀的繭房效應提供新思路，并拓展數字閱讀的研究深度。

2 相關概念界定

2.1 社會化閱讀

閱讀是一種從書面語言和其他書面符號中獲得意義的社會行為、實踐活動和心理過程[5]，它不僅包含著對文本符號的意義獲取、內化過程，也蘊含著對外界的分享與傳播行為，天然具有“個體性”和“社會性”的雙重屬性?！吧鐣喿x”（Social Reading）這一術語起源于國外社交平臺臉書（Facebook）在2005年發布的一款社交閱讀應用程序（Social Reader Apps）[6]，用戶可以在這款應用程序上通過社交平臺發布、共享在線平臺的閱讀信息，并獲得點贊或評論。在大多數語境中，“社會化閱讀”指代“在新媒介技術環境下一種新的閱讀模式”[7]，與古時西方圣經傳道活動、近代各出版機構舉辦的讀書會等閱讀活動區分開來，后者是閱讀“社會性”的體現，而非“社會化閱讀”本身。大多研究中在界定社會化閱讀時，都著重強調了閱讀中的互動行為，如李武和趙星[8]、高雯雯[9]、冉華和鐘婭[10]都從平臺-用戶-文本之間的聯系定義了社會化閱讀。國外學者的定義則更加具體化，梅內拉（Mennella）[11]將社會化閱讀定義為“讀者與他人分享閱讀過程中的所思、所想，并得到他人反饋的行為”。費德里科（Federico）[12]直接將社會化閱讀定位于社交媒體，認為社會化閱讀是“利用社交媒體分享閱讀體驗的現象”。羅梅羅（Romero）[13]具體描述了社會化閱讀中的一些行為表現，認為“社會化閱讀是智能終端下得以普及的，源自朋友推薦、分享注釋、評論等的閱讀行為”。

綜合看來，當前對“社會化閱讀”的認識有以下共性：（1）核心概念是互動與傳播，用戶的交流、信息的傳播、內容生產的去中心化；（2）數字技術尤其是媒介技術構成了當前社會化閱讀的技術基礎；（3）社會化閱讀為提高閱讀體驗、滿足讀者閱讀需求、創造更大的閱讀價值提供了重要的推動力量，是未來數字閱讀最重要的發展方向之一。本文將社會化閱讀定義為：以用戶為中心，包含作者創作和讀者自生產內容，借助社會化媒介分享閱讀全過程體驗，獲得他人點贊、評論、轉發等反饋的數字閱讀模式。

2.2 社會資本與文化資本

“資本”是布爾迪厄社會學研究的三個核心概念之一，被廣泛用于文化現象、社會結構、信息傳播、用戶行為等研究中。在《資本的形式》（The Forms of Capital）中，布爾迪厄將資本劃分為經濟資本、社會資本、文化資本和象征資本四種形式，每種資本都具有可傳遞性，并且可以相互轉化[14]。雖然中西社會背景存在很大差異，但在當今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各種形式的資本已經變得高度可轉換，文化資本的形成和資本置換同樣適用于中國[15]。

文化資本指的是行動者對某種文化資源的占有，具體體現為行動者衣著舉止、審美偏好、文化品位、教育文憑等[16]，即用于區隔他人的文化信號。文化資本有三種形式：（1）身體化的文化資本，文化資本中包含的旨在鑒賞和消費的支配能力，如偏好閱讀經典文學作品或者網絡小說；（2）客觀化的文化資本，物化的或者對象化的文化資本，如已閱讀的圖書、閱讀器、有聲書、公眾號文章等；（3）制度化的文化資本，由合法的或者正當的制度確認的各種資格，如閱讀活動參與證書、微信讀書的閱讀勛章等。在閱讀中，文化雜食者指閱讀題材和動機廣泛且范圍多樣化[17]的讀者，可用于表示個人的文化資本積累，文化雜食者和非文化雜食者則可用于區分文化資本積累的多寡。

社會資本是指行動者通過社會網絡或團體所屬的成員之間的關系而獲得的資本，它與制度化的社會網絡中的成員數量、認可程度、關系的持久性和信任程度密切相關。社會資本由三個維度組成[18]：（1）關系性維度，指通過關系創造和利用的信任和可信度等資產，如用戶的粉絲數量[19]；（2）認知性維度，社會網絡中相互聯結的個體間通過相互認可的編碼和語言等方式來相互理解和溝通，如發布內容收到的點贊[20]；（3）結構性維度，社會網絡中個體之間相互聯結的模式以及個體在整個社會網絡中的位置，可通過如互動的頻率和時間投入來衡量[21]。社會資本反映的是根植于社會網絡結構的資源，這些資源促進了人們的互動行為[22]。

社會化閱讀平臺既能夠展示讀者的閱讀經歷，用于衡量其文化資本；又能展示其在平臺上的社會網絡關系，分析其社會資本和資本轉化關系，可用于分析閱讀中的資本轉化關系。因此，本文選取“豆瓣讀書”為研究平臺，探究以下三個問題：（1）如何通過定量指標衡量文化資本？（2）豐富的文化資本是否對應著豐富的社會資本，即是否存在同源和轉化關系？（3）如何理解兩者的轉化關系？

3 研究方法

3.1 數據獲取與預處理

本文獲取豆瓣讀書的數據進行實驗。首先，為了保證抽取的樣本用戶能夠廣泛代表各類圖書的讀者，本文從平臺“出版圖書”中12個圖書類目的Top20圖書，爬取240本圖書發布書評的所有用戶信息及其閱讀記錄。其次，為了避免樣本用戶已經停止使用豆瓣讀書，不再進行圖書標記，本文抽取標記已閱讀2022年出版的《始于極限》的用戶作為研究樣本，通過刪除非圖書、合并不同版本圖書、合并分冊圖書等方式清洗數據。圖書主題分類參照中國國家圖書館開發的“文津數據庫”。最終抽取585名用戶發布的15154條書評，及其220611條閱讀記錄，包含72425本圖書、134類圖書主題。數據收集截至2022年12月31日24∶00。

3.2 文化資本指標構建與驗證

本文從用戶在閱讀中的文化雜食性，即閱讀題材多樣性（即組合雜食性）和閱讀數量多寡（即容量雜食性）來識別文化雜食者和非文化雜食者，用以體現文化資本的積累。

“組合雜食性”指文化雜食者的文化消費和文化活動將會跨越高雅文化和通俗文化的界限，在閱讀中體現為題材的多樣性，因此本文引入文化熵[23]計算閱讀主題的無序分布，表示該讀者閱讀的組合雜食性，計算如公式（1）所示：

u表示用戶，則用戶的集合為｛u1， u2， …ui｝；K代表所有圖書主題的類別數量，圖書主題的集合為｛b1， b2， …bk｝，每個圖書主題僅出現一次。第k類圖書主題的數量占該用戶總閱讀數量的比值為Pk。對于用戶ui，P（ui）值越高，其閱讀的圖書主題分布越無序，具有更明顯的組合雜食性。

“容量雜食性”依據群體之間的興趣和不同文化活動的數量進行劃分[24]，本文中用某讀者閱讀圖書數量與所有讀者的平均閱讀數量的偏離程度，來衡量該讀者的閱讀數量的多寡，即容量雜食性，用公式（2）表示如下：

對于讀者ui，容量雜食性Q（ui）等于其閱讀數量mi與所有用戶的平均閱讀數量m之差，與整體用戶閱讀數量的標準差的比值；M表示所有用戶的閱讀總數。偏離度分為正偏離度和負偏離度，分別表示高于平均閱讀數量和低于平均閱讀數量。偏離度越大，表示越高于平均閱讀數量，具有更加顯著的容量雜食性，反之，則越低于平均閱讀數量。

經反復驗證，組合雜食性和容量雜食性的加和結果更符合正態分布，能更好反映讀者特征分布。因此，本文使用公式（3）表示文化雜食性C（ui）：

通過文化雜食性公式，本文計算了585位用戶的文化雜食性，按照降序排列，計算每一位讀者與下一排位的讀者的雜食性差值D，連續15個D都小于0.01，則以第一位D小于0.01的讀者為界，劃分文化雜食者與非文化雜食者。為了驗證分類指標的有效性，本文對分類結果進行了檢驗，邀請了來自文學和出版領域各兩位碩博研究生，在對用戶閱讀記錄進行分析討論的基礎上，劃分文化雜食者與非文化雜食者。以人工劃分結果為準，計算相應的評價指標。結果顯示，分類準確率為94.02%，精確率為76.64%，召回率為97.22%，F1值為85.71%，整體分類效果較好。

3.3 社會資本指標構建與驗證

本文通過個人影響力、信息傳播效果、參與活躍度三個維度表示社會資本。個人影響力通過用戶的關注數量和被關注數量及其差值表示，反映了用戶與其他讀者之間的聯系與信任，對應著社會資本中的關系性維度；社會資本中的認知維度一般通過感知相似性來衡量，即與其他成員使用共同的符號語言來相互理解，其他讀者對書評點贊、踩和評論來表達其反饋和理解；參與活躍度通過讀者發布書評的數量和時間維度，反映讀者在平臺上互動的頻率和時間付出，體現讀者間的社會紐帶，即社會資本中的結構性維度，如表1所示。

為了驗證表1中提出的社會資本測量指標的有效性，本文使用SPSS軟件進行因子分析。KMO（=0.795）和巴特利特檢驗（plt;0.001）表明變量適合作因子分析。設置因子數量為3，使用了旋轉后的因子載荷矩陣，如表2所示。其中用戶發布書評數在成分2載荷最高，其次為成分3，為了結果的可解釋性，仍將其分別劃分為成分3。3個因子解釋了原有變量總方差的89.47%，信息丟失較少。通過因子分析，確認了上文提出的社會資本的測量指標的有效性。

提取方法：主成分分析法。

旋轉方法：凱撒正態化最大方差法。

a 旋轉在6次迭代后已收斂。

成分1、2、3分別對應社會資本中的“關系性維度”“認知性維度”“結構性維度”。

4 假設驗證與分析

4.1 個人影響力分析

社交媒體環境下個體行動者占有社會資本存量的多寡直接體現了該個體在社交網絡的影響力和話語權。在社交媒體關系網絡中，某用戶節點聯系其他節點越多，那么該用戶掌控的社會關系資源，即社會資本就越多[28]。被關注是社會化閱讀平臺上個人影響力的直觀體現。用戶在社會化媒介上的關注數和被關注數高低，與用戶的媒介使用行為密切相關，部分熱衷于社會化媒介的用戶，花費了更多時間和精力，關注數和被關注數都較高，不能直接推導出該用戶在社會化閱讀平臺上更具有影響力。因此，需要進一步分析關注數和被關注數的差值。若用戶的被關注數量高于關注數量，則該用戶對他人的影響高于受到的影響，并且數值相差越大，影響力相差越大。

由此提出假設：

H1：文化資本存量對關系性社會資本存量存在顯著正向影響關系。

由H1衍生出以下兩個子假設：

H1a：相較于非文化雜食者，文化雜食者被更多用戶關注；

H1b：相較于非文化雜食者，文化雜食者的被關注數量與關注數量差距更大。

經計算，文化雜食性與被關注數量、關注數量差值的皮爾森相關系數分別為0.33、0.31，呈正相關關系。數據基本呈正態分布，使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兩類用戶的被關注數量（t=5.150， plt;0.01）、關注數量差值（t=-4.748， plt;0.01）分布均存在顯著差異。文化雜食者的被關注數（均值=1889.18， 標準差=5329.26）高于非文化雜食者（均

值=303.62， 標準差=2061.134），并且前者關注數量差值（均值=1643.30，標準差=5210.21）也顯著高于后者（均值=215.53， 標準差= 2034.73）。由此證實了H1a、H1b。文化雜食者被更多用戶關注，在社會化閱讀平臺上影響力較高，H1得到支持，文化資本存量對關系性社會資本存量存在顯著正向影響關系。

關注數量差異如圖1所示，文化雜食者的曲線波動幅度更大，表明差異更加顯著，并且大部分都是位于X軸上方，被關注數高于關注數。反觀非文化雜食者，除少量用戶外，曲線基本在X軸附近波動，不少點位于X軸下方，關注數大于被關注數。從影響力來看，文化雜食者與更多的用戶建立起了社會聯系，他們不僅更加積極主動地與他人建立聯系，同時也受到更多其他用戶的關注，構建了更加龐大的在線社會關系網絡。若把關注視作用戶付出的影響力，被關注看作用戶獲得影響力，對比兩者的差值，大多文化雜食者獲得的影響力高于付出的影響力，表明文化雜食者更容易傳播信息、影響他人，而非接受信息，被他人影響?？梢酝浦谶@樣的閱讀社區構成的網絡關系中，文化雜食者在社會網絡關系中具有更高入度中心性[29]，在信息傳播中更具有優勢。

4.2 信息傳播效果分析

通過意見表達獲取較多的重視和認同，網絡意見領袖能夠在信息傳播中占據較高的位置，因而他們也擁有比其他參與者更多的社會資本存量[30]，個體通過社交媒體聯接而成的虛擬社會關系網絡所進行的互動過程就是用戶回應相互之間信息傳播的程度[31]。在社會化閱讀中，意見表達主要通過書評來進行，點贊、踩和回復作為信息傳播效果的體現，具有越高的點贊、踩和回復數量，表明書評的傳播越廣泛、有更高的觸達率。由此提出假設：

H2：文化資本存量對認知性社會資本存量存在顯著正向影響關系。

由H2衍生出以下三個子假設：

H2a：相較于非文化雜食者，文化雜食者會得到更多的點贊；

H2b：相較于非文化雜食者，文化雜食者會得到更多的踩；

H2c：相較于非文化雜食者，文化雜食者會得到更多的回復。

經計算，文化雜食性指標與用戶獲贊、獲踩和獲回復數量的皮爾森相關系數分別為0.31、0.41、0.40，呈正相關關系。數據基本呈正態分布，使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兩類用戶的獲贊量（t=-5.946， plt;0.01）、獲踩量（t=5.610， plt;0.01）、獲評論量（t=-6.889， plt;0.01）分布均存在顯著差異。文化雜食者累積獲贊量（均值=603.89，標準差=1878.54）、獲踩量（均值=45.53， 標準差=163.48）和獲回復量（均值=41.35， 標準差=112.98）均分別高于非雜食者的累計獲贊量（均值=55.43，標準差=279.88）、獲踩量（均值=1.84， 標準差=8.76）和獲回復量（均值=3.80， 標準差=11.78）。

用戶獲得的互動反饋和發布的書評數量密切相關，用戶發布的書評數量越多，越容易積累更多的反饋，因此有必要分析用戶單條書評的互動情況。兩獨立樣本t檢驗顯示，兩類用戶在獲贊（t=-2.7， plt;0.01）、獲踩（t=-10.51， plt;0.01）和獲回復量（t=-14.25， plt;0.01）均存在顯著差異，在單條平均互動中，文化雜食者獲得了更多贊、踩和回復。因此H2a、H2b、H2c得到支持。文化雜食者獲得其他用戶更多的反饋，其發布的信息具有更好的傳播效果，H2得到支持，文化資本存量對認知性社會資本存量存在顯著正向影響關系。

如圖2，文化雜食者發布的書評收到了更多的反饋和關注，而非文化雜食者書評獲得的關注基本處于低位。點贊、踩和回復三種互動基本是同向變化的，即高贊-高踩-高回復，關注數高的評論更容易被看到，有更多的其他用戶通過“贊”表示認可或者“踩”表示反對。與回復相比，雖然贊和踩不能直接生產內容，但能便捷迅速地反映認可或反對的態度，吸引用戶注意力，使得該條書評獲得更多的反饋，強化情感共鳴[32]。

4.3 參與活躍度分析

在社會媒體上，維持通過交往互動形成的社會資本維持需要行為主體付出一定的時間和精力，這是所有社會資本賴以長期存在并運轉的重要前提，也是網絡中社會資本長久存在并不斷延伸和擴展的保證[33]。因此，結構性社會資本通過用戶在社會化閱讀平臺投入的活躍度來體現，即持續天數和發布書評數量。由此提出假設：

H3：文化資本存量對結構性社會資本存量存在顯著正向影響關系。

由H3衍生出以下兩個子假設：

H3a：相較于非文化雜食者，文化雜食者會發布更多的書評；

H3b：相比于非文化雜食者，文化雜食者發布書評的持續天數更長。

經計算，文化雜食性與發布數量、持續天數的皮爾森相關系數分別為0.40、0.51，呈正向相關關系。數據基本呈正態分布，可使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兩類用戶的發布數量（t=8.723， plt;0.01）、持續天數（t=-12.205， plt;0.01）分布均存在顯著差異。文化雜食者的平均發布數量（均值=68.58， 標準差=124.86）、持續天數（均值=2390.49， 標準差=1703.26）均高于非文化雜食者的發布數量（均值=13.07， 標準差=27.28）和持續天數（均值=896.89， 標準差=1075.41）。因此H3a、H3b得到支持。文化雜食者在社會化閱讀互動中發布了更多書評、持續了更長時間，相較于非文化雜食者投入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H3也得到證實，文化資本存量對結構性社會資本存量存在顯著正向影響關系。

圖3展示兩類用戶使用社會化閱讀平臺發布書評、進行社會互動的持續天數?？梢钥闯?，文化雜食者使用社會化閱讀平臺發布書評、進行社會互動的持續天數普遍更長。文化雜食者的發布評論持續天數絕大部分在1000天及以上（人數=102，占比=74.45%），近一半的文化雜食者持續在6年（2190天）以上。反觀非文化雜食者，持續天數在1000天及以上（人數=145，占比=32.73%）的約三分之一，僅10%左右用戶使用時長6年以上；而持續天數在一年（365天）以內的非文化雜食者超40%。結合書評數量來看，文化雜食者主動發布書評，進行信息共享、向外傳播知識的主動性更強，在社會化閱讀中扮演著“分享者”的角色。發表的書評數以及相應的回應次數越多，其他讀者能從中獲取的知識就越多[34]，越能展現該讀者的影響力，獲得了更多的關注和反饋，建立起豐富的社會聯系。同時，資本的積累是一個持續的過程，用戶在平臺上耗費的時間精力與積累和轉化更多的社會資本呈正相關關系。文化雜食者比非文化雜食者持續發布的時間更長，在社會化閱讀平臺上更加活躍，積累和轉化了更多的社會資本。

5 討 論

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與群體行為和社會認知密切相關，兩種資本的同源關系表明，個人對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的所有權在結構上是相似的[35]?！百Y本轉化”肯定了資本之間存在相互轉化，人們可以通過積累更多的資本或資本形式轉換在一定程度上改變自身的地位[36]。通過對比文化雜食者和非文化雜食者在社會化閱讀平臺的互動，研究證實文化資本存量多的讀者，同樣也擁有較多的社會資本，驗證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的同源對應和轉化關系：（1）文化資本存量多的用戶，個人影響力更大、具有更加龐大的網絡社會關系；（2）他們的書評得到了其他讀者更加積極的反饋和認可，具有更好的信息傳播效果；（3）他們也更長時間、更頻繁地參與到互動之中，促進社會資本的積累和轉化。

由于社會化媒介包含易涉入和傳播的溝通技術以及消費者自主性，人們得以在這樣的平臺上交流、共享、溝通，共同創造價值[37]，形成了人人向人人傳播的閱讀環境。社會化閱讀不同于傳統閱讀的重要特征，在于讀者能夠借助社會化閱讀平臺及時分享閱讀體驗，并且能夠接收到其他讀者的理解和認知反饋，從而獲得比獨自閱讀更廣泛的閱讀知識，實現閱讀價值增值。通過文化資本向社會資本的轉化，個人便可以通過廣泛、多樣化的閱讀和活躍的在線互動，從社會聯系中獲利，不僅能增加獲得非冗余信息來源的機會，獲得其他人所沒有的知識[38]，而且還增加了接觸或獲得理想資源（如影響力）的可能[39]。同時，在豆瓣這樣的開放式平臺，可供討論的書籍非常多，用戶的興趣分散[40]，推薦機制幫助用戶篩選興趣內容的同時，也可能會引發“文化繭房”問題。正如本文的分析顯示，社會化閱讀所構成的網絡中，文化資本存量豐富的文化雜食者無疑是其中重要節點。他們不僅擁有豐富的文化資本，能在網絡關系中能為其他讀者提供多樣化信息和異質信息，而且能憑借其個人影響力和信息傳播能力，更廣泛地傳播信息、提升傳播效果，促進社會化閱讀中的價值增值，進一步緩解社會化閱讀中的分享“圈層化”問題和文化消費的單一化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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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9-04）

[基金項目]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文化遺產智慧數據資源建設與服務研究”（21amp;ZD334）的研究成果之一。

[作者簡介] 簡華，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2023級博士生；王曉光，管理學博士，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 / 武漢大學出版研究院教授，武漢大學文化遺產智能計算實驗室主任、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