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翻譯學視域下《儒林外史》中俗語的英譯研究

［摘 要］《儒林外史》作為備受讀者青睞的中國十大古典小說之一，運用大量俗語真實地再現了中國獨特的文化和語言特色。其翻譯對文學作品的外譯以及文化的對外傳播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同時也具備較高的研究價值。研究旨在將知識翻譯學應用于典籍翻譯領域，深入探討由楊憲益、戴乃迭夫婦翻譯的《儒林外史》英譯本中俗語的英譯策略。研究結果顯示，楊氏夫婦譯法靈活巧妙，主要運用了異化和歸化兩大翻譯策略，這與知識翻譯學中真善美的翻譯方法以及以真求知、以善立義和以美行文的邏輯法則相符。其中異化策略采用的翻譯方法主要為直譯；歸化采用的翻譯方法包括直譯加注、意譯、套譯和省譯。

［關" 鍵" 詞］知識翻譯學；《儒林外史》；俗語；英譯策略

隨著翻譯研究中的文化轉向，國內學者對中國典籍的英譯問題表現出越來越濃厚的興趣。20世紀之后，越來越多的文學作品被翻譯傳播到國外，包括清代著名作家吳敬梓的代表作《儒林外史》在內的國內文學作品也引起了眾多翻譯家和學者的關注。

《儒林外史》是一部犀利的現實主義諷刺小說，在中國諷刺小說發展的長河中無疑扮演著里程碑式的角色。這部作品不僅對清朝晚期小說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且對中國現當代小說也具有重要的啟示。全書共有五十五回，最初是以手稿的形式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后來在揚州進行刊印。作者以其高深的文學修養和豐富的社會閱歷，深刻而透徹地描繪了明清時期的民間現實生活以及社會的悲劇性本質。該小說不僅生動而細致地描繪了中國明清時期士林階層的日常生活，更展現了中國傳統的民俗風情，書中豐富的俗語在增強文章表現力方面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這些俗語不僅增強了情節的生動性，拉近了小說與讀者的距離，使其描寫更加貼近讀者心靈，同時也為小說的精彩紛呈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作為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和智慧的結晶，俗語是各個民族在長期的語言實踐中提煉而成的固定短語或句子。俗語具有濃厚的地域特色和民族色彩，不僅貫穿人們的日常生活，也滲透至各類文學作品之中。本文選取的典籍《儒林外史》也不例外，俗語的運用為書中人物形象賦予生動的展示。

知識翻譯學將待翻譯的所有內容視為隸屬于不同類型的知識。中國古代典籍既代表中國古代文明發展的地方性知識，也是世界知識體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內容。從知識翻譯學的視角出發，運用行之有效的翻譯方法進行真善美的傳遞，對于理解和傳播中國文化、提高中國地方性知識的世界認同度具有重大的研究意義和文化價值。本文以知識翻譯學為視角，深入地研究了《儒林外史》英譯本中俗語的翻譯策略，旨在推動典籍英譯的發展，促使中外文化間碰撞出新的火花，以實現中國文化與世界文化的平等對話和深入交流。

一、知識翻譯學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翻譯則充當了不同語言之間相互理解與實現溝通的橋梁。不同語言和文化之間相互溝通交流的整個過程都需要通過翻譯來完成，因此翻譯的使命就在于推動文化交流和實現各個國家文化和知識的共享。翻譯就是實現知識流動的根本力量［1］，而人類翻譯的歷史亦可看作是知識翻譯的歷史。在過去的幾十年里，人們對翻譯的認識逐步深入，我國學者楊楓教授在全新的歷史時期提出了知識翻譯學這一概念。

知識翻譯學的出發點是知識的理解、遷移、傳播，研究語言轉換、話語塑造、知識建構的關系［2］，聚焦地方性知識向世界性知識的生產變遷，在不同知識共同體的歷史視野和格局下考察翻譯［3］。知識翻譯學以真善美精神作為譯者的翻譯行為標準：倡導譯出真義，是為了傳達知識本原；倡導善譯，是顧及目的語受眾，助力譯文與讀者的溝通；倡導以譯入語審美為基準，同樣是為目的語受眾更好地接受知識本原［4］。知識翻譯學真善美的行為標準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過去譯者濫用主觀能動性的問題。知識翻譯學這一翻譯研究的新視角引起了翻譯學術界的廣泛關注，學者們紛紛對其進行思考研究并撰文對該學說的理論體系進行建構。學者們對知識翻譯學相關概念的闡發極大豐富了其研究路徑，為知識翻譯學的發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诳缥幕闹R翻譯，知識互動化生、知識契合區、知識差異區以及知識沖突區等一系列新的概念出現在大眾面前。

二、知識翻譯學視角下《儒林外史》中俗語的翻譯方法

蘇州大學孟祥春教授提出了知識契合區和知識差異區等概念，譯者應根據不同的知識領域采用具有針對性的翻譯策略，實現跨語言知識轉移。下文將從知識契合區和知識差異區兩個方面討論小說中俗語的英譯策略。

（一）知識契合區的英譯策略

盡管世界各國的文化存在差異，但人類對客觀經驗的積累與總結形成的知識中總能找到相似相通的部分，即所謂的知識契合區。這一概念意味著在翻譯的過程中原文和譯文能夠直接找到相對應的知識，或者在目的語中保留源語的表達形式不會影響譯語讀者的理解和閱讀體驗。知識翻譯學倡導追求真知和傳遞純知識，其以真求知的準則要求確保原文信息的準確傳達，強調追求知識的真實性以及準確性。體現該準則的翻譯方法主要側重于異化翻譯策略下的直譯，這意味著將漢語俗語所蘊含的思想以形傳神地直接翻譯到譯文中，以最大限度地減少翻譯過程中的信息損失，原汁原味地體現中華民族的文化特色，使英語讀者能夠更加深入地理解中國古典文學作品中的深刻思想和文化內涵。

例1：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譯文：You’re like a toad trying to swallow a swan.

在這個例句中原文的意思是一個像癩蛤蟆一樣丑陋的人居然不自量力，妄圖高攀類似天鵝那般高貴美麗的女子，比喻這個人缺乏自知之明并且一意追求那些不切實際的目標。在小說中，這句話暗指范進中舉是一件不可能實現的事情。比喻在文學作品中常常被用來傳達一種思想或價值觀，同時也幫助讀者更加深刻地理解和記憶相關的概念。在跨文化的情境中，有時候這些比喻可能會存在一些差異，但基本的思想核心和文化內涵通常是相通的。在東西方文化知識體系中，將蛤蟆比喻為卑微和丑陋的人，反映了一種對外貌或社會地位的貶低，而將天鵝比喻為美麗且高貴的女子則均暗示了對某人的贊美。因此，楊氏夫婦采用直譯手法，直接為目的語讀者刻畫出癩蛤蟆和天鵝的形象，與原文中沒有自知之明的形象比喻異曲同工，生動形象并且喻意清晰，這種翻譯完全能夠為譯文讀者所接受，巧妙地傳播了中國文化。此處俗語的翻譯在字面意義以及形象意義上都做到了基本的等值對應，準確傳達了原文作者的意圖和其中包含的文化內涵，同時對于譯文讀者來說，在閱讀的時候能夠與原語讀者一樣體會到作者對書中人物形象的諷刺意味并且獲得相同的閱讀體驗。

例2：癱子掉在井里，撈起也是坐。

譯文：Even if a paralytic falls into a well， he can be no worse off than before.

此例原文是中國的一句俗語，字面意思是：身體癱瘓的人掉在井里是坐著，撈出來也是坐著，反正都站不起來。比喻事情反正就是這樣，無論怎么做都可以。在英語中，沒有與此對等或者類似的俗語，所以譯者在這里采用直譯法將其直譯到譯文當中，將原文中的表達完整保留。直譯法在這里不僅忠實地保留了原文的文化信息和韻味，不影響表達效果，還避免了意譯法可能導致的語義流失。通過直譯，譯文讀者可以獲得與原文讀者相同的閱讀體驗進而深入理解這一俗語的內涵。

（二）知識差異區的英譯策略

知識差異區指的是兩種文化中具有顯著差異或者完全屬于地方性的知識領域，在目標語中找不到對應的知識。譯者在處理這類知識的時候如果采用直譯的翻譯方法，目標讀者將無法與作者產生與知識之間的共鳴。因此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應該盡力追求善譯和美譯。在東漢經學家和文字學家許慎編著的語文工具書《說文解字》中，善與美的意思基本相同。如果譯者在翻譯實踐中要貫徹善譯和美譯的理念，就必須精心雕琢譯文的表達方式和呈現形式，同時注重知識與文化的有效傳遞與理解。體現追求善譯和美譯的翻譯方法主要傾向于歸化翻譯策略下的如下幾種翻譯方法。

1.直譯加注

俗語是一種富含濃厚文化色彩的表達形式，涵蓋了眾多歷史典故以及風俗習慣等知識。原語讀者可能認為這些俗語的意義和文化背景知識顯而易見，但對于譯語讀者來說理解起來可能會有些困難。在這種情況下，直譯可能會加大目的語讀者理解該俗語知識的難度，譯者可以采取直譯加注的方式幫助讀者理解與原文直接關聯的含義。通過為譯文增加注釋，譯語讀者在閱讀的時候能更順利地理解原文的含義。直譯加注有文內加注以及文外加注兩種方式。在使用直譯加注的翻譯方法時，需要注意把握加注信息的數量并保持簡潔和適度。如果譯者在翻譯時加注的信息過多，則可能會導致譯語讀者在閱讀時感到啰唆。

例3：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譯文：For thirty years people east of the river prosper， then for thirty years those on the west.

例3原義表達了好的風水三十年前在河的東邊，而三十年后卻在河的西邊，后來比喻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和人們的命運都處于不斷變化的之中。這個俗語文化色彩濃厚，如果譯者只采用直譯的方法而不做適當的說明，將無法在譯文中再現原文的文化知識，導致譯語讀者感到費解。因此在翻譯這個俗語時，楊氏夫婦為了保留原文的文化信息，在譯文中加注了一個單詞。

例4：熟讀王叔和，不如臨癥多。

譯者：A thorough knowledge of Wang Shuhe* is not as good as experience of many diseases.

*A physician of the Jin Dynasty，whose books are medical classics.

譯者首先采用音譯的方法將王叔和這個人名翻譯出來，接著又通過文外注釋對這個人的人物背景進行簡要介紹，這有助于其他知識領域的讀者更好地了解中國的歷史人物以及這句話背后的文化知識。

2.套譯

盡管各國的語言存在差異，但人類生活的共性使語言中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共通之處。有些漢語俗語和英語俗語在內容和形式上都非常相似，而且它們不僅具有相同的含義，還蘊含了相似或者類似的形象或隱喻。因此在翻譯這類俗語時，譯者可以通過尋找在英語文化背景中相同甚至類似的俗語進行套譯，更具體形象地再現作者的意圖，使知識傳遞更為貼切。在套譯過程中，原文與譯文在語義、文體和形象方面基本上能夠對應，被視為翻譯中的理想選擇，也非常符合知識翻譯學中善譯和美譯的要求。

例5：君子成人之美。

譯文：A friend in deed is a friend indeed.

這個例子中的俗語出自《論語》，意思是君子應當促成別人的好事。在英語譯文中，如果直接解釋俗語的意思可能會失去知識的美學價值，因為英語十分注重簡潔。為了保持俗語的表達方式，譯者巧妙地將中文俗語替換為與之對等的英語俗語，使得譯文簡潔而生動。盡管套譯的方式無法使英語讀者欣賞到原汁原味的漢語俗語，但通過這種翻譯方法，漢語俗語所蘊含的文化信息能夠得到有效的傳遞。

3.意譯

在漢語和英語兩種語言存在差異且沒有基本對等的目的語俗語時，采用直譯可能導致具有不同知識背景的譯語讀者摸不著頭腦。在這種情況下，意譯也是一種有效的方法。通過意譯明確呈現出原文俗語的語內含義，同時保留原文的語用效果，能夠更好地滿足跨文化翻譯的需求。

例6：豬八戒吃人參果，全不知滋味！

譯文：You had no business touching it！

原文源于明代小說家吳承恩所創作的章回體長篇神魔小說《西游記》。在萬壽山五莊觀有一棵人參果樹，孫悟空采摘了三個人參果，三個徒弟一人一個。豬八戒一拿到人參果就塞進嘴里，沒有咀嚼就直接將其吞進肚子里，一點都沒有品嘗出其中的美味。后來這一情節被用以形容某人對事物缺乏了解，小說中的舵手誤食藥物之后卻誤認為只是吃了胡桃餅的情節與之類似。所以這個俗語在此處被用來形容這個舵手的無知和愚昧。如果譯者采用直譯的方法，未曾讀過《西游記》的譯語讀者可能無法理解俗語的意義。因此為避免誤解，楊先生選擇使用意譯準確傳達了這一俗語的原意。

4.省略

漢語中常運用重復這種修辭，英語則更注重簡潔。這個特點源于不同國家語言審美的差異。在將中文翻譯成英文的過程中，譯者有時候需要省略原文內容，以確保譯文更符合目標語言讀者的語言審美和表達習慣。省略的方式分兩種：一種是省略漢語中重復的結構，另一種是省略譯者認為不必譯出的部分。這樣的處理旨在確保譯文符合目標語言的表達規范，提高翻譯的自然度和可讀性。

例7：陳和尚自此以后，無妻一身輕，有肉萬事足。

After that， as a bachelor， Chen Siruan had plenty of meat.

此處原文使用了兩組意思相似的結構，逐字逐句將其直譯出來的話，譯文可能會顯得過于臃腫，不符合英語追求簡潔的語言表達習慣。因此在翻譯時，譯者選擇只譯出一個意思，雖然這與原文有些出入但并沒有影響原文意思的傳達。這種處理符合知識翻譯學以美行文的準則，使整個句子更加流暢自然，保持了原文的表達效果。

三、結語

本文從知識翻譯學視角下研究典籍中俗語的翻譯，發現俗語蘊含豐富的知識，準確無誤地翻譯這些知識能減少甚至消除外國讀者對中國文化的誤讀。知識翻譯學注重譯出知識本原，彌補知識差異，在保留地方性知識的獨特特征的同時，關注地方性知識與世界性知識相互聯系。本研究以此為理論基礎，通過分析《儒林外史》英譯本中體現的真善美的翻譯傾向，對俗語英譯方法進行了研究。希望本研究能夠拓展知識翻譯學的應用領域，為中國典籍翻譯研究提供有益的探索，推動中國知識由地方性向世界性的轉化，促使中國與世界各國的跨文化交流能夠順利進行。

參考文獻：

［1］藍紅軍.作為理論與方法的知識翻譯學［J］.當代外語研究，2022（2）：34-44，161.

［2］楊楓.知識翻譯學的翻譯定義與分類［J］.當代外語研究，2022（1）：1-2.

［3］楊楓.知識翻譯學宣言［J］.當代外語研究，2021（5）：2，27.

［4］孟祥春.“知識翻譯學”命名與概念構建［J］.當代外語研究，2022（3）：55-64.

作者單位：西安理工大學人文與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