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千金方》(包括《備急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與《備急灸法》均為灸法救急要書。唐代孫思邈撰《千金方》,其重視針灸湯藥并用,認為灸法在救急上有“針湯散皆所不及”的優勢;《備急灸法》為南宋聞人耆年在廣泛搜集名醫灸法救急經驗基礎上加以實踐而成,兩位醫家均深受葛洪灸法學術思想的影響。故此兩書灸法救急在急癥救治、推崇灸法,壯數多寡、知常達變,灸藥同用、施治簡效,灸穴精當、規范操作四個方面有異曲同工之處,但在灸法宜忌、選穴定位、施灸材料及灸法操作方面均有差異。文章從上述異同之處加以總結闡釋,以期為臨床灸法救急提供借鑒與參考。
〔關鍵詞〕 《千金方》;《備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備急灸法》;灸法;急癥;文獻研究
〔中圖分類號〕R278" " " " "〔文獻標志碼〕A" " " " " 〔文章編號〕doi:10.3969/j.issn.1674-070X.2024.03.021
Comparison of moxibustion characteristics for emergency treatment between Qian Jin Fang (Important Formulas Worth a Thousand Gold Pieces) and Bei Ji Jiu Fa (Moxibustion Techniques for Emergency)
CUI Manli1,2, ZHU Jianping3, ZHAO Yanfei4, JIANG Ying5, JIANG Yunwu1,2, HUANG Peidong1,2*
1. Yun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Kunming, Yunnan 650500, China; 2. The Second Affiliated Hospital of Yun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Kunming, Yunnan 650041, China; 3. Pu'er Hospital of Chinese Medicine, Pu'er, Yunnan 665000, China; 4. The Second Affiliated Hospital of Kunming Medical University, Kunming, Yunnan 650101, China;
5. Zhaotong Hospital of Chinese Medicine, Zhaotong, Yunnan 657000, China
〔Abstract〕 Both Qian Jin Fang (Important Formulas Worth a Thousand Gold Pieces) [including Bei Ji Qian Jin Yao Fang (Important Formulas Worth a Thousand Gold Pieces for Emergency) and Qian Jin Yi Fang (Supplement to \"Important Formulas Worth a Thousand Gold Pieces\") ]and Bei Ji Jiu Fa (Moxibustion Techniques for Emergency) are essential books on moxibustion for emergency treatment. SUN Simiao's Qian Jin Fang (Important Formulas Worth a Thousand Gold Pieces) in the Tang Dynasty attached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combination of acupuncture, moxibustion, and decoction, and SUN believed that moxibustion was superior to acupuncture, decoction, and powder in emergency treatment. Based on a wide collection of experiences of moxibustion for emergency treatment from famous physicians, Bei Ji Jiu Fa (Moxibustion Techniques for Emergency) was written by WENREN Qi'nian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supplemented by practices. Both SUN Simiao and WENREN Qi'nian were deeply influenced by GE Hong's academic thoughts on moxibustion. Therefore, the perspectives of moxibustion for emergency treatment of the two books share similarities in four aspects, namely, moxibustion advocation for emergency treatment, number of moxa sticks used in moxibustion altered according to changing symptoms, simple and effective treatment combining moxibustion with medication, and precise and appropriate acupoints selection with standard manipulations, while their differences lie in indication and contr?aindication of moxibustion, acupoints selection and positioning, moxibustion materials, and moxibustion operations. The paper summarizes and explains the abov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aiming to provide references and guidance for moxibustion of emergency treatment in clinical practice.
〔Keywords〕 Qian Jin Fang (Important Formulas Worth a Thousand Gold Pieces); Bei Ji Qian Jin Yao Fang (Important Formulas Worth a Thousand Gold Pieces for Emergency); Qian Jin Yi Fang (Supplement to \"Important Formulas Worth a Thousand Gold Pieces\"); Bei Ji Jiu Fa (Moxibustion Techniques for Emergency); moxibustion; emergency; literature research
《備急千金要方》為孫思邈所著,本書集唐朝以前醫學之大成,被譽為中國最早的臨床百科全書,孫思邈因感其內容不足,后又續編《千金翼方》,兩書簡稱《千金方》[1]。《千金方》中灸法運用于內、外、婦、兒各科,包括急癥治療,共109種適應證,體現了孫思邈對灸法的重視[2]。孫思邈于《備急千金要方》中專設備急一卷,其中關于灸法的救急條文14條,其方多來自葛洪的《肘后備急方》。《備急灸法》由聞人耆年著成,為我國第一部灸法急癥專書[3]。聞人耆年在保存前人灸法經驗上功不可沒,書中載有22種艾灸急救的危急重癥方法,均是作者“已試之方”,其中取自葛洪灸方7首、孫思邈灸方9首[4]41。葛洪的《肘后備急方》收錄灸法105條,以實用、易普及為要,書中灸法多應用于急癥救治[5]。因此,兩書在灸法救急的運用上深受葛洪灸法學術思想的影響,但兩書在灸法宜忌、選穴定位、施灸材料及灸法操作方面具有差異。現將兩書認識的異同分述如下。
1 兩書灸法運用的相同點
1.1" 急癥救治,推崇灸法
灸法借助溫熱刺激和藥性進行治療,主要以艾葉為灸材[6]。孫思邈認為,急癥病機有善變和氣血逆亂兩個方面的特點,而灸法有“針湯散皆所不及”的優勢[7]。他在《千金翼方·中風》言:“至于火艾,特有奇能,雖曰針湯散皆所不及,灸為其最要。”[8]205另在《備急千金要方·備急》中記載,灸法可治“卒死”“自縊”“溺水”“蟲毒”“灸瘡”等危急重癥。《備急千金要方·灸例》云:“大凡人有卒暴得風,或中時氣,凡百所苦,皆須急灸療,慎勿忍之,停滯也。”[9]510根據《備急千金要方》中記載的灸方數量,可見孫思邈對艾灸急救的推崇。如“諸風第二篇”,其病情屬急者,記載湯劑29首、灸方40首;如“心腹痛第六篇”,病情亦急,記載湯劑29首、灸法25首。同時,灸法運用寓有三因制宜、未病先防的傳染病防治思想,“凡入吳蜀地游官,體上常須三兩處灸之,勿令瘡暫瘥,則瘴癘溫瘧毒氣不能著人也,故吳蜀多行灸法”[9]510。灸瘡未愈能抵“瘴癘溫瘧毒氣”,使之不能入侵體內。
《備急灸法》認為灸法簡便易操作,可作推廣,強調艾灸急救第一,其書名可見灸法急救在著書者心中地位。書中序言指出“凡倉卒救人者,惟灼艾為第一”,且認為“施之無疑,用之有效”。書中將灸法以圖冊形式推廣,如《備急灸法·卒暴心痛六》載:“甄權治卒暴心痛,厥逆欲死者,灸掌后三寸兩筋間,左右各十四壯。依圖取穴。”[4]5突然發作之心痛,可灸兩側間使穴治之,依圖取穴令后學用之有法可循,該書價值躍然紙上。更難能可貴的是,該書所選均為著書者親試有效之方,而非道聽途說之法,足見著書者研學之嚴謹。由上可見,兩位醫家在急癥救治方面,均十分推崇灸法。
1.2" 壯數多寡,知常達變
灸法運用急癥之艾炷壯數多寡,隨病證而變方面,兩書所載灸量一般為常規用量,但具體用量須結合患者的實際情況擬定,知常以達變。《千金方》灸法施灸的壯數由病情輕重決定。《備急千金要方·灸例》載:“凡言壯數者,若丁壯遇病,病根深篤者,可倍多于方數。其人老小羸弱者,可復減半。”[9]509又載:“仍須準病輕重以行之,不可膠柱守株。”[9]509年壯、病情重者灸量多于“老小羸弱”病情較輕者;又有軀干肌肉豐厚之處灸量多于四肢、頭面;還有“頭面目咽,灸之最欲生少;手臂四肢,灸之欲須小熟,亦不宜多;胸背腹,灸之尤宜大熟,其腰脊,欲須少生”[9]510。書中寒熱虛實所灸均隨證而變,例如心俞施灸,寒熱用量有異:治心風寒,“灸心俞各五十壯”;而治心小腸俱實,“灸心俞二七壯”。虛證灸量多于實證,如肝俞施灸,虛實亦有不同。如治肝虛寒之目不明,“灸肝俞二百壯”;治久風卒風,緩急諸風,卒發動不自覺知者,“次灸肝俞二處各七壯”。另《千金方》中,常對同一疾病列舉多個艾灸處方,其選穴不一,壯數亦不相同,如治卒忤死,灸“手十指爪下各三壯”,或“間使七壯”,或“肩井百壯”。
《備急灸法》設定常規灸量,意在便于普通民眾理解運用。但灸有定量而病無定數,急癥病勢急、病情傳變快,因此灸量不宜拘泥。與《千金方》有類似之處,須依病情而定。書中灸量為三壯至數千壯,如《備急灸法·霍亂轉筋九》灸足兩踝尖、《備急灸法·精魅鬼神所淫十一》灸雙手大指肉甲各半處、《備急灸法·卒忤死法十三》灸人中均為三炷,但艾炷大小有別。《備急灸法·諸發等證一》每瘡灸三百至一二千壯,其余灸量多為七壯,或以七之倍數增加。其用量主要依據施灸部位肌肉的厚薄和病勢程度決定:踝尖、人中、手指肉甲交界部位肉薄,灸量較少;諸發須灸至“直候不腫不痛”。
1.3" 灸藥同用,施治簡效
兩書均認為灸藥結合能夠增強療效,書中多處記載艾灸療法聯合藥物療疾。如皂莢一藥,也稱“大皂角”,其性辛溫,可祛痰開竅,配合艾灸之性熱,辛溫宣通以開竅[10-11]。兩書均有皂莢治自縊死的記載,《備急千金要方》在手足大指處施灸各7壯,同時亦有“蔥葉吹皂莢末兩鼻中,逆出更吹”“搗皂莢細辛屑如胡豆大,吹兩鼻中”等法。《備急灸法·自縊十五》延續孫思邈之論述,“其心下尚溫者,先用皂角末吹入兩鼻,用舊氈一片,蓋其口鼻,令兩人用竹筒極吹兩耳即活”[4]10。施灸部位同為手足大指處,施灸各10壯。
1.4" 灸穴精當,規范操作
施灸部位常是治療病證的有效部位或“病所”。中藥湯劑所言直達病所,常采用引經藥誘導、引領其他藥物共同作用于治療部位。病所也指病變部位,如《備急千金要方·驚癇》中寫道:“艾使熟,炷令平正著肉,火勢乃至病處也。艾若生,炷不平正,不著肉,徒灸多炷,故無益也”[9]78。此處雖言艾之生熟,但從側面也反映施灸時,如艾炷緊貼灸治部位,能使火勢至于病處,有增效之功。《備急灸法·騎竹馬灸法》亦指出:“如遇灸穴在所發之疽相近,則其灸罷良久,便覺艾火流注,先到灸處,其效尤速。若離所發疽邊,則不甚覺其火氣流注,灸瘡亦發遲。然癰疽在左,則左邊灸瘡先發,在右,則右邊灸瘡先發。蓋艾火隨流注行于經絡使然也。”[4]21即適宜將艾炷置于癰疽中心,灸力速發而效。后世《癰疽神秘灸經》著書者胡元慶認為,癰疽之熱毒亦可通過艾灸得到治療[12]。在具體的施灸部位上,《千金方》所載灸法方式繁多,選穴均少而精。如《備急千金要方·溫瘧》云:“覺小異,即灸百會七壯……又灸風池二穴三壯。”[9]190《備急灸法》中除轉胞小便不通、溺水灸神闕,身冷口噤灸人中外,或灸毒蛇、犬、狂犬咬傷之處,其余選穴在四肢肘膝關節以下。除諸發三五瘡,毒蛇、瘋犬、狂犬咬傷部位不確定外,選穴單一,足見灸法治療急癥具有很強的特殊性。
艾炷大小上,兩本書的描述有“粟米”“黍米粒”“綠豆”“小豆”“大炷”等,由于腧穴為“點”,艾炷小而多次施灸,可使艾灸火力溫和、救急的功效得到充分發揮。《千金方》特別指出,艾炷的大小須結合腧穴特性而定,如《備急千金要方·溫瘧》云:“瘧,灸上星及大椎,至發時令滿百壯,灸艾炷如黍米粒。俗人不解取穴,勿大炷也”[9]190。
對于施灸的體位,兩書也作了相應規范。《備急千金要方·灸例》載:“凡點灸法,皆須平直四體,無使傾側。灸時孔穴不正,無益于事,徒破好肉耳。若坐點則坐灸之,臥點則臥灸之,立點則立灸之,反此亦不得其穴矣”[9]509,提示四體平直便于選穴,取穴準確是發揮療效的關鍵。在施灸順序上,《千金方》采用先上后下、先陽后陰、先左后右的順序,在于引陽入陰,陰陽平衡,又可引火下行,緩艾灸熱勢,并在《千金翼方·雜法第九》中寫道:“凡灸法,先發于上,后發于下,先發與陽,后發于陰”[8]347。在《備急千金要方·灸例》中寫道:“凡灸,當先陽后陰,言從頭向左而漸下,次后從頭向右而漸下,先上后下。”[9]510《備急灸法》在部分疾病的施灸操作中,須以細索束縛肢體,如《備急灸法·精魅鬼神所淫十一》有“用細索并兩手大指縛之”的描述,將其束縛恐有兩層含義,一來方便術者操作,二來與道教方術有關。其中,還詳細記載了對體位有特殊要求的騎竹馬灸法,即患者騎坐于竹杠之上來進行施灸。該法主要運用于癰疽急癥的治療,最早見于《衛濟寶書》,但《備急灸法》記錄最為詳備,有詳細的文字描述和附圖說明[13]。
2 兩書灸法運用的差異
2.1" 灸法宜忌,側重有別
《千金方》除急需處置的危急重癥外,記載了大量慢性起病、無須緊急處理的病證。雖推崇以灸法治療疾病,但指出了運用灸法的禁忌。《備急千金要方·灸例》指出灸法禁忌的三種情形:一是“脈微數”者,“微”乃陰血不足,數為熱象,“微數”者陰虛內熱,不宜施灸,灸之則“傷血脈,燋筋骨”;二是“凡汗以后”,汗后易傷津液,灸之傷津更甚,為灸法絕對禁忌,即為“大逆”;三是“脈浮熱甚”,陽邪盛為主的表實證,證見脈浮、體熱,當以汗解,故不宜灸。同時《千金方》的不同篇論中,也描述了不同證型用灸的實例,其中以實熱證居多,認為灸法可宣泄實熱、清化濕熱、發散郁火[14]。故孫思邈是提倡熱證可灸的醫家,但施灸時要視具體情況而定。《備急灸法》所載病證,均是急危重病,首以救命為要,其弊端可后續調理,未在書中提及禁忌之證。
2.2" 選穴定位,操作有別
兩書選穴定位在務求準確的基礎上,具體方法略有差異。《備急千金要方·灸例》云:“其尺寸之法……男左女右,手中指上第一節為一寸。亦有長短不定者,即取手大拇指第一節橫度為一寸……其言一夫者,以四指為一夫。”[9]509孫思邈指寸法中的中指同身寸法,其標準為手中指上第一節為一寸(男左女右)。《備急灸法·屈指量寸法例》云:“以薄竹片或以蠟紙條量手中指中節橫紋,取上下,截齊斷為一寸,男左女右。”[4]2選穴定位是以中指同身寸法,以手中指中節為一寸(男左女右)。如在治自縊死中,兩書定位略有差異,但均指導了臨床運用。如《備急千金要方·備急》所選“灸四肢大節陷大指本文,名曰地神”。地神穴首見于《備急千金要方》,位于手拇指掌側掌指關節橫紋中點和足大趾跖側跖趾關節橫紋中點處,共4穴[15]。而《備急灸法·自縊十五》選穴“手足大指橫紋中”,位于手足大指指間關節遠端橫紋處。兩書均選穴于手足大指處,但定位略有不同。《備急灸法》在敘述施灸時,所用腧穴多采用部位描述,通俗易懂,即使是不懂醫術之人也能在急癥發作之際,按照文字和插圖取穴救人,這對于灸法在民間的傳播,起到極大地推動作用。如治療腸癰則“灸兩肘尖各百炷”,即灸經外奇穴之肘尖;治療急喉痹,“宜急于兩手小指甲后各灸三炷”,而不言灸少澤穴,突顯了《備急灸法》救急特色。
另外,《備急灸法》還強調灸法之男女有別,提出“男女同法”和“男女異法”。如皮膚中毒風、卒暴心痛、轉胞、霍亂、霍亂轉筋、風牙疼、精魅鬼神所淫、卒忤死法、急喉痹、鼻衄等篇目中,均是“男女同法”。“男女異法”如附骨疽篇為“男左女右”;女性獨有疾病“婦人難生”僅選右側穴位,灸右腳小指尖。歷來左右多有延伸,有陰陽、表里、氣血、男女等含義,本處左右為人身左右之義[16]。《靈樞·官針》載:“巨刺者,左取右,右取左。”部分穴位結合經脈循行規律,遵循巨刺法交叉選穴的原則進行治療。如《備急灸法·風牙疼十》所載:“灸足外踝尖三炷,炷如綠豆大,患左灸右,患右灸左。”[4]6
2.3" 艾分生熟,灸材有異
艾葉是灸法的常用藥材,其味苦、辛,性溫,歸肝、脾、腎經,有溫經止血、散寒止痛的功效。將艾葉搗碎成絨,能灸治百病[17]。有研究認為,艾絨具有易燃、緩慢、持久的燃燒特征,能提供緩慢、溫和、充足的熱能,在艾灸過程中熱量釋放適度、連續,因此,艾絨為最佳的施灸選材[18]。孫思邈認為,艾有生熟之分,在《備急千金要方·驚癇》中寫道:“艾使熟,炷令平正著肉,火勢乃至病處也。艾若生,炷不平正,不著肉,徒灸多炷,故無益也”[9]78。本處所載艾之生熟可有兩層次含義。一是艾葉有生熟之分,如《備急千金要方·膽腑》云:“熟艾三雞子許,水五升煮取二升,頓服”[9]211。后世醫家李時珍在《本草綱目·草部》亦有“凡用艾葉,須用陳久者,治令細軟,謂之熟艾。若生艾,灸火則易傷人肌脈”的描述[19]。可知熟艾與生艾功效主治有所不同,于《備急千金要方》中已描述清楚,可見孫思邈對艾灸的選用頗為詳細。熟艾用以口服,用至灸法,亦有生熟之分。二是生熟為運用灸法治療疾病的原則,如《備急千金要方·灸例》提出:灸之生熟法,灸的壯數少,艾炷小,為生;反之為熟。其總的原則是“外氣務生,內氣務熟”,即:病在外的經脈,灸量宜小宜輕;病在內的臟腑,灸量宜大宜重[20]。孫思邈在《備急千金要方》一書中未將艾葉與藥物糅合作為灸法材料的描述,但《千金翼方·瘡癰下》中記載艾藥結合治療急癥的范例,或以其他藥物作為灸法的材料,如:“以艾一升,熏黃如棗大,干漆如棗大,三味末之,和艾作炷,灸之三七壯,止”“刮竹箭上取茹,作炷灸上,二七壯即消矣”[8]292,294。明清時期出現的雷火神針、太乙神針,即于艾葉之中摻雜其他具有治療效果的藥物。前者主要側重于治療痹病、外科病、傳染病等,后者由前者改進而來,其作用范圍得到進一步擴大,幾乎囊括了內、外、婦、兒各科病種[21-22]。因此,以艾葉為主添加治療疾病具有針對性的藥物,可提高治療臨床療效。
《備急灸法》書中,純用艾葉作灸,不摻其他藥物。若無艾時何以為替,《備急灸法·一切蛇傷》載:“如無艾處,只用紙捻焫之,極痛即止”[4]13。此法僅是艾葉取材不便時的臨時替換之法,仍是艾葉為佳。
2.4" 直接隔物,灸法有異
在灸法的操作上,《千金方》根據病情輕重采取不同灸法,主要有直接灸、間接灸等。如其在《備急千金要方·驚癇》中便有直接灸的詳細記載:“癇有五臟之癇,六畜之癇,或在四肢,或在腹內。審其候,隨病所在灸之,雖少必瘥,若失其要則為害也。肝癇之為病,面青,目反視,手足搖,灸足少陽厥陰各三壯。”[9]77孫思邈在葛洪《肘后備急方》的基礎上發展了間接灸,《千金方》有關間接灸的記載取材廣泛,有隔鹽灸、隔泥灸、隔蒜灸、隔豉餅灸、隔面灸及隔附片灸等方法。如在《備急千金方·積氣》中,有“少年房多短氣,灸鳩尾頭五十壯。又,鹽灸臍孔中二七壯”的描述[9]303。
《備急灸法》則多使用直接灸,間接灸運用較少。《備急灸法·諸發等證一》載:“凡覺有患,便用大蒜切片如錢厚(如無蒜,用凈水和泥捻如錢樣用之),貼在瘡頭上(如瘡初生便有孔,不可覆其孔),先以綠豆大艾炷灸之,勿令傷肌肉,如蒜焦,更換,待痛稍可忍,即漸放炷大,又可忍,便除蒜灸之,數不拘多少,但灸至不痛即住。”[4]2雖有使用“大蒜切片”或“凈水和泥捻如錢樣”的描述,但是本法實質仍是直接灸,書中所述隔蒜僅是讓患者適應痛感,適應之后,去蒜續灸。本書使用間接灸僅治療轉胞小便不通用“鹽填臍孔”這一處。
3 結語
艾灸療法是中醫學中重要的外治療法。現代研究表明,艾灸治療急癥可能包含抗炎癥反應與免疫調節、鎮痛、溫熱效應及紅外輻射等作用[23]。《千金方》與《備急灸法》兩書在灸法救急中的靈活運用,均表明灸法急救是值得今人探索和繼承的治療手段。艾灸療法效應快捷,具有全科屬性,尤其適合醫護人員急救操作,對于緩解患者病痛、贏得黃金救治時間、改善預后等方面有重要意義。今后,應基于古代文獻和現代臨床實際,探索并制訂適宜灸法救急的病種及證型的標準化操作方案,以推動現代中醫急癥醫學多元化發展。
參考文獻
[1] 左言富. 略談孫思邈的醫學著作[J]. 南京中醫學院學報, 1983(3): 57-60.
[2] 王鵬鵬. 《千金方》灸法適應證的文獻研究[D]. 濟南: 山東中醫藥大學, 2014.
[3] 王玲玲, 王欣君, 張建斌. 認識灸法急癥事實, 理解灸法急癥價值: 《備急灸法》讀后感[J]. 中國針灸, 2012, 32(10): 941-945.
[4] 聞人耆年. 備急灸法[M]. 王玲玲, 等, 校注. 北京: 中國中醫藥出版社, 2018.
[5] 吳煥淦, 施" 茵, 劉慧榮, 等. 古今醫家論灸法[M]. 上海: 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 2013: 13-15.
[6] 楊啟帆, 王馨悅, 左" 政, 等. 《黃帝明堂灸經》與《西方子明堂灸經》的灸法學術思想對比[J]. 上海針灸雜志, 2020, 39(5): 633-635.
[7] 卓廉士, 楊國漢. 孫思邈對急癥的認識和處治[J]. 中國中醫急癥, 2003, 12(5): 460-461, 386.
[8] 孫思邈. 千金翼方[M]. 焦振廉, 等, 校注. 北京: 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 2011.
[9] 孫思邈. 備急千金要方[M]. 焦振廉, 等, 校注. 北京: 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 2011.
[10] 國家藥典委員會. 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 2020年版. 一部[M]. 北京: 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 2020: 22.
[11] 張" 昕, 李洪亮, 胡曉英, 等. 淺析《備急灸法》之學術思想[J]. 中國中醫急癥, 2015, 24(1): 111-113.
[12] 李" 偉, 左" 政, 袁" 愷, 等. 《癰疽神秘灸經》與《洞天奧旨》學術思想比較探析[J]. 中國中醫基礎醫學雜志, 2020, 26(5): 585-587.
[13] 石潔潔, 張" 欣, 紀" 軍. 騎竹馬灸源流考[J]. 上海針灸雜志, 2022, 41(6): 628-633.
[14] 王" 謙, 符文彬. 試論孫思邈的“熱證可灸”思想[J]. 上海針灸雜志, 2009, 28(2): 118-120.
[15] 高希言. 中國針灸辭典[M]. 2版. 鄭州: 河南科學技術出版社, 2020: 83.
[16] 楊" 漾, 蘇" 暢, 張秋雁, 等. 中醫學中“左”“右”含義考[J]. 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 2022, 45(3): 254-258.
[17] 蘭曉燕, 張" 元, 朱龍波, 等. 艾葉化學成分、藥理作用及質量研究進展[J]. 中國中藥雜志, 2020, 45(17): 4017-4030.
[18] 張" 元, 張" 弛, 劉曉宇, 等. 艾絨的燃燒特征及其對骨關節炎大鼠的生物學效應和作用機制研究[J]. 中國中藥雜志, 2020, 45(17): 4071-4080.
[19] 李時珍. 本草綱目[M]. 柳長華, 柳" 璇, 校注. 北京: 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 2011: 493.
[20] 王金艷, 韓媛媛. 淺析孫思邈“灸生熟之法”[J]. 四川中醫, 2017, 35(10): 18-20.
[21] 王" 星, 羅家麒, 王和生, 等. 雷火神針產生、發展及適應證探討[J]. 山東中醫藥大學學報, 2021, 45(1): 63-67.
[22] 張" 荷, 孟凡琪, 陳秀華. 《太乙神針心法》灸法內容及學術思想探析[J]. 中醫藥導報, 2020, 26(8): 53-54, 62.
[23] 汪" 雯, 沈桂林, 鄭" 超, 等. 從《備急灸法》分析急癥灸法的臨床應用[J]. 浙江中醫雜志, 2023, 58(2): 134-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