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數據已成為高校德育實現創新發展的強大動力,積極融入大數據時代既是高校德育適應信息技術發展的時代訴求,也是新形勢下高校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必然要求。大數據之于高校德育的廣闊應用前景,需要有價值前提層面的考量,也就是從方法論的視角構建大數據在高校德育中應用的基本原則。具體而言,包括樂觀與謹慎的統一、技術與人文的共生、群體與個體的兼顧、權利與責任的并舉。只有廓清認識上的偏頗,才能為相關的數據應用主體提供思想層面的指導,有效規避大數據德育應用的實踐誤區。
關鍵詞:大數據;高校德育;應用;基本原則
中圖分類號:G64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2909(2024)01-0001-08
隨著5G、云計算、泛在網絡和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迅猛發展,人類社會在21世紀開啟了以網絡為平臺、數據指數級增長為標志、云計算為支撐的大數據時代。大數據不僅是“大”的數據,還涉及與之相應的技術、思維、世界觀和方法論,是“數據、技術、思維三足鼎立的產物”[1]。具體而言,大數據是指對容量巨大、類型復雜、傳播迅速、價值隱匿的海量數據進行量化分析,從而描述現狀、發現問題和預測趨勢的一種技術手段和思維方式[2]。作為教育信息化發展的創新前沿,高校具備集思想活躍、知識密集、網絡基礎設施完善、信息技術運用充分于一體的特點,加之高校教師的信息素養相對較高,大學生的數字化生存呈普遍態勢,高校中的德育大數據及其應用已成為現實。
高校德育大數據主要是指一切有關大學生道德表現、道德學習和品德成長狀況的海量信息,相比于一般數據和傳統德育數據,其有三大特征:一是來源十分廣泛,既有來自數字化校園、智慧教室、在線課程、電子書包、品德成長電子檔案袋等教育應用系統的數據,也有來自社交平臺、便攜式設備、自媒體等其他渠道的數據;二是類型比較復雜,不僅有教育系統中的管理數據、考試數據、行為數據,也有校園監控和其他傳感設備采集到的數據,這些多源異構的數據要求相應的存儲系統除了可以保存比較規整的結構化數據外,還要支持非結構化數據的存儲;三是倫理負載程度更高,不同于其他領域里的大數據,也和一般的教育大數據有所區別,其敏感性更強、濫用風險更大、關注度更高、危害后果更嚴重,對使用者的倫理責任要求更為嚴格。
當前,大數據為高校德育的系統變革和創新發展提供了新思路、新平臺和新方法,有利于扭轉傳統以經驗為主要依據的德育工作方式,從而大幅提升高校德育的科學性、針對性、前瞻性和實效性[3],具體表現在驅動德育理念轉型[4]、拓寬德育陣地和途徑[5]、實時掌握學生的思想動態[6]、提高德育決策科學化水平[7]、為德育評價提供客觀而全面的依據[8-9]、推送基于品德數據分析的個性化德育服務[10]、及時進行教育干預以減少學生失德行為的發生等方面[11]。然而,在大數據德育應用的發展初期,由于教師使用大數據的行為意向比較淡薄、高校缺乏兼具德育勝任力和數據素養的復合型人才、數據開放和共享機制不健全、教育大數據技術使用不夠充分,以及大數據自身的固有缺陷,大數據在高校德育中的應用存在侵犯學生隱私、妨礙學生自由意志、窄化學生視野、誤判學生品德發展、挫傷學生道德努力積極性等倫理問題。鑒于大數據在高校德育中的應用整體上還處于充滿不確定、混亂甚至是危險的發展初期,制定一套統攝性的基本原則從思想上來約束和規范大數據的應用行為尤為迫切。基本原則旨在追求大數據應用實踐的理想狀態,對大數據應用活動具有定向、指導和規范作用,并能確保大數據科學有效、安全合理地應用于高校德育,也可稱其為大數據應用之道。之所以要提出大數據在高校德育中應用的基本原則,是為了在全面而準確地把握大數據內涵、特征及其在高校德育中應用的價值表現、面臨阻礙的基礎上提出大數據應用的基本要求,從而指導大數據與高校德育的深度融合。
一、樂觀與謹慎的統一
人類在歷史發展進程中會遇到諸多的兩難選擇,特別是當新技術降臨時,人們的復雜心情和矛盾態度體現得更加明顯。對于大數據的出現和應用,同樣如此。2012年7月20日,美國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發布了《大數據的未來》(The Future of Big Data)研究報告,其中一項民意調查顯示,53%的受訪者持樂觀態度,相信大數據將推進社會、政治與經濟等多個領域的智能化;39%的受訪者認為大數據應用可能滋生的問題遠遠多于它能解決的問題,它會使人類盲目相信自身的預測能力而犯下嚴重的錯誤,會被一些強大的個人或機構濫用來謀取私利,還會造成和進一步擴大數字鴻溝,大數據的崛起將對社會的各個方面造成巨大的負面影響;而剩下8%的人則沒有表態[12]。在該項報告中,對大數據持樂觀態度的人雖然要高于懷疑論者,但二者比例相差不大,這就意味著人類在肯定和利用大數據強大功能與巨大價值的同時,也會正視和注意其潛在的風險危害。也就是說,在大數據的建設、應用和發展的全過程,需要堅持樂觀與謹慎相統一的原則。
一方面,“任何新技術都是在社會經濟需求和科技內在邏輯兩種合力的推動下出現的,因此都有其發展的必然性。”[13]目前,大數據已廣泛滲入到政治、經濟、醫療、教育等各個領域,一個大規模生產、交換和應用數據的時代已然開啟,大數據成為一股勢不可擋的時代潮流。從整個思想觀念來看,全社會應以開放的胸襟、主動的姿態和接納的勇氣迎接和擁抱大數據,不能因為忌憚大數據潛在的威脅或負面影響而產生畏縮和拒斥心理,成為固執和落伍的“盧德分子”。正如數字化大師尼葛洛龐帝(Nicholas Negroponte)所言:“盡管每一種技術或科學的饋贈都有其黑暗面,但由于數字化生存具有的分散權力、全球化、追求和諧和賦予權力四個強有力的特質,將會為其帶來最后的勝利。”[14]
在教育領域,大數據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它的出現和應用將給整個教育的改革、創新和發展帶來新的希望和機遇。當前,信息技術與教育的融合正在邁入新階段,突出表現就是大數據和人工智能在教育中的強勢介入。盡管大數據在高校德育中的應用才剛剛起步,其價值的表現形式、釋放場景還不甚清晰,可能面臨的障礙和風險也無法完全預料,但其應用前景和發展趨勢不可逆轉。高校德育唯有與時俱進,充分利用大數據的分析、挖掘和預測等功能,把握學生的思想動態和行為模式,構建契合大數據時代的德育思維、方式和方法,方能增強新形勢下高校德育的針對性和實效性,從而更好地完成立德樹人的根本任務和神圣使命。
另一方面,從技術發展史看,“每項新技術的誕生都伴隨著惶恐”[15],尤其是在新技術尚未成熟的發展初期,人們還不知道如何有效面對和正確適應,難免會出現一種惴惴不安的懷疑觀望態度。科學記者史蒂夫·洛爾(Steve Lohr)指出:“所有成功的技術都會敲響警鐘,都需要做出某種交換,承擔一些風險。”[16]作為一種興起不久的新鮮事物,大數據是一把雙刃劍,在為高校德育的變革與發展帶來巨大價值和潛在機遇的同時,也蘊藏著無法完全預知的沖擊、挑戰和危害。大數據并非解決一切教育問題的“萬靈藥”,而是存在著固有缺陷,比如,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即只求相關不問因果)的思維方式與教育追求“為什么”的價值取向格格不入,教育中許多重要的事物(如存在于人的思想領域的智慧、創造力、價值觀等)無法用數據解釋或不能清楚解釋,基于大數據超強預測能力構建的道德預警機制可能導致“數據獨裁”和“人的異化”,等等。面對大數據應用可能存在的“黑暗面”,相關使用者需要在樂觀中多一份擔憂和慎重,對大數據的應用和發展有所制約,構建相應的倫理原則和采取有效的措施來規范大數據的使用行為。對大數據的價值和功能多一份適度的謙遜和謹慎,大數據離科學有效、安全合理的應用道路就更進一步。
總之,技術樂觀者主張大數據之于高校德育發展具有革命性影響的整體觀點是有道理的,同樣,技術懷疑論者認為大數據德育應用存在倫理風險的看法也是值得肯定的。為此,需要摒棄歡呼大數據嘉年華的技術自大癥者所迷信的“數據為王”“數據主宰一切”“數據獨裁”的錯誤思潮,堅持一種既不全盤接納也不盲目排斥的辯證審慎態度,將樂觀和謹慎統一起來。一方面,不能因為大數據的固有瑕疵和潛在風險而犯大數據“恐懼癥”,錯失高校德育創新發展的大好時機;另一方面,也不能被大數據的強大力量和耀眼光芒所遮蔽而忽視了其適用閾限。
二、技術與人文的共生
對技術及其應用進行價值思考和人文審視一直是技術哲學關注的重要內容。技術與人文的關系,其實質就是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的辯證關系,技術為人類社會的發展和進步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動力,但其應用也會導致一系列的社會問題。因此,在大力發展和應用技術的同時,應充分體現人文關懷,堅持人文導向,那種只見技術不見人文的觀點是片面的、形而上的。對社會發展而言,技術提供動力,人文把握航向,二者猶如一體之兩翼、驅動之雙輪,缺一不可。
大數據作為一項新興技術,正廣泛而深刻地影響人類社會,也給教育帶來了顛覆性的變革。在大數據的幫助下,過去許多無法解決或不能很好解決的教育難題可以迎刃而解,如教育政策制定的科學化、區域教育發展的均衡化、教育質量的有效監測、教育評價體系的改進完善、教師和學生的個性化發展等。就高校德育而言,大數據也為其創新發展提供了強大的技術支撐,它可以豐富德育形式,拓寬德育陣地,促使德育決策走向“數據驅動”,可以為學生提供個性化德育服務,提高學生道德評價的信度,可以有效防控學生失德行為的發生,推動學術道德建設,還可以促進德育研究范式從“始于假設”向“基于數據”轉型[2]。為此,廣大教育工作者必須在思想上高度重視大數據技術為高校德育帶來的機遇,在行動上采取切實有效的舉措,讓大數據之于高校德育的巨大價值充分釋放出來。
然而,大數據強力(huge power)很容易導致唯數據主義和數據獨裁,人們往往過于相信數據的力量而對其產生過度依賴和盲目崇拜。目前,有些領域已經出現的諸如“數據為王”“量化一切”“得數據者得天下”的論調就是數據萬能論的典型表現。由于技術在人類社會發展中的作用越來越不可替代,現代文明的天平更多地傾斜于科學精神和工具理性的那一端,人文精神和價值理性相對弱化。高兆明教授對此表達了深深憂慮:“令人不安的是,意義世界越來越不為人們所重視。我們正生活在一個科學理性日益盛行、價值精神日益式微、敬畏感日益缺失的時代。”[17]也正因為此,在將大數據應用于高校德育的過程中,必須警惕大數據技術擺脫人的控制的危險傾向,絕不能屈從于技術而把人推至一邊,從以人為本走向以數據為中心。雖然大數據是一項有別于傳統技術且功能強大的新興技術,但它無法從根本上擺脫技術本身的局限,更不能解決一切教育問題,其本質屬性仍是服務于人之發展的工具和手段,正如顧明遠先生所強調:“技術的發展是為了人,教育的本質是培養人,立德樹人的教育根本任務不會變。”[18]
除此之外,哈貝馬斯(Habermas)所指出的“技術的解放轉而成了解放的桎梏”[19],也就是技術的“異化”也要引起重視。并非危言聳聽,大數據在高校德育中的應用確實存在著異化的可能,其潛在的負面作用違背了以學生為本、服務學生的人文精神和倫理要求。比如,大數據的關聯分析和深度挖掘會披露學生隱私,基于數據預測而非實際行為的道德懲戒會妨害學生的自由意志,個性化德育服務會窄化學生視野、限制學生自主探索的勇氣,長存的不良品德記錄會否定學生的道德努力[20]。從這個角度看,在物聯網、云計算、量化自我、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等構筑起來的富技術環境中,大數據的應用更要彰顯人文關懷和價值觀照的溫度,以應對充滿數據和機械算法的冰冷世界。
事實上,技術與人文也沒法截然分開,這是因為任何技術的開發和使用從根本上取決于掌握技術的人,這也就注定了所有的技術活動都無法避免人文主義的價值關切。高校德育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人,大數據在高校德育中的應用是為了促進學生的道德發展,這一人文理由必定要讓大數據技術的使用飽含人文情懷。也就是說,是人,而不是技術,必須成為價值判斷的最終根源。就大數據德育應用而言,是學生的自由意志、人格尊嚴、平安幸福和全面可持續發展,而不是由數據和算法帶來的利益最大化,應成為大數據與高校德育融合的本質訴求。總之,大數據在高校德育中的應用要堅持技術與人文共生的原則,既要讓大數據蘊藏的強大功能和巨大價值充分發揮出來,也要以人文精神和人文關懷加以引領,唯有如此,方能讓大數據科學有效、安全合理地應用于高校德育中。
三、群體與個體的兼顧
長期以來,我國的教育研究慣于宏大敘事,關注的重點在于班級、學校、區域和國家層面的教育問題,而對學生個體發展的關注則相對不夠。在數據獲取上,也主要集中在易測量、顯性化的管理類、結構化和結果性數據上,其目的是把握教育發展的整體狀況,以便為區域教育的均衡發展、教育政策的制定和教育改革的推行等提供科學的參考依據。如今,有了大數據的支持,教育數據的采集范圍空前擴大,更有甚者,有時能將與某個群體相關的一切數據都吸納進來,這就擺脫了依靠隨機抽樣來推斷總體的局限,有利于獲得更全面和更準確的認識。
然而,“教育數據及其相關技術與應用服務為教育創新發展提供了新引擎,也隱含著毀滅任何一個學習個體的危險。”[21]須知,教育的終極旨趣是促進學生的發展,本真在于講好個體的故事,直面的是有著不同需求、特征和潛力的活靈活現的生命,而不是抹去個性之后的群體狀況和平均水平,更不是抽離鮮活之后的冰冷數據。因此,大數據在教育領域中的應用和發展除了要關注宏觀層面的群體之外,還必須兼顧個體需求,努力追求規模化與個性化的平衡,“在保持超大規模這一優勢的同時,通過基于教育大數據的學習分析實現精準教學,提供有針對性的個性化支持服務。”[22]
從數量上看,大數據的“大”不僅指群體大數據,還包括個體大數據。大數據被譽為人類觀察自身思想和行為的顯微鏡,它的出現和應用可以方便快捷地采集維度更多、頻度更密、粒度更細的個體大數據,有利于全面準確地分析大數據時代學習者作為“數據人”的各種特征[23]。這時的數據采集重心應向非結構化、過程性、師生個體層面的行為數據、狀態數據和情境數據轉變,從而服務于教師的精準化教學和學生的個性化發展。進入21世紀,大數據技術和人工智能的發展讓個體科學成為前沿科學,平均思維、標準化思維、統一思維、類本質思維漸行漸遠,學生不再是人口統計學意義上的抽象個體,也不應該是符合正態分布的“平均人”,以往建立在特定群體的平均道德水平和總體特征基礎上的德育規律和德育理論難以針對具體學生的德育工作進行有效指導[24]。在此背景下,高校德育工作者應謹記蘇霍姆林斯基給教師提出的第一條建議:“沒有也不可能有抽象的學生!”[25]更加注重有關學生個體道德發展的海量數據的收集、分析和應用,從中發現每個學生道德發展的特點,洞察其真實的道德困惑和道德需求,從而為不同的學生量身定制德育服務。
值得注意的是,個體與群體之間并非彼此對立,而是相互促進。如果每個學生個體的海量數據不斷地被采集和應用,教育大數據的海平面自然會隨之水漲船高,大數據的整體應用水平也將得到提升。大數據助推個體發展(微觀)和教育進步(宏觀)的樞機在于:通過彰顯個體與群體之間的關聯性和連通性來實現二者的辯證統一。或許,某個學生的思想動態、價值取向、道德選擇和行為模式等在短期內具有很大的偶然性和不確定性,但從更長的時間范圍看,當個體數據積累到足以發生質變的程度時,其所思所想、一舉一動就會呈現出一定的規律。進一步說,當每個個體的品德發展數據匯總整合在一起時,個體所代表的群體特征就會表現出來。“單個個體學習行為的數據似乎是雜亂無章的,但當數據累積到一定程度時,群體行為就會在數據上呈現一種秩序和規律。”[26]這時,高校德育工作者就可以借助大數據分析勾勒出大學生群體的“精準畫像”,再將每個學生的道德成長與之比對,就可以前瞻性地引導每個學生的道德發展。
概言之,大數據在高校德育中的應用要兼顧群體與個體的雙重訴求,實現宏觀覆蓋與微觀深化相結合。宏觀上,要注重群體數據的采集和匯聚,以便從整體上把握大學生群體道德發展的現狀、特征和趨勢,發現存在的共性問題,總結出道德發展的一般規律,為高校德育工作的開展提供基本參照;微觀上,要關注海量數據中學生個體的意義,防止個體數據淹沒于大數據海洋中,收集有關學生個體道德發展的全部數據,以便德育工作者更深入、更準確、更詳細地診斷學生道德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問題,進而因材施“德”,為每個學生提供針對性更強的個性化德育服務。
四、權利與責任的并舉
擺正權利和責任之間的關系,是公民社會實現社會正義的內在訴求。權利和責任不可分割,享有權利就意味著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履行相應的義務。利益相關者在享有大數據帶來的好處和機遇的同時,還必須考慮應用行為可能導致的倫理風險、不良后果及負面影響,并遵循責任倫理的要求,采取相應措施,防止隱私泄露,將潛在危害降到最低[27]。在大數據德育應用中堅持權利與責任的并舉,是有效保護學生數據安全和隱私權利的重要舉措,也是實現大數據德育應用可持續發展的應有之義。
至于由誰來承擔數據應用過程中所涉及的各種責任,舍恩伯格(Viktor Mayer-Schonberger)認為數據使用者責無旁貸,也就是實行“誰搜集誰負責,誰使用誰負責,誰受益誰負責”的基本要求,并列出了兩點理由:一是“因為數據使用者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們想要如何利用數據”,二是“也許更為重要的是,數據使用者是數據二級應用的最大受益者,所以理所當然地應該讓他們對自己的行為負責。”[1]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理由不容忽視,那就是數據使用者(包括政府機構、企業、社會組織或個人)在資源掌控和技術實力上都占據絕對優勢,在技術層面完全可以繞過數據權人的知情同意,將個人數據的采集、處理和應用設置為默認狀態,以一種不被察覺的方式實現大數據價值開發的最大化。如此一來,傳統的個人信息保護策略(模糊化、匿名化、告知與許可等)就捉襟見肘,不足以讓數據權人有效管控自己的數據,所以應該開啟一種從個人許可到讓數據使用者承擔責任的新模式。數據使用者要嚴于律己,自覺承諾最高標準的誠信,不得以任何方式侵害數據權人生命安全、自由需求和隱私權利等,數據應用全過程務必從最大程度消除人為推斷和解釋數據造成的隱性偏差,并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向數據權人告知數據使用的真實情況,包括采集范圍、使用目的、潛在風險、安保措施、收益分配等[28]。
劉三女牙等人還專門對教育數據倫理進行了研究,認為教育數據倫理關注的核心是樹立共同的道德信念,勾勒教育數據采集和使用過程中的關系與準則。鑒于大數據的深度“洞察”能力蘊藏著披露學習者隱私的風險,要遵守一定的準則來維護學習者的數據權利。具體而言,包括以下三方面:一是在公開和共享公共教育數據時,盡量不涉及學生個人的詳細信息及區域、種族差異論;二是在發表或發布研究數據時,必須要對研究對象的信息進行脫敏保護,同時還要保證數據的客觀性;三是要切實維護學習對象對數據應用全過程的知情權,只有在獲得學習者授權的前提下方可合理使用[29]。
和管理類、資源類、狀態類等普通教育數據有所不同,有關學生品德發展的德育數據的敏感度更高、泄露后的危害性更大,也更為家長和學生關注和重視,這就需要賦予學生在其個人數據上更大的自決權(self-determination)和遺忘權(right to be forgotten)。也就是說,學生作為數據主體,可以不受外在干涉而自由地處理個人數據,包括是否同意被使用、何時使用以及如何使用等,甚至在不想其數據被繼續挖掘和利用時,“享有要求數據控制者刪除關涉自己個人信息,以防止其進一步傳播的權利。”[21]目前,數字遺忘權在世界上已經有了法律保護的先例,2014年5月14日,歐洲法院在“谷歌西班牙案”的審理中判定數據主體有權利要求互聯網搜索引擎服務商將與其姓名鏈接的陳舊、不完整、不恰當或不相關的信息從搜索結果中刪除[30]。對數據主體而言,遺忘是其權利,而對數據控制者而言,刪除就是其責任。賦予學生被遺忘的權利,有利于保護學生的敏感數據和隱私信息,防止數據濫用。
此外,當前大數據在高校德育中的應用才剛剛起步,其可能存在的風險、危害具有不確定性,短期內不會完全顯現,這就需要未雨綢繆,前瞻性地預估應用行為可能導致的各種后果。美國實用主義哲學家杜威提出的“道德想象力”(moral imagination)可以為科技活動的合理開展提供有益借鑒。“道德想象力”是指科技人員在特定情境中與科技活動的利益相關者感同身受,并通過對科技活動后果的種種可能性進行評估,從而以道德的方式從事科技活動的慎思能力[31]。它在增強科技人員的道德敏感性、防控科技活動的社會危害和倫理風險以及創造性地思考科技活動中遇到的難題等方面具有重要價值。對大數據德育應用而言,數據使用者需要設身處地為數據主體著想,富有遠見地采取相應措施將大數據置于有效控制之下,以一種負責的態度和道德的方式謹慎穩妥、安全合理地讓大數據的功能和價值釋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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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four basic principles of applying big data in college moral education
ZOU Tailong1,2,"XIANG Lin1
(1.School of Teacher Education, HuBei Minzu University, Enshi 445000, P.R.China; 2.School of Education, Guangzhou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006, P.R.China)
Abstract: Big data has become a powerful driving force for the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college moral education, actively integrating into big data era is not only the demand of information age, but also the inevitable requirement to implement the fundamental task of moral education in the new situation. The broad application prospect of big data in college moral education needs to be considered from the premise of value, that is, to construct the basic principles of the application of big data in college moral educ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ethodology. To be specific, it includes the unity of optimism and prudence, the coordination of technology and humanity, the combination of group and individual, and the harmony of rights and responsibilities. Only by clarifying the cognitive bias, can we provide ideological guidance for relevant data application subjects, and effectively avoid the practical errors in the application of big data in college moral education.
Key words: big data; college moral education; application; basic principle
(責任編輯""周""沫)
修回日期:2023-03-18
基金項目:湖北省教育科學規劃2021年度一般課題“新時代高校師德師風建設長效機制研究”(2021GB040);2022年度國家社科基金項目“高校德育變革的大數據賦能與實現路徑研究”(22FKSB038)
作者簡介:鄒太龍(1988—),男,湖北民族大學教師教育學院副教授,博士,廣州大學教育學博士后科研流動站特聘副研究員,北京師范大學未來教育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主要從事高校德育研究,(E-mail)6526644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