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動“一帶一路”氣候融資國際合作

本文直視“一帶一路”共建國家面臨的氣候風險壓力增大、應對氣候變化面臨較大的資金缺口等問題，提出積極推動氣候融資的國際合作建議，具體包括加強氣候金融規制銜接、推動氣候金融產品和服務創新、探索碳交易市場國際協同鏈接，以及發揮多邊開發性金融在氣候融資中的作用。

“一帶一路”共建國家面臨的氣候風險壓力增大

“一帶一路”倡議提出10年來，各領域合作取得重大進展。截至2023年6月，中國已與152個國家和32個國際組織簽署了200余份合作文件。隨著綠色發展理念加快融入“一帶一路”共建過程，應對氣候變化成為共建國家合作的重要內容，促進這些國家推進減緩和適應氣候變化、加快綠色低碳轉型。目前，已有146個“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向《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秘書處提交了國家自主貢獻目標（NDCs），其中近40個國家提出了碳中和時間表，如越南、泰國、馬來西亞、阿聯酋等國提出碳中和的時間為2050年，土耳其為2053年，中國、俄羅斯、印度尼西亞、沙特阿拉伯、哈薩克斯坦為2060年，印度為2070年。為實現碳中和目標，部分國家制定了應對氣候變化戰略和行動方案，并通過具體政策舉措落實減排目標，如提高電力行業能效，推動可再生能源和清潔能源發展，促進清潔燃料利用，一些國家還設立了碳排放權交易市場，通過實施碳定價機制推動綠色低碳轉型。

“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多為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正處于工業化城鎮化加快發展時期，產業發展進程加快，能源消費需求迅速增長，由此帶來的碳排放和生態環境壓力日趨增大，減緩和適應氣候變化的任務十分艱巨。根據美國能源信息署（EIA）的數據統計，2021年“一帶一路”共建國家二氧化碳排放總量約占全球排放量的60%，除中國外，印度碳排放量占全球7%，俄羅斯占5%，伊朗、印尼和沙特阿拉伯都占2%。雖然大部分“一帶一路”共建國家人均二氧化碳排放水平低于發達國家和全球平均水平，但潛在增長壓力仍然較大。

“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多為氣候和生物多樣性脆弱國家，受經濟發展水平制約，承受氣候變化風險的能力較弱，加之受傳統發展方式影響，氣候變化帶來的極端天氣事件頻率增加、強度增強、影響范圍擴大，時空分布不確定性加劇，未來隨著氣候變暖以及降水的區域分布更趨不均，對水資源、農業生產和生物多樣性都將帶來不可低估的影響，面臨的氣候風險和環境壓力持續增大。與此同時，在全球范圍減少溫室氣體排放、限制高碳行業發展呼聲日趨強烈的背景下，那些未能有效應對氣候風險且綠色低碳轉型遲緩的企業，將因市場投資意愿下降、資金流失而面臨巨大的氣候轉型風險。因此，在“一帶一路”共建國家推進氣候融資國際合作，引導更多資金流向應對氣候變化和保護生態環境領域，提高這些國家減緩和適應氣候變化的能力，已成為十分重要和緊迫的任務。

應對氣候變化面臨較大的資金缺口

“一帶一路”共建國家減緩和適應氣候變化的能力建設，需要大量資金投入，資金缺口仍然較大。據有關方面粗略估算，“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實現自主貢獻目標（NDCs），2016—2030年需要19.2萬億美元的資金投入。而這些國家受經濟發展水平所限，難以負擔如此巨大的資金投入。從過去幾年情況看，部分國家的資金投入仍主要依賴于國際社會的支持。2003—2018年，國際氣候多邊基金在東南亞、南亞、中亞、東歐、中東和北非地區投資超過70億美元，涉及50個國家的減緩和適應氣候變化項目，涵蓋能源低碳轉型、產業綠色發展和水資源管理等。

近年來，隨著“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加快推進綠色低碳轉型和發展光伏、風電等可再生能源，氣候融資需求迅速增長，迫切要求推進氣候融資模式多元化，從主要依靠公共部門資金投入轉向拓展項目融資、債權市場和股權市場融資等渠道。根據彭博社數據庫統計，2010—2022年，“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累計發行綠色債券4000億美元，占全球綠色債券總額的20%；綠色貸款累計超過1930億美元，占全球綠色貸款總額的27%。亞洲主要的主權財富基金如新加坡淡馬錫、阿聯酋穆巴達投資公司、中國的中投公司等都成為綠色股權投資的重要參與方。近年來，大多數發展中國家還建立PPP政策框架，積極引入私人資本參與綠色投資，并推動氣候融資金融標準對接，如2021年東盟首次發布了《東盟可持續金融目錄》。

與此同時，受過去三年新冠疫情影響，全球氣候融資領域資金規模有所縮減，發達國家大量公共資金轉向用于促進經濟復蘇，增加氣候融資的動機減弱，私營部門在缺少政府補貼和財政資金支持的情況下，對氣候領域的投資動力也明顯下降。從全球范圍看，2020年東亞和太平洋地區氣候融資占比較大，占全球近一半，北美和西歐占25%左右，其他國家和地區的占比不足四分之一。從融資來源看，76%的氣候融資依靠內部融資，其中東亞和太平洋經濟體的氣候資金約93%來自內部融資。從資金成本看，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由于缺乏有效的融資工具，融資成本相對較高。在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全球美元利率依然維持高位的情況下，“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的外部氣候融資成本仍將居高不下。

積極推動氣候融資的國際合作

盡管近年來“一帶一路”共建國家氣候融資發展取得積極進展，但相對于巨大的融資需求而言仍然捉襟見肘，需要加大力度推進氣候融資的國際合作，在規制銜接、金融創新上拓展空間，同時積極開展與多邊金融機構的合作。

第一，加強氣候金融規制銜接。進一步利用好現有的合作平臺，如“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國際聯盟、“一帶一路”能源合作伙伴關系等，從氣候金融標準體系、金融機構監管、信息披露要求、激勵約束機制、產品和市場體系等方面，構建相互銜接的規則體系，拓展氣候融資渠道，持續擴大氣候融資規模，切實幫助東盟、中亞、非洲和拉丁美洲的發展中國家提升應對氣候變化的能力和韌性。鼓勵金融監管機構加強氣候融資標準對接，建立有效的綠色金融政策協調機制和監管合作機制，推動氣候融資的國際合作。

第二，推動氣候金融產品和服務創新。積極開展綠色信貸、綠色債券、綠色資產支持證券、排放權融資、綠色投資基金等金融產品研發，充分發揮金融市場的資源配置、風險管理和定價功能，構建多元化氣候融資產品，擴大氣候融資覆蓋面，為氣候金融提供更多增量資金。推動金融科技賦能氣候金融，通過大數據、云計算等手段精準識別客戶畫像，構建企業和項目庫，開展綠色效益評估，增強氣候融資決策支撐能力。通過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技術，動態檢測、識別、預警項目風險和環境風險，提高金融機構風險管理能力。深化氣候金融數據互聯互通，持續跟蹤研判金融機構的氣候金融行為，提升金融監管部門監管效率。

第三，探索碳交易市場國際協同鏈接。截至2022年底，中國、韓國、哈薩克斯坦已經建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印尼、越南、馬來西亞、菲律賓、泰國、巴基斯坦計劃建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為“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在碳金融領域開展國際合作創造了有利條件。中國可為共建國家提供碳排放權交易市場能力建設支持，從總量控制、配額分配、監測報告核查、交易規則、市場調節等方面提供人才和技術支持，幫助這些國家推進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建設。同時，可探索推進“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碳交易市場國際鏈接，開展碳交易市場規則體系銜接，推出具有吸引力的國際碳交易合作機制，豐富交易品種，研究探索碳排放配額跨境交易模式。探索將《巴黎協定》第六條實施與綠色“一帶一路”建設有機結合起來，在相關多雙邊合作框架中增加碳交易領域合作事項，通過市場機制支持共建國家綠色發展。

第四，發揮多邊開發性金融在氣候融資中的作用。多邊開發銀行（MDBs）在氣候融資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2021年多邊開發銀行氣候融資總量達818億美元，還調動了共計897美元配套資金，其中45.7%來自私營部門。2021年“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共接受多邊開發銀行氣候融資約為300億美元，其中位居前列的印度37.4億美元、波蘭31.9億美元、巴基斯坦27.0億美元、土耳其23.9億美元、埃及22.3億美元。多邊開發銀行可通過提供贈款或優惠貸款參與混合氣候融資，承擔項目先期風險和潛在損失，吸引私人部門參與；還可以通過提供擔保等方式降低信貸、監管和匯率等風險，鼓勵私人部門投資。“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可加強與多邊開發銀行合作，探索氣候混合融資的模式和工具，高效合理地在各方之間分配利益和風險，增強減緩和適應項目的融資可得性。

（王一鳴為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本文僅為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所在工作單位意見。本文為作者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主辦的“中國零碳之路：減緩政策與氣候融資”國際研討會上的發言。本文編輯/王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