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債券市場運行情況研究及建議

我國的綠色債券市場從2007年起步發展至今，已基本形成了較為完善的基礎體系，成為全世界最大綠色債券發行市場。本文立足綠色債券業務工作實踐，對綠色債券市場和綠色債券業務開展情況進行調查研究，全面梳理我國綠債市場的基本情況，同時對八戶綠色債券發債企業進行訪談，整理目前綠債業務發展中存在的主要問題并提出工作建議。

綠色債券市場概況

根據國際版《綠色債券原則》（GBP）的定義，綠色債券是指將募集資金或等值金額專項用于為新增或現有合格綠色項目提供部分融資、全額融資或再融資的各類型債務工具，綠色債券須滿足《原則》規定的資金募集用途、項目評估與遴選流程、募集資金管理、報告與信息披露四大核心要素。

我國綠色債券發展歷史

我國綠色債券起步較國際市場晚，2015年9月由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生態文明體制改革總體方案》首次明確了綠色金融體系建設的要求，文件中提到推廣綠色信貸、研究銀行和企業發行綠色債券、鼓勵綠色信貸資產證券化等內容，被市場認為是我國綠色債券的起點。

2018年12月，綠色債券標準委員會（以下簡稱“綠標委”）成立，為進一步規范我國綠色債券市場、接軌國際綠色債券標準做出重要貢獻。2019年2月至2023年3月，發展改革委、國務院、人民銀行等機構先后發布十余份文件，用以規范和調整綠色債券的各方面標準，基本實現我國綠色債券與國際接軌、國內統一的目標，推動全國綠色債券市場進一步規范化發展。

國內綠色債券市場現狀

截至2023年6月末，我國各類綠色債券發行總量達到4.64萬億元，存量2.94萬億元，另據CBI數據，2022年中國滿足CBS口徑綠色債券的發行量為854億美元，超過美國成為世界最大綠色債券發行市場。

從一級市場發行來看，中國綠色債券市場經過8年的發展，整體發債數量、發債規模、凈融資額等絕對指標均保持高速增長。2016年，全國綠債發行量、凈融資額分別為2106.31億元、2066.03億元，2022年綠債發行量、凈融資額已分別達到12654.94億元、7874.11億元，復合年均增長率分別為30%、21%。市場占比方面，綠債發行規模占市場發債規模總量的比重由2016年的0.58%穩步上升至2023年的2.2%，市場對綠色債券的接受度逐步提升（圖2）。

從存量綠色債券結構上來看，截至2023年6月末，市場存量綠色債券2247只，余額合計29379億元 ，其中綠色地方政府債余額占比最高，其次為金融債，二者合計占比超過60%，其余品類占比相對較少。具體占比情況如表2所示。

從存量綠色信用債評級來看，主體評級集中在AAA、AA+、AA三個評級上，余額分別為6261億元、1265億元、977億元，占比分別為73%、14.7%、11.4%。

從綠色債券二級市場收益率情況來看，綠色債券指數整體與中債綜合指數、中債信用債指數走勢較為一致（圖4），但是受我國綠債市場規范化進程加速、投資者對綠色債券接受程度提升的影響，近5年綠債指數收益率（總值）表現要好于信用債指數以及中債綜合指數（表3）。另外，從久期視角來看，綠債指數收益率較信用債指數收益率出現分化。短久期綠債指數表現弱于信用債總指數，而中長久期綠債指數又明顯強于信用債總指數，綠色債券或可成為拉長投資久期的選擇。

綠色債券調研情況

為貼近業務實操，我們選擇了8只不同類型的綠色債券，對其發行人進行走訪調研。在發行人的選擇上，盡量涵蓋了不同地區、不同行業、不同審核機構的多種發行人類型。通過對多家企業和分行的走訪調研，我們發現當前綠色債券在發行、審核、存續期管理等方面存在諸多共性的特點和問題，發行人反映的一些共性問題如下：

發行人對發行價格敏感度差異較大。調研過程中發現，不同客戶對融資價格的敏感度差異較大。低評級客戶和民營企業客戶更希望能獲得長期和穩定的資金支持，對發行價格相對不敏感；而央國企和高評級客戶則更看重發行價格，認為當前綠色債券的定價沒有體現出和一般債券的差別和優勢。

發行人擔心環境評估增加額外成本。發行人在發行綠色債券前需由第三方評估公司（如中誠信綠金等）出具獨立環境評估報告，對環境效益信息進行披露。評估報告中對于本次項目募集資金的環境效益會作出詳細計算，具體包括年減排二氧化碳、年替代化石能源量、年減排二氧化硫、年減排氮氧化物、年減排煙塵量等指標，評級機構一般有配套的綠色評估部門進行支持，以降低企業發行綠債的難度。但環境評估需要支付額外成本，且金額相對固定，如果債券發行量較小，發行人的發行成本則會有較為明顯的提高。

發行人對綠色債券的發行審核流程、財政貼息政策等不了解或認為支持不夠。當前市場許多發行人在發行綠色債券前，對綠色債券的相關政策、發行流程等內容的認識仍有不足，部分發行人不清楚綠色債券可以獲得貼息等政策支持，或沒有感受到這些方面的“特殊待遇”，需要承銷商給予更多更系統的指導和幫助。比如在發行流程方面，一些客戶認為綠色債券在證監會、協會等機構的發行審核流程上，與普通債券的區別不明顯，實際審批時間與普通產品并無明顯區別；在發行規模管控上，一些客戶認為對平臺公司的綠色債券發行規模管控上與非綠色債券并無差別，綠債的優勢不明顯；一些客戶不知道財政貼息政策，表示沒能享受貼息待遇，例如南京市有出臺綠色債券貼息辦法，具體方案為：對綠色債券貼息30%，單券單年不超過200萬元，單券貼息時長為2年，但南京地區調研發行人表示未能足額享受貼息，有的發行人甚至不知道有關于綠色債券的貼息辦法存在。

低評級發行人發行綠債難度較大。部分發行人表示，許多投資者實際并不關心投資標的是否為綠色債券，而更關注投資收益和投資安全性。而對于明確有綠色債券投資需求的投資者，AA級別主體又往往因為其評級較低、資質較弱而不在投資準入名單內，導致該類客戶的綠色債券發行較為困難。

業務基層需進一步加強指導幫助。綠色債券目前仍是較為小眾的業務種類，在基層直接展業的分行營銷人員對綠色債券的認知也存在些許不足，需要總部能幫助“請進來，走出去”，希望總部能夠在以下方面進一步加強指導幫助：通過和大金市板塊聯動擴大銷售渠道；在綠色債券的認定標準方面加強指導幫助，建立與綠色評估認證機制之間溝通渠道；希望總部能與地方財政、發展改革委等政府機構建立總對總的綠色項目審批、貼息等政策互動，幫助協調發行審核部門審核速度，為業務基層營銷指明作戰地圖。

相關建議

對于上述多個共性問題，我們分別針對監管、金融機構、投資者等方面，總結歸納了以下工作建議：

監管方面

建議監管機構對符合環境效益信息披露標準的綠債，進一步簡化發行程序，對其優先審批或注冊，提高債券流轉效率；加大對綠色債券發行投資的考核權重，降低商業銀行持有綠債的風險計提和資本占用，降低商業銀行對綠債的持有成本；優先選擇綠債納入貨幣政策操作的抵押品池，進一步推進優先將綠債作為回購、債券借貸等業務的抵押物；持續更新綠色產業指導目錄，支持綠色產業中弱資質主體的綠色債券發行。

金融機構營銷和服務方面

建議金融機構在進行綠色債券的承攬和承銷時，加大對客戶的指導力度，整理完整的綠債發行流程和政策優惠清單，幫助客戶更好地了解綠債發行過程中的各項要點，更多地享受綠債發行的政策福利。

建議各金融機構應加強與協會、證監會、發改委等政府機構的溝通，建立總對總的綠色項目審批、貼息等政策互動機制，及時掌握綠債發行政策的最新動態，為經營機構營銷指明作戰地圖。

建議針對不同行業和資質等級的客戶提供差異化的營銷和定價方案，提供更具有針對性的服務；對部分信用資質一般，但契合國家綠色戰略體系，具有較強經濟環境效益的客戶可以提供更為優惠的融資利率；制定一攬子表內外、直融間融綜合服務方案，提高交叉營銷跨條線產品覆蓋面。

金融機構板塊聯動方面

建議金融機構可以開發掛鉤中債指數或定制指數的結構化產品、公募基金等，對相關產品可以銷售也可以投資，并帶動托管和承銷業務。在相關指數方面，截至2023年一季度，中債共發布33只產品，分三大主題，即綠色、ESG、碳中和，具體有：碳中和綠色債券指數、ESG優選信用債指數、浦發綠色主題金融債指數、華夏理財ESG優選債券指數等，其中中債自身編制的多只綠色債券指數近三年收益率優于信用債總指數，綠色債券在投資層面已呈現出一定優勢。

債券投資者的風險管理方面

基于綠色債券的特殊性和復雜性，建議綠色債券投資者做好事前、事中和事后的聯動風險管理工作，建立健全相關風險管理體系。在事前方面，實時追蹤監管和市場的最新動態，明確國家的政策導向和認定標準，動態調整重點展業方向，實時更新自身投資指引政策；在事中方面，做好對擬投綠色債券的辨識工作，增強綠色領域知識的學習，明確“貼標綠”和“投向綠”的區別，防止“漂綠” “洗綠”債券混入其中，確保相應資金切實應用于支持綠色產業建設；在事后方面，建立健全綠債投后管理機制，持續關注綠債發行后是否定期披露環境效益評估報告，關注相應資金是否發揮足夠的綠色效益。

債券投資者的投資偏好選擇方面

部分綠色債券的潛在發行人雖然企業評級相對偏低，但其主營業務為清潔能源、綠色交通、污染防治等方向，契合國家綠色戰略體系，能創造良好的社會環境效益，從長期來看可獲得國家的政策和財政支持，未來發展前景較好，潛在信用資質較高，投資者可在明確其風險點和收益率的情況下，對該類企業的綠色債券增加關注。

（吳悅為江蘇銀行金融市場風控部總經理，洪英豪、葉浩供職于江蘇銀行金融市場風控部。實習編輯/周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