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實體經濟，從綠色金融向零碳金融邁進

綠色金融作為經濟發展的重要要素，是支持“雙碳”目標實現的關鍵支撐之一。立足“雙碳”目標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變革內涵，綠色金融也需要向零碳金融邁進，以不斷豐富的內涵與作用路徑，實現對廣泛、深刻變革的有效支持。

推動“雙碳”目標實現是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尤其在當前國際形勢的不確定性增加、國內循環欠通暢、部分行業產能過剩與總體有效需求不足同時存在等多重因素的影響下，如何依靠內源性的創新，發現經濟高質量發展中的機遇，形成下一階段經濟發展的有效驅動，是亟待解決的關鍵問題。“雙碳”目標的發展導向為此提供了有效指導，而作為經濟發展的重要要素，綠色金融即是支持“雙碳”目標實現的關鍵支撐之一，立足“雙碳”目標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變革內涵，綠色金融也需要向零碳金融邁進，以不斷豐富的內涵與作用路徑，實現對廣泛、深刻變革的有效支持。

綠色金融助力實體經濟高質量發展

近年來我國綠色金融發展體系與脈絡已初步形成。2015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生態文明體制改革總體方案》首次將“建立綠色金融體系”納入國家戰略，從綠色信貸、資本市場、綠色發展基金、風險補償、環境污染強制責任保險制度等方面提出總體指導要求，引導我國綠色金融體系加快構建。2016年8月中國人民銀行牽頭七部門共同發布的《關于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引領綠色金融體系的系統化建設，成為構建綠色金融體系“四梁八柱”的綱領性文件。自此，綠色金融從政策體系與市場建設方面均顯現出積極成效。在政策維度，圍繞綠色金融通用基礎標準、綠色金融產品標準、綠色信用評級評估標準、信息披露標準、統計與共享標準、風險管理與保障標準等主題開展的綠色金融標準體系的建設使綠色金融發展有了具體的指導，《綠色融資統計制度》《綠色債券支持項目目錄（2021年版）》《關于明確碳中和債相關機制的通知》《環境權益融資工具》《碳金融產品》等政策與標準正在豐富著綠色金融的政策框架，成為推動綠色金融市場建設與發展的有效引導。近年來綠色金融政策體系的建設仍在持續，2022年以來包括原銀保監會發布的《銀行業保險業綠色金融指引》《綠色保險統計制度》、綠色債券委員會發布的《中國綠色債券原則》等政策進一步從戰略、市場等維度為推動綠色金融發展注入新動能。在市場維度，以綠色信貸、綠色債券為代表的綠色金融市場繼續展現出可期的發展潛力。中國人民銀行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三季度末，中國本外幣綠色貸款余額28.58萬億元，其中，投向具有直接和間接碳減排效益項目的貸款合計占綠色貸款的66.8%。中央財經大學綠色金融國際研究院綠色債券數據庫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9月末，中國境內貼標綠色債券存量規模約3.28萬億元，貼標綠色債券余額占總債券余額的2.13%，占信用債余額的7.19%。綠色保險、綠色基金、碳金融市場等也有不同程度的發展。

“雙碳”目標下綠色金融須不斷深化發展

依托于系統化推動綠色金融的力量與布局，我國綠色金融在較短時間內即形成了良好的發展基礎，但碳達峰碳中和進程中蘊含著深刻的變革，這意味著綠色金融要能夠實現對能源結構、產業結構、投資結構、生活方式等多維變化的有效支持，在實體經濟與發展模式轉變的過程中，綠色金融也需要在變革中不斷適應新形勢、應對新挑戰。

一是從金融內涵來看，碳中和目標、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傳統金融內在規律驅動、金融豐富內涵拓展等多重因素疊加，使金融的宏觀管理戰略的確立更復雜，包括對轉型路徑與時序不確定性的處理、如何應對氣候及轉型等風險、如何將綠色效益以市場化的方式納入金融定價等，均是深化綠色金融發展需要解決的關鍵問題。與此相適應的，形成金融宏觀審慎管理與微觀監管的機制與手段也須不斷優化。

二是從金融市場來看，仍須進一步激發金融市場的活力。目前我國綠色信貸、綠色債券等金融產品發展較快，但在數量和結構上與實現碳中和的要求之間仍有差距。譬如既需要在總量上有更豐富的資金供給，更需要不同償還期、流動性、安全性及收益率的金融工具來豐富金融市場主體規避風險、投資盈利的機會和手段，尤其在以科技創新為驅動的發展模式下，同時具有研發實力和資金積淀的企業較少，疊加綠色低碳技術研發成本較高、周期較長，在環境外部成本內部化能力不足的背景下，更需保險、融資擔保、風險分擔補償資金等工具的多元應用。

三是從金融配套來看，對綠色相關信息監測與披露的環境提出了更高要求。這就需要加快解決在信息披露方面缺乏統一的理論與政策框架指導、企業披露意識不足、數據可獲得性不足等問題。譬如當前在電力、鋼鐵、水泥等重點行業企業內逐步要求進行溫室氣體排放信息披露，但并未覆蓋所有上市公司。總體看，相對于成熟的財務信息披露框架，我國目前尚未出臺統一的碳信息披露框架。

四是從風險管理來看，對氣候風險的評估和應對體系的建立也是深化綠色金融發展需要解決的問題。氣候風險可能引發金融風險。我國已開始關注并重視氣候風險，針對相關風險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以識別和防范，但氣候風險識別、防范及管理實踐仍相對有限，應對氣候風險的金融韌性尚未建立。

從綠色金融向零碳金融邁進，賦予發展新內涵

要實現綠色金融對“雙碳”目標的有力支撐，綠色金融還須在內容、廣度與深度上持續拓展，在金融支持方向、金融支持結構、金融風險管理、金融配套等方面形成與碳達峰、碳中和階段的金融需求相適應的供給，構建起與碳中和相適應的零碳金融框架，賦予發展新內涵。

從碳達峰階段來看，以支持產業在科學發展中有序達峰的金融供給為主。此時基于達峰階段產業增量空間發掘、綠色動能加快起步、已達峰行業開展削峰轉型的三個顯著特征，金融供給也須由“三條主線”組成：第一條線，即以支持全行業高質量發展的增量空間拓展為目標的“發展金融”，重點在于緊抓工業化與城鎮化等進程的空間，支持工業體系在規模擴大、優質產能提升中綠色發展、科學達峰，這也是此階段“碳達峰”的重要發力點。第二條線，支持綠色發展的核心動能，即加快部署以清潔能源為代表的綠色新動能和其他零碳產業，大規模投向能源基礎設施建設和存量能源基礎設施改造。第三條線，即引導發展已經較為成熟、陸續達峰的高碳產業低碳轉型，發展以改善存量綠色能力、推動轉型科技研發、實現達峰削峰為主要目標的轉型金融。基于2030年前產業發展的主要矛盾，該階段以發展金融為主、轉型金融與綠色金融形成有力支撐，以在綠色的頂層設計指導下，統籌發展與安全，也降低未來碳中和的難度。

進一步來看，一是在金融支持方向上，重在支持產業縱深發展、加快支持綠色能源及引導產業達峰削峰。二是在金融支持結構上，持續深化多層次金融供給是關鍵要求。金融結構調整目標重在基于自身發展規律的深度優化，以更好發揮其對于上述三大方向的有效支撐。三是在金融風險管理上，傳統金融風險仍居主導，需要特別關注綠色投融資領域的市場失靈風險，以及局部氣候風險對經濟造成的影響，探索在傳統金融風險管理的框架下融入對沖綠色投融資市場失靈的新的風險管理體系。

在“碳中和”金融階段，碳排放快速下降并趨于平穩，從內涵來看金融需求將重塑，從單一逐利性向融合經濟效益、社會效益、環境效益的多元內涵轉變，金融定價基礎發生調整，“綠色金融”與“轉型金融”協同互補，零碳金融供給體系全面建立。總體看，此階段推進經濟全面轉型、快速降碳是主要任務與挑戰，碳中和階段的金融呈現如下特點：一是綠色與轉型有必要成為金融的底色，即在整個金融供給中，均必須考慮綠色因素或轉型因素的影響，環境效益、轉型效益等成為金融定價的核心要素之一。二是轉型金融先期規模顯著提升，最終逐步壓縮。碳排放快速下降階段要求全行業推動低碳轉型，除化石能源，建材、鋼鐵、化工等傳統高碳行業外，深度聯合建筑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等其他行業，才能實現全社會碳排放快速下降的目標，為此轉型金融先期會加大發力。同時隨著碳中和目標的臨近，高碳行業基本完成存量轉型，更多碳排放需要通過負碳技術消納，轉型金融規模將顯著壓縮。三是綠色金融支持規模擴張，逐步占據主導地位。碳排放快速下降階段要求綠色產業逐步實現全面布局，綠色建筑、清潔交通、清潔能源等低碳或零碳行業的建設逐步成熟，且在該階段會逐步占據主導位置，綠色成為生產力，也由此需要綠色金融持續全面發力。

進一步來看，一是在金融支持方向上，“綠色動能”與“全面轉型”成為金融支持的著力點；二是在金融支持結構上，短期收益與長期價值將共同影響金融定價的傳統邏輯；三是在金融風險管理上，零碳風險成為影響經濟金融穩定運行的重要風險，須對風險溢價重新估值，實行同碳中和目標一致的宏觀管理政策；四是在金融配套上，需要以外部成本共攤的社會治理體系為重要支撐，將包括社會福祉在內的綠色發展效益納入經濟社會發展的共同目標，同時也要盡可能降低“搭便車”導致的市場失靈，降低創新的外部性，提高創新的積極性。

錨定碳中和的遠景目標，金融的資產結構也需要是“中和”的，才能實現與實體產業發展需求與方向的更好匹配，由此也為謀劃零碳金融的發展路徑提供更多探索的方向與空間。同時，零碳金融體系的建立離不開國際合作與交流，包括通過原則與共識促進資本的流動，境內外指數與產品的發行增進不同市場對綠色的了解與投資等。這也意味著，要做好零碳金融這篇文章，也需要在對外開放中不斷實現新突破。

（王遙為中央財經大學綠色金融國際研究院院長，中央財經大學—北京銀行雙碳與金融研究中心主任，財經研究院、北京財經研究基地研究員；任玉潔為中央財經大學綠色金融國際研究院綠色金融研究中心主任。本研究獲國家自然科學基金應急管理項目（72241403）“雙碳目標下構建我國零碳金融宏觀管理框架的總體思路研究”支持。特約編輯/孫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