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霍夫斯泰德文化價值理論來看中西方繪本價值取向

繪本是一種特殊的讀物，結合了圖畫和語言文字，內容豐富形式多樣。現有很多繪本是外來引進的，也有很多國內原創的，不同文化背景的繪本創作者勢必會將本民族文化和價值觀體現在繪本中。價值觀是跨文化交際的核心，指導人們行動。通過繪本能夠直觀體現不同文化的價值觀，從而理解深層文化。霍夫斯泰德將不同民族的文化價值分為四個維度，這里通過這四個維度對歐美繪本和中國原創繪本進行分析。

國內繪本現狀及中國繪本特點

當前我國兒童繪本市場以引進版繪本為主。據不完全統計，中國原創繪本占總兒童繪本的21%，歐美繪本占一半以上。21世紀，我國開始對原創繪本進行積極探索，從選題、創作、編輯、印刷到發行的各個階段，都體現出專業化的發展趨勢。國內也出現了閱讀指導師、繪本閱讀指導師這樣的新興職業。同時隨著現代科技的發展，信息化網絡化也為繪本推廣提供了便利條件。

在目前的繪本創作中，無論是題材選擇還是繪畫風格都集中于中國元素的圖文表達。“繪本中國系列”6冊《小石獅》《年》《灶王爺》等代表作，都是立足于中國傳統文化，目的是通過繪本創作展示出中國文化底蘊，對于國內原創繪本來說，“去西方化”是創作者的趨勢，但是由于現代繪本的發源地在歐美，在創作中也不斷借鑒西方先進理念，如西方經典繪本中采用節奏型敘述語言，細節性圖畫表現，折頁、散頁、跨頁等形式的應用。

繪本中的文化差異及西方繪本特點

在眾多引進繪本中，歐美原版繪本深受中國兒童和家長喜愛。繪本中的故事內容、繪畫風格，都將歐美思維方式、社會文化展現出來。繪本中的價值觀也在無形之中有著一定的滲透和傳播。繪本是文化傳播和發展的重要媒介，是國與國之間文化溝通的橋梁。繪本的意義遠超過學習語言文化知識的工具，我們應當具備一定的跨文化意識，看到并且了解繪本背后的文化內涵。

由于歐美文化和中國傳統文化具有差異性，價值觀方面自然存在一定抵觸。繪本鮮活多彩的藝術形式，生動的故事具有強大的感染力，作為繪本受眾主力軍的4歲至12歲兒童，正是學習探索關鍵期、價值觀念形成期，所以繪本價值觀問題十分嚴肅且重要。

歐美繪本大多是敘事類（故事類），也有散文詩歌類，下面討論的主要是敘事類。根據對歐美繪本關鍵詞搜索整理發現，敘事類選題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按照關系分：第一是人與自身的關系，即“發現自我”，認識自己的身體、性格、情緒等，展現兒童天性；第二是人與家庭的關系，即“親情”，體現父女之情的有《月下看貓頭鷹》，講述了一對父女的雪夜旅程、父親保護女兒的故事，還有《逃家小兔》，小兔子想要變成小鱷魚、大石頭、小鳥，讓媽媽找不到自己，試探媽媽是否愛自己；第三是人與朋友的關系，即“友情”故事角色通常為小動物，通過擬人化的方式，展現小動物之間的友情，這類繪本非常常見，小動物一起玩耍、齊心合力做事情，體現朋友相處時的溫馨快樂有趣；第四是人與自然的關系，即“保護環境，敬畏自然”；第五是“想象”，這類繪本具有奇幻色彩，廣受兒童歡迎，在怪誕的情節和豐富的想象中體會現實的美好。

霍夫斯泰德文化價值理論下的

中西方繪本價值取向

權力距離是指不同國家人與人之間的平等程度，以及社會成員對權力分配不均等的接受程度。高權距意味著社會成員對由權利與財富引起的階層差異有很高的認同度，低權距文化則認為組織內部成員應該相互尊重，平等相處。

一般來說，中國屬于高權力距離文化國家，而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和德國被認為是低權力距離文化國家的代表。這一特點也反映在中西方各自創作的繪本中。

在中文繪本中，孩子們通常會根據父母、老師或其他成年人的指導、建議和幫助來認識自我并采取行動。例如在中國原創繪本《穿墻術》中，王七拜道士為師學習法術，身為師傅的道士可以展示自己的法術，但會規定王七什么時候能用什么時候不能用，王七沒有聽師傅的話，回家展示了自己的法術，結果法術失靈。該繪本講述了師傅能夠決定徒弟什么時候用法術什么時候不能用法術。同樣，臺灣兒童文學作家王淑芳的《我是白癡》繪本中，書中男孩彭鐵男只因為學習慢，就被老師和父母認為是白癡，所以自己認定自己是白癡。

相比之下，歐美地區的繪本內容體現了相反的價值取向。著名的美國繪本《彼得兔》中，小兔子彼得并沒有聽媽媽的忠告“不要到馬格先生的花園去”，愛爾蘭繪本《猜猜我有多愛你》中，小兔子每次都會和媽媽發起談話互相表達愛意，每一次小兔子對愛的感悟和表達都超過了媽媽。繪本中的人物都會很直接地表達自己的意愿感受及想法，不會受到權利地位的限制影響。

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反映了社會對個人成就不同的認同程度，以及社會成員之間不同的人際關系。個人主義文化突出自我意識，強調個人目標與獨立，推崇相互競爭；而集體主義文化被稱為“我們”的文化，認為個人身份應以與群體成員的身份關系為基礎，強調成員對群體的忠誠，以及與其他成員的和諧相處。

歐美國家通常被認為重視個人主義，每個人都是獨立于集體存在的，同時也被鼓勵探索個人身份，通過個人努力實現目標，鼓勵個人發展創造。在繪本故事中，關于發現個性、表達自己、發展自己的故事比比皆是，主人公很少依賴團體的庇護。無論是在家庭還是在學校，學生被視為他自己，而不是集體中的一員。

相比之下，中國，包括日本、韓國這樣的東方國家，重視集體主義文化，個人的身份不是依照個性定義的，而是通過所屬的集體、家庭進行分類。繪本故事，尤其是體現中國文化因素的繪本，都以國家民族為單位、統一的民間風俗習慣、共識性的價值觀為主，維系集體和諧、傳承集體文化成為故事的主線。故事中的人物符合傳統價值觀，即使是個性鮮明的人物最后也會歸化到集體。不同于歐美國家價值觀中的實現自我，強調集體主義的國家，每個人最終的信仰價值觀終歸于奉獻某個集體，或家庭或民族或國家。

不確定性規避體現了不同社會對不確定因素及含糊概念的容忍程度。在高不確定性規避的社會，人們對不確定或模糊因素會感到焦慮、不安。為增加事物發展的可預見性，人們會指定各種規章制度。而在低不確定性規避的社會，人們能欣然接受事物發展的不確定性因素，對模糊概念與異端思想表現出較大的容忍程度。日本和韓國被視為具有較高不確定性文化的國家，其繪本中也有大量關于“怎么做”和“為什么這樣做”的內容。韓國繪本《兒童愛情科學》和小海明科學圖畫書系列，都以獨特的方式教會孩子生活中必需的知識。日本繪本更是毫不避諱地對男孩、女孩身體結構，包括生產過程解釋清楚，告訴孩子隱私和衛生知識。創作者正是因著高不確定性規避文化，盡可能讓孩子遠離不確定性。

相反，歐美包括中國在內的國家具有較低的不確定性文化。英國繪本《彼得兔的故事》中，小兔子彼得沒有聽母親的話，展開了一段冒險之旅。奇幻冒險也是歐美繪本故事題材的主流，冒險中有太多不確定性因素，這些不確定性因素發生的時候，總會有解決辦法最后安全回家，讓人向往這段奇幻的冒險之旅。中國同歐美國家一樣具有低不確定性規避文化，中國原創繪本，包括中國神話故事，也極具冒險色彩。中國幻想小說作家彭懿的繪本《妖怪山》是一部展現勇氣友情的具有冒險色彩的繪本，故事中夏蟬和她的三個小伙伴去妖怪山冒險，意外發生了，夏蟬變成了妖怪，她的三個小伙伴為了讓她變回來鼓起勇氣回到妖怪山找她玩耍。故事不是告誡孩子不要深入深山，而是展現了只要有勇氣、團結，有擔當就會戰勝妖怪，友情至上。面對妖怪和未知的風險，不是規避而是面對和戰勝。

在男性化傾向社會，主導價值觀強調競爭、成就與成功；而在女性化傾向社會，主導價值觀更強調社會成員之間的團結、和諧與相互關愛。在這個文化維度上，按照霍夫斯泰德的研究，中國文化和英美文化都具有一定的男性化傾向。我們追求事業成功、強調物質主義，一直對通過自身努力奮斗取得事業成功的形象大加贊賞，甚至可以因為事業而忽略家庭和個人生活質量。中國神話故事《大禹治水》中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只為徹底根除水患救國救民。繪本中的主人公也大多是男性。繪本中的人物也有很多是實現了某個目標，取得了某個勝利成果為美好結局。

歐洲部分國家如瑞典、丹麥等北歐國家屬于女性化傾向明顯的國家。瑞典和丹麥繪本常常改編自童話故事，童話中有很多勇敢聰慧美麗善良的公主，女性形象很多。故事結尾主人公通常會收獲愛情、友情、親情和美好，情感細膩充滿愛。

歐美繪本體現個人主義、低權力距離、低不確定性規避，以及男性化傾向。繪本中的故事多發生在核心家庭，多是關于日常瑣事或想象中的冒險。親子和師生關系比較平等，孩子經常發起話題和討論并挑戰父母或老師的權威。個人努力并取得成功是被鼓勵的優秀品質。英美繪本重視成功和物質獲得。北歐繪本更注重細膩的情感。因為繪本主要作為樂趣的來源和加強親子情感的紐帶，人們重視質量，精裝繪本很受歡迎。

中國原創繪本則反映集體主義、高權利距離、低不確定性規避，以及男性化的價值取向。繪本被認為是一種教育資源，所以其主題往往是科學、文化、歷史方面的知識或情感養成。父母長輩和老師受到尊重并且能影響子女或學生的自我認知甚至是命運。人們把自己定位成集體中的一員并愿意為集體犧牲自己的利益，直至生命。平裝繪本被認為是物美價廉，是多數父母的選擇。

無論是哪種文化價值觀，都不存在絕對的優劣之分，繪本中體現的歐美文化價值觀和中國人的價值觀中也有共通層面。繪本內容豐富形式多樣，圖文并茂的特點給讀者帶來閱讀的趣味和美的體驗，圖畫的信息傳達超越了語言文化的限制，給讀者帶來廣泛的想象空間，細節和文字的配合傳遞真、善、美的情感屬于中西方公共的文化價值觀。

大膽向父母表達愛是可貴的“親情”，尊重父母也是可貴的“親情”；向內關照自身情緒發覺自身性格是“認識自己”，在奉獻集體中發揮個人能力也是“認識自己”；同在一個美麗的地球，同在一片藍天下，美好的自然生態環境是我們共同的向往，認識自然了解自然，敬畏自然征服自然。繪本不僅陶冶了孩子的心靈，同時也治愈了成年人的靈魂，在文化交流中將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連在一起。

（作者單位：沈陽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