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女朋友相愛甚久,我確定她真的很愛鮮花??蓪嵅幌嗖m——我早前并未打算送她鮮花。
我一直不喜歡送花,無論送誰。在我眼里,鮮花過于纖細也過于脆弱?;▋簜冸x了根,被捆綁成束,以此供人們表達愛意或祝福??墒?,收下花的人會不會把這些嬌嫩的花兒當女兒對待?我猜大多數人做不到,他們也無意去做。
無可厚非——即便很愛花,你也不能長期養活她們。你會看著她們逐漸凋零,枯萎。一些人會在她們枯死之前把她們拋棄,再換一束新鮮的。
我常在垃圾桶內見到花兒,單支的、成束的都有。她們即將與垃圾一起腐爛化泥,污濁不堪。有人覺得被贈予他人是花的使命——相較于自然的衰盛枯榮,人為使之香消玉殞更值得被憐惜、被歌頌。我覺得這種想法并不凄美,反含著縱容破壞欲膨脹的殘忍——送花示愛的代價是提前摧折無數年輕靚麗的植物生命。
可我只能管得住我。消費主義大行其道的當下,花迅速成為愛情的象征。一朵花換來怦然心動,九十九朵助燃熱戀的激情,五百二十朵將愛驗證,一千三百一十四朵則說明要廝守今生……似乎一個人給你送的花越多便證明他越愛你。
上次她過生日,我送她的禮物里有一支玫瑰永生花。那是一朵仿真花,做工不糙,色澤明艷,久不凋零,這足以成為鮮花的替代品了吧?可她收到禮物后并未格外欣喜——她還是想要鮮花。那個生日并不圓滿,盡管我提前準備了許多。
她確實很愛鮮花。她告訴過我女生愛花勝過男生對籃球鞋的著迷。我帶著執念苦苦掙扎,最終決定要為她買花。表達愛的方式有很多種,其中之一是滿足對方的平凡期望,送花就屬此類。鮮花總會枯萎,人們以花示愛,見證愛意或許能讓花的生命得到片刻升華。
幸遂人愿。某個下午,我和她偶遇兩個女生在路邊賣花。我率先問她:“你喜歡哪種?”
“黃色的?”她帶著羞澀與驚詫回答。
那束花并不高級,但她并不介意。三朵黃玫瑰,幾顆滿天星,在幾點星燈下暖融了遺憾的冷冰,明媚了夜幕的沉重。那天晚上,她原本心情不好,可就是這幾朵花讓她笑靨如花。那晚,能夠同她分享一束花帶來的喜悅,我也真正地快樂著。
那一束花,她精心呵護了許多天,給我拍照分享花朵的與日俱衰,帶著憐憫與不忍還假裝無所謂。我說我可以再次給她買新鮮的花,她并沒有表示同意。也許我猜錯了——她應該沒那么想收到鮮花了。
多倍放大觀看破碎后的玻璃,會看到玻璃內部紛繁復雜的奇異紋路。而一個人的小念頭背后,通常也有許多自我破碎與自我重構。我逐漸悟到了一點真理——愛意味著向對方妥協,為彼此改變。給她看完這篇文章,也許她就不愿意讓我送她鮮花了;可寫完這篇文章,我確認我可以無數次為她買花。
與她相愛的時光里,我受益許多。此時,我仍在思考物質與感情的關系,衡量得到與給予的權重。物欲橫流,真愛難得。借物示愛并沒有錯,可如何不讓物質完全替代愛呢?我還不知道,但我確認她不是一個虛榮的女孩。她堅強獨立,值得我愛。正因如此,我愿意送給她我的一切。
我告訴過她:“給你買花的人未必愛你?!?/p>
她傻傻地回問:“那你愛我嗎?”
這句話我藏在了心里,沒告訴她:“傻瓜,真正愛你的人會因為你愛花而給你買花。”
作者簡介:
李曉昂,男,2002年11月出生,漢族,山東臨沂人,湖北師范大學,本科在讀。